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不接她的簿子,笑道:“怎么不辛苦,这么多账簿子,也要誊许久吧?”

顾妈妈一僵,强笑道:“少夫人说什么话,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郑明珠冷笑一声:“我敬你是太太的陪房,是太太赏给我的,称你一声妈妈,你就真的做起主来?誊写了账簿子来哄我!”

顾妈妈冷汗浸了出来,连忙辩解:“少夫人明鉴,这账簿虽看着新,那是因少夫人出阁时日不长,又是总放在箱子里的,自然不显旧。”

她是琢磨郑明珠不懂,就看着本子新了,觉得是新做的帐。

郑明珠俏面沉了下来:“这与新旧有什么相干,这账簿子哪里来的?竟连内务府和国公府的印鉴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了,当日嫁妆是内务府一部分,国公府一部分,既然做在一本帐上,自然要同时行印,难道内务府和国公府都只管把东西抬来不成?清理要点数,交接要点数,自然都要盖了印才算数。”

要在帐上糊弄她,那才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呢,她从小被父亲带在身边学了那么久,父亲去世后,她独立支撑,里里外外的帐都要经她的手,一年几百万银子的流水,帐便是做的糊涂粗疏一点都瞒不过她,更何况这样拙劣的手段。

随便抄一点来?真够笑话的。

顾妈妈这才知道撞了硬墙了,强笑道:“原来是这样,奴婢竟然不懂,我开箱子看到的便是这个…”

郑明珠微微一笑,她并不想十分强硬的处理顾妈妈,她是自己娘家跟过来的管事妈妈,闹的太大,自己在夫家又有什么脸面?

便说:“当日我嫁过来,单子自然是随嫁妆过来的,是不是放在别的箱子里了?”

顾妈妈竟说:“少夫人明鉴,就只有这一只箱子。”

郑明珠扶额,这是太蠢还是她觉得自己太蠢?自己都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她还一心想要糊弄自己?要不就是她对太太实在有信心,完全不用怕自己这个小姐?

郑明珠实在没办法再给她台阶了,只得说:“请张妈妈进来。”

甘兰院共有两位一等管事妈妈,便是张妈妈和顾妈妈,只是平日里张妈妈管着外头的事务,顾妈妈管着里头,郑明珠一时顾不得外面,倒还没和张妈妈打过交道。

张妈妈因在外头的院子里管事,自然要等,郑明珠也不急,只管坐着想事儿,过了半个时辰,张妈妈才进来。

顾妈妈早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色苍白,不停的有汗珠出来,手里拿着的帕子都搅成了一团。

张妈妈很诧异,这屋里气氛很古怪,四个陪嫁来的大丫头都低着头侍立在一边,顾妈妈面白如纸。

张妈妈不好问,只对少夫人蹲身行礼,郑明珠便问:“请妈妈来是有个事问一问。”

张妈妈听她说的郑重,连忙躬身等着。

郑明珠说:“我叫顾妈妈把我的嫁妆单子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的却是这些,还告诉我当时随着嫁妆过来的单子便是这个,张妈妈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也是个聪明人,看了这阵势,听了这话的意思,也知道这事儿不是平常,少夫人平时对顾妈妈那样敬重,今日却是这样…

她也不过去,只是赔笑道:“少夫人,奴婢是管着外头别院并走马胡同、四喜胡同的院子的,等闲没有进来,当日少夫人的嫁妆安置,都是顾妈妈并屋里几个姐姐一手办的,奴婢只交接了别院和走马胡同、四喜胡同房子里头的家具,杂物,也就只有那些帐,这就给少夫人送来。”

郑明珠的陪嫁里,有郊外的两个别院,走马胡同一个三进的宅子,四喜胡同里头一个四进的宅子,都是极好的地段。

这倒是个识趣的,郑明珠本想先料理的顾妈妈,此时见张妈妈这样说了,心中一动,就索性点头道:“也好,你拿来我瞧瞧。”

张妈妈应了,便行了礼退出了。

郑明珠看着坐立不安的顾妈妈,心中只是冷笑,这样冥顽不灵倒是少见,这次连个妈妈都收拾不住,对上朱氏只怕连骨头都要给她吃的不剩了。

按照朱氏的精明和谨慎,以及对名声的看重,她的嫁妆单子在国公府的可能性很小,那个东西若是在朱氏手里漏出来,那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狡辩,包括原本的郑明珠肯出来说是她愿意放在朱氏手里,这也脱不了一个谋夺的名声。

顾妈妈既是她的人,又把郑明珠捏的牢牢的,这东西搁在郑明珠这边和放在身边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份单子,随时可以做手脚。

但郑明珠现在却必须要原件,才能弄明白她到底有多少东西。

正想着,玲珑突然跪下来,对郑明珠说:“少夫人,这嫁妆单子应是放在一个龙凤呈祥箱子里的,在后院库里门口第一个架子第二层。”

咦,居然还有个投诚的,郑明珠微微笑了笑。

顾妈妈却是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你这贱婢,胡说什么!”

郑明珠便说:“既这样,玲珑你便与珊瑚去找找,妈妈也别急,你不是没见过么,既然有人见过,也找出来给你看看。”

玲珑不敢看顾妈妈一眼,低着头和珊瑚出去了。

顾妈妈急的不得了,又实在没法辩解,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少夫人,奴婢…”

郑明珠等了半天没见她说出话来,便只是笑,却也不叫她起来,只是笑道:“妈妈急什么,过一会儿就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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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立权威

很快,玲珑和珊瑚已经抬了箱子过来,顾妈妈连忙说:“少夫人,是奴婢老糊涂了,原来在这个箱子里头,一时没想到。”

郑明珠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过去拿起面上一本来,翻开来看,物件清册上有编号,有核对记录,有印鉴,以及交接双方的画押,自己这方的画押,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吴建荣,一个叫裴国海,还有一个便是顾妈妈。

郑明珠便问:“吴建荣和裴国海…”她看了一眼翡翠,翡翠会意,便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两句。

原来这两个人都是从安国公府陪嫁过来的人口,当年郑明珠的陪嫁里头,除了六房陪嫁,还陪了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四个管事妈妈,十分大手笔。

吴建荣一家是府里几辈子的家生子了,是安国公府账房吴大管事的二儿子,而裴国海一家则是当年公主下嫁的时候带的陪房,如今公主女儿出阁,也跟着来伺候。

现如今,裴家举家在通州管着庄子,而吴家则在京里管着几个铺子。

郑明珠心中略有了几分计较,便吩咐:“有些事也该问个清楚,如今这样没规矩,我要看个单子这样的小事,也是这个不知道那个不明白的,实在是笑话,只怕回头我要看看庄子铺子,还都没了呢,传话,六房陪房的家长都来一趟,来了都住四喜胡同里头的宅子去。齐了就进来见我。”

顾妈妈面如死灰,抖了半天,才勉强说一句:“少夫人要传陪房,是不是回一声太太?太太总说少夫人是娇贵女儿,等闲不要见那些外头人,没的坏了清贵。不如请太太替少夫人料理了,岂不妥当?”

郑明珠依然温温柔柔的笑道:“我的陪房,算什么外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回娘家找太太,太太管理家事,这样忙,我怎么忍心这点子小事也扰她老人家,未免太不懂事了,顾妈妈,你是我房里第一个,可不能总这样事事都想着回家去。”

顾妈妈只得答个是字,想了半天,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抬出太太来,郑明珠说:“还好妈妈提醒了我,今日这事,谁也不许告诉太太,免得太太总替我操心,实在不孝。”

几个丫头齐声应是,顾妈妈左右看了,嘴唇哆嗦了半晌,还是终于垂头丧气的爬起来,退了出去。

郑明珠并不避人,立即点了翡翠和玲珑:“从此刻起,你们两个看着我院子里所有丫头婆子小厮,说与他们,这几日统统不许出门,有任何人要与外头递消息递东西的,即刻捆了送进后院的空房子里关着。若是你们没看好,有消息漏出去了,我只与你们说话。”

她眼睛缓缓掠过房里站着的四个大丫头:“你们从小儿跟着我,自是有情分,但若不会办事,留下来也是无用,我贴一份嫁妆,配了人就是了,也并不会亏待你们,下去吧。”

看着丫头们一脸惊惶的走出去,郑明珠靠在窗边,她并没有以前那些年的记忆,不了解丫头们的性子,这次收拾顾妈妈,整理陪房,清理嫁妆,也是迫不得已,她必须尽快建立自己的权威,在自己的院子里做到令行即止。

虽然已经提点了大丫鬟们了,可她们要怎么做,还得等等看,消息会不会传到安国公府并不要紧,她现在需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梳理院子里的人。

郑明珠相信,以前顾妈妈在这个院子里极有权威,人人都会奉承讨好她,替她办事,但那是因为以前的郑明珠并不管事,院子被顾妈妈把持,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们听从顾妈妈,讨好她,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今天她发作了顾妈妈,并已经明说了要料理这件事,这些陪嫁来的大小丫鬟,妈妈们,陪房身契都在自己手里,若这样都不明白,还有那起子不长眼的要一意跟着顾妈妈,这样的人,她并不介意清理掉。

她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忠于国公府了。

所以郑明珠今天发作顾妈妈的事,完全没有避人,本来就不用给顾妈妈留什么脸面,而这件事更是要高调处理,树立权威。

从这件事上郑明珠看的很清楚了,以前的郑明珠过分懦弱又过分清高,顾妈妈之流根本就不把她当一回事,便是她强硬起来她也不放在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些想头是根深蒂固的了。

主子不强,或是生性懦弱,或是见识糊涂,总之有了空子,奴才才敢欺,若是强硬姿态之下,还有奴才不开眼,那就是找死。主子天生就站在更高的位置,要树立权威并不难,只需要处事不糊涂,恩威并施,也就是了。

真正难的是丈夫、婆婆以及两边族里的长辈,若是需要面对这些,她就是天然的弱势了,所以她必须警惕,一定不能站到他们的对立面去。

正想着,珊瑚走了进来,进来便低声回道:“刚才出了院子顾妈妈就叫奴婢递消息回家。”

郑明珠十分意外,顾妈妈为什么首选珊瑚:“为什么会先找你?”

珊瑚微微抬头,她是一个十分秀丽的女孩子,细细的眉眼,尖尖的下巴,她说:“奴婢不知道,平日里顾妈妈较为倚重玲珑和玛瑙。”

郑明珠点头,玲珑当场反水,可谓见机极快,实在是个人才,以前在顾妈妈手下她能如鱼得水,受到倚重,今天见郑明珠突然清楚明白,强硬起来,又能迅速看清形势,明白顾妈妈所谓权威在真正的主子权威跟前是以卵击石,当着顾妈妈的面便能表明立场,迅速站队,便是连郑明珠也有点佩服她。

面子这个东西是多少人都抹不开放不下的,玲珑这样一个小姑娘,就有这样的魄力,真叫人意外。

或许有人就此不敢用这样的人,但郑明珠无所谓,这样的人会很清楚只有维护了郑明珠的利益,才会有她的利益。

还是那句话,主子不糊涂,再厉害的奴才也欺不到她的头上去,何况玲珑的身契捏在自己手里,要打要杀要卖要配人还不是她一句话,所以她丝毫不担心。

而且玲珑这样的人用起来必是十分顺手的。

此时郑明珠见珊瑚一脑门子官司,并不知所以然,也不为难她,只是说:“叫玲珑进来。”

一边问珊瑚:“你怎么回答的?”

珊瑚说:“奴婢答应回家找我姐姐。”

倒不是个笨的,郑明珠点点头,玲珑进来,郑明珠便问:“你们四个,为什么顾妈妈先找珊瑚?”

玲珑说:“玛瑙是顾妈妈侄儿媳妇的表妹,奴婢猜想大约是怕少夫人会叫人看着玛瑙。”

郑明珠意外:“我不知道呀。”

玲珑说:“院子里头的人都知道的。”

唉,她不知道的事太多了,郑明珠便道:“这几房陪房的来历你们知道吗?”

玲珑看了一眼珊瑚,说:“奴婢并不清楚。”

珊瑚也这样说。

玲珑笑道:“或许可以问问张妈妈,毕竟是管事妈妈,自然比奴婢们明白。”

这倒也是,这个张妈妈也是第一次打交道,问问她,也顺便能就此观察她的性情,方便今后行事,郑明珠便点头,正要说话,翡翠慌慌张张的进来回道:“少夫人,方姨娘小产了。”

这么快!

郑明珠轻轻的叹了口气,对玲珑和翡翠说:“院子里的事交给你们看着,珊瑚你跟我去看看。”

玲珑见郑明珠脸上并无吃惊或者喜悦的神情,只是一片平淡,似乎这是一件再小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少夫人这次病倒便是因为方姨娘有了身孕,可是病后,少夫人像是变了个人般,突然就格外明白事理了,一件件事情清楚明白,通达洞明,此时听到方姨娘小产,居然还流露出这样无动于衷的神情来,好像一直就在等着这样一个结果似的。

她心中不由的更谨慎和警惕起来。

容不得玲珑多想,郑明珠已经让珊瑚扶着走了出去。

两个姨娘的院子就在甘兰院后面的东西跨院,从抄手走廊走到月洞门后,有一道活水,跨过小桥,就是东西跨院,郑明珠刚穿过桥,就见几个婆子从西跨院走了出来,见了郑明珠,都福身请安。

领头的一个婆子不等郑明珠问便说:“少夫人,奴婢几个是在夫人院子里当差的,夫人命奴婢们照料方姨娘。”

郑明珠便问:“方姨娘现在如何了?”

那婆子说:“回少夫人的话,方姨娘昨晚就见了红,到早上就小产了,已经请了大夫来看过了,如今正在休养。”

郑明珠早上料理了一阵子家务,如今都接近午饭时分了,消息才传到她的甘兰院,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早上封了院子查人的缘故,还是夫人的意思,不过既然婆婆派了人来,她倒不方便去看了,郑明珠思忖了一下,便说:“既如此,我就不去看她了,免得方姨娘不能安心休养,珊瑚,你去拿两支人参给方姨娘,就说我的话,叫她好生保养。”

珊瑚领命而去,郑明珠自带了小丫头去了荣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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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

陈夫人见了郑明珠,笑道:“我说过了,不用你时时来伺候,你身子也不是十分好,多歇息才是正理。”

郑明珠露出一点羞愧的神情:“母亲说哪里话,媳妇原就该服侍母亲,以前是媳妇不懂事,仗着母亲疼爱,多有疏忽,如今媳妇已经大好了,自然要来伺候母亲,若是母亲不许,那就是还在生媳妇的气,媳妇给母亲赔罪了。”

说着就要跪下,陈夫人连忙伸手拉住她,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你这孩子,这样认死理,我把你当自己闺女一般的疼,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知道你一心孝顺,是个好孩子。”

郑明珠这才笑道:“那母亲可不能赶媳妇回去了。”

她的确是有点不安,昨天她才无意中从丫头嘴里听说,原本的郑明珠从来没有在婆婆跟前立过规矩,便是晨昏定省也是随心所欲,她真是大吃一惊,这也太不懂事了,婆婆宽厚,媳妇就要更恭敬才是。

虽说郑明珠是公主嫡女,天家血脉,认真讲究起礼法来,并不是非要伺候婆婆不可,可毕竟孝字为大,她如今嫁为陈家媳妇,便是在这陈家过日子,自己谦逊点,懂事些,奉承着婆婆难道还能吃亏不成,她如何就拿着这公主嫡女的身份摆起架子来了呢。

这样子不懂事,便是婆婆嘴里不说,心中岂会没有想头,何况丈夫见了这样情形,自然也会不悦,这个郑明珠,没有高门嫡女的做派,却有高门嫡女的娇气,怪不得婆婆不爱,丈夫不喜,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原因还越来越多。

郑明珠只有亡羊补牢,找了机会给婆婆赔个礼,努力挽救了。

陈夫人见媳妇突然懂事了许多,心中虽然称奇,倒也熨贴,说了几句话,便缓缓的把这方姨娘的事情说给她

“方氏这件事查清楚了,是她私自停了药,也不怪你生气。”

郑明珠忙站起来,把那天对陈颐安说的那些话又对陈夫人说了遍,表明自己气也是气自己没有辖制妾室,才出了这样的事。

陈夫人颔首,叫她坐了:“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这也怪不得你,是她胆子太大了,大约也是打量你年轻心软,所以这件事出来,我就吩咐了安哥儿,我要亲自处置,也是免得你为难。”

郑明珠感激道:“多谢母亲这样为我着想。”

若是自己亲自动手处理了方姨娘,虽是名正言顺又占理,但难免会有些善妒刻薄的名声,如今她病倒,婆婆亲自处置,既成全了她的名声,又不会与丈夫起嫌隙。

虽然郑明珠知道这里头还有别的内情,大约陈颐安把这件事交给她并不放心才交给陈夫人,但她只当不知道,还是很领陈夫人的情。

陈夫人说:“咱们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你嫁过来才一年多,自然不能容妾室生下长子,不过方氏也罪不至死,我便做主留母去子了。”

郑明珠听说,不由的松了口气,或许她真的是年轻心软,此时听说方氏能活下来,是真心替她高兴。

她忙表态:“母亲必是考虑周详,媳妇听母亲的。”

陈夫人点头,又笑道:“你也要早点给我生个孙子才是。”

郑明珠飞红了脸,低了头嗔道:“母亲又打趣媳妇。”

陈夫人笑道:“这倒也不是打趣,你要多叫安哥儿歇在你房里,别太贤惠了。你生了儿子,不仅是你好,也是安哥儿好,连你公公和我都好。”

嫡长子嫡长孙的意义岂止是一个孩子而已,郑明珠脸更红了,低着头不语,陈夫人这句话,又让她想起那晚上,男人的手抚摸到她的身上时候那种陌生的战栗感,后来的眩晕感,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就哭起来…

到现在她还完全不敢去细想。

陈夫人见她实在害羞,便就不再多说,只转而和她说起来这些日子要去哪些府里走动,郑明珠本不熟悉这些贵胄豪门,不敢轻易插嘴,只留神细听,偶尔小心的问一两句,倒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

伺候陈夫人吃了午饭,回到甘兰院歇了个午觉,翡翠进来回:“少夫人,张妈妈在廊下等着了。”

郑明珠便叫她进来回话,赏了她座儿和茶,便问她知不知道这几家陪房的来历。

没想到张妈妈竟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一个人,见郑明珠问她,便一家一家的说起来,每一家都说的十分清晰,头头是道,连家中几口人,大概年龄多大都知晓。

郑明珠倒是佩服起来,看来这张妈妈倒是有心人。

郑明珠的六户陪房,除了管着帝都铺子的吴建荣一家,管着通州庄子的裴国海一家,另外还有四家,家长分别是夏长富,刘先宗,曹里喜,方一飞。

吴建荣是国公府账房吴大管事的二子,裴国海和夏长富都是原本公主带过来的陪房,如今分别在通州的两个庄子上,剩下三个都在山东管着庄子和铺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郑明珠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山东还有大片良田和产业。

那张妈妈是个精明人,看出了郑明珠的疑惑,便笑着解释:“孝章敬皇后的娘家是山东郭氏,这些原也是有些年头了。”

郑明珠想起来了,孝章敬皇后便是外祖母,生有两子两女,自己早逝的母亲平阳公主是次女,长女是如今的平宁长公主,而两子俱为亲王,协理军机,参赞政事,当今圣上对这两个兄弟也是极为倚重的。

先帝有两个皇后,先头的孝章贤皇后与先帝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可惜生子的时候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嫡子,后来又立了外祖母孝章敬皇后,这位皇后虽与先帝情分上差些,为人却是和顺贤淑,照顾元配嫡子仿若亲子,不仅得先帝敬重,且将元配嫡子养的文成武就十分出息,如今正位大宝,对这位继后奉若亲母,连带的对孝章敬皇后所育的两子两女都极为优待,可惜孝章敬皇后做了两年太后就薨逝,去世的时候,小女儿平阳公主还没出阁。

今上追念亡母,格外宠爱幼妹,当年选驸马更是场面盛大,这些郑明珠只是略有耳闻,对她来说,这些原本离她十分遥远,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些已经切身相关了。

郑明珠想了想,既然山东的庄子和产业是孝章敬皇后留下的,那么这三家陪房应该与安国公府关系不大才对,她就问:“那么刘先宗、曹里喜和方一飞都是当年我娘的陪房?一直打理山东那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