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原便是想以此来退萧家的提亲的,她既信了完颜宗泽,便会和他一起努力。若然有此传言流出,少说这两三年就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了,虽是名声受损,可倒也能清净两年。

完颜宗泽万没想到锦瑟竟能为他做到自毁名声这一步,蓝眸翻涌了半响才溢满柔光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傻瓜!”

锦瑟在完颜宗泽一事上一直欺瞒着廖老太君,如今纸没能包住火,一下子着了,廖老太君不定有多伤心,难过,担忧和气愤呢。

昨日廖书意回去一定帮她说了好话,不然外祖母不会今日方登门,可这会子外祖母既然和大舅母一起来了,便定然是要带她回去的。

锦瑟心知这点,便一下子泛起难来,一来如今完颜宗泽虽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身体还虚的厉害,随时都有可能伤口恶化,她实在想留在此亲自照顾着,可另一方面她也不能不顾及外祖母的感受,有些不敢忤逆廖老太君的意思坚持留在此。

她正挣扎,完颜宗泽便道:“我如今起不了身,影七和永康都是下人,只怕要怠慢外祖母和大舅母,你快出去好好代我尽尽地主之谊。她们来定是接你的,我已大好了,你听话,主动跟她们回去,一来你在这里我反倒不能安心休养,再来,我们总是做错了事,你若再拂逆外祖母的意思,我这孙女婿以后只怕更难得到她老人家认可了。”

锦瑟闻言不舍地握了握完颜宗泽的手,可也心知他说有理,给他压了压被子方点头应是,两人又商议了两句,锦瑟便匆匆忙忙地跳下床,收拾自己一番快步往花厅而去。

一百五十章

锦瑟到了花厅下人们便都退了出去,廖老太君和海氏坐在靠西边的太师椅上,见锦瑟进来,廖老太君便盯了过来,神情倒没有任何不妥,锦瑟只觉外祖母的翻涌着疼惜焦虑和担忧,在瞧见她的那一刻方瞬息不见,转为了些许黯然,锦瑟心虚地不敢对视,垂了头低眉顺眼地进屋。原还想扑到外祖母怀中痛苦一场,也好叫她心软的,这会子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了。

海氏见锦瑟低着头往日的机灵劲儿都没了,又见廖老太君沉着脸不说话,忙站了起来迎上两步拉住锦瑟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回,方才试着泪道:“果没伤着,真真是担心死人了,你这丫头怎就这般的一日都不叫人省心呢。昨儿母亲为你都急地晕了过去,还不快去给她老人家好好瞧瞧。”

海氏说着推了锦瑟一下,锦瑟这才到了廖老太君近前,原是想的好好的,也和完颜宗泽商量的好好的,要先不提他们之事,一切都先顺着家人,好慢慢筹谋的。可如今她瞧着外祖母慈爱的面容,瞧着她苍老眼眸中的黯然之色,却再也不想欺瞒她的,哪怕是善意的也不愿,她们是她最亲的人啊,她只愿将最真实的自己展露在她们面前,他们是那般地疼惜着她,不管是为了什么,锦瑟都不愿在家人面前再耍什么小聪明,小心机了。

故而她尚未想清楚,便遁着自己的心意噗通一声跪在了廖老太君面前,垂泪道:“外祖母,微微错了,不该一直瞒着您,可微微和他是当真患难真情,还请外祖母成全。”

廖老太君闻言气得面色一变,海氏也忙过来劝着,一面推着锦瑟,道:“这孩子只怕是被惊着了,有什么跟外祖母和舅母回府再慢慢说。你既知那人的身份便莫说这样的糊涂话,瞧你把外祖母给气的,还不快认个错。”

锦瑟原也是要表明态度和心意,并没想着在这里就把事情给解决了,闻言便说了两句软话,廖老太君这才缓过面色来,她心中实是为锦瑟这种态度高兴的,可却更加担忧和无奈起来。

一来瞧见锦瑟竟真对完颜宗泽上了心,念着完颜宗泽的身份,没有不忧虑的道理。再来锦瑟到底是个大姑娘,如今尚未婚配,倒没了半点矜持,傻乎乎的将一颗心都交付了出去,也叫廖老太君恨铁不成钢,生恐完颜宗泽再轻看了她。

她面上气恨,心中感觉却复杂,只是这里不是廖府,再多的话也不能在此说,故而便板着脸站起身来,却没和锦瑟说话,也不瞧她,只冲海氏道:“既没事,便回府吧。”

她说着便往外而去,海氏忙扯起锦瑟跟上,暖柔忙迎了上来,廖老太君这才笑着道:“既然王爷身子不妥当,不合适老身过去探望,那我们便改日再来拜谢,劳这位大人向王爷代为转达谢意了。”

方才廖老太君已经表示想去看望下完颜宗泽,亲自致谢之意,影七因想着锦瑟还在完颜宗泽那里,加之完颜宗泽伤的太重,他恐廖老太君有什么表示,完颜宗泽会激动之下伤了身,这便以完颜宗泽卧床为由暂拒了,方才锦瑟出来,完颜宗泽倒是有心出来亲自待客,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折腾了两下倒出了一身冷汗又跌回床上,这才吩咐影七过来招呼着。

影七见廖老太君这便要带锦瑟走了,心生一叹,还没说话便闻脚步声自院外传来,他回头正见换回男装的永康带着几个下人抬着软榻过来,那软榻上躺着的自然是完颜宗泽。

影七一惊,锦瑟更是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规矩忙跑了过去,见完颜宗泽虽被锦被裹地严实,头上也戴了毛帽,却依旧面色青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她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又心疼的瞪着他,完颜宗泽冲她飞快地眨巴了下眼睛,唇角滑过一丝笑来。

廖老太君也忙过来,见完颜宗泽面色难看的厉害,这会子即便心怨他招惹了锦瑟,可却也说不出二话来,忙道:“早知我来会引得王爷这般,说什么也不该来的,王爷救了我这孙女已是大恩,岂敢再劳如此接待。 ”

廖老太君后一句话到底还是露出了些许不满来,完颜宗泽也不在意,只笑着在永康的掺扶下抬起身子,极诚恳地道:“老太君折杀晚辈了,晚辈救微微全出自私心,不敢当老太君的谢。”

他说的直白,廖老太君见他这一抬起,锦被滑落露出的肩背上白色的绷带已血红一片,心一触,便闻完颜宗泽又道:“不敢老太君信不信我,我对微微是一片真心,一直以来也都是我死缠烂打地非缠着她,微微她并没有忘记过您老的教导,我们虽私见多次,可也是发乎情守之于礼的,老太君千万莫怪责微微!您可能瞧不上我,但有一点请您万望信我,我完颜宗泽不是个朝三暮四之人,说话也还是算数的,我此生非微微不娶,早晚一定会登门迎她做为王妃的。”

这若换个情景,廖老太君一准会逼问完颜宗泽,所谓的早晚是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然而此刻瞧见完颜宗泽苍白却坚定的面容,他熠熠闪光的眸子,听着他虚浮无力可每个字都咬字清晰的话,再望着自那白色绷带间往下淌血的肩背。廖老太君无法不相信完颜宗泽的话,又观锦瑟站在一旁,泪光点点恳求地瞧着自己,廖老太君心便软了,自叹了一声,道:“先养好伤,若然落下毛病,什么话都是白搭。”

完颜宗泽闻言笑了,点了点头,着实已气力用尽,跌回软榻上,这才吩咐影七二人代为送客。

廖老太君携海氏前去,锦瑟留在后头,廖老太君也只做未见。锦瑟在软榻边儿蹲下,抽了帕子给完颜宗泽试了试汗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半响便只嗔他一眼。完颜宗泽却笑,道:“今日这苦肉计用的值当…”

锦瑟又瞪他两眼见廖老太君已出了院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瞧向完颜宗泽,嘱咐道:“你好好养伤,莫再这样闹自己了,也别担心我,瞧外祖母方才那样子并没真正生气的,她很疼我,不会怪责我的。”

完颜宗泽便点头,道:“快回去吧…”

锦瑟回到廖府便被廖老太君罚去跪小佛堂,她私定终身已是闯下了大祸,更何况那定了终身的男子又是个家人一时间难以接受的,锦瑟并不觉着委屈,虽廖老太君不曾派人盯着她,却也毫不耍滑,跪的老老实实。她昨日因担忧完颜宗泽,故而只胡乱用过些吃食,今日一早醒来滴水未进,廖老太君便到了,这会子一跪便是大半日,待快旁晚时竟是生生晕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睁开眼睛她对上的便是外祖母含泪的眼睛,耳边响起她无奈又伤心,宠爱却微责的声音,“你这是在和外祖母开战吗?”

锦瑟心知廖老太君说的是她晕倒一事,廖老太君明明没叫人看着她,便就是心疼才如是,偏她自己坚持,接过生生累的晕了过去。锦瑟原是本着心诚则灵不想在此事上作假,谁知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如今见反累的外祖母伤心难过,便也落下泪来,扑到廖老太君怀中,哽咽道:“微微不想惹您伤心的,可是外祖母…微微真的很喜欢他…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微微想抓住他,不想错过…”

锦瑟的性子廖老太君怎能不知,再念着这三年多,他们对锦瑟姐弟的疏忽,使得两个孩子在江州受尽了苦楚,若然没有完颜宗泽的多次相帮,只怕一切都已无法挽回。若然当初便坚持将锦瑟姐弟两人养在身边,锦瑟也便不会识得完颜宗泽,更不会和他生出情意来。

念着这些,廖老太君只觉有今日之事,她也是有错的,又自锦瑟的表现看出了她的坚定来,如今她哭倒在怀中,说着这样的话,廖老太君更是一阵阵的心酸,半响才道:“罢了,此事外祖母管不了,我叫你外公见见那孩子,成不成便全看他的了。”

锦瑟闻言惊喜地抬头,难以相信就这么简单便过了外祖母这关,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廖老太君拿帕子给她试过,方抚着她的头发道:“外祖母总归都是为了你好,若然硬阻着你们反叫你日日以泪洗面,岂非本末倒置了?”

“祖母今儿午膳也没用好,晚上也没吃东西,这会子微微既已醒了,话也都说开了,祖母便快回松鹤院用膳吧,我会照顾好微微的。”

一边儿响起廖书敏的声音,话落海氏便也劝廖老太君离开,锦瑟见外祖母脸色不大好看,又是一阵内疚,待海氏扶着廖老太君去了,廖书敏才说起锦瑟不见后发生的事。

家人的担忧不提,廖书意昨日回府后廖老太君却并未将锦瑟和完颜宗泽的事情告诉廖家所有人,唯老太爷,海氏和廖书意清楚锦瑟的去处,其他人并不十分清楚。而廖书敏也是因内疚锦瑟为帮自己这才离开了廖家众人出了事,故而偷偷藏在廖老太爷书房这才知晓一切的。

廖家非所有人知晓此事倒叫锦瑟松了一口气,廖书敏少不得埋怨锦瑟两句,可她想着完颜宗泽的身份,便也理解锦瑟。见锦瑟因过了廖老太君一关而面色含笑,目光含春,少不了打趣锦瑟两句,两人又说了一会子知心话,廖书敏方才说起一件事来,道:“你不知道,上元节那晚倒还出了一件事儿呢。就是那柔雅郡主,早先不是被送到了江淮王府在京郊的庄子上吗?江淮王还专门请了个教养嬷嬷管教她,谁知她非说那嬷嬷是闫峻举荐的,就是有意要为难她,竟为此闹了起来,非但不改改她那性子,还间日的和那教养嬷嬷对着干,闹得年节都没能回京来过。就是上元节那夜,她竟又闹起性子来,带着个丫鬟偷偷从田庄跑出来欲进城来看花灯,哪里想着灯是没看成,第二日清晨倒是被在吴王别院暂住的安南伯世子给送了回去。听说两人因是吃了酒,竟在吴王那别院单独过了一宿,这消息昨儿便在京中传开了。那时候大哥还没寻到你,你不知我听到此事有多着急,生恐你也…好在好人有好报,如今你总算是安安然然地回来了…”

锦瑟听闻此事愣住,只觉这其中有问题,那柔雅郡主便是再胡闹,也没大晚上就带着个丫鬟要回京凑热闹的道理,安南伯世子好巧不巧就住在吴王的庄子上,而柔雅郡主和安南伯世子偏巧都和自己有过节,吴王又是完颜宗泽的人。

这么一想,锦瑟倒摇头笑了,那柔雅郡主虽骄纵,可也不是傻子,这事儿若非有人里应外合是万能办成的,看来完颜宗泽多半已经和闫峻搭上了。若不然,怎前几日才生出白姑娘一事来,如今柔雅郡主便出了此事。

显然,这不仅仅是完颜宗泽在替她报仇,也是人家闫峻在回敬江淮王妃呢。闫峻这人倒也是个有能耐的,也是个明白人,有他在,廖书敏嫁过去便吃不了亏,这般想着锦瑟便也放心了,拉了廖书敏的手道:“二姐姐,我真羡慕你,马上便能当新娘子嫁给心上人了。”

廖书敏不知锦瑟怎何故所起此话来,却因她的话面色一红,又想着前日上元节和闫峻一起逛灯市的情景更是芳心失跳,瞪了锦瑟两眼,道:“微微这么说倒似多恨嫁一般,那个武英王当真就有那么好吗?”

好不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生活却是她自己的,万般滋味只要她觉得都值得,想着那人时心里便只剩蜜意,那在她眼中,他便就是最好啊。

锦瑟抿唇一笑,却并未答话,廖书敏见她不过提了下完颜宗泽,锦瑟的面庞就似被一曾柔光镀过般一下子柔和了,也娇媚了,又想着那日在柳园中,锦瑟分明处处都在帮着完颜宗泽,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握紧了锦瑟的手,道:“微微,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冲他这回舍命救了你,我便认他是我的妹夫。”

大半个月后,廖老太爷的书房中,影七扶着完颜宗泽坐下便躬身退了出去,廖正琦端坐在大书案之后目光锐利地盯着完颜宗泽,见他自进屋后便神情恭敬,态度谦逊,却毫无一丝悔怯之态,目光也清亮端正,对他的注视未曾有半点躲闪,这才面色稍霁,并不转弯,直入主题,沉声道:“我廖家的姑娘不会于人为妾!”

完颜宗泽闻言亦掷地有声,道:“我心悦微微,又怎会叫她屈居人下?您多虑了,若您老能将微微许配于我,我现在便可立下誓言,今生得此贤妻足矣,一定珍爱她一生一世。”

廖正琦却冷笑一声,道:“什么誓言都是虚的,将微微许配于你?北燕年轻男女虽可自由发展恋情,可婚事却还是要经家人认可,行三媒六礼的吧?武英王这是要叫我怎么将孙女许配于你啊?!敢问你父母何在,所请媒人为谁,聘书又安在?”

廖正琦逼问,完颜宗泽却未见惊慌,突然便转了话题,只道:“您是大锦的户部尚书,掌管大锦天下之土地,百姓,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大锦三年前,也就是明孝帝登基初,大锦人口三千万,良田三亿亩,一年户部能实收赋税四百万两白银,当时户部年度之已高达七百万两白银,早已是入不敷出。而去年大锦人口已锐减为两千七百万,良田更是仅仅两年便减十之有二,户部赋收竟只有三百二十万两,可度之却比三年前翻了一番。今年,户部新记载在案,人口又减,仅至两千五百万,良田再度比前一年减了十至二三,户部赋收少的竟不足三百万两,而今年户部新预算的度支却已高达一千万两白银。人口成百万的消失,为何?难道仅是天灾造成?良田不断减少何故?您老当清楚,那不是天灾造成的,而是有人趁着天灾,趁火打劫,中饱私囊,不断抢占兼并土地之故。遭受天灾的百姓,国家原便无力安置招抚,本该分该流民的良田却又尽数归了豪强私有,百姓在这样的天灾人祸中岂能不锐减?人口越来越少,荒芜的土地便也越来越多,官员贪污成风,赋税又怎能不连年减少?而度支成倍翻增,不是为别的,只因流寇乱匪一年多过一年,只户部每年要拨给兵部剿匪平乱的白银今年便比三年前多出了足足七百万两。国库早已空虚,您老这个户部尚书殚尽竭虑,每日只怕连千两银子也要盘算在心,去年您老曾上书,欲奏请明孝帝削减百官俸禄和对有功人大赏赐,引得几乎满朝文武共同上书弹劾,险些闹得罢官。兵部,工部,礼部连年只管张口向您要银子,剿匪不利,便道是军备不齐,堤坝塌了,也推说是户部拨去的修堤银子晚了,凡是差事办砸了都往您身上推,晚辈敢问,您老觉着这样的大锦还能支撑多久?或者说,您这样拆东墙补西墙您觉着还能支撑几年?这些且先不提,我只说前些日,南岭一带三川皆震,户部措手不及,到现在都还挪不出赈灾银来,这几日京城附近的流民越来越多,已有阴阳失序,亡国之兆的童谣私下传开,您老难道真觉那童谣是无稽之谈吗?”

方才完颜宗泽所说皆是朝廷辛秘,完颜宗泽说的一字不差,已令廖正琦有了怒容,如今他再提民谣之事,廖正琦便更是怒容难抑了,地陷方不过几日,亡国的童谣便传的极广,这分明是有人在其中做鬼,廖正琦正欲怒喝,完颜宗泽却又抢先一步道:“您老先莫急,且听晚辈再说说我大燕这些年的户部收支…”

一百五一章

锦瑟自完颜宗泽进了书房便一直侯在院子中焦虑地等待着,待他出来,锦瑟忙迎上,盈盈的目光盯着他,紧张地连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了一团。完颜宗泽迎上她因焦虑而明亮的眸子,叹了声摇了下头,眼见锦瑟就要哭出来,方道:“我没用,没能让外祖父同意将你许配给我,却只应我在你十八岁前都不于你说亲…”

锦瑟闻言一愣,方才知道是被完颜宗泽给戏弄了,又喜又恨地抡起拳头便去打他,怒声道:“你又欺负我,害我险些以为是真的,呜呜…”

她这一言,便又后怕起来,只想着若外祖父真不同意他们的事,她却是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见锦瑟竟坠起泪来,珠泪在月光下晶莹的如同最美的珍珠,完颜宗泽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抬手轻轻给她拭着泪,哄着道:“莫哭了,我错了,我哪里敢欺负你啊,我这一辈子都叫你随意欺负好不好?”

锦瑟闻言噗嗤一笑,抬头见完颜宗泽一双蓝眸清莹的闪动着柔光,想着自己如今年纪越大,倒越来越矫情,撒娇落泪这些以往都没做过的事儿倒是越发信手拈来,一时面红耳赤,冲完颜宗泽哼了哼。

见她这般模样,完颜宗泽忍不住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这才将她两手捂在掌中暖着,道:“这些日可曾想我?”

自上回锦瑟被廖老太君带回廖府,两人便再未见过,两人的关系既已被发现,完颜宗泽不管是自己个儿还是派他人夜探锦瑟都是不合适的,故而这十来日两人当真是半点联系都没有。又正逢完颜宗泽伤重之时,锦瑟岂能不想念,不惦记?

眼见完颜宗泽虽精神尚好,人却瘦了两圈,面上还是没有多少血色,她便忙问起完颜宗泽的伤势来,两人就在园子中这般站着聊了会子,那边便传来一声咳嗽。

完颜宗泽这回来廖府自然是隐秘的,锦瑟心知是廖书意在催促,念着这回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够再见,神情便黯然了,完颜宗泽又捏了捏她的手,方才笑着道:“以前都是微微赶着我走,如今竟舍不得,可见这身伤太是值当了。”

完颜宗泽言罢见锦瑟不语,只盯着他瞧,一颗心便柔的似能滴出水来,叹了一声抬手盖上锦瑟的眼睛方才又道:“夜凉,快些回去吧,咱们来日方长,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将彼此看个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一年两年…”

言罢,感受到掌心有些微的湿意,清清凉凉的,他只觉手心被烫了一般,心中一阵钝疼。锦瑟却已上前一步窝进了他的怀中,双臂穿过他的腰身紧紧抱住。见她如此,完颜宗泽便也松了她的手,改而拥住她,两人静静地站了片刻竟皆觉一肚子的话却无法言出,半响两人才同时开口。

“我们…”

声音一出,两人同时愣住又皆没了声音。千言万语,不述出对方已然明了。锦瑟无声的笑了,点了点完颜宗泽的胸膛,方道:“我先说吧。”

完颜宗泽轻嗯了一声,锦瑟才道:“你也知道,当初我大舅舅死在江州一事有颇多蹊跷,如今当年之事已露出了些许端倪,外祖父已叫二舅舅和大表哥这回一同随四舅舅到江州去。我和姚家也还有些未了的官司,所以我想…我想…跟着回去江州。”

完颜宗泽闻言半响无语,锦瑟就惶恐而心虚了起来,完颜宗泽为她险些丢了命,如今她回报给他的却是如此的结果。可这已是她深思熟虑之后觉着对他们,对家人最好的法子了。

两个人之间空有爱是不够的,如今的他们便是如此,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太多,两人又都太过年轻,如今爱情来的太快,太过激烈,已然叫锦瑟失控。这样的他们绑在一起,虽然如今甜蜜,可却极容易做出错事,因为他们都缺乏冷情,两个站在悬崖边儿上的人,失去冷静后果是极可怕的。

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悔不当初,锦瑟不想错过完颜宗泽,可有时候紧紧抓住并不是长久在一起的法子,尽一切努力早一日清除一切阻拦的障碍方是理智的人应该去做的。

完颜宗泽守着她无疑是要耽误很多事的,而他们的关系若然被发现,不管是对完颜宗泽还是对廖府,对锦瑟自己都是万般危险的。这次他们的事已被杨松之和萧蕴知道,两人皆是君子,和廖家又素来交好,锦瑟知道他们不会对她不利,可下次呢,他们不可能每次都这样的幸运。

她走的是一条险路,为了完颜宗泽,她心甘情愿,可廖家,家人对她半般疼爱,为了她甚至默认了完颜宗泽的存在,锦瑟却不能那么自私,那般不懂事地只给他们添乱,令他们日夜担忧。

若然她和完颜宗泽的事情被人拿捏住,廖家便是万劫不复,她无法不考虑这点。故而锦瑟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觉着,若然两个人的感情真的坚定,便是分开几年又如何?为了更好更早地厮守在一起,她愿意等待。

可锦瑟生恐她的这个决定得不到完颜宗泽的理解,生恐他会误解自己,如今他不答话,锦瑟便慌了,她正欲解释便闻完颜宗泽又叹了一声,道:“微微,对不起,为了我又叫你远离家人,其实…你大可留在京城,因为我已决定要回燕国去了,这也是母后的意思。”

锦瑟闻言一诧,她欲抬起头来,完颜宗泽却将她的头又按在了怀中,道:“这些年我在大锦该做的事已做了不少,是时候回去了,这些年我外公和哥哥的身体都不大好,母后也是希望我能尽早回去的…”

锦瑟心知两人是想到一处去了,会心而笑,却又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还有无法预知的未来而感伤,两人便这么相拥良久,待外头又响起廖书意的声音,他们方分开,完颜宗泽定睛瞧着锦瑟,又给她拢了拢外头的鹤氅,见锦瑟目光幽然,满是不舍,才道:“我养好伤,将这边的事情都交代清楚,燕国也要派使团过来商议我回京之事,少说也要小半年后才能走呢。”

锦瑟却咬了咬唇,道:“可二舅舅和四舅舅再半个月便要离京了,我却也不是单因此事方想着离京的,也是江州之事我记挂在心,不回去瞧着那些恶人得到恶果我总不能舒心,再来,自我到京城也闹出不少事情来,不管是好名还是骂名,我一个闺阁女子都不适合去担,还是离京避避的好。”

完颜宗泽见锦瑟已做了决定,便也不再多劝,也是锦瑟自到京后确实惹了不少事端,早先她还招惹了丽妃,如今丽妃自顾不暇,可总是有隐患在。他若离开独留锦瑟在京,即便有廖家庇护,他也会不放心她。江州远离京城,是非也会少些,朝廷上的争端一时半刻也波及不到那里,相对来说倒风平浪静,若能解决了姚家之事,锦瑟在江州却也悠然。

这般想着,完颜宗泽便只笑着道:“再半个月我这身子当经得住颠簸了,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锦瑟这才笑着点头,完颜宗泽低头在她眉心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这才转身带着影七出院而去了,锦瑟自站了一刻便扬起唇角往夕华院而去。

翌日,锦瑟到松鹤院请安后便被廖老太君单独留了下来,锦瑟心知外祖母是有话说,见她半响都未张的开口,便率先笑着和她聊起家常来,道:“四舅母如今有了身孕,四舅舅这回放外任,舅母还跟着去吗?”

四夫人自棉岭回京没两日便诊出了孕事来,如今已过了头三月,四老爷因棉岭匪患一事回京述职,如今吏部的新任命已经下来,被降了从七品江州布政司都事,眼见这些日便要启程到江州去。廖老太君原本要和锦瑟说的也是此事,如今听锦瑟主动说起,她瞧向锦瑟的目光越发心疼复杂,却道:“江州不比棉岭,算是繁华之地,回京也方便,你舅母如今已过了坐胎期,跟着到任上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这回便叫你四妹妹也跟去,也能帮衬着你舅母。”

锦瑟闻言便起了身,径自在廖老太君跟前跪下,禀道:“微微原该留在外祖母身边代母亲尽孝的,可我实在记挂江州之事,当年大舅舅总归是因微微和茂哥儿而遭遇的不测,若然不叫微微亲手整治了那些恶人微微是不能安心的。如今弟弟已经进了国子监读书,又拜在了西柳先生门下,又外公和外祖母,舅舅们看着他,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所以微微想请外祖母应了微微,允我跟着两位舅舅回江州去,也好和四妹妹做个伴儿,一起照顾四舅母。”

几日前,柳老太君登门取走了萧蕴的庚帖,却主动说起柳老先生欲收文青为徒一事来,锦瑟追问之下方知是萧蕴向柳老先生提了此事,她欲答谢萧蕴,才知萧蕴早一日便离京云游去了,而两日前文青已行了拜师礼,京城已没了她担忧之事,倒是江州姚家,该算的账也该清个总了。

廖老太君如何能不明白锦瑟所想,闻言眼眶一红,将她拉起抱在了怀中,道:“不是外公和外祖母狠心,实是你们…”

“外祖母都是为我好,微微都明白的,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在做些什么,是微微总叫外祖母担心伤心了…”锦瑟打断廖老太君的话,将脸颊深深埋在老人的怀中嗅着她身上温暖的气息笑了。

她一直明白要的是什么,也一直都相信,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黑暗总是为光明而存在的,有了风雨阳光才会愈发明媚…也终相信有情人定成眷属。

一百五二章

杨松之和晚晴乡君定亲,镇国公府大办喜宴,锦瑟和廖家三位姑娘一同陪伴着廖老太君前往贺喜,下了马车可巧江宁侯府的车驾也到了,见平乐郡主抱着桥哥儿正欲下车,锦瑟忙笑着拉了廖书敏几个往那边去。...

闻声平乐郡主瞧过来,见着锦瑟便笑了,恰她往车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拌到了长长的裙裾,登时便身子一歪惊呼一声往车下倒去,她只本能地抱紧了孩子,慌乱中却觉有一只大手箍住了她的手臂传来有力而轻重得宜的力量,将她倾倒的身子又推了回去,接着便有人自她怀中接过了因受惊而哇哇哭着的桥哥儿。

“还不快扶好郡主。”这扶住平乐郡主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冠言,他将平乐倾倒的身体推回去便松了手,沉声吩咐慌乱中的下人,丫鬟忙扶住平乐郡主,李冠言已抱着桥哥儿哄了起来。

“可是惊着了,都怨我,快叫我瞧瞧。”平乐郡主回过身来忙惊魂未定地跳下马车,紧张而担忧地瞧着被李冠言抱着的桥哥儿。

桥哥儿却已在李冠言的拍抚下渐渐停了哭声,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冲李冠言笑起来,李冠言便也笑了,见平乐吓得面色都白了,不觉神情一柔,道:“没事,这小子皮实着呢,哪能就吓着了。”

说话间他将桥哥儿抱给平乐,笑道:“瞧,他这不还乐着呢。”

平乐将桥哥儿果真没事,方才将孩子接过去,面上露出明媚的笑来,倒引得李冠言瞧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靥微愣。

锦瑟几人也都慌忙地围了上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桥哥儿身上,唯锦瑟将方才李冠言的神情瞧在眼中,又猛然间想起灵音寺平乐郡主生产时李冠言的激动来,当时她便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会子再想着李冠言不愿定亲一事,她的目光便不觉在站在一起的平乐和李冠言之间来回扫了下。

廖书敏几个皆逗弄着孩子,锦瑟便也笑着道:“桥哥儿喜欢他二叔呢,二叔一抱便破涕为笑了,可见是知道二叔和母亲一般都最疼他呢。”

锦瑟说着抬眸去瞧李冠言,李冠言迎上锦瑟黑洞洞的目光,再听着她所说之话便有种被人瞧透的心虚感油然而生,面上神情微动,接着才恢复沉定,笑了下。锦瑟见平乐郡主抱着孩子和廖书晴说笑着,浑然不觉便心思动了下。待回到廖府,锦瑟便进了书房,旁晚时方唤了白芷进来,将一副画卷交给她,又交代了白芷两句,令她翌日将画送去江宁侯府,亲手交到平乐郡主手中。

之前锦瑟在平乐郡主那里瞧见过一副李冠易的画像,平乐珍藏着每日都要睹物思人,她却嫌那画空容貌肖似,却不具神韵,又念着自己是个不擅丹青的,便连亡夫的画像也要寻画师来画。锦瑟叫白芷送去的这副画像正是照着平乐珍藏的那副画像画成,只是那神情眼神却画的是她今儿所观李冠言的模样。

翌日白芷从江宁侯府回来向锦瑟回话,道:“郡主看了画像欣喜若狂,爱不释手的,说姑娘画的比那宫中画师画的不知强了多少,后就问起奴婢,姑娘又不曾见过李家大爷,何故竟是画的那样传神。奴婢便照着姑娘的交代回了,只说那画像就是姑娘照着郡主书房的画儿原封不动画出来的,只是那神情却是姑娘前不久见过的,让郡主好好想想,一准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郡主听了奴婢的话愣了会儿,后便笑着说她知道了,叫奴婢替她谢谢姑娘的好意。”

锦瑟闻言便知平乐郡主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摆摆手令白芷下去,想着此事由她来挑明也不知是对是错便又叹了一声。这会儿倒非锦瑟多管闲事,实在是李冠言对平乐郡主的心,若被有心人知晓,而平乐郡主又懵懂不知,那便极容易被人以此事所害,那江宁侯府可没有分家呢,锦瑟还没有忘记江淮王妃和李家二夫人联手陷害她的事儿,江宁侯府不平静,平乐郡主如今又失了夫婿,只怕盯着桥哥儿和平乐的人不在少数呢。..

三日后,锦瑟一行离开廖府登船南下江州,如今已是早春,江风已有暖意,锦瑟和廖书香并肩站在甲板上,眼见京城江岸上文青一行的身影越来越小,锦瑟不觉目露怅然,到底有些不甚放心。

廖书香见她如此便笑着道:“人家说长姐如母瞧微微对文青便知此话不假了。”

见廖书香取笑自己,锦瑟方收回目光,却不后悔离开京城之举,弟弟一日日长大,她能为他做的都已做了,若然再事事处处都为他考虑周全,不放手叫他自己成长,那么雏鹰便永远不会一飞冲天。

锦瑟和廖书香说笑几句,眼见客船已进了江心,便又疑惑起来,早先完颜宗泽明明说要送她的,可到现在他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她心中失落,扭头间却见二层的甲板上一个姿容妖艳的女子正扭着腰探头往下瞧,可不正是穿了女装的永康嘛,锦瑟瞧见他便知完颜宗泽必定已在船上,唇角便勾了起来。

月影笼上江面,如同一双清寂的眼眸在渐浓的夜色下洒照着安静而幽然的银光,随着船行,江面波光碎散,泛起的粼粼光芒映的舱室中光影也忽明忽暗,如星光点点。

靠东面的窗户半掩着,初春的江风微凉,飘入船舱也送来了润湿而清爽的空气。江水翻滚拍打着船板的哗哗声,一下下极有规律,便如一曲仙乐,天际云遮雾掩一轮明月,浓光淡影洒入舱室,笼着并肩躺在添漆床上的一对璧人,清辉落影覆上心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安宁,却也有着离愁。

船已行了五日,这些天锦瑟白日陪四夫人说话,和廖书香一处玩闹,晚上完颜宗泽便如约而至,两人相拥而眠,畅诉离别,眼见明儿船便要靠岸,改走官道,而完颜宗泽也要转船回京,这一别当真是再见无期,锦瑟和完颜宗泽躺在一处竟是皆说不出一句话来。

窗外月上中天,完颜宗泽方暗叹了一声,正欲说话,锦瑟倒先一步笑了起来,翻趴着用手支起上身眨巴着眼睛瞧着完颜宗泽,随意寻了话题,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永康装扮成女子这么久,那容貌和神情动作便也罢了,怎生连身段也叫人瞧不出一点端倪来,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日锦瑟留意观察了扮成女子的永康太监,发现他那身段当真是突兀有致,腰身细便罢了,可那傲人的胸竟也瞧不出一丝假来,锦瑟一直都极是好奇,这会子她也是不愿两人一直这般沉默着伤感,故而提了这个事来调节气氛。

完颜宗泽闻言见锦瑟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便笑了,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贴身罩了一个特制的竹篾编架子,那架子依着女子的玲珑身段镂空编成,套在身上再在胸前装上两个皮囊水袋,水袋用软竹架托着,套上衣裳,那水囊便能随着动作上下左右晃动,瞧着和女子的胸倒也没什么两样,只是若伸手一抹便原形毕露了。”

完颜宗泽言罢不自觉地便往锦瑟的胸前瞧,锦瑟这会子趴在床上,亵衣外便只套着一件半新的湖绸小袄,便那袄是交领,襟口微松,亵衣也松松散开露出她白皙而优美的一点锁骨来,其下是少女因趴姿而显得愈发明显的女性象征,而柔美的弧线随着她如兰气息地浮动也轻轻晃动着,引得完颜宗泽不觉便想起了那日看到的风光,他呼吸一窒,鬼神神差地抚了上去,一掌握住揉弄了下。

锦瑟身子僵住,心跳如鼓,而完颜宗泽已抬起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将她一推倒在床上随即翻身压了上来,锦瑟倏然没了呼吸,眼瞧着完颜宗泽的手又在那处揉弄了两下。

船随江水轻轻晃动,完颜宗泽俊美的面容也在粼粼波光中忽明忽暗地闪动着,朦胧的光线映的那深刻的五官愈发刀削斧凿,眼眶欲深,一双眸子却愈亮,如有火苗在其间跳动,又似大海深处翻涌而起的漩涡,要将人整个吸进去。

“果然不一样,真软…”

锦瑟有些晕晕沉沉起来,完颜宗泽已俯低身来,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而干净的男子气息也突然浓烈起来,一阵阵地压迫着锦瑟的感知。

见锦瑟目光氤氲,双颊酡红,完颜宗泽的唇角上扬,勾起浅浅的弧线,他俯身抵着她光洁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唇上,一点点蛊惑着她,见完颜宗泽不再动作,似在犹豫着什么,不似害怕克制着什么,锦瑟睫毛颤抖,心也跟着跳动如鼓,分离在即,也许只有更深的碰触方能表达出对彼此的不舍和依恋来。她闭上了眼睛,凭着内心地指示,微微抬起脸颊主动贴上了完颜宗泽的唇。

两人这些日虽每夜都相拥而眠,然而却都极是守礼,似都在害怕什么从不敢贴对方太近,如今两片唇贴在一切,两人同时一颤。

锦瑟的头脑有瞬间的空白,感受到抚在她胸上的大掌蓦然加大了力道,接着他更重的落下唇来,锦瑟的唇很凉而完颜宗泽的唇却极烫,一经贴上完颜宗泽便似喟叹似舒服地哼了一声,接着用他软滑的舌尖轻柔又缠绵地一下下描绘着她的唇瓣,耐心地舔舐,并一次次在她轻扬的唇角落下细碎的吻。

锦瑟情不自禁地抬手抱住完颜宗泽的腰,启唇回应,起先是悠长的,渐渐便有些急切起来,两人都越来越激烈地索取着对方的滋味,渴望更贴近彼此一些,唇齿相依的美妙感觉足以令年轻的情人失去理智。

完颜宗泽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占有,他呼吸急促起来,握着锦瑟纤腰的大手开始隔着衣衫抚摸起来,停在她胸前的手也往衣襟中探去。

灵巧的舌勾着她甜软的小舌毫不留情地掠夺她丁香小口中的每一寸柔软,在她娇喘不过时,转而滑向她秀气的鼻子,绯红的面颊,又落在她优美的脖颈,在颈侧辗转吸吮,滑腻的舌头在凝脂般的肌肤上不停打转磨舔,令那白瓷般的肌肤上盛开一朵朵桃花来。

锦瑟忍不住将手探进完颜宗泽的衣衫中,指尖轻颤去抚他新结了伤疤的腰背,完颜宗泽身子一震,揉捏她腰肢的大掌便倏然紧收,接着开始游动,摸索到衣摆处,轻轻一撩滑了进去,贴着她光滑的腰线覆在小腹上。

手指所触的温软令他忍不住一点点向上攀抚,身下少女娇小玲珑的身躯每一寸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折磨着他仅存不多的自制。

他灵活的舌头转而滑向她小巧的耳朵,在耳根来回湿舔,把那柔软的耳垂含在他湿热的口腔里不停吞吐逗弄,温热的掌心也变得越来越滚烫,眼看就要覆上那团柔软,他猛然吸了一口气,陷入从未有的天人大战中。

头脑中似有两个小人在对战,一个叫嚣着怂恿着他莫停,继续品尝只要不过分,她也接受便没什么不行的,一个却又大喊着停下,再等等,现在太不是时候…

一番交战他便出了一身大汗,而锦瑟的心也在这种对峙中狂跳着,她指尖传来的炙热和紧绷的触感令她意识到完颜宗泽此刻的状态,她无可控制地心疼起他的克制来,脑子一白,便羞红着脸,手指微颤着欲往完颜宗泽的背上攀。

探手时岂料完颜宗泽猛然自她小衣中抽回了一双邪恶的大手来,一把抓回她不老实的双手,接着在她的惊愕中他十指与她交缠紧握,压在身侧,同时再次俯下身来狠狠地吻她的唇。

锦瑟怔了下,随即有些急切地回应着他,伸出舌头和他百般纠缠,感受着完颜宗泽的呼吸越发粗重,绞着她的十指惩罚性地用力,掌心冒出粘热的汗水来。

这般也不知吻了多久,完颜宗泽方抬起头来,埋首在锦瑟的颈边儿喘息,道:“微微,兴许分开真是再对不过的事情了…”

完颜宗泽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言罢他抬起头来细瞧她,她亦回望着他,一眼便望进了他不同以往的眼眸中,那蓝色浓的似能滴出墨来,深深浅浅的色彩中映着她小小的面容,专注的好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在里面,她一时失了神,唯剩心跳一下下敲击着心窝。

两人对视半响,完颜宗泽方松开扣着她十指的手,侧身在锦瑟旁边躺下,轻柔地为她顺了顺散乱的发,低叹了一声,大掌复又搭在了她的腰上,把锦瑟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用双臂紧紧抱住,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警告意味地沉声道:“快睡!”

锦瑟闻言逸出一丝浅笑来,贴在完颜宗泽的胸口,听着他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翌日她醒来时天色竟已大亮,身侧空无一人,却放着一份折纸,锦瑟展开,上头是一份她向完颜宗泽要的大锦州郡图,下头却是墨迹崭新的一张素笺,写着一行字:我已归京,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娶你。

锦瑟怔怔的瞧了一会方深吸一口气,映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扬起笑脸来。

两日后锦瑟一行总算到了江州城,尚未进城车队便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说话声,锦瑟推开车门正见外头吴氏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

两人目光撞上,吴氏眸中分明闪过恨意,转瞬却已不见,换成了慈爱笑意,道:“微微可算回来了,想煞婶娘了。”

锦瑟眨了眨眼睛,当即便明白了吴氏这般热情表现的原因,就在七天前,锦瑟在船上接到了从江州传去的消息,姚礼赫被其上峰姜知府抓住贪墨的把柄。大锦州郡的官员皆是每三年方察属官吏贤否,职事修废情况,而这些皆由知府刺举上达,今次姜知府给姚礼赫的考评是差等,如今姚礼赫已是待罪在家,正等着上头的裁处。

眼看着姚礼赫官位不保,而自己进京一趟早已非当年无势可依的小孤女,吴氏又怎能不怕?这回廖家二老爷和廖书意一同前来江州,只怕做贼心虚的吴氏也已闻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儿,上赶着来表亲情呢。

姚锦玉撞死在武安侯府门前,她和吴氏之前可还有杀女之仇呢,想来吴氏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吧,锦瑟想着扬起唇来,眼眸转了下却见吴氏身后紧跟的还有西府姚礼瑞的妻子冯氏,她见吴氏抢了先竟上前挤开吴氏,亦笑着道:“侄女可算回来了,婶娘已打扫好了院子,三年前侄女住在了东府,这同时堂叔,关系一般般的近,这回说什么都要住到婶娘的西府里来,也该咱们亲近亲近了,侄女可不能厚此薄彼叫婶娘我伤心啊。”

一百五三章

冯氏言罢见锦瑟但笑不语,便忙又道:“你叔公和堂奶奶还有叔叔们都盼着你回来呢,如今都在家中侯着呢,说什么都要先回家去。

冯氏的公爹姚谦和姚鸿也是一母同胞,三年前锦瑟扶灵回来,东府西府便曾争着要抚养她和文青,后因姚礼赫的东府是长房嫡脉,姚礼赫又系官身,故而族中便将两人判在了东府住下。如今冯氏她和东府已势不两立,又有廖家两位舅舅一共回京,而姚礼赫眼见官位不保,冯氏会来接她也不算稀罕事。

锦瑟心思动了下,下了马车便笑着冲冯氏和吴氏福了福身,道:“这回来主要是陪伴四舅母,婶娘们待微微好,叔公和叔叔们记挂微微原不该辞,可四舅母有孕在身,又初到江州,微微还是陪在她身边方能对得住外祖母的嘱托啊。”

冯氏和吴氏见锦瑟不愿回去姚家,心思各异,又和廖四夫人寒暄了几句,便说好亲戚间常常走动,各自散了。廖家早有管事到江州打理了府邸,锦瑟一行住下来的当夜便聚在了小书房中,听春晖和廖家早派来办差的胡管事回报这些日查探的结果。

“三老爷自京城回来后便极消沉,倒似真迷上了那花魁采荷,没寻到人便失了魂儿般,深居简出的便连铺子中的生意都不顾了。而前几日,终于叫属下守到三老爷私见邓三双!只是两人私见乃白日,属下不好靠近故而没能听清两人都说了什么。”春晖道。

胡管事便也道:“老奴暗中也盯着那邓三双,着实没见他和姚家谁走的近过,他沉默寡言,每日除了跑船便吃闷酒很少于人来往,老奴前些日按吩咐放出廖家暗查当年九云山匪贼一事来,却也未见有姚家人做出动作来…”

廖书意闻言冷哼一声,道:“倒能沉得住气。”

廖四老爷便道:“难道当真是这姚三老爷做下的?”

廖二老爷却摇头,道:“这桩桩件件的事儿都指向姚三老爷,我倒反觉着不对劲了,如然当真是他,他又怎可能在此时还亲自去寻那邓三双,难道真是被惊慌了头脑?若然这般,倒和当年他处心积虑的深沉缜密心思不大相符了,我看不像。”

廖二老爷正说出了锦瑟的疑虑来,她目光闪了下,就闻二老爷又道:“让你细查当年大老爷到姚府那夜的具体情况,可曾查到?”胡管事这才点头,道:“当年大老爷是住在姚家的客院,当夜伺候在客院的丫鬟,事后不是因为犯错,便是因年纪到了,发卖的发卖,打杀的打杀,老奴费了不少气力方才顺着人牙子的线儿在宿州寻到了一个当夜在姚家客院值夜的叫秋霜的丫鬟,这丫鬟说当夜大老爷已睡下,姚家的大夫人却带着一个丫鬟和婆子深夜悄悄来访,进屋也不知和大老爷说了些什么,大老爷当时便使起火来,姚大夫人走后,大老爷便没再熄灯安歇,过了一阵便穿戴齐整出了屋,出去竟就唤了廖家下人套车,当夜离开了姚府。这叫秋霜的丫鬟,老奴已买下来带回了江州。”

果然是吴氏干的好事!锦瑟闻言银牙紧咬,眯起了眼睛,而廖书意已是恨得拍案道:“好个毒妇!这回不叫她为父亲偿命,我便枉为人子!”

廖四老爷安抚地拍了拍廖书意的肩头,他才勉强压下心火来,胡管事便又想起一事来,道:“还有一件事老奴觉着蹊跷。”

见廖二老爷抬手示意,胡管事方道:“那邓三双原名马大栓,老奴到官府疏通后得到了马大栓家的住处,可老奴寻去时却早已人去楼空,那些邻里们竟然皆不知马大栓的母亲和弟弟去了哪里,只说是搬走了已有三年之久,可这便是要搬,哪里有凭空消失的道理啊…而且老奴暗中守着邓三双这么久也从未见其去看望他那老母和兄弟。”

锦瑟闻言眉骨一跳,早先廖书意可说过这马大栓是个侍母至孝的人呢…见廖老爷几人也若有所思,锦瑟便不多言语,众人又商议片刻方散去。

翌日,锦瑟尊了姚家西府老夫人安氏的邀请到西府做客,姚谦虽尚健在可身体极不好,早便卧床多年,锦瑟也不好去打搅,便和女眷们在花厅闲坐片刻,安氏和冯氏对锦瑟颇为热情,再次劝她回到姚家来住,言语间不乏对西府的贬低和控诉,仿似寻到了战友一般。

姚家东西府间官司已久,如今西府落井下石,锦瑟瞧在眼中,心思也微动,众人坐了一会子,锦瑟便随着西府的两位姑娘一起到园子中游玩,如今已是早春,江州又靠南,花园中早已是万紫千红,煞是好看。

三年前锦瑟因刚刚失去祖父,心中伤痛,深居简出,住在姚家祖宅便只来过西府一回,说起来锦瑟这倒还是头一回到西府的花园中来,许是还惦念着住了三年的依弦院,锦瑟不自觉地便往东府的方向逛,这般走着就瞧见了院墙,西府的五姑娘姚锦秋见锦瑟目光落在了院墙那边便笑着道:“那边就是东府了,两府说来就隔着一道墙,那边原是留着个垂花门直通东边院子的,大老太爷在世时喜静,又和我祖父兄弟感情好,当时为了方便往来,大老太爷撇开正院不住,便搬到了这院墙那头的套院中住在,两府每日都是一处用膳的,后来大老太爷过世,两府才分了家,那边的老夫人也将住所迁出了套院,回了正院。到现在那边套院因是老太爷住过的,还空着未住人,里头还供着大老太爷牌位呢。”

锦瑟闻言又瞧了眼那被荒草掩盖的院墙,这才笑着点头收回了目光。早先她住在姚府,因依弦院和文青的书宣院皆在府邸的东边,倒不曾往这西府边儿上,以前她便知道东西府只一墙之隔,可因东府和西府已全然没了来往,每每两府间偶尔互动也要绕大半条街市方能自各府正门进府,故而倒觉像是两个全然没有联系的府邸一般,如今瞧见两府仅连的院落,锦瑟只感从不曾这么真切的发现过原来东府和西府竟当真是一墙之隔呢…

七日后,天尚蒙蒙亮,姚氏的宗祠从正门到仪门洒扫一新,尽数打开,族中长老和各家各房的主要人物尽数被请到了宗祠中,族长姚柄汪沉着脸坐在首位上,其他族老们也都面色沉肃,气氛宁寂,显是姚氏一族有重大之事发生才有的摆场。

在座不少族人并不知今日叫大家来是为何故,见如今气氛,各自交换着眼色心有猜测,可却无一人敢多言一句。时至辰正,方有族人自外匆匆进来,禀道:“知府老爷和廖府的两位老爷到了。”

姚柄汪听闻姜知府竟一起到了,不觉心一沉,整了整袍子才扶着身旁儿子的手站起身来。众人原便各有猜测,因听闻前些日江州便有传言,说京城的尚书廖府怀疑当年廖家大爷在江州遇难一事有蹊跷,正在暗查当年之事,今日又大开宗祠,众人又见姚礼赫等几个姚家老爷面色都不大好,便猜八成今日之事是和姚礼赫一房脱不开关系的,如今一听廖家人和江州知府一同到了,众人心中便活络了起来,只等着看场大热闹了。

被众人的视线追随着,姚礼赫面色又难看了两分,心里也一阵阵发虚,族长带着族人们迎了廖家人和姜知府进来,众人又见过礼,这才重新落座,廖二老爷率先道:“今日之事原是顾念着姻亲关系,还有我那两个侄儿,想在姚氏宗祠中私下解决的,可族长也知道,大哥是我廖家的嫡长子,更是朝廷的命官,他被人所害,按律例是要朝廷查办案情,谋害朝廷命官那也是当受律法严办的,所以…族长当不介意我廖家请来姜知府旁听吧?”

姜知府落难时,姚礼赫以为能够上位四处活动打点,没少落井下石,谁知天意弄人,姜知府押解进京竟又官复原职的回来了,姚礼赫这下得罪了上峰很快就得了报应,如今廖家人寻上门来,又请了姜知府做主查办当年之事,姚家能得什么好果子吃,姚家人平日仗势欺人,对族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早已有不少族人对其不满,如今少不得擦亮了眼睛,等着瞧热闹。

“应当的,这都是应当的,廖大人也请放心,若然当年令兄遇难真是被人谋害所致,只要此人是我姚氏族人,我姚氏一定给廖家一个交代,万不会包庇恶人!”

廖二老爷点头,又客套了两句姚柄汪便直入主题,道:“不知廖家是因何故要重提当年廖家大爷遇难之事?”

廖二老爷望了眼坐立不安的姚礼赫,眯着眼睛呷了一口茶,方道:“今日不光要提当年我大哥遇难一事,我廖家还有别的事要问问姚氏,问问姻亲姚家老爷…”

族长闻言面色又沉了两分,也瞧了眼姚礼赫方才笑着道:“廖大人有何话不防直言。”

廖二老爷这才放下茶盏,扬声直言道:“那我便不兜弯子了,我廖家怀疑姚礼赫一房当年收留我那两个侄儿,皆是为了他们姐弟守着的偌大家产,更是因这个精心布局,从三年前谋害我长兄,令廖家因怨不再照看两个孩子为始,三年来其一房费尽心机谋算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若非两个孩子得老天眷顾,此刻只怕被啃的渣儿都不掉了!”

族中人闻言哄然议论起来,姚礼赫和姚家几个老爷更是一起神情激动地跳起脚来,半响族长安抚好众人情绪,方才沉着脸道:“廖二老爷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我姚氏不包庇恶人,可也不能任由外人欺辱污蔑我姓族人,若然廖二老爷拿不出铁证来,我姚氏却也要讨个公道!”

廖二老爷看向姜知府,姜知府便点头道:“相关人证已被本官锁拿,便先将那沈记药铺的掌柜押上来吧。”

说话间沈掌柜被带上来,姜知府拿出一份供状来,交给官差,令其拿给沈掌柜看,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份可是你的口供?”

沈掌柜闻言瞄了眼一脸愤怒和惊诧地瞪着他的姚二老爷,这才缩着身子道:“回大人的话,这口供是小人的,可小人都是奉主子的命行事,可真没有想过要害那姚家的五少爷啊。”

众人皆知文青在姚家排行第五,一时间又皆变色,姜知府令沈掌柜将口供再复述一遍,沈掌柜被官府突然锁拿,问责当日文青到沈记买人参一事,沈掌柜不过是小平头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官衙的排场,不过被吓了两吓便皆老实交代了,如今见知府在坐,又有许多老爷虎视眈眈地瞪着,加之他的主子二夫人并不在场,故而也没顾虑,当场便道:“小人是姚二夫人蒋氏的远房表亲,是姚二夫人吩咐小的设局,只说到时候她自会引了姚五少爷到沈记来,叫小的想法子挑唆到小的店中取药的庶民高大胜和姚五少爷起冲突,只要高大胜能将姚五少爷给打了,二夫人便会重重的赏赐小的。小的是个眼皮子浅的,又想着不过是打五少爷一场,又不会出人命,就鬼迷了心窍,当日那姚家五少爷并没上当,小的办砸了差事,一分钱的好处都没得到,如今小的什么都招认了,还请青天大老爷饶命啊。”

沈掌柜一言,众人尽皆哗然,姚二老爷已经傻了,半响才忙站起身来欲辩解,廖二老爷便笑着道:“二老爷一定要说此事都是蒋氏所为,你全然不知晓吧?还是要说这沈掌柜的血口喷人?不急,还有一事也要劳烦二老爷解惑呢,当日我那两个侄儿自灵音寺回城,路上竟遇冷箭刺伤马儿,险些丧命,此事查到最后乃有人寻仇之故,然而经我廖家追查,绝非如此,当日那支射伤马儿的箭乃是蒋氏的内侄在江州衙门当押司蒋铖从督造司带出来的,此事蒋铖已然招供,并招认是姚二夫人命他这般做的,这只箭后辗转到了放冷箭的白狗儿手中,而白狗子却是因其妻儿被挟持才不得不做此事的,至于是谁挟持了白狗儿的妻儿,白狗儿前几日恰也已将那人给识了出来…”

姚家几位老爷闻言同时一愕,接着姚三老爷已惊怒道:“胡说!那白狗儿早已死在了牢狱中,怎么可能前几日还认出胁迫之人来!”

廖二老爷却笑了,道:“不急,左右一会子是要叫他出来和大家见见面的,如今已有人证证明姚二夫人曾多次欲加害我那两个侄儿,是否已经可以请姚蒋氏出来问审了?”

宗祠向来是不允女子靠近的,女子一生也只有嫁人时能进宗祠一回,若然平日得进了宗祠,那多半是灾难,进入宗祠受审的女人所犯之罪已是极严重,一旦进了宗祠受审,多半是再也出不去了的,也就是说女子只有受大刑时方能进入宗祠。

如今听廖二老爷提出传唤蒋氏,众人已替她捏了一把汗,皆瞧向族长,等着族长裁决,然而就目前的情况,蒋氏是谁都保不住了。果然,族长只沉思一下,便道:“传姚蒋氏前来问话。”

族长言罢,姚二老爷已面露死灰,姚礼赫和姚三老爷等人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片刻后,蒋氏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进来跪在了祠堂外的台阶上,姚族长令沈掌柜和蒋铖于她对质,蒋氏眼见抵赖不了,又实在经受不住眼前的气氛,吓得当即便将吴氏给交代了出来,道。

“族长,族老们为妾身做主,妾身这都是听大嫂吩咐行事的啊,大嫂是姚家的当家主母,妾身不过是庶子媳妇,大嫂吩咐下来,妾身万不敢推辞啊!妾身…妾身便是谋害了姚文青姐弟也分不到多大好处的,妾身也实没胆量做那样的事情啊,都是大嫂,是她觊觎二老太爷一家留下的家产这才怂恿指使妾身做这昧良心之事的啊!”

族人们闻言并不觉着惊奇,却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而姚礼赫已跳了起来,指着蒋氏道:“血口喷人,满嘴谎话!你这么污蔑你大嫂是要遭报应的!”

蒋氏却哭喊着磕头道:“当真都是大嫂叫妾身去做的,请族老们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