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抿嘴笑:“我说的难道不对?”

“是。”陈颐安也眼中含笑:“夫人说的,自然是对的,我自会吩咐墨烟好生伺候,我身边的小厮,也留一两个在二门上候着,你若是有对外头吩咐的,才便宜。”

郑明珠笑道:“正是呢,这种事,难免要吩咐外头,大爷可得给我挑两个得用的才好。”

陈颐安说:“看起来,你心中倒是有数了?”

郑明珠起身给他添茶,笑道:“多少有一点了。”

陈颐安也就不再多问了,郑明珠亲自出去吩咐了丫头们进来,陈颐安说:“宣纹还是回书房伺候,墨烟留下伺候少夫人,你既留在房里,那就是少夫人的丫鬟了,要守少夫人的规矩,若是仗着是从我的书房出来,不守规矩,少夫人要处置你,我是不会说一个字的,你可明白?”

宣纹很快的抬了头看了陈颐安一眼,又低下头去,似乎有点诧异的样子,郑明珠坐在一边,尽收眼底。

墨烟听陈颐安吩咐了,便给郑明珠磕头:“奴婢省的,少夫人说的话,自然和大爷是一样。”

郑明珠叫她起来,打发了她一两银子的赏,算是收下这个丫头,把她交给翡翠安置下来。

此时时辰也差不多了,夫妻二人便去荣安堂,给陈夫人请安去了不提。

外书房的情况

第二日一早,郑明珠刚起来,墨烟已经跟着过来伺候了,郑明珠这屋里的规矩,四个大丫鬟轮流当值,每两人一轮,从早起到晚饭算一轮,第二轮是从午后午觉起到晚上就寝,也就是下午那两个时辰是四个大丫头都在的,值夜另排,只一个人。

此时郑明珠见了墨烟,便说:“你不用这么早上来伺候,也不用管屋里的琐事,早间我要去夫人那里请安,回来约是已初,你那个时候再来就行了。”

墨烟赔笑道:“奴婢既到了少夫人这里伺候,自然和屋里的姐姐们一样,哪有奴婢这样轻省的差事呢。”

郑明珠见她胖乎乎的圆脸,笑的如同一只红苹果一般可爱,笑道:“虽说昨儿大爷说了规矩,不过我原是向大爷借了你来办别的事的,过了这几日还得还他,若是把你排了事,少不得还得来回交接,更添麻烦,你只管听我安排就是了,只要我给的差事办好了,大爷自然赏你。”

墨烟圆眼睛眨了眨,不敢再多说,只得答了是,退了下去。

看时辰还早,便往外走去,心中不由的嘀咕起来,大少爷不是说少夫人不懂什么,才特地带了自己和宣纹过来么,听大少爷的口气,原是怕有胆大的奴才哄骗了少夫人,这才叫她们来盯着——墨烟在外头伺候惯了陈颐安,倒是总不知不觉称的是大少爷。

可从昨儿到今日,墨烟的所见所闻,不由觉得大少爷是不是过虑了?昨日本已经当了面儿说把宣纹放到这里来,少夫人不乐意,把人都撵出去,和大少爷说了半日话,大少爷竟就改口了,真叫人吃惊,大少爷从小儿就刚强,极有主意,说一不二,再不要人驳他的回的,便是夫人,也让着他三分,没承想,竟能听了少夫人的话。

再一想,往日里她虽没伺候过少夫人,可在府里听到的却是不少,多少人都说少夫人好性儿,事事都没什么主意,什么都不大懂,最是好糊弄的,可这短短一晚看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看她说话做事,哪里像是没主意的人?

墨烟一路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平日里常走的那条路,眼看就快要到那边院子里了,她一想,既然都走岔了,索性看看宣纹去。

这个时候,陈颐安已经出去了,墨烟一路走到陈颐安外书房所在的馀花坞,宣纹正在自己屋里做着针线,见墨烟进来,不由问:“你怎么也回来了?少夫人说什么了?”

墨烟看了她手里一眼,见是一双新开的袜子,给大少爷做的,不由心中叹息一声,说:“我本来一早就去伺候的,只是少夫人说我不用管她的琐事,她只是用我几日,等事完了还要打发我回来的,所以只要我已正上去伺候就是了。”

宣纹就皱了眉:“这怎么使得,你这糊涂丫头,就这样答应下来了?”

墨烟笑着劝她:“我倒是喜欢少夫人这样爽利的脾气,再不藏着掖着,大少爷说把我们派去做什么的,她就拿我们来做什么,话也说的分明,何等爽快,不像那些人,拐弯抹角,生怕别人听明白了似的。姐姐想想,大少爷那等的脾气,都能被少夫人说的改了主意,难道只是因为少夫人说话在理不成?这其中的意思姐姐难道会想不明白?”

宣纹默然,陈颐安那脾气,改了主意带了她回来,自然不会想着要解释一番的,她也只是默默的回了自己房里,却是大半夜都没睡着,想着昨儿的事。

她虽是收了房了,可陈颐安并不是耽于这上面的人,大多时候只拿她当丫鬟用,因她从小儿服侍他,又跟在外书房服侍,做事老成稳重,连同伶俐多智的墨烟,两人都算是外书房得用的丫鬟,陈颐安带她们去甘兰院,吩咐的极其简单,只是说少夫人整理嫁妆事务,叫她们伺候着瞧瞧账本子,有不妥的便给少夫人提个醒。

宣纹是知道这个少夫人的,更知道大少爷对她并不怎么爱重,她的心中自然也不见得看得起她,只是她一贯稳重,面上自然不会带出来,待到了甘兰院见少夫人立时就要她们出去,心中竟升起一丝窃喜来。

大少爷那脾气,她几乎是十拿九稳不一会儿就会闹起来的,没想到,里面说了一会子话,大少爷竟就改了主意,只留了墨烟一人。

那一刻,她虽面上依然一片风平浪静,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惊骇来。

这一会又听墨烟说的,方知道自己原来是看错了这位少夫人。

她这样一派坦荡,倒越发显得光明正大起来。

宣纹出了一会儿神,便对墨烟说:“原是大爷发了话,不管是你还是我,自然都只能小心伺候着,你自己也留点神,别看了谁都是好人,她这样子安排你,无非就是在那院子里显得你是随时要走的,没人拿你当回事,别人自然冷落你,再或者,便是说你是大爷送来的,显得比众人都有脸面,自然叫底下的人心中不满,时时给你下个绊子,这样子,你便是想做点什么也难了。”

墨烟听她一心就要寻少夫人的坏处来,心中很有些不以为然,只笑道:“我又并不想要做什么,又担心什么呢,大爷不过叫我帮看着,那也是为少夫人自己的事,她若是不信我,于我又没什么坏处,事完了,我只还回来当差,也就是了。”

两人说不到一处去,墨烟也就识趣不再多说了,只是又坐着说了一会子闲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回了甘兰院。

回了甘兰院,等了一会儿,便见郑明珠带着几个丫头回来,墨烟笑着上前回道:“少夫人,大爷把外书房的忍冬和剪秋派到二门上答应,少夫人有什么事或是需传什么人,只管唤他们去。”

郑明珠听她的口气,似乎也是外书房得用的人,她倒也不矫情推辞,便笑道:“那自是好的,墨烟你进来,我问你几句话儿。”

墨烟听了,忙跟进去伺候,玛瑙在一边沏茶,郑明珠丝毫不避人,只是问:“你既进来了,少不得我也问问,如今你们出来了,大爷书房里还有几个丫头用,小子们呢?”

玛瑙拿小托盘奉了茶来,郑明珠接了,说:“给你妹妹倒一杯来。”

墨烟忙说:“怎么好劳动姐姐,我自己倒罢了。”

玛瑙早倒了过来,墨烟双手接了,又谢了郑明珠和玛瑙,郑明珠笑道:“你在那边小凳子上坐着吧,我这屋里没什么大规矩,只要上下不错也就是了,没的弄的神鬼似的做什么。”

墨烟见这样说,只得谢了坐,一边笑道:“大爷说少夫人最宽厚的,奴婢能进来伺候实在是有福气,如今大爷外书房里头还是原本服侍的大丫头四个,宣纹姐姐也算在里头的,这几日便是三个了,原本的小丫头八个和别的妈妈都在甘兰院,大爷说横竖离的不远,若是要用了,回来叫去就是。小子们也是四个书房里头伺候的,四个管跟着大爷出门的,忍冬和剪秋便是书房里头伺候的。”

郑明珠听她说的清楚,点头笑道:“人也够了,便是把你们三个给我使两日,想必他也挪腾的开,我就不替他寻人去伺候了。”

这话自是墨烟不敢接的,也就只是赔笑。

郑明珠笑道:“大爷说你们都是会看账本子的,你倒是什么时候学的呢?”

墨烟说:“大爷外书房的开销和进账都是单独的,不走公中的帐,都是我和宣纹姐姐管着这一块,也就学了起来,也有一年多了。”

“一年多?”

墨烟见她单留心了这个时间,只得解释:“原本是宣纹姐姐管着的,后来大爷大婚了,就叫宣纹姐姐把帐移交给我。”

这是个什么缘故呢?郑明珠忍不住想。

墨烟圆滚滚的眼睛转了又转,她心中自是明白,当初少夫人进了门,大爷的意思便是叫宣纹姐姐把事情交了,从外书房移出来,到少夫人身边伺候,过阵子抬姨娘,后来不知怎的,宣纹姐姐把事情都交清了,却依然没有到甘兰院来伺候,就这样混了两个来月,大爷便不提出来的事了,倒叫宣纹姐姐揽总外书房的事儿。

墨烟虽是疑惑,但这种事自然不是她一个丫头敢说的,便只得低头等着。

郑明珠想了一阵子,隐约觉得这个时间点的确敏感,估计和自己多少有点关系,可是又实在想不出原因来,也就不再多想了,只是又问了墨烟一些外书房的琐事,谁管着陈颐安的衣服穿戴,谁管着他的吃食茶水,东西出入之类。

说了半日话,翡翠进来回道:“通州庄子上两位庄头并铺子管事来给少夫人请安了。”

那日郑明珠问明了几房陪房的情况,便改了主意,吩咐山东那边的尽可以慢慢走,只先叫通州这近的和帝都的管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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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搅局

三个管事传进来,都在院子里磕了头,郑明珠便叫他们进来,在抱厦里坐了,只在前头搁了个屏风,郑明珠说:“看座,上茶。”

三人谢了座,外头跟着来的小子已经把账本子都给奉了上来,这原是郑明珠打发人叫他们的时候就吩咐过的,是以没有任何可推脱的地方。

郑明珠也没有使别人,只说:“墨烟,你去接过来。”

墨烟便过去与几个小子核对账本数目,郑明珠说:“劳动三位管事了。”

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个忙站起来,他看起来有五十来岁了,长的粗眉大眼,或因常在外头操劳,皮肤黝黑,皱纹满脸,笑回道:“小的们早该来给少夫人请安,只是庄稼人粗糙,没有呼唤不敢擅入,只想着把少夫人的庄子看好了,才是我们的本分。”

郑明珠点点头,说:“夏管事是当年服侍过我娘的,自是稳妥。”

郑明珠是前年熙和八年十月间出的阁,那一年的秋季租子已经收了进来,折了现银在嫁妆里,她昨日已经看了去年秋季的租子进项,与前年在内务府手里的时候差不多儿,知道没什么大碍,就算有小问题,也不会伤筋动骨。

另一个庄子却是国公府置的嫁妆,没有比对,郑明珠心中想查的是他,只不过夏长富老实稳重,从庄子进项来看,也没问题,郑明珠就先问他,以做个例。

郑明珠问了几句这三人家中人口,便说:“我年轻,本来不懂这些,只是如今出了门,少不得也要问起这些事来,如今这是第一遭,索性仔细些,烦三位管事说的明白点,庄子大小,田地土地,种些什么,铺子开在哪里,多少伙计,买卖情况,都说清楚了才是。”

三人俱站起来,垂手应是。

夏长富就说:“小的看的庄子在通州南边儿上,一共八百一十三亩,其中七成是水田,另有坡地,沙地,林地,佃户有七十一户,是按三七收租子的,水田都是种的稻谷,坡地种菜,沙地种了果树,这也是年年都一样的。”

他一边说,郑明珠一边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因昨晚陈颐安歇在她房里,她就没来得及看,此时方拿了出来,一边听一边核对亩数,听他说的数目对的上,也就没有多问。现在不过问一下大概情形,真有问题还得看了缴上来的细账才知道。

夏长富说了一盏茶时分,方才把这庄子的大概情况说完,郑明珠一直细细听着,没有发问,直到说完了,郑明珠才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清楚了,回头我瞧瞧账目,若有不懂的,再问罢。”

夏长富连忙答了个是字。

接下来便轮着裴国海了,因这是新置的庄子,里头的小管事也有原本庄子里头的,也有府里去的,自然更复杂一点,郑明珠也自要更仔细些,这裴国海看起来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表情很少,从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夏长富说话的时候,他也不曾抬起头来看一眼。

此时他听郑明珠点他的名了,连忙站起来:“小的也是当年公主的陪房,只当年是小的的爹出头儿,自从四年前小的的爹去了,内务府白总管才点了小的上来,原是管着京郊小叶园的,后来少夫人这边置产业,大少爷说国公府要在通州挨着夏爷这边给少夫人再置一个庄子,一起陪过来,因是新置,大少爷便把小的调过来管着这边了。”

郑明珠倒没想到是这样,听他说起来,他竟是哥哥看中的人了?郑明珠其实对郑明玉实在说不上熟悉,认真想起来,竟连见也没见过,可是,就那么一件事情,她对他真是说不出的信任,连带的对他看中的人,也是信任起来。

郑明珠正要说话,却见院子里头,顾妈妈走了进来,她一见那位管事,就笑道:“三位大爷来了,一路辛苦,这是正说事呢?”

三人都认得她,知道她在这院子里头有多威风,都站起来问好,顾妈妈说了两句,就笑对郑明珠说:“少夫人,舅太太来了。”

应是朱氏的弟媳吧,原来是搬了救兵,不过郑明珠实在想不出来这位舅太太对自己能有多大的影响力,说实在话,因自己母亲是元配,朱氏是填房,朱氏在自己母亲灵前执妾室礼,按照律法,单对她和郑明玉,这连正经亲戚也算不上,只不过世俗里头,她倒也要称一声舅母的,并不应太过无礼。

或许,是对原本的郑明珠有影响力?

郑明珠也没空多想,只淡淡的说:“可回过夫人了?”

顾妈妈脸上笑容一僵:“这却没有,只不过平日舅太太来,少夫人也并没有次次都回了夫人的,横竖夫人也忙,只怕没得空陪着舅太太。”

郑明珠说:“妈妈越发糊涂了,亲戚往来,怎么能不回夫人,就这么悄悄的带了进来,知道的人,说是下人不知礼,不知道的人,倒要说咱们眼里没人,没拿亲戚当回事。或说舅母不知礼了。”

这话说的,就差点名道姓的骂了,尤其是当着这三个管事的面,顾妈妈越发觉得多年的脸皮都被拔下来了似的,只得赔笑道:“原是舅太太说只是来瞧瞧少夫人,不用惊动夫人了。”

“舅母客气的话,难道我们就能当真了么,妈妈陪着舅母去给夫人行礼,就说我这边有点事,先请夫人陪着舅母,完了我就去陪舅母说话儿。”

顾妈妈笑道:“少夫人您是知道的,舅太太可是特地来瞧您的,不如请了舅太太进来坐着,倒便宜些。”

她倒是事事都要驳回,这样没眼色的人倒也少见,郑明珠又好气又好笑,只等着攒着和她一块儿算账,此时懒得发作她,只说:“我说了就是了,你只管去办,把舅母陪好了就是了。”

顾妈妈越发觉得没面子,只得答应了,恹恹的去了。

那朱家舅母其实是来惯了这侯府的,早先就打发了小子来报信,此时刚到门口,不见郑明珠来接,只看到顾妈妈一个人等在垂花门,倒是奇怪。

她最爱走的亲戚便是这侯府,国公府虽也尊贵,只不过掌事的是姐姐,且为人实在精明,哪里如同在侯府里头,正正经经的嫡长媳对她也是恭恭敬敬,每次必到垂花门亲自迎接,赶着叫舅母,虽然侯夫人不大见她,她也愿来。

朱家舅母自己原是个三品文官的庶女,嫁给国公府庶子倒也算是高嫁,尤其是丈夫生母虽是妾室,却是十分得宠,同胞姐姐又是教养在老祖宗膝下,后来嫁进国公府做填房,也是正正经经的正室了,且元嫡长女对她也是爱重亲近,言听计从,连同自己,竟也是侯府嫡长媳的舅母了,在这侯府里竟也十足贵重起来,家里人见她常来往于公府侯府,如今便是回娘家,说话倒比正经嫡女出身的姑奶奶还强几分。

此时朱家舅母下了轿,看了一眼就皱眉道:“外甥女呢?她如今倒也拿大了,还等着我去她院子里才肯出来吗?”

顾妈妈一脸愁苦,赶着上来扶了她,悄悄说:“舅太太不知道,如今您那外甥女哪里还是以前,如今她人大心大,我是再说不得一句话的,我说一句话少夫人必要驳回,刚才我进去回少夫人您来了,她跟几个陪房管事说话,也不说出来迎,倒是叫我陪着您去给夫人行礼,我劝了一句,立刻就发作我呢。”

朱家舅母不悦道:“见夫人做什么,你没给她说我是来看她的,她有什么大事呢,就坐着不出来,那我就进去亲自瞧瞧,你也是,你是她太太给的,这种时候,你就该端出太太来训斥她才是,她难道还敢驳了太太不成。”

往日里这些事朱家舅母看的多了,郑明珠虽是元嫡之女,在她姐姐手里却是听话的很,丝毫不敢违逆,便是出了阁,也是要她怎么样便怎么样,连自己说话,也是好使的很,倒也养成习惯了。

顾妈妈巴不得她去甘兰院,忙笑道:“正是,论理,舅太太这话才是,只是到底少夫人是主子,我是奴才,也不敢多说什么,还得要舅太太去劝一劝才好。”

朱家舅母便让顾妈妈扶着,带着小丫头子往甘兰院去。

刚穿过月洞门,却见夫人身边的丫头紫香笑吟吟的迎了过来:“刚才少夫人遣人来说过了,这会子不得闲,叫顾妈妈陪着舅太太先见了夫人略坐一坐,夫人这会子因不在上房,正在梨花厅呢,便使我来接,免得舅太太走了冤枉路。”

朱家舅母无法,只得随紫香过去,向来是她到侯府来十次,也见不了侯夫人一次,侯夫人的交际圈子,她自是挨不上边,她那种身份,见到陈夫人那样的出身地位,先就矮了半截,高门贵女的气派,实在让她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非常高兴,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地雷!(朱砂那个不算)谢谢雾都!鞠躬

高门威风

陈夫人正在梨花厅和一个妇人说话,见朱家舅母进来行礼,并不站起来,只安坐着受了礼,请她坐了,便笑道:“安哥儿媳妇这会子正忙,舅太太就在这略坐一坐,这是我娘家妹妹,并没有外人。”

根本都没有介绍的意思,显然是没有拿她当正经亲戚来待的,朱家舅母心中忿忿,却哪里敢发作,这又不是郑明珠,她敢发作,没脸的必是自己。

她只得强笑了笑,看那女子,陈夫人的妹子听了自己姐姐这两句话,心中早明白了,便只是矜持的点点头,也并不多言。

朱家舅母只悄悄的打量着陈夫人的妹子,只见她穿着石榴红妆花十样锦小袄,遍绣不落地缠枝花绫缎裙子,腕间两对绿的透水的玉镯子,头上单压鬓的一朵巴掌大赤金嵌红宝石鬓花就耀花人的眼,通身的富贵气派,且又生的花容月貌,此时笑语晏晏的和陈夫人说着家常。

陈夫人偶尔也和朱家舅母说一两句,可是两人本就不是同一个圈子的,身份地位都差的远了,身边来往交际的都不是同样的人,自然没什么可说,朱家舅母只觉得讪讪的,坐立不安,只盼着郑明珠早点过来。

偏郑明珠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打发了她去陈夫人那里之后,便接着听裴国海说话,他管着的庄子就在夏长富管的庄子旁边,但还略大一点,是两个小庄子买下来合成的,中间还有一条小河,有田有水,倒是十分难得的,裴国海仿着夏长富的说法也说了一通,听起来也是十分明白的。

郑明珠本来就只是先问个话而已,是以听说了大概差不多,便不再多问,也是温言勉励了一番,就叫了吴建荣。

要真论起来了,倒是铺子才是郑明珠拿手的,商家逐利,田地虽稳妥,其利却十分有限,哪有商铺来的快呢,唐家基业,自然也是也商铺为主,郑明珠最熟悉的也就是打理商铺。

而且,她也和如今一样,自然是轮不到她亲自打理每一间铺子,只是揽总管理。

吴建荣较为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看起来倒是精明干练的很,听郑明珠说了,满脸笑容的站起来回道:“小的原是在国公府当差的,后蒙国公爷和太太恩典,选了小的出来伺候少夫人,如今管着帝都八处铺子。”

听了这句话,郑明珠一时间突然灵光一闪,猛然警醒,如今并没有人知道这个身份换了人,也就是说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自己对国公府的太太态度完全变了,她深知,人的想法常常是根深蒂固的,不大可能一夕之间就完全变一个样,总是一点一滴的改的,所以才有循迹一说,就如同顾妈妈,原本是一天一天把她的心给养大了,天长日久,就固定了下来,自己这才十日不到,虽然好几次下了她的面子,可在她心中,依然下意识的认为郑明珠会听太太的,自己靠着太太这颗大树,就没什么可怕的。

这并不是看不懂形势,而是想法转不过来。

如今这吴建荣也是,特特的提了太太,或许是想要自己格外看重他吧,他是国公府出来的,又是大总管的儿子,顾妈妈的小叔子,只怕对郑明珠的情形,比其他几个管事熟悉的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那其中…

郑明珠心中暗暗的警惕了,只面上不露出来,只听他说着这些铺子各有多大,卖些什么,雇了多少伙计,也如同对其他两位管事一样,并没有多问,听他说完了,才笑道:“我清楚了,几位管事且暂回四喜胡同,我这边看了帐,再请几位来吃酒。”

三人听了,都忙站起来,笑回不敢,又磕了头,便退了出去。

郑明珠问墨烟:“账本子有多少?”

墨烟过来回道:“回少夫人,夏爷缴上来账本七本,裴爷缴上来八本,吴爷也是八本。”

郑明珠点了头:“你先替我看看,你觉得不对的地方就写下来,我回头再看,翡翠,去把她们三个都叫进来,我有话吩咐。”

今日当值的是翡翠和玛瑙,翡翠便又叫小丫头去后头叫了珊瑚和玲珑进来,在郑明珠跟前一字排开,郑明珠说:“你们几个都是没学过这些庶务的,如今都大了,学一点无妨,从今日起,不再如往日那样轮值了,珊瑚和玲珑单只管帮着墨烟,也就学一学,学得了多少便看你们的造化了,翡翠和玛瑙只服侍我,你们今后再学,横竖有的是机会,辛苦这几天,完了我自然赏你们。”

四个丫头都应了是,郑明珠便对墨烟笑道:“你是大爷跟前得用的人,自是比她们强,便要你多指点她们,若有一两个聪明的,学得会的就好,若是一个也学不会,我就不放你回大爷那里了。”

墨烟忙应了,又笑道:“少夫人说哪里话来,姐姐们都是极明白的人,自然是一看就会,我不过分说分说便是。”

正说着,顾妈妈又走到门口来了,对郑明珠说:“少夫人,舅太太坐了有一阵了,因说少夫人忙,几次三番要走,还是奴婢死死劝住了,这会子几位管事都走了,少夫人这就过去么?”

郑明珠便款款的站起来身来,一边笑说:“瞧妈妈这话说的,难道夫人陪着,不比我有面子么?舅母自然是明白的,有多少亲戚来,略远一点的,夫人还不见呢。”

说着便带了翡翠玛瑙去了梨花厅。

顾妈妈说:“不是夫人陪着不好,只是姨太太也来了,未免冷落了舅太太。”

姨太太?听起来应该是陈夫人的姐妹。郑明珠这些日子因怕露出马脚,早在几个丫头嘴里不动声色的套了许多话出来,把两家人近些的亲戚故旧都弄的清楚了,陈夫人只有一个嫡亲妹子和她一样嫁在帝都,是忠勤伯赵家嫡次子的正妻,想必就是说的她吧。

待进了梨花厅,见陈夫人旁边那个女子容貌和陈夫人有三分相似,神态亲密,便知道猜的不错,盈盈的行下礼去,口称姨母。

陈夫人的妹子邓二奶奶淡淡的笑着,寒暄了两句,郑明珠笑道:“云妹妹没有来么?成哥儿呢?”

赵二奶奶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居长,今年才十二岁,儿子十岁,她听了就笑道:“成哥儿如今上学了,拘的紧呢,云丫头倒是来了,早去娴姐儿房里说话去了。”

郑明珠抿嘴笑:“她们姐妹倒是要好。”

说了两句闲话,这才转过来对着朱家舅母笑道:“难得舅母今日也来了,正好热闹。”

朱家舅母说:“我来得倒不是时候,外甥女忙的人影儿都不见。”

郑明珠依然笑盈盈的说:“瞧舅母说的,怎么不是时候了,今日是难得母亲有闲,又有姨母也在,便是下帖子请,也没这么巧的,往日里来,母亲都忙,话也没好生说,今儿舅母倒要多说一阵子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