如今她才是宁远侯夫人,要封世子,也得封她看中的庶子。裴舒芬算个什么东西?!她的儿子也配做世子?!

眼珠一转,曾亭已经有了计较,笑着让乳娘将世子抱到前头来。

乳娘依言上前,将一岁多的世子送到曾亭手里。

曾亭抱着世子瞧了瞧,对楚华谨掩袖笑道:“侯爷,这个孩子可生得一点都不像侯爷,更像芬姨娘一些。”

楚华谨脸色立时变得发青,却发作不得。只是狐疑地看了看孩子,又瞧了裴舒芬一眼。

曾亭本是故意说了咯应楚华谨的,此时见奏了效,心里十分快意,抱着孩子出了回神,便对楚华谨道:“侯爷,世子生得太瘦了,恐养不大。妾身斗胆,想向侯爷求个恩典,将这孩子养在我身边。我是嫡母,这孩子是世子,论理也当如此。——芬姨娘,只管收拾得漂漂亮亮,再给侯爷生个大胖小子就是了。”掩袖娇笑,自觉说得十分得体。

楚华谨窒了窒。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裴舒芬听见曾亭说她的儿子恐怕会夭折,心头大怒,本想刺她两句。可是听她一转话锋。又要将自己的儿子抱走,又大急。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让旁人养?!忙跪下对楚华谨和曾亭求道:“侯爷、夫人。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世子。世子还小,需要亲娘在身边……”

曾亭身边的丫鬟厉声打断裴舒芬的话:“什么亲娘?!只有我们夫人才能被世子叫‘娘’。你不过是个姨娘而已!”

裴舒芬脸上一红,知道说错话了,弯腰磕头不已。

曾亭看也不看裴舒芬一眼,对楚华谨道:“侯爷,您看到了芬姨娘连这些规矩都不懂,怎么能担当教养世子的重任?——再说,芬姨娘嫁人前就是庶女。见识行止,都不能跟嫡女相提并论。侯爷可放心宁远侯府的世子,教养在这种人手中?”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

楚华谨对这个孩子的感觉十分复杂。可是他的心思又不能让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不仅他自己颜面尽失,就连自己宁远侯府的爵位,都无人可传,要被圣上夺了去了……

看见楚华谨怔怔地不说话,曾亭觉得自己抓住了要害,忙又问了一声道:“侯爷觉得怎样?妾身自己没有孩子,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若亲生的。”

楚华谨方才“嗯”了一声。道:“那就抱到你的院子里去吧。”

曾亭笑着点头,对乳娘道:“你回去收拾东西,晚上就到中澜院里吃饭吧。”

这孩子本来就是在中澜院出生的,给他布置的屋子还在那里没人动过。乳娘搬过去也方便。

裴舒芬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婆子过来,将孩子的东西都拿走了,送到中澜院去了。

曾亭见自己第一次出手,就将世子抱了过来,心里很是得意。

晚上等楚华谨过来,曾亭着意奉承,楚华谨却是懒洋洋的样子,倒头便睡,让曾亭很是不虞。

如此过了三天,曾亭回门的时候,对着她娘阳平侯夫人哭诉,说宁远侯楚华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埋怨自己所托非人。

唬得阳平侯夫人赶紧捂了曾亭的嘴,叮嘱她道:“你这门婚事,是御赐的。以后可不能说这种话了。”又教曾亭:“你又不能生,横竖世子还小,你现在养在身边,他长大了,自然跟你亲近。”

曾亭却冷笑一声,道:“我可以养着世子,可是我不会给别人养儿子。那芬姨娘,我是容不下她的。”

阳平侯夫人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也好,打发了她就是了。”留子去母是高门大户内院里面的常事。

裴舒芬如今是个除了族的人,没有人将她放在心上。

曾亭回去之后,拿着娘给她的和合香熏屋子。

楚华谨回到内室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十分难受,看着曾亭穿得一身半透明的薄纱小衣偎了上来,忙起身道:“我去外院歇着了。”落荒而逃。

曾亭气得倒仰,只好恨恨地睡下。只是先前燃了太多的和合香,让她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第二天起身,曾亭看见镜子里两只青黑的眼圈,摔了镜子,问自己的丫鬟:“侯爷昨夜到底在哪里歇的?”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道:“侯爷后来去了芬姨娘的院子。——后半夜还要了水。”是曾亭派在各个姨娘那里的婆子报的信。

曾亭大怒起身:“他怎么敢?!”不跟妻子亲热,反而跑去跟狐狸精歪缠,哪有这种道理!

曾亭回门的时候,阳平侯夫人见自己的女儿房事不谐,以为是宁远侯故意给自己女儿一个下马威,要杀杀自己女儿的威风,便专门将一个力气大,懂得功夫的嬷嬷送给曾亭带回宁远侯府。

此时正是用得上这个嬷嬷的时候。

到了晚上,楚华谨进来曾亭屋里点了个卯,就又说要去外书房歇息。

曾亭冷笑一声道:“侯爷,这种借口,一次就够了。次次都拿来用,当人是傻子吗?”

楚华谨摸着鼻子干笑了一下,道:“夫人都知道了?”他昨日闻了太多的和合香,虽然有些怕曾亭的浪劲儿,赶紧逃回了外书房,可是到底也睡不着,就去裴舒芬那里去了。裴舒芬到底有法子,还跟他做了一次。

曾亭哼一声,斜靠在床上不说话。

楚华谨也有些内疚,道:“罢了罢了,我今儿就在你这里歇着吧。”说着,宽衣上床。

曾亭果然不愿放过他,黑暗中缠了上来,楚华谨推都推不开。见楚华谨不愿意,曾亭便唤了外头值夜的嬷嬷进来,拿绳子将楚华谨捆在床上,可着劲儿地折腾他。

楚华谨气得快要晕过去,可是被曾亭的横劲儿上来,扇了他两个耳光,打得楚华谨眼冒金星,又不敢高声叫,恐人进来看见丢脸。只好被曾亭用了诸般的药物和器具,硬撑着跟她一试。

这一晚,曾亭终于有些畅意,楚华谨却苦不堪言,难受得快要吐血。

第二天一大早,曾亭睡醒了,才将楚华谨的绳子解开。

楚华谨翻身下床,对曾亭怒道:“你这个**!我要休了你!”

曾亭咯咯笑道:“侯爷别对我说,去跟圣上说去。”吃定了楚华谨不敢让人知道,更别说去圣上那里丢人现眼了。

楚华谨抡起拳头就要揍曾亭。

曾亭的嬷嬷抢上前来,握住楚华谨的手腕一扭一折,楚华谨就如杀猪一般叫起来。

“放开他。”曾亭不屑地对自己的嬷嬷吩咐道,“侯爷身娇肉贵,嬷嬷可别打坏了侯爷。”

楚华谨这阵子已经被秘药淘空了身子。曾亭的嬷嬷功夫不俗,一拽之下,楚华谨被拽得踉跄了一下,一个跟斗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曾亭的嬷嬷凑在曾亭耳边轻声道:“夫人,侯爷……可真是虚弱。”刚才试了一下,曾亭的嬷嬷发现楚华谨完全是外强中干,身子都虚了。

曾亭盯着地上的楚华谨,镇定地道:“虚弱,那就补吧。”

从此就做了各种补品给楚华谨吃。

楚华谨担心中毒,凡是吃的东西都让人试过再吃。如今曾亭的补汤,楚华谨喝了到无事,也没什么起色,只是给楚华谨试吃的小厮可惨了,被大补得见天流鼻血。

那小厮本还没有成亲,试吃过这些补品之后,他实在忍不住,经常去青楼泄火。可是他银子不多,青楼太贵了,每天都去吃不消,便赶紧寻了门亲事过起来。

两个月过去,楚华谨越来越面黄肌瘦,曾亭越来越脾气暴戾。只有那小厮的妻子,每日里滋润得能滴出水来,让宁远侯府的丫鬟仆妇们羡慕不已。

贺宁馨在一次赴席的时候,见了曾亭一面,见她越发老相了,而且性子如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就知道她过得不如意。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跟简飞扬闲聊时说起宁远侯府的新夫人,简飞扬也笑,道:“这个夫人确实了不得,将宁远侯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我今儿见到他,足足老了十岁的样子。”摇头啧啧不已。

贺宁馨静静地笑了一会儿,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故意不去想自己暗中的推波助澜,同简飞扬一起逗起小子言来。

曾亭赴席回来,很有些不高兴。

晚上从净房沐浴出来,曾亭看见楚华谨又没有回房,大怒问道:“侯爷在哪里?!”

第九十八章 悍妇驯夫 中

夫妻间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曾亭仗着婚事是御赐,宁远侯府不敢把她怎么样,又加上娘家是她坚强的后盾,和楚华谨闹过几次后,还发现楚华谨是个好面子,没多少本事的男人,就一步步欺了上来,楚华谨只好一步步退了下去。如今在宁远侯内院,曾亭已经是说一不二,就连楚华谨的面子都没有她大。

柳梦寒虽然只是姨娘,也是宁远侯府唯一的长辈,论理也说得上话。只是她冷眼看着,觉得借曾亭的手收拾了楚华谨也不错,便装起了贤良。——连柳太姨娘都退了一箭之地,让曾亭越发跋扈起来。

为了辖制住楚华谨,曾亭给他定了严苛的规矩,让楚华谨每晚都要到她中澜院里歇息。就算她的小日子来了,也要让楚华谨去耳房跟自己的陪嫁丫鬟睡,就是不肯便宜了楚华谨以前纳的几个姨娘。——宁远侯府以前的那些姨娘排班制,已经名存实亡了。

当年裴舒芬做夫人的时候,虽然也是容不下人,可是还没有像曾亭这样明目张胆过。楚华谨的几个姨娘都是有儿子的人,腰杆儿硬,便都有些不高兴。

兰姨娘和桂姨娘年华老去,本不敢跟年轻貌美的新夫人争宠。不过过了这些日子,她们也看出来了,新夫人并不得侯爷喜爱,也不大守规矩。只不过她现在正是新婚,又是圣上御赐的婚事,侯爷自当要忍耐一段日子。因此这两个通房出身的姨娘便愈加小意殷勤,对楚华谨嘘寒问暖,服侍得他比以前给他做丫鬟的时候还要好些。倒让楚华谨生起几分旧情,有空也去她们的院子坐坐,看看两个已经长大的儿子,盘算着要给他们定亲了。

齐姨娘是知道曾亭的性子,也只能暂时隐忍下来。更何况曾亭以前没有进门的时候楚华谨就有一年多没有在她院子里歇息过了,便只专心教养儿子,急着给女儿定亲,以免被曾亭拿捏住了。

方姨娘本来就是最不贪心的只想在侯府内院养着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只要曾亭不惹到她儿子头上,方姨娘并不想去给曾亭在侯爷面前上眼药。

只有裴舒芬,因为儿子被曾亭抱到了中澜院,觉得更要笼络好楚华谨才行。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娘家,也没有了儿子,只有抓紧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才有可能跟曾亭打对台,将儿子抱回来。以前她还想做掉楚华谨,如今新夫人进了门,儿子被抱走,她如果做掉楚华谨,真正是得不偿失,当然不会再起这种念头。——就是没想到楚华谨已经在曾亭面前矮了一头,根本降不住曾亭了。

所以这天晚上曾亭看见楚华谨居然敢不回房气得发了一通脾气。

曾亭的丫鬟知道夫人的性子,等她发作够了,才进来回道:“夫人侯爷回来过的,后来去看了看世子,正好碰见芬姨娘在那里给世子送东西,侯爷就跟着芬姨娘回春戊院了。”

春戊院便是裴舒芬如今的院子。

曾亭二话不说,叫了自己的嬷嬷过来,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春戊院,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要给楚华谨一个教训。

裴舒芬此时刚刚服侍楚华谨在沐浴披着外袍从净房里出来给楚华谨拿衣裳。听见外面院子里喧闹的声音,忙出来问自己的丫鬟桐月:“外面这是怎么啦?侯爷一会儿就要安歇了,还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怕侯爷怪罪下来?!”

桐月战战兢兢地瞥了窗外一眼,示意裴舒芬往外看。

裴舒芬也走到窗前张了一眼,正看见曾亭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了进来不由微微一笑。——等了这么久,她可总算是来了。

看这个架式,这位新夫人很快就要把侯爷得罪很了,只要自己再敲敲边鼓,抱回自己的儿子就是指日可待。

裴舒芬气定神闲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站在了自己堂屋门口,低眉垂目地等着曾亭一行人进来,故意不让楚华谨知道。~

楚华谨还在净房里面泡着,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曾亭昂头大步上了春戊院的台阶,正眼也不看裴舒芬一眼,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曾亭带着的丫鬟婆子也没有将裴舒芬放在眼里,还故意推搡了裴舒芬一下,将她推倒在地,成了滚地葫芦,滴溜溜滚下了台阶。

桐月吓了一跳,赶紧跟着下去扶裴舒芬起身。

裴舒芬却捏了桐月的手一把,不肯起来,半坐在地上,拿帕子捂着脸,哀哀地哭起来。

曾亭置若罔闻,直接闯进裴舒芬的正房,被下人领着去了内室。一进门就被屋里的一股异香熏得心烦意乱起来,大声问自己的丫鬟:“你不是说侯爷在这里的?”并没有看见楚华谨的人影。

那丫鬟赶紧四处看了看,回来对曾亭悄悄地道:“……侯爷在净房。”

楚华谨本来正闭着眼泡在浴榍里。一听外面曾亭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忙忙地要从浴桶里起身往外爬。

曾亭正好带着人进了净房,看见楚华谨正光溜溜地要从浴桶里翻出来,却是背对着门,露出好白净的一个屁股对着大家伙儿。

跟着来的有些丫鬟羞红了脸,低下头,偷偷地往外挪了出去。

跟着来的婆子却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这宁远侯府里难得一见的奇景。

楚华谨听见门口的异动,扶着浴桶一回头,见曾亭带着一群婆子虎视耽耽地站在净房看着他,手一滑,惊得从浴桶边上摔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正面朝上,将那软塌塌的话儿都露了出来。

婆子们一阵惊呼,都捂了脸,却从指头缝里偷觑着侯爷的小鸟儿。

曾亭又气又急,对着身边的婆子怒喝一声:“出去!”

跟着来的婆子丫鬟都面露心照不宣的微笑,依次出了春戊院正房的净房,在外屋满满地站了一屋子。虽然都没有说话,却都暗自琢磨刚才看见的奇景。

楚华谨在净房里满脸通红地爬起来,挣了半天才坐回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扯了件外袍裹上,气急败坏地对曾亭怒道:“你发什么疯?!——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芬姨娘以前是皇后赐婚,也是裴家的娇女,你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曾亭窒了窒,却不甘示弱,指着楚华谨道:“你别跟我装大爷!——我是圣上赐婚,无人能动的。你赶紧跟我回去是正经!”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去拽楚华谨的耳朵。

楚华谨一偏头,伸手拦开曾亭的手,低吼道:“你别太过份!—小心我叫人过来!”

曾亭嗤笑一声,一只手就将楚华谨两手都固定住了,另一只手终于拽住了楚华谨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在他耳边道:“你要今儿跟我回去,我还能放你一马。若是你不回去,我叫你几个姨娘带上她们的小崽子,都垫了磁瓦去我中澜院的院子底下晒大太阳去!”

姨娘们也就罢了,那几个孩子却是楚华谨的心头肉,闻言忙起身道:“你别乱来。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不过是过来这边洗个澡。”说着,又对曾亭道:“你去给我把衣裳拿进来,我穿上就走了。”

曾亭顿了顿,想起她娘亲的叮嘱,不能对男人逼得太紧,还是去内室将楚华谨的衣裳拿了进来,扔在他身上。

楚华谨赶紧龘套上衣裳,系了腰带,对曾亭道:“我先出去,你随后再出来。”

曾亭点点头,嘴角抽了抽,跟在楚华谨身后出了净房,往外面去了。

外面候着的婆子看见楚华谨一个人先出来了,忙拦住他道:“侯爷等一等,我们夫人呢?”

楚华谨见是那个有功夫的婆子,忍不住抖了抖,站住了,不情愿地往后撇了撇嘴,道:“那不是?”

曾亭脸上带笑走了出来,看了屋里的人一眼,道:“走吧。”便又走到楚华谨前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楚华谨想往前赶在曾亭前面走出去,却被那婆子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楚华谨面前,挺胸站在他面前,笑道:“侯爷慢走,让夫人先行一步吧。

楚华谨被这婆子折腾怕了,又疑心这婆子对他也有不轨之心,忙往后倒退几步,甩了几句狠话:“你们夫人是夫人,你不过是个奴婢,也敢犯上?!”

那婆子被噎了一下,到底不敢再造次,不屑地啐了一口,转身跟着曾亭出去了。

裴舒芬在春戊院的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曾亭一行人出来了,楚华谨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赶紧又委委曲曲地哭了起来。

“侯爷又没死,你好好地嚎什么丧?!”曾亭见了裴舒芬这等娇娇怯怯的小样儿就生气。

楚华谨不愿在春戊院的下人面前丢面子,快步走上前来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裴舒芬的丫鬟,也是楚华谨的通房桐月忙上前几步行了礼,对楚华谨道:“侯爷,我们姨娘好好地站在屋门口给夫人行礼,可是夫人的人,”指了一个婆子,“却不容分说,将姨娘推下了台阶!”

第九十九章 悍妇驯夫 下

谁?谁这么大胆?!”楚华谨怒喝一声,看向了曾亭身后的那群婆子丫鬟。

刚才推了裴舒芬的那个婆子抬头挺胸地走了出来,对楚华谨福了一福,道:“就是奴婢。”很是趾高气扬。

一看这个婆子并不是曾亭身边有功夫的那个嬷嬷,楚华谨立刻觉得硬气起来,直着腰拿手点着她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婆子绑了,送到外院给秦大管事处置!”

曾亭缓缓地转身,看着楚华谨道:“侯爷眼花了吧?——这可是我的人。”脸色阴沉了下来。

楚华谨又涨红了脸,色厉内荏地指着那婆子道:“芬姨娘是主子,她不过是个奴婢,怎么能以下犯上?!”

原来又是为了裴舒芬?!

曾亭上前几步,将那婆子挡在身后,对楚华谨一字一句地道:“她虽是奴婢,却是听得我的话。——是我让她处罚芬姨娘的。”

楚华谨看着曾亭当着众人的面袒护她的下人,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芬姨娘有什么错,你要指使下人这样对待她?”说着,走到台阶下的地上,亲手将裴舒芬扶了起来。

裴舒芬梨花带雨地哭倒在楚华谨怀里,哽咽着道:“侯爷,妾身没有冒犯过夫人。妾身院子里的下人可以作证,妾身恭恭敬敬站在门外恭迎夫人,却被夫人着人一把推到了台阶下面。——妾身的腿和胳膊都摔坏了。”本来裴舒芬还担心攀污不到曾亭头上,现在眼见曾亭自己将此事缆上了身,自然赶紧添油加醋地上眼药。

楚华谨听了裴舒芬的话,怒视着曾亭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曾亭从来没有这样被扫过面子,闻言上前一步,抬手扇了裴舒芬一个耳光。冷笑道:“她挡着我的路了!——我是妻,她是妾,在我面前。她就是奴婢!主子处罚奴婢,难道还需要理由?!”

裴舒芬未提防曾亭这样彪悍,被打得一个趔趄。楚华谨一阵脚软。被裴舒芬带了一下,一起跌倒在地上。

曾亭怒视着滚地的两人。再顾不得给楚华谨留面子,对着自己的婆子道:“带侯爷回中澜院!”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春戊院。

曾亭带来的两个婆子上前,从地上拽起楚华谨,生拉硬拽地拖出了春戊院,扬长而去。

裴舒芬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侯爷被拖得踉踉跄跄的样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头一次,她对自己的妾室身份有了深深的恐惧。

曾亭气愤地带着楚华谨回了中澜院的上房内室,看着楚华谨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的样子,曾亭忍了又忍,才对楚华谨警告了一声:“侯爷知道自己脚软,就该走路看着点儿,别再不长眼睛,走错了院子!”

楚华谨今日在下人面前出了大丑,也有些恼羞成怒。见那懂功夫的婆子不在这里,屋里只有自己和曾亭两个人,便起身走到曾亭面前,扬手也给了她一个耳光。道:“夫为妻纲!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我打你也不要理由!”一巴掌打得曾亭愣了一下。

楚华谨看见曾亭愣愣的样子,心里终于有些快意,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端起了茶杯喝茶。

曾亭今日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已是忍得快吐血了,此时见楚华谨居然变本加厉,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去叫有功夫的婆子,走到楚华谨身边,反手也给了楚华谨一个耳光,呵斥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曾亭本来就力大。楚华谨又因为吃了那一瓶腌梅子,便是以前贺宁馨假托单先生的名头,让缇骑的女番子转交给楚华谨的腌梅子,已经沉疴难起了。再加上为了重振雄风,又吃了不少的秘药,整个人事实上已经疲弱不堪。曾亭一个耳光,就将楚华谨从椅子上扇到地上,滚了几圈。

看见楚华谨虚弱的样子,曾亭再也忍不住,上前又踹了他几脚,恨恨地道:“我怎么就这样命苦,嫁给你还不如在娘家守寡!还少受你那些妾室姨娘的气!”

楚华谨只能用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躲着曾亭的无影脚。

曾亭索性拿了自己的皮尺过来,骑到楚华谨身上,冲着他一顿乱抽,怒道:“今儿你第一次背着我去姨娘院子里,我饶你一次,只打你个皮开肉绽罢了。若是有第二次,我打得你伤筋动骨!”

楚华谨被打得吐了一口血,终于晕了过去。

曾亭见楚华谨被自己打晕了,才啐了他一口,自己回床上睡去了。

楚华谨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断成了两截。

曾亭从床上下来,轻蔑地哼了一声,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自己叫了自己的丫鬟进来梳洗,懒得理会楚华谨。

楚华谨在地上坐了半天,才扬声叫了宁远侯府的丫鬟进来,扶自己去净房洗漱。

曾亭收拾完了,便自己去了前厅吃早饭,吃了早饭就去偏厅听管事婆子回话,打理家事。

柳梦寒派了人过来试探曾亭,对她道:“夫人,我们太姨娘问夫人,这个月的月钱什么时候发。”

曾亭坐在厅上,看着手里的帐本,头也不抬地道:“已经发了。”

那人愣了一愣,又问:“夫人说什么?请恕奴婢耳背,没有听明白。”

曾亭翻了个白眼,抬头看着那人道:“知道你耳朵聋,还派你来传话,是不是有意跟我过不去啊?——你们柳太姨娘怎么这样黑心眼儿?”

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讪了一会儿,曾亭早已经叫了管事媳妇进来报帐,将她晾到一旁。

那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曾亭再回答她的问题,只好耷拉着肩膀,怏怏地回了慈宁院,对柳梦寒回道:“太姨娘,夫人说月钱早就发了。”又暗恨曾亭,故意添了一篇话,在柳梦寒面前给曾亭上眼药。

柳梦寒也未料到曾亭能这样睁眼说瞎话。她本人虽然不缺银子,可是她如今身为宁远侯府唯一的长辈,楚华谨和曾亭就该供养自己,这是原则问题,是不能妥协的。

想到这里,柳梦寒起身叫了几个婆子过来,道:“你们去中澜院,再去问问夫人,我们慈宁院的月钱,什么时候发?”

曾亭刚理完家事,就看见慈宁院的柳太姨娘又打发了几个婆子过来问话,十分不耐烦,对着她们道:“早就发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那几个婆子忙道:“夫人如此说,敢是有人中饱私囊,瞒下了这份月钱?——我们慈宁院确实没有收到过月钱。”

曾亭拿手托着腮,故意诧异地道:“怎会如此?——我月月都嘱咐人在太夫人灵前烧纸的,你们怎么会没有收到呢?”

那几个婆子愣了一下,忙给曾亭解释道:“不是太夫人,是太姨娘的月钱。”

曾亭笑了一声,将慈宁院的帐本拿了过来给她们看,道:“这上面的定例写得是给太夫人的。太夫人如今不在了,我就按月烧纸给太夫人,并不敢少一分一毫。——至于你们太姨娘,这定例是没有写,我并不敢破例。”

那几个婆子见曾亭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由提醒她道:“我们大齐以孝治国,夫人可别让侯爷担上不孝的罪名。”

曾亭更是拊掌大笑,道:“哟,我可不知道,这宁远侯府的规矩这样奇怪。我从小到大,知道要孝顺父母爹娘,就是不知道要孝顺姨娘。——说白了,姨娘只是半个主子,更何况是先奸后娶的外室,连半个主子都称不上,还是奴婢而已。一个奴婢,住在太夫人的院子里,没人赶她出去,你们就该偷笑了。如今还敢过来要太夫人的月钱,真是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那几个婆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抬腿就出了中澜院,回慈宁院去回报去了。

柳梦寒听了曾亭的话,气得连摔了好几个茶杯,咬牙切齿地道:“我看她得瑟到什么时候!”暂且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只让人去宫里催催女儿楚华朱。听说她入宫这么久了,还没有侍寝。——楚华朱不得宠,柳梦寒就不能放手在宁远侯府里兴风作浪。

曾亭对这一切懵然无知,只是对自己这一次的婚事极为不满。可是这婚事是御赐的,就算她想合离都不能,便只能折磨楚华谨出气。

楚华谨早先被雷公藤的毒毁了身子,如今又在精神上被曾亭欺压,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不敢再跟曾亭叫板,只能唯唯诺诺而已。

楚华谨就这样被曾亭降服住了,每日除了上朝,回到宁远侯府就赶紧回内院,待在中澜院的内室不敢出去。

曾亭在房前和窗户上都拉了绳子,绳子上挂了铃铛。楚华谨只要碰到那根绳子,那铃铛就会响个不停,提醒曾亭的人去内室看着侯爷。

楚华谨的几房妾室也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侯爷已经是靠不住了……

可是侯爷靠不住不要紧,夫人却是个狠角色。没有了侯爷,她们这些妾室的下场简直不敢想象。

各人心里正在盘算的时候,楚华谨终于一病不起了。

第一百章 立规矩 上

见楚华谨病了,曾亭忙请大夫过府诊了脉,待晓得他一时半会好不了,实在懒得照顾他,便将他扔到方姨娘的院子里,让她一个人照料,自己叫了另外四个姨娘过来,道:“以前你们府里没规矩,所以乱糟糟的。如今咱们可得将规矩立起来。”

兰姨娘和桂姨娘以前就是丫鬟出身,自然知道立规矩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们很多年没有伺候过人了。先夫人裴舒凡从来就不要她们伺候,后来的夫人裴舒芬也没有让她们进屋子伺候,现在的夫人曾亭却开始让她们伺候了,都有些面面相觑。

齐姨娘是定南侯府的嫡女出身,也没有伺候过人,不过到底知道立规矩是怎么回事。——以前在定南侯府的时候,她见过她爹的妾室在她娘的屋子立规矩。想到那些情形,齐姨娘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唯有裴舒芬不是很在意。她在裴家的时候年岁还小,夏夫人也从来不让裴立省的妾室立规矩。嫁到宁远侯府之后,裴舒芬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这些人在自己眼前晃来荡去,况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妾室立规矩,便以为不过是同伺候婆母一样,晨昏定省就行了。

曾亭见这四个妾室面色各异,咳嗽一声道:“方姨娘要伺候侯爷,就不用过来了。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都有孩子要照顾,每日过来晨昏定省就是了。不过芬姨娘,”顿了顿,面露微笑看向了裴舒芬,“芬姨娘也没有孩子。也没有侯爷要照应,就到我房里来吧。”

裴舒芬应了一声,点点头,面色如常,倒让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有些诧异。

曾亭便挥手让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下去,只留下裴舒芬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