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被此景所震,怔怔望着,细看才见那鼓面上匍匐女子正是改装后的清嫣郡主,她面上还化了淡妆,一边儿面颊上贴着金色的凤凰于飞花钿,金光映着白皙无暇的丽颜,愈发美如仙姑,令人难以直视。

而太监已将大鼓放在了之前两只小鼓之后,三个鼓鼎足而立。待太监退下,殿外便蓦然响起了一声有悠扬的吹笙之音,随着这声音,匍匐在鼓面上的锦瑟忽而也舞动而起,她的身体竟似柔若无骨,舞姿如梦,每一下跳跃舞动,皆自然流畅,仿若一团随风变幻着形态的火焰,而那火焰中却又分明有一只金凤慢慢苏醒,展翅于飞。

舞姿一动,她足下大鼓便也震响起来,随着她每一下跳动,鼓声也咚咚作响,且那鼓声竟毫不吵杂,反而和外头飘渺的吹笙之音切合的非常完美,时而和笙音同高,时而同落,时而却又交错而响。众人惊叹时,鼓声已越来越烈,而锦瑟的舞动和跳跃也开始骤如雨点,身影开始由那面巨鼓在三鼓间不停飞跃,如玉的素手飞旋间蓦然有两条足一人长的素锦水袖滑出,随着她的舞动,裙裾飘飞,素锦也如云雾间卷荡,间或是她一双如烟水眸,欲语还休。

流光飞舞,她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遥不可及,笙鼓和鸣,望去却分明是一只金凤凰起舞在漫天云霞之间。随着外头笙音高拔,锦瑟臂上缠绕的素锦长袖忽如间甩将开来,衣袖舞动竟直落两方玉砚台之中,她腰肢一动,素锦吃墨飞跃而起,似有无数墨色花瓣飘飘荡荡凌空而下,飘摇曳曳牵着墨香落于纸上,众人望去只见两张纸上已有不同墨迹晕染开来。

尚不及细看,踩鼓之声已愈发密集,而锦瑟舞姿轻灵,身轻似燕,随着她跳跃踩鼓动作加快,抬手,扭腰,昂首,下腰,旋舞的姿态也愈发加快,舞姿大开大阖,身姿曼妙,清颜隐雾,青丝墨染,而玉袖生风,不停落于墨砚之间,扫过两张宣纸。水袖轻扬,转、甩、开、合、拧、圆、竟行若流水般自如,飞若凤舞般流畅,三面大鼓之上,只见那丽影如飞舞动,裙裾飞扬,撩起青丝无数,舞转回素袖,笙鼓敛翠钿。盈盈素靥,在翩飞的衣袖间半遮半掩地滑过,当真是柳腰轻,莺舌啭,芙蓉斜盼,凤凰于飞。

众人瞧的有些目不暇接,而锦瑟再次跳跃而起,与此同时两道水袖甩出,旋动如云烟骤聚,唰唰几下扫过宣纸,水袖悠悠垂落,锦瑟身影落于大鼓之上,宛若凤凰还巢,伴着殿外趋于低沉的笙音,锦瑟背对殿中,微微侧身,提腕立掌手,左勾脚,稍弯腰,用女子柔软的曲线摆出凤凰翘首摆尾的姿态来,待笙音彻底消失,她额迹间凤头所衔着的一串珍珠流苏也恰好垂落无声。

殿中静默许久,待廖书敏执笙缓缓提裙进了大殿,皇帝才感叹地赞道:“凤鸣如箫笙,音如钟鼓,观过清嫣郡主这一曲凤凰于飞,朕才算见到真正的金凤凰了。”

皇帝赞过一时间殿中尽是称赞之声,锦瑟这才回身和廖书敏并肩而立,那四个执画侍立的太监将两幅白纸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金依朵和大家一起望去,登时便气恨的咬破了舌尖,口中一阵血腥。

只见那两副画卷上,一副是行云流水的“四海升平”行书四大字,另一幅山海壮阔,冉冉晨阳初生,当即便引得皇帝拍手盛赞道:“好!好,好一个,如画江山,四海升平!”

皇帝一言,众大臣无不跟着叫好,已有臣子跪下道:“皇上,郡主的凤凰于飞真是叫臣下们恍若瞧见了真正的凤凰,舞的如此肖像,真乃祥瑞之兆啊,这画和字更是大好的兆头,吾皇四海归一,英武神勇,臣等和郡主一样感佩在心啊。”

他一言众多大臣,女眷们皆山呼万岁,一时间喝声震天,引得皇帝满脸堆笑,朗笑出声,待气氛稍缓,皇帝才冲还跪着的锦瑟和廖书敏道:“甚好,赏,重重的赏!”

锦瑟和廖书敏谢恩同起,此刻锦瑟已展现了技能,且使得龙心大悦,自然不会有人在此时再提刘婉璧来扫皇帝的兴,锦瑟正欲和廖书敏回座,不想皇帝却又好奇地道:“这一心四用,郡主是如何做到的?”

锦瑟闻言顿住脚步,便又在殿中跪下,笑着回道:“皇上和大家瞧着臣女是一心四用,其实臣女却只是在跳舞罢了,只不过舞动的有序,更有技巧,恰好能够成画成书,还能踏中鼓点罢了,只要精心计算安排,其实不用一心四用的。”

皇帝也不过是好奇之下一问罢了,听锦瑟如是回,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即便如此,也要一颗玲珑心才能将字画融于舞蹈之中,实属难得。”

锦瑟这厢还未回答,倒是坐在中台之上的完颜宗泽突然起身,接着他竟是大步走下了台阶,一步步向着跪在殿中的锦瑟而来。锦瑟被他惊到,不由抬眸怔怔地望着他,迎上他那双荡漾着浓黯蓝色的眸子,心一跳竟觉四下一静,万物皆空,竟就忘记了再低头,只能和他那样对视着,直至他勾起一抹笑,豁然撩袍在她身侧,紧挨着她跪了下来。

接着在静谧无声的大殿中,在锦瑟如鼓跳的心跳声中,响起了完颜宗泽清亮的声音。

“儿臣出征之前父皇曾允儿臣,若此战能凯旋而归,父皇可允儿臣一个心愿。得蒙父皇天威,我燕国大军能够所向彼靡,凯旋而归,儿臣只想父皇赏赐儿一名王妃,还请父皇万望满足儿臣此愿。”

完颜宗泽的声音清越,他就跪在她的身旁,一句句那样清晰地震荡着锦瑟的耳膜,也震动着她的心。她指尖轻颤,此时方知他所说的惊喜,竟是今日当众请婚。她唯有低着头,才能掩饰住面上的种种情态,尽管如此,她的睫羽还是忍不住颤动起来,双颊也禁不住火热如霞。

完颜宗泽一言令殿中再度陷入了比方才更加静谧的死寂中。只因完颜宗泽虽还没说要求娶哪位千金,可他这时候突然跪在殿中,还和清嫣郡主跪在一起,已足以说明一切了。要知道完颜宗泽身份不一般,他的王妃可不仅是他一人之事,更会在朝堂上也掀起风浪的。

燕国皇室有祖训,宗室子弟不能娶汉女,可这个规矩已被海郡王打破了,这两年皇帝对汉臣越来越重视,更鼓励两族通婚,所以此刻完颜宗泽突然有此举动,众大臣们谁也猜不准皇帝会如何决断。

众人的目光皆落向了殿中并肩跪着的完颜宗泽和锦瑟身上,感受到四下而来的目光,感受到台上皇帝不辨的目光,锦瑟一颗心高高提起,无处着落,竟是感受到了平生都不曾有过的极致紧张。

她为完颜宗泽等候四年,耗尽了她最美的年华,为他步步为谋,甘之如饴,而他也坚守着当初对她的每一句承诺,付出的只怕比她更多。两人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能在一起,锦瑟从不肯向命运低头,相信自己的未来一直握在自己掌中,可是此刻,在高高的皇权面前,她还是心底发虚,惧怕起来。

似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担忧,突然她的手背一热,竟是跪在身侧的完颜宗泽在她宽大水袖地遮掩下悄然移动了右手覆上了她的。暖意自他的掌心传至她的指尖,一点点蔓延上来,瞬间便暖的她一颗心也发热发涨起来,捂的一双眼睛都冒出了汗,酸酸的甜甜的。

锦瑟的心也随着蓦然一静,悄悄地回握了他。此刻上头总算响起了皇帝的回应声,“哦,六皇儿确已到了娶妃年纪,你倒说说欲迎娶的是哪家姑娘,臣和你母后也看看是否能满足你这愿望。”

完颜宗泽闻言抬头,扭头看向锦瑟,接着才又行一礼,沉声道:“清嫣郡主在湖州遇刺,儿臣事急从权曾和郡主同乘一骑,按汉人规矩,儿臣已和郡主有了肌肤之亲。儿臣亦欣赏郡主的温婉端方,真心倾慕于郡主,欲迎清嫣郡主为正妃,请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

锦瑟不想完颜宗泽这厮请旨赐婚便罢了,竟还满口混账话,不仅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倾慕心悦于她,还说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登时臊的她面颊涨红,而完颜宗泽和她相握的手却动了下,挠了挠她的掌心。

金依朵瞧见两人跪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恨得银牙紧咬,察觉到不少夫人和小姐还时不时地向她瞧来,她除了伤心嫉恨之外,更觉无地自容,颜面尽失。

她急切的盯向台上端坐的贤妃,贤妃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瞧向了她,眼见金依朵急的双眸都冒出了泪水,贤妃才勾着唇低头举起了杯盏,可却没有言语。

金依朵只以为贤妃改了主意,心一急,身子一歪碰倒了席面上的茶盏,咣当一声响,茶盏倒下直洒了她一身,众人齐齐望来,金依朵手忙脚乱地处理着身上茶渍,面色便更难看了。却也在此时,贤妃放下杯盏,终于开口了。

一百八二章

“皇上,说起来,前些日在江宁馆驿,若非是清嫣郡主救下孝南王等人,禹王便要被世人误解,背负大祸,臣妾和禹王都极感念清嫣郡主,禹王…”

贤妃的声音响起,众人便皆将目光自金依朵身上移开,瞧向了贤妃,金依朵原本已经绝望,如今见峰回路转,贤妃竟开口,她听闻贤妃的话登时心中狂喜,差点没落下热泪来。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心中已在默念:姚锦瑟,你去死吧!

可贤妃说到关键时刻,却突然没了声音,那说话声便似被利器割断,突然就戛然而止了!众人皆诧,皇帝也盯紧了贤妃,却见她瞪着眼睛“啊”了两声,接着竟双眼迷蒙着,抬手抚了抚额,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了宫女身上,面庞红晕浮现,竟是一脸醉意,显是酒吃的过猛,沉醉了过去。

贤妃如此毫无征兆地醉倒,众人皆诧,殿中蓦然一静,接着才响起皇后的笑声,道:“皇上,贤妃妹妹今儿只怕太过高兴,酒吃多了,还是先叫宫女送妹妹回去吧。”

皇帝闻言虽觉奇怪,但见贤妃确实一脸醉意,便也未再多想,摆了摆手。皇后忙吩咐宫人将贤妃给扶下去,贤妃起身,完颜宗泽才抬头瞥了眼,蓝眸冷光隐现,若清冽一潭冰湖。

金依朵完全没料想到会突生如此变故,登时便六神无主,满面惊慌起来,她本能地又去瞧跪在一起的完颜宗泽和锦瑟,目光却骤然对上了完颜宗泽锋锐到似能逼出两道清芒的厉目,她猝不及防,心一颤,只觉在这双眼睛下,她所做的一切都已被他洞察,那两道目光便如两支利箭直射进她的心窝,心脏陡然停跳,令她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然而完颜宗泽却已转开了目光,金依朵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时,才想起方才宴席刚开始时,曾有个宫女在完颜宗泽耳边低语过什么,那宫女离开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也出了大殿。贤妃突然醉倒,怎可能是意外,是不是她的举动完颜宗泽真的都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也已知晓了吗?

金依朵浑身冰冷,而锦瑟此刻心中却也浮沉不定,方才贤妃一开口她便觉着来者不善,念着金依朵之前的种种举动,她有些提起心来,谁曾想贤妃话都没说完便一头栽倒了,锦瑟更觉其中蹊跷了,她不由扭头瞧了眼完颜宗泽,却得他安抚一笑。

锦瑟低头,却在此时皇帝终于开口了,却是冲皇后道:“皇后觉得此事如何?”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眸光落在锦瑟和完颜宗泽身上,道:“虽有祖宗规矩,然现在天下一统,皇上坐拥江山,四海归一,万朝来贺,皇上非是铁骊一族之皇帝,更是汉人和这天人亿万臣民的皇帝。武英王迎娶清嫣郡主,乃皇上一视同仁,爱民如子的表现,皇上鼓励两族通婚,当叫武英王和清嫣郡主做此表率,何况郡主知理明义,温婉端方,臣妾也颇为喜欢,既是武英王心悦清嫣郡主,皇上又允了他恩赏,不若便满足了他此愿吧。”

皇后竟是满口答允的,众朝臣一时无声,皇帝便笑了,道:“皇后所言有理,诸大臣以为如何?”

皇子婚事实是帝王家事,原便是皇后和皇帝遂意便好,如今皇帝问起众人,也不过是因祖宗礼法之故。可皇后已经表明了态度,武英王又以早先皇帝允恩为由请婚,这若皇帝不答允,只怕天下汉人子民要有异念,此刻燕国刚刚攻下大锦,大局虽定,然南边还有镇国公,疆毕王和汝南王三支势力未曾安定,皇帝正是笼络人心,安定政局之时,便是为大局念,只怕也会答允这亲事。

皇后,皇帝和武英王都同意此事,众朝臣们念着这些,一时那些心中不忿的铁骊大臣们也不好反对,而肃国公已率先行礼,道:“此乃陛下家事,实不用于众卿议。”

众人听他这般说便知他对此事竟也是赞成的,一时间纷纷复议。金依朵没料想到,到了此刻竟然连最疼她的祖父,连她的至亲之人都抛弃了她,立时崔头咬唇,心中好是不甘。

皇帝见重臣纷纷表态,目光闪动地盯着完颜宗泽和锦瑟瞧了半响,才道:“既如此…”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听一声轰鸣之音破空而响,于此同时殿外黑沉沉的广场也跟着蓦然一亮,众人皆惊,一时间愣住。锦瑟原本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听出皇帝欲拍板之音,她泪盈于睫,却不想皇帝的话被这一声震响惊动,她也被惊的娇躯微颤了下。

完颜宗泽握紧她的手,两人一同扭头瞧向殿外,却见外头黑沉沉的,显是要有风雪。

那是雷鸣声!竟是雷鸣声!

金依朵此刻却骤然反应过来,只觉喜从天降,这是上苍都在帮她,她原本就觉被姚锦瑟夺取了所有的一切,悲恨交加,心万般不甘,这会子见事有转机,她当先便尖叫了一声,道:“冬雷,听闻世出妖女才会雷公震怒啊,莫不是清嫣郡主…”她言罢便失措地捂住了嘴。

她的话虽带目的,然而这冬日震雷,确实是有反常理的怪事奇事,一时间殿中在诸人的神情便都古怪紧张了起来,轰然议论起来。“果真是闪雷,怎会如此!”

“竟是冬雷乍响,这…这是凶兆啊,皇上!”

“阴阳失调,天公震怒,必是有事惹怒了天神…”

“难道…难道祖宗礼法不该打破?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议论纷纷,锦瑟也没料到会有此变,听着四下的议论声,一时浑身冰冷,指尖也轻轻颤抖了起来。为何,为何苍天会如此对待她,难道她和完颜宗泽在一起当真是个错误?!

手指蓦然一疼,锦瑟回过神来,便见完颜宗泽正眸光沉亮的凝着她,他握着她五指的手坚定有力,亦如他面上冷峻之色,眸中沉定之情,锦瑟浅勾唇角,扬起笑来。

错误又如何,只要是他,即便是逆天而行,她也无惧!

瞧见锦瑟的柔雅笑意,完颜宗泽却蓦然松开了她的手,接着他竟是突然站起身来,锦瑟尚未反应过来便觉两臂一紧,接着滑过一物,望去却是完颜宗泽抽走了一直搭在她双臂上的那条一人长的素锦水袖。

接着她尚未瞧清楚他手上动作,就见那素锦带子蓦然飞出,如同一条水蛇竟然直逼坐在东面席面上的金依朵而去,在金依朵的呆愣中,那素锦缠住她的肩头,如灵蛇绕了个圈,完颜宗泽手臂一沉,金依朵便被那力道带得跌滚而出,直带地席面一翻,咣当两声响伴着的是金依朵滚至殿中的身影。

锦瑟惊地瞪大了眼睛,众人亦大惊失色,然而完颜宗泽却已扯着素锦往殿外而去,金依朵被他踉跄带起,不自主地跟了几步,接着完颜宗泽手臂一甩,金依朵便被带着跌跌撞撞几下奔出大殿一屁股跌坐在了殿外的白玉台阶上。

金依朵显然被完颜宗泽这一突来的举动给震傻了,她就那么呆坐在地,发髻被带的微乱,散下一些落在发白的面上,那衣衫上更是沾染了素锦上的墨迹,浑身狼狈。映着她那紧咬的唇,瞪大的眼,微显狰狞的神情,叫人心一跳。也就在此时,天际竟又是一道震雷,亮光滑过,映的殿外黑沉沉的天地一亮,也打地金依朵一张脸惨白如鬼,下唇被咬破的血线猩红刺眼。那雷震响倒是打在了金依朵身后,照亮她那张脸,怎么瞧怎么诡异渗人。

锦瑟蹙眉,垂了眸子,已然明白了完颜宗泽的用意,此刻只怕她金依朵都更似那妖女呢。完颜宗泽却冷笑出声,沉喝一声道:“妖女出世?荒谬无比!朗朗乾坤,敢说此话,当拨了舌头!”

那道闪雷照亮了金依朵的面庞,可也令跌坐在殿外的金依朵瞧清了完颜宗泽,他就那么站在殿中,身形挺直,傲若临渊,峻拔的如孤峰**寒松,令人不敢多看,那周身的肃杀之气寒霜般笼了一身,白光之下,他的脸色冰冷凌厉,眼中杀机若利刃破水裂冰。

金依朵被他周身戾气所慑,又被殿中各色目光盯视着,一层层冷汗冒出,接着再难承受这种种打击和羞耻,身子一瘫晕厥在地。

殿中众大臣,夫人小姐们,就连台上的诸皇子,宫妃和帝后都没料想到完颜宗泽竟会有此举动,一时被震地殿中死寂,直至此刻皇后才怒喝一声,“放肆!”

完颜宗泽这个回身,几步又在殿中锵然跪下,扬声道:“儿臣殿前失仪,冲撞龙驾,请父皇降罪!”

皇帝面色自也不好看,厉眸盯着完颜宗泽,殿中众人纷纷垂头屏息,锦瑟眸光闪了下,正欲抬头开口,却有一道清越的男声自一旁响起。

“笑歌声里惊雷动,云端闪炼掣金蛇,天光骤落涤尘埃,喜迎新朝祥和气,人间遍吐万花蕾。”

这悠扬的吟诗声响,声音如雨后春风,又若玉珠落盘,清润的滑过,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倏忽便被一扫而空,众人闻声望去,正见那吟诗的男子独身站立,冲台上皇帝躬身而礼,藏青色织锦广袖舒雅垂落,随着动作悠悠飘荡,目似静川明波,人若朗月缓升,正是萧蕴。

他一诗吟过,便笑着道:“皇上,《沥经》中曾记,天禧十三年,锦州之地骤现冬雷,翌年锦州大丰,沥太祖圣君横空出世,坐拥江山四十年。可见这冬雷并非凶兆,实是吉兆,皇上一统天下,其功在沥之太祖之上,冬雷震响,预示皇上君权神授,天神来贺,实是新朝祥瑞之气,臣等当共沐天威,同迎圣君。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蕴在江州和文青一路北上后,文青后留在了顺昌城和廖书意在一起,萧蕴却东上和协助镇国公抵抗肃国公的大军,他献计不少,立功数战,只可惜后来凤京一破,形势大变,镇国公后率残军退往沽宁,萧蕴却因机缘巧合救治了肃国公,后被赏识一同到了圣城。

萧家江南望族,萧蕴又少年成名,他更是汝南王的嫡亲外孙,他到了圣城自然极受皇帝宠爱。此刻他朗声言罢便撩袍而拜,他这一言殿中气氛又骤然而变,众人皆已从方才的惊惶中回过了神,纷纷跟着跪下,再次山呼万岁。

锦瑟长出了一口气,忙也跟着跪拜,心知今日的险境算是过去了。这历来凶兆和祸国妖女皆是和昏君相联的,如今新朝刚建,她有立下大功,金依朵也是猪油蒙心,才会如此口不择言。相信她的那些胡言乱语,皇帝比她更加不愿听到。这下萧蕴非说冬雷是吉兆,众人自然不会再跟着乱言,非去触皇帝这霉头,影响朝局稳定。

“老臣没能管教好孙女,使得她醉酒乱言,口出诳语,皇上恕罪!”肃国公也忙携忠勇侯上前诚惶诚恐地请罪。

皇帝的面色这才缓和起来,盯向肃国公父子,道:“老国公身上还有伤,快快轻起,既是小辈吃醉了酒,扶下去安歇便是,勿庸如此惶恐。忠勇侯,扶老国公平身。”

肃国公这才忙谢了恩,待忠勇侯扶他起来,这才有宫人忙着将晕厥在殿门外玉石台阶上的金依朵给弄了下去。皇帝此刻方凝视着锦瑟二人,道:“拟旨,朕之六子武英王天惠聪颖,屡立奇功,敦厚行义,今有姚氏清嫣郡主,德容兼备,通国达体,温婉贤良,深明大义,特指为武英王妃。”

锦瑟闻言心一跳,猝然屏息,竟有些恍惚起来。而身旁完颜宗泽已扬声谢恩,念道:“儿臣叩谢父皇。”

锦瑟闻声浑浑噩噩地也跟着谢了恩,只觉四下都是盯来的各色目光,一时双颊绯红,心跳如鼓。待皇帝喊了平身,她起身却因跪的时间太长,身影一晃,完颜宗泽抬手稳稳地扶住她,两人目光相触,完颜宗泽见盛装明灯之下,锦瑟一张俏脸飞红,那侧颜所贴凤凰花钿流光溢彩,翩跹妩媚,和发间那微颤的凤头步摇相映生辉,只衬的她双眸如水,明明滟滟,动人心弦,不由神情一痴。

锦瑟原便恍惚,此刻被他直勾勾地盯着便更是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靠他撑着方能站稳,瞧在众人眼中,两人相依而立,当真是佳偶天成。

“清嫣郡主生的美,瞧把武英王欢喜的都痴了。”

“是啊,真是一对璧人,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得贤媳。”

众人的打趣声响起,锦瑟方如梦初醒,忙低着头羞红着脸推开完颜宗泽。待她在众人的打趣声中退出大殿,前往偏殿换下舞衣,两边面颊还火辣辣的发烫。对镜而望,那镜中人儿,似她又仿不似她,那娇颜如花,一双含情目盈盈似能滴出水来,盛满了待嫁少女的娇羞和欢喜,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沉静模样。想着方才在殿中,当着那么些人她便这般模样和完颜宗泽站在一起被人打趣,锦瑟羞意难禁抬手捂住了一张俏脸。

此时贤妃已在她的寝宫青华宫中悠悠转醒,她只觉喉咙一阵阵发紧,大宫女见她醒来忙奉上了一杯温茶,她两口灌下,喉间滋味才好受了些,想起晕厥前所发生的事,她哪里能不明白是被皇后给设计下药了,一时恨的将茶盏摔了出去,却只怪自己太过大意。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米海宴间曾出去过一次,回来时便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其后她总觉皇后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幽幽的渗人,当时没放在心上,皇后赐给她那碗只有帝后席面上方有的九朝云莲汤时,她只想着宫宴之上,皇后即便知道她的算计也无可奈何,便品了两口,全然没想到皇后竟敢在其中动了手脚。

后来她开口说话时,分明闻到了一股异香,接着她便被迷倒了,那香气众人闻到皆没事,偏她晕倒,贤妃想只怕那香是和下在汤中的药相辅相成才能起到作用的。

可恨她居然着了道!如今只怕皇上已赐婚了。

见贤妃神情阴厉,宫女映梦不由道:“娘娘,必是皇后给娘娘下了毒,奴婢方才留了个心眼,扶娘娘退殿时用帕子沾了些皇后赐给娘娘的汤,娘娘快看,只消叫太医一查,便能寻皇上为娘娘做主!”

映梦说着呈上一条帕子来,贤妃目光亮了下,随即便又叹了一声,靠回了大引枕上,道:“没用的,我如今已完好无埙,身子已感受不到一丝不妥,即便有此物在,谁又会相信皇后给我投毒却只叫我醉上一场这样荒谬的事?再说,我晕厥前还闻到了异香,那汤药中只怕查了也是查不出什么的…倒是我欲谋之事皇后如何得知,此事需细细地给本宫查明,倘使有人敢吃里扒外,哼!”

一百八三章

完颜宗泽自殿外悄步进来,瞧见的正是锦瑟双手捂脸,埋头掌心的模样。他唇角笑意滑过,站定凝眸痴痴地望着她端坐在梳妆台前的纤细身影。

放置在梨花木雕花妆台上的羊角灯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线,静静地蔓了她一身,落在那纤小玲珑的肩头似为她笼了一层金辉明光。她垂着头,便露出一截皓白柔腻的后颈来,即便是这样的光影下,他也能瞧见那肌肤的绯丽之色,那对小小的耳垂被灯光一照红艳艳的透明,让人想一口咬住吞下去。

意识到他的傻姑娘竟然独自躲在这里害羞,完颜宗泽唇角笑意便越荡越高,直露出一排牙齿来,可一颗心却似灌了蜜,甜腻的醉人。

他轻步过去,弯腰,双臂自身后环过去,却又似怕惊到她般,没敢立刻抱住她,只待她察觉到他的到来,身子动了下微仰着靠进他怀中,他才紧紧自后拥住她,低头用下巴摩挲着她光顺的发,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我的微微还有这样羞怯之时,真真难得,不行,我得好好瞧个仔细。”

他说着将锦瑟捂在脸上的双手拉下来,含笑瞧向镜中的她,这一望却是面色大变,惊得直起腰来,慌道:“好端端的,怎哭了?”

却见镜中人儿一张俏脸被泪水打湿,尤有泪珠挂在睫上,映着那亮盈水润的眸子,梨花带泪的面庞,直刺的他心尖一颤,眉头也蹙了起来。他言罢锦瑟睫羽一颤,望着镜中的他便又抖落了一串珠泪。

锦瑟是极少落泪的,上回瞧她哭泣还是那夜她被谢少文掳去,他因护她而深受重伤之时,这会子见她只哭不语,完颜宗泽一颗心揪了又揪,面上已露惶色。他一把将锦瑟扯起来,搂进了怀中,轻轻捧着她的面颊,拭去那泪痕,柔声道:“莫哭,这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说可好?”

若非知道锦瑟自退出大殿便来了这里换装,宫女又都是母后安排的心腹之人,其间不可能出现意外,只怕完颜宗泽这会子已急得跳脚。他急的不行,偏锦瑟却好似专门要折磨他,他越是擦试,那泪便坠的越快越急,就那样无声的落下,似没个尽头一般,只瞬间已打湿了他的掌心。

完颜宗泽是真慌了,正欲再言,锦瑟却突然闭眸,勾住他的脖颈倾身凑上唇来准确地衔住了他微张的唇,他一愕,她已探出小舌滑了进去。

她的面颊上带着被泪侵过的水润凉意,那唇更是丝凉如玉,贴在他温热的唇上,一凉一热激的他身子微僵,她的小舌探进来,很软,极柔,极娇地直惹的他头脑蓦然一空,接着才在她热情的亲吻中恍惚过来他的姑娘这多半是喜极而泣了。

正如完颜宗泽所想,锦瑟却为喜极之下触景伤情,可完颜宗泽只怕难以明白,锦瑟等待这份欢喜和幸福已经太久,太久…久到跨越了生死轮回,前世今生。

也是完颜宗泽早有吩咐,令宫女将锦瑟带过来便回避,他好过来和她单独呆上一阵。故而锦瑟在梳妆台前坐下这殿中竟就没了人,空寂的大殿,静谧的气氛,无不让心绪本就动荡不已的锦瑟思绪翻飞起来。

她想起方才赐婚的情景,初时自然是羞涩欢喜的,可渐渐的便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这些年的漫漫等待,想到了重生后的一切,想到了前世的悲凉,念着一颗冰冷的心渐渐被完颜宗泽融化,直至如今好容易能携手,便不由落下心酸又欢喜,涩然又幸福的泪水。

她原已平复了情绪,奈何完颜宗泽就在这时候来了,瞧着他那般紧张怜惜于她的模样,锦瑟实压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半点都不受她控制。今日该是欢悦的,她恼恨自己的矫情,那颗被坚硬外壳层层护着的脆弱的心却偏在此刻叫嚣着和她作对,见完颜宗泽已急的额头渗汗,她才寻到控制情绪的法子,深深地吻上了他。

锦瑟吻的动情,完颜宗泽哪里抵得住,他明眸半眯,只能紧紧抱住挂在他胸前小女人那柔软的娇躯,身子僵硬起来。

倒不是不想回应她,实是自两人重逢那日闹的过火后,他便刻意避免两人的亲昵之举,一来是他对自己面对她时那点可怜的自制力实在没信心,再来他也是怕了锦瑟,不敢再玩火自焚,生恐真闹出什么意外来伤了她。

今日情绪动荡的又岂止锦瑟一人,他若然能耐得住欢喜,这会子便该在大殿上,而不会偷偷跑到这里来。现下锦瑟吻的动情,却不费吹灰之力便撩拨起了完颜宗泽压抑多日的情欲,他唯恐一个不小心便不管不顾地将她一口吞下去,实不能保证控制得住自己,便只能如此僵着身子,任她在他身上放肆施为,并享受着这种甜蜜激情又隐忍焦躁的极致折磨。

见完颜宗泽除了紧紧箍住她的纤腰便再没了半点动作,锦瑟哪里知道他弯弯绕绕的想法,未曾得到应有的回应倒负气起来,唇瓣稍离,吐气如兰地溢出一声低唤,“阿朗…”

那是完颜宗泽的乳名,他从不知道这名字用锦瑟甜糯娇媚的声音吐出会产生这样震动心扉的效果,就像是月下妖精的呼唤,只一声便足以勾的人七魂八窍都离了身。

更何况如今她柔软的身子还紧紧贴着他,她胸前的饱满丰腴还不时地磨蹭着他,她那恼人的小舌还动情地碾转吸吮着他,完颜宗泽脑子一阵阵空白,右臂不受控制地自身后滑下锦瑟的臀一个用力将她抱起,一脚踢开锦凳,左袖横扫,咣当两声响,梳妆台上的妆奁盒,梳篦等物便被他扫落一地。他将她放在了那梨花木的梳妆台上,用力箍着她的纤腰往他身上猛地一带。

腰肢被钳,锦瑟被那力道迫使地身子后仰,梨花般洁净娇美的面庞便露在了灯影之下,双颊水润绯红,目光氤氲迷蒙,完颜宗泽目光灼灼,闪闪亮亮地盯着,忍不住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骨节分明的十指抬起捧住她的小脸,慢慢地用指腹滑过她美丽的面庞,精致的五官,停在她如花瓣般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摩挲揉捻…

他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股清爽的阳刚气息,指腹薄茧珍视轻柔地蹭过唇瓣,便如燎原的火烧起一股燥热,让她轻轻颤栗,酥麻一路直入骨髓,颤在心头。

她望着他,瞧他抬起手来散开她的发髻。随着步摇掉落,长发如瀑散了他一掌,他五指插入她的发,扣住她的后脑,她便不由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在微光下颤抖着,垂落在晶莹剔透的面庞上,投下淡淡的疏影,恬美的叫人惊叹。

她半眯的明眸漾着水光,气喘微微,红艳艳的唇便也开阖着,色泽明润的宛若沾了雨露的海棠花瓣,完颜宗泽再难忍住,一双蓝眸早已深如墨染,俯身压上她红菱似的唇。

寂静的殿中很快响起两人细碎的喘息声,一沉一浮,撩人心扉。洪水一旦决堤,便再无力量能够阻拦其汹涌之势,完颜宗泽一个没忍住,又怎能轻易放过锦瑟?

他含弄着她的唇好一阵缠绵吸咬,这才转而去吻她仍贴在侧颜上的凤凰花钿,濡湿的嘴唇沿着那凤羽轻点,落于她尖尖的下巴,绯红柔腻的脖颈。

四年的等候和努力,终有了结果,锦瑟今夜不愿再克制自己,她动情地抱住他的头,后仰着身子,长发如瀑在暗夜中晃动,半眯着眼眸瞧他修指轻撩,拉开她身上舞衣绑缚在胸下的环结,金红色的纱衣层层叠叠滑下肩头,堆散了一台。

她身上那件宝蓝绣绯红抽金黄蕊丝的肚兜根本遮掩不住一身的冰肌玉骨,随着她的喘息,那小兜下两团傲人起伏波浪翻涌,就晃动在他深浓的眼底,搅的眸中一片情潮翻腾。

金红的纱衣簇着的是她自肚兜下露出的瓷玉般曼妙的纤腰,这绯丽风光刺激着完颜宗泽的每一根神情,那些只消夜间一闲暇下来就会在脑中蜂拥的龌龊想法,那些梦中的淫靡画面统统翻涌出来,身体里的渴望如海潮一样横冲直撞,在他已变得黢黑的眼底翻起惊涛骇浪来。

紧紧地搂着那柔软的腰肢,他几乎是情急地扯落那件碍眼的宝蓝兜布,明亮的眼睛瞬间如鹰窥兔般犀利起来,他猝然屏息,双眼被那两团白腻晃的有些发花,而右手却已鬼使神差地抚上了那能溺毙人的柔软,感觉着掌下细如凝脂的滑顺,无法抑制的揉捏,挤按,摩挲,撩拨。

自己的丰腴在他掌心变幻着形状,他的肌肤微黑,她的身子白腻,那色泽交杂在一起旖旎的令人颤栗,锦瑟气息缭乱,细细的低吟,那声音蛊惑人心,散发出靡艳味道。

他闻声终将目光自她胸前移开眯着眼盯向她,没能得到满足的冷峻面庞在灯影下愈显冷肃硬朗,黯沉一片,那深邃的眸底一簇炽热的火焰跳跃疯窜着。

锦瑟妩媚地笑,伸出手去,细细描摹着他的面部轮廓,将心底的爱恋,感激,幸福和柔情尽数都揉在了指尖,传达而出。

那素手抚过,完颜宗泽险些舒服的叹息出声。瞧着她长发如瀑,柳眉青黛,明眸巧鼻,菱唇滴露,喉间便阵阵发紧。一手环在她的后腰,一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那身前肤如凝脂,肌骨莹润,上下起伏着,他终于俯身噙住,急切的,鲁莽的,四处乱撞,寻找那山峰之上盛开的粉莲,拨弄啃噬,溢出心醉的低吟。

一波波酥麻袭上,锦瑟浑身绵软,忍不住将垂着的腿抬起,如藤般紧紧缠住完颜宗泽的精腰,藕臂攀上他的肩背,素指拉开他的衣襟,撕扯,微凉的小手一遍遍滑过他滚烫的肌肤。

他的身体愈发紧绷,唇齿愈发用力地搅吻她,她俯下头来用女人蛊惑的呢喃在他脖颈,耳边轻喘慢啄,他开始大汗淋漓,抚着她身子的手早不复干燥,掌心如浆,掠过她丝滑的肌肤,只觉那柔腻如解热消渴的冰,清凉之后却又换来更难耐的饥渴。

悸动和热血在他身体中肆虐横行继而无处宣泄地涌向他的身下,他无法控制自己,亲吻一路而下,手也探进裙下摸了进去,隔着里头的绸裤抚弄两下终是无法满足,托起她的臀便将她抱下了梳妆台,那滑落在她腰间的纱衣在空中飘拂,扫上镜台边儿的羊角灯,烛台落地,噗的一声光影全熄。

而锦瑟已被他放置在软榻上,扯下绸裤压了上来。身下一凉,锦瑟微惊了下,欲挣扎,无奈他一手捏着她的腰骨,似欲碾碎,另一只滚烫的手已沿着她细腻冰凉的纤细小腿慢慢摩挲而上。

她低头,瞧着他用舌尖轻撩她颤栗着的身体,有某朵盛开在傲峰上的莲花被滋润过光泽盈盈,色如染血地傲然挺立起来。

锦瑟头脑发空,他的手已探到了要紧处,邪恶的动作起来,察觉到她的目光,他陡然抬头凝眸望来,翻滚着的双眸深沉如海,星光迸射。

接着他扬眉又俯下头去,烫舌卷荡,肆意施展着手段,动作猛烈地像是要将她活吞下去。

微微的痛意和刺激交错而来,她忍不住唤出声来,扭动腰肢,他闻声放在她身下的邪恶大手便更无所顾忌起来。

她抽气出声,浑身的触感似都凝到了一点,股股热流涌动着冲下,随着他肆意施为身体也越来越热越来越湿,一下下收缩颤栗。

他因她的敏感低笑出声,加快动作,滚烫的唇舌也在她身上到处游移,汗水滴落在她身上,似有召唤力般也勾得她肌肤浮起香汗,随着腰腹浅浅痉挛,一股蚀骨销魂的酥麻窜起,直击的她嘤咛出声,手指紧抓身下软榻,指尖划过其上浮云雕花,控制不住地娇躯颤抖着,身下湿热惊心。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锦瑟面颊潮红,抬眸见完颜宗泽鬓角被汗水打湿,锋锐如刀,额角因克制青筋暴起,薄唇直抿的锐利如剑,她喘息着微撑身子,扯掉他身上松松垮垮半挂着的长袍,藕臂环住他的脖颈用力将他身子拉地压在她身上,扭动腰肢用身子一下下轻重缓急地摩擦他的剑拨弩张,他身子僵硬如铁,她唇角微牵,红唇轻启娇喘出声,迎着他的如鹰目光她双眸蕴水氤氲,隔着亵裤在他惊愕中摆动长腿让他炙烫的锐剑直埋其间。

娇喘着亲吻他的下巴,脖颈,她的眸光如梦似幻,散发出勾魂摄魄的妩媚凝着他,身下开始夹着他的热火喷薄摆动起来。完颜宗泽身子大震,扣在她腰间的大掌愈发如钳低喘出声,锦瑟却依旧做着令他喷血的动作,见他眸光剧烈颤抖,呼吸粗重不辨,她手指滑过他烈火燃烧般的胸膛,抬身用娇躯磨蹭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溢出甜糯的低喃,“比起那日用手,现如今这般可要更舒服些?”

完颜宗泽瞳孔收缩,闷哼出声,锦瑟收紧双腿,款摆腰肢,愈舞愈快,亲吻他的耳根,声音含着低哑道:“这样呢,会不会更好些?”

身下娇躯灵蛇一般摇摆,柔腻的肌肤紧贴着他,媚惑的声音,如水的眼神,再感受着那难言的紧磨抽蹭,他被一波波刺激折磨地血脉奔涌,颤栗不已。

感受着指下肌肤紧绷欲裂,锦瑟吻过完颜宗泽的肩窝,埋头在他颈上猛然扯咬,那又痛又麻的感觉直击心底,身子里那团火似被加了油,豁然一下烈焰腾窜将他整个席卷,嘭的一下似有什么在脑中眼前同时爆开,他喉间嘶哑如被火燎发出一声沉吼,发狠地捞起她的娇躯抱紧,在她艳丽妖治致极的媚颜下喷涌而出,溃不成军。

完颜宗泽压在她身上,耳边是他的喘息声,更有两人如鼓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殿中有风送来,锦瑟上身衣衫尽褪,身下也只半遮着那件金红舞衣,汗水经风一吹,即便被他火热的身子紧贴着也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完颜宗泽这才忙翻身,瞧了眼微闭着眼面颊红透的锦瑟一眼,方亲吻了下她的眼睑,翻身下榻,寻了件薄毯给她盖上,这才捡了衣物着上。

锦瑟方才大胆皆是情不自禁,这会子倒微微羞涩起来,想着外头只怕还有宫女侯着,察觉到完颜宗泽的动作便也闭着默不作声,直到听闻水声才蓦然瞧去。

梳妆台边儿有方才宫女送来供她卸妆的热水,完颜宗泽倒了水竟是端着鎏金水盆向她而来,锦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抱着身上薄毯坐起身来,红脸道:“你帮我把衣裳拿过来,便快回殿中去吧,我自己能收拾…”

完颜宗泽却不闻般,将水盆放在脚踏上,拧了帕子方坐下扣着她的肩头令她躺倒,瞧着她低声道:“父皇和母后方才已相继退席了,殿中正欢闹,不会有人注意我何时不在又何时回去,乖乖躺着,我来伺候你。”

完颜宗泽的声音尚带着黯哑,说罢便掀了薄被替她擦拭起来,锦瑟不敢去瞧,闭着眼睛侧了脸,半响他才将帕子丢进盆中,又取了先前她来时的穿戴亲自给她一件件套上,这才在她一旁躺下又拉了薄毯带住两人,埋首在她颈边儿低笑着道:“微微,你真好看,怎么都瞧不够呢。”

锦瑟听他话中满是旖旎情欲,又被他一双晶亮的眼眸紧紧盯着,不由大臊,翻了个身死死抱住他,干脆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完颜宗泽见她如是一愣之下便勾唇笑了起来,抚着她的发,叹道:“微微,你这般事后害羞算怎么回事,要命的是,我好似很吃你这一套啊…”

他说着送了下腰,锦瑟便又觉出不妥来了,忙自从他怀中挣了下,完颜宗泽倒也适时松开了她,两下皆沉默半响,锦瑟才道:“我不想回殿中去了。”

完颜宗泽听她声音带着股娇羞和撒娇,唇又勾起,道:“一会子我就说我的微微扭了脚,我亲自护送你先送馆驿去,可好?”

锦瑟轻嗯了一声,这才又绞着他的衣襟,道:“皇上赐婚,我该回凤京备嫁了…”

完颜宗泽听她声音中带着股不舍,便抚上她的面颊,道:“虽是指婚但各项礼数却还要再走一遍,礼部接了筹措婚事的旨意,只怕最快也要等春上方能将一应准备就绪,彼时我也该从南方回来了,必亲去凤京迎你。”

燕国的大军如今皆在南方,只待完颜宗泽领了皇帝旨意,带兵逼近沽宁之地,他过了年节便要再次前赴战场。两人的婚期如他所说,最早怕也要来年春夏之际,锦瑟听闻他的话低声应了。

完颜宗泽便也叹了一声,道:“这次你忙着备嫁,诸事繁琐,日子会过的极快的。等迎亲,王府已迁到了新都,明城的武英王府是我亲自督建的,我们的主院好些景致皆和夕华院一般,你一准会喜欢的。那些院落都还没有定名,等迎了你,我们一起好好逛院子,布置咱们的家…”

完颜宗泽轻轻地说着,锦瑟便勾起唇来静静地听着,念着他描绘的未来,一颗心沉淀了如蜜幸福。

一百八四章

锦瑟从殿中出来,外头已寒风大作,风中带着股润湿之意,扑上面颊越发如冰凌刺骨,冷意难挡。锦瑟笼了笼斗篷,将风帽压的更低,一旁宫女觅心已递了个暖手紫金小炉给她,恭敬地道:“郡主还是回殿中等候王爷吧。”

完颜宗泽回万圣殿交代一二方能过来,锦瑟站在廊下远远的听到万圣殿那边的笙乐之音随风吹来,热难不减,她面颊被殿中暖炉和方才臊意熏了微烫,这会子适应了外头风寒倒觉清爽,便摇了下头,道:“无碍。”

她言罢便沿着殿外长廊往前慢走,觅心打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着,刚绕过拐角,一阵风来噗的一声便吹灭了觅心手中执着的宫灯,屋檐上挂着的风灯也明灭着摇晃两下倏忽一下熄灭了。

四下一暗,锦瑟抬手遮了下寒风,往墙角挪步避了下,觅心便忙寻了火折子欲将宫灯点燃,可风有些大她点了两下竟都没能点着,锦瑟见她神情微急正欲开口安抚两句,却见转廊的甬道下有一对男女相拥着自一间偏殿出去往远处而去,转瞬便绕过廊道没了身影。

风中吹来他们隐约的说话声,只闻那男子唤女子娘子,还柔声提醒她小心脚下。

那男子和女子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斗篷,天色又暗,锦瑟瞧不清两人身影,可那男子的声音却叫她微微一怔,心一紧,总觉颇似燕皇。可皇帝早便退了席,再来皇帝身旁总不能连个奴才都不跟,也没道理会唤人娘子,这边儿一处连着的后罩房离万圣殿不远,万圣殿乃专司庆典等宴席之所,这处后殿原便是为参加宴席的大人夫人们休息所设,想来是哪家夫人身子不妥罢了。

锦瑟暗笑自己到底没见过圣颜几回,这两日被皇帝龙威所慑,竟有些精神恍惚,甩了甩头便觉眼前微亮,却是觅心点亮了宫灯。

却在此时太监匆匆抬着一顶暖轿快步而来,锦瑟见那领头的正是永康便迎了两步,永康见了礼这才道:“方才东宫传来消息,太子身子有些不妥,王爷亲往东宫去了,叫奴才来送郡主出宫,郡主请上轿吧。”

锦瑟早便听闻太子身体不好的事,今日宫宴太子竟也未能出席,说是染了风寒,这会子完颜宗泽竟又匆匆往东宫去了,她难免忧心。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永康便道:“太子每逢冬日身子便虚些,想来殿下吉人天相,定能无恙的,天寒,郡主还是快上轿吧。”

锦瑟这才点头扶着觅心的手弯腰上了轿,出了宫门又换了马车,车中柳嬷嬷早已等了许久,一双眼睛红红的,显是已听闻了皇帝赐婚的消息为她欢喜。车帘垂下,柳嬷嬷便拉了锦瑟的手,连声道:“姑娘总算是没白等一场,老奴今儿这不是做梦吧?”

她说着便往大腿上掐,锦瑟忙拽住,心知柳嬷嬷几人这几年为她日日提着心,回握了她的手,道:“嬷嬷不是做梦。”

柳嬷嬷眼泪便又往下掉,道:“夫人若是在天之灵知道姑娘如今寻到了良人一定能含笑九泉了。”

翌日一早,锦瑟还没洗漱白蕊便笑着奔了进来,欢声道:“这两日可真真是喜事连连,姑娘猜猜,奴婢有个什么好消息要禀姑娘。”

锦瑟见她眉梢眼角都堆着喜色,忆及方才睡得迷糊时外头似有说话声,依稀还听到了碧江的声音,便猜此事多半和廖书敏有关,道:“可是大姐夫升官了?”

白蕊闻言摇头,却道:“姑娘再猜猜。”

锦瑟盯着白蕊,见她喜不自禁,心思一动,眸光一亮,道:“莫不是…大姐姐她有喜了吧?”

白蕊闻言倒嘟了嘴,跺脚道:“这姑娘都能猜对,奴婢这月的月例银子可要都输给白茹那小蹄子了。”

柳嬷嬷正给锦瑟挽着发,锦瑟听闻白蕊的话一下子跳起来,直扯得头发一痛,哎呦一声叫出声来,柳嬷嬷忙松了手,不跌地道:“姑娘慢着点。”

廖书敏早先几年都未能有孕,之后好容易怀胎却又小产,此事锦瑟心中一直都有愧,原想着廖书敏伤了身子只怕这两三年都未必能再有喜。她还恐如今闫峻日子好过了,廖书敏一直无法生下嫡子,只怕闫峻会有纳妾之念,谁承想如今这才大半年功夫廖书敏竟就有了好消息,她岂能不欢喜?

锦瑟匆匆收拾好,早膳都未用便赶往看望廖书敏,她到时廖书敏正靠在床上用着安胎药,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皆笑意盈盈的,廖书敏用了汤药含了酸梅,这才笑着道:“自进了京这两日便总恶心,人也恹恹的,我只以为是有些水土不服,没想昨儿宫宴回来在马车上便呕了一场,把你姐夫急的直接寻了医馆,这才诊出喜脉来。”

锦瑟见廖书敏面色红润有光,便笑道:“大夫是怎么说的?二姐姐可曾报了喜讯回去?”

廖书敏未答,却是碧江笑着道:“昨儿夜里便传了家书回去了。大夫说我们奶奶到底伤了身子,这一胎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头三个月更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锦瑟闻言点头,嘱咐廖书敏两句,廖书敏便笑着道:“我好赖怀过一回,微微这待嫁娘倒在我面前卖弄起学问,教起我来了,不过微微是得多了解点这方面的事,眼见的也要用得上了。”

锦瑟被廖书敏打趣的面颊生霞,脑中便又晃过昨夜和完颜宗泽情不自禁下的放荡,被廖书敏盈盈目光盯着,一时便连脖颈都红透了。廖书敏难得见她羞成这般,哪里能就放过的,又是好一阵打趣见锦瑟有了恼意,这才道:“我这一怀上,只怕得等孩子出世方能离京,原本是想和微微一起回去,也好帮衬着祖母送妹妹出嫁的,如今我这般只怕还得母亲上京来,妹妹出嫁诸事繁忙怕就只能累着大伯母了…”

锦瑟闻言便道:“二姐姐安心养胎,二舅母进京来,家中不是还有三舅母,四舅母呢,我的事儿便不劳二姐姐操心了,二姐姐早日给我添个小侄子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