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与玛瑙忙上来服侍她换衣服,又匀了面,梳了头发,戴了一套新送来的赤金嵌青金石丁香花的鬓花,一支赤金珍珠的凤钗,便去荣安堂见陈夫人。

陈夫人也已经用过了午饭,也正在梳妆,郑明珠忙上前领着丫鬟服侍,奉承了些好话,又把先前装好的礼物交给陈夫人,陈夫人很高兴,叫交出去搁在一起,又笑道:“我瞧你怎么有点精神不大好?”

郑明珠笑道:“原是平日里歇惯了午觉,就有点没精神,待过了这困头就好了。”

陈夫人点点头:“我说呢。我还怕你身子不爽利。”

说话间已经收拾停当,郑明珠便扶着陈夫人出门上轿子往宫里而去。

陈夫人显然是早送了帖子进宫的,有太监在门口等着,见她们婆媳就笑道:“太子妃正念呢,可巧就来了,侯夫人、少夫人请随我来。”

陈夫人看起来与这公公是熟识的,笑道:“怎么竟劳吴公公亲自前来,可折杀我了。”又拿银票打赏。

吴公公一路又奉承了几句,引了她们进了一处偏殿,大约就是太子妃日常起居的地方。

太子妃一身杏黄色双蝶软缎常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没有用凤钗,只简单的带着一只赤金拉丝嵌祖母绿的簪子,簪头的凤凰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嘴里衔着一溜莲子大的圆浑的珍珠,直垂到额角。

满脸的笑容,十分的大方明丽。

陈夫人与郑明珠上前行礼,太子妃早命女官扶起来,赐了坐,上了茶果,太子妃笑道:“舅舅、舅母身子可好,一向很是惦记。”

陈夫人笑道:“不敢劳娘娘挂念,侯爷也就是那点晚上睡不大安稳的老毛病,上回娘娘赐的那药膏子,吃了倒似有些效似的,前晚竟睡了两个更次,醒了一炷香时分,又睡了近一个时辰,好几年没见着侯爷睡的这样好了。”

太子妃便笑道:“既有效,索性把药方子一并拿去罢,这原是新来的苏大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星下世呢,也就十□的年纪,竟比太医院里头那些经了事的积年老太医们更强,听说是靖国公的世子爷不知怎么了,晕过去四五天,太医院的医正院判并各位大人轮流看了四五天,都说不中用了,这位苏大人原是世子夫人一个远房亲戚,只是进府里给世子夫人送一点东西,无意中撞见了,一根银针就把世子爷救回来了,登时就成了靖国公府上的救命菩萨,后来又荐到了太医院,听说…”

太子妃掩嘴一笑:“听说太医院的大人们原本很看不上一个小孩子,倒出了些难题,没想到一样也没难住人家,倒叫他站稳了脚跟,且我还听说,若不是圣命难为,人家苏大人闲云野鹤惯了,还不情愿进太医院呢。”

郑明珠眨眨眼,这位太子妃是因与陈夫人十分亲近,还是因她本身就这样爱说话?郑明珠见了这样多的贵女,第一次见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

就一个药方子,她就能把人家御医的来龙去脉说的这么详细。

陈夫人嗔道:“娘娘竟还是这么着,如今娘娘连小郡主都有了,还这般爱听人说这些闲话儿,说起来,我真替大妹妹发愁。”

郑明珠心中有点吃惊,虽说是舅甥,到底如今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可这无外人时,陈夫人与太子妃说话竟这样亲近无妨碍,简直是教女的口吻,可见感情不知多亲厚。

太子妃扑哧笑了,站起来走到陈夫人身边,拉着陈夫人的手撒娇道:“也就无人时与舅母说一说罢了,舅母又教训我,当着别的人,我自然慎言的很了。”

说着就顺势坐到陈夫人身边来,陈夫人笑道:“这样大的人了,还撒娇,你表妹也得笑话你了。”

郑明珠连忙表示不敢。

太子妃笑脸明媚之极:“让表妹见笑了,因许久没见着舅母了,未免忘形些,平日里我原不是这样儿的。”

郑明珠只是保持笑容,不敢胡乱说话。

她只是觉得,便是自己旁观,也很轻易的觉得太子妃与陈夫人颇有点母女之情,十分亲密和随意。

陈夫人问:“小郡主呢?怎么没见。”

太子妃笑道:“舅母来之前刚看着她吃了奶睡着了,就没抱来,待大一些再看她吧。”

两人说了这半天闲话,郑明珠都还没搞清楚陈夫人今日进宫来是为了什么,却听得太子妃问道:“安哥儿还好么?说起来还是舅母有福气,我进宫这五六年,也就前儿在慎王府见了安哥儿一面,当时走个对脸儿,我竟差点儿没敢认,还想着这是哪家公子这样出息,没想到是安哥儿,这娶了媳妇真是越发沉稳了,那通身的气派,简直比当年的舅舅还强了,啧啧,真真是出息了,比起我家里那些弟弟们,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就是太子爷,这两年也没少在我跟前夸安哥儿办事沉稳,很是得力,我瞧着,这侯府今后交给他,舅舅舅母再没有不放心的了,便是连我,也都得靠了。”

这太子妃噼里啪啦一大串,郑明珠都茫然了,简直听的发昏,这位太子妃,在无人处,在亲近的人处,竟然这样出乎人意料的活泼和话痨?

大概,是在这宫里憋久了吧。

郑明珠看一眼陈夫人,见陈夫人坐的安稳的很,显然是早明白她的秉性的,待她说完这一大篇赞陈颐安的,才笑道:“在娘娘跟前,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安哥儿自是个好的,我只发愁,要是青哥儿能有他哥哥一半儿,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郑明珠顿时明白了陈夫人这次进宫的缘故了。

太子妃果然很关切的问:“青哥儿又怎么了?要我说,青哥儿也是舅母给惯的,原本我就见过两回,安哥儿要打他,舅母还护着,就是舅舅那里,舅母还总替他掩饰着,其实,还不如打两回,只怕还好些,到如今反是舅母来愁了,要论我们家那几个弟弟,真比起来还不如青哥儿闹腾呢,爹爹恼了照样儿捆起来打,打一回总要老实些日子,舅母,青哥儿怎么着了?”

陈夫人笑道:“他哪有怎么着,你也是爱操心,不过是因他也大了,我也在替他相看着女孩儿,早些成亲了,只怕还好些。可他那个性子,媳妇若是个和软性子,我怕他委屈了人家,若是太刚强,又怕他夫妻不好,时日久了,家宅不宁,实在是为难的很,我想着,倒不如求尚主,便来与娘娘商议。”

太子妃就笑起来:“尚主可不容易,那一日庄慧妹妹又在公主府威风起来,颇闹的不像,太子爷还特地吩咐我去公主府劝她呢,哎哟舅母不知道…”

眼看她又要说起来,陈夫人总算不顾礼节的打断她了,笑道:“庄慧公主是皇后所出,自然傲气些,青哥儿也不敢求这样身份的公主,那一日我瞧着,七公主倒是和气大方,娘娘觉着呢?”

太子妃想一想,笑道:“七妹妹倒的确温柔和顺,舅母说的不错,虽说性子好,到底是公主,君臣身份在那里,青哥儿也委屈不了她,有公主管束,青哥儿慢慢的懂事起来也未可知,我瞧着是件好事,刘昭仪那里,舅母只怕已经见过了吧?想必也是情愿的吧?舅母今日与我说,便是要去圣上跟前提了?”

郑明珠在心中暗暗点头,虽说这位太子妃很活泼很话痨,却依然是个极伶俐的,几乎不用想,就把事情都猜的七七八八了。

自己身边,聪明人实在太多了。

陈夫人笑道:“娘娘说的一点儿没错,正是如此,是以来求娘娘,青哥儿是你表弟,也是名正言顺的。”

如今后宫虽说是贵妃娘娘代掌凤印,掌后宫诸事,但毕竟不是皇后,公主的婚事她也不过只能建议罢了,且太子妃是正经主子,又是嫂嫂,太子妃来提也并无逾矩之处。

太子妃就笑道:“既如此,这事就交给我罢,舅母放心,我觉着这是极合适的,圣上定会欢喜的。”

陈夫人便说:“娘娘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大人跪了,我就写个春困,怎么就都认为女主要生包子了…我顿时觉得不让明珠生简直就是天怒人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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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原来是这样

太子妃又笑吟吟的转向郑明珠:“表妹也难得进宫来说说话儿,我是一直盼着呢,我从小儿没有姐妹,舅母家里虽说有几个妹妹,却又都小,也不大说得上话,表妹平日里闷了,只管递帖子进宫来找我说话儿,只这宫里规矩大些,怕表妹委屈了。”

郑明珠本来只挂着笑坐在一旁陪衬着,没想到太子妃突然对她说话,忙站起来答道:“臣妾不敢,娘娘召见臣妾,是臣妾的福气。”

太子妃见她这样规规矩矩,竟站起来过去,亲自拉她坐下来,笑道:“咱们一家人,这样见外做什么,我做姑娘的时候,我娘身子骨不好,总在外头调养,我一年里头倒有七八个月住在舅舅家里,安哥儿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你我本该亲近才是,再说了,你又是太子爷嫡亲的表妹,真是再亲近不过了,只如今我在宫里不好出来,也都生分起来了。这会子在我这宫里,没有外人,表妹自在些才好。”

郑明珠一脑门子官司,只低头应是。

陈夫人笑道:“亏得你在宫里出不来,若不然,谁经得起你那样呱噪,明珠又是个柔和安静的性子,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

太子妃笑道:“舅母如今有媳妇了,只疼媳妇,就不疼我了,说起来我瞧表妹这样安静柔顺的样儿,安哥儿又是那样一个霸王性子,从小儿说一不二,表妹可不知如何委屈呢。”

郑明珠真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又恭敬又不失礼的答话,这位太子妃,口角如此剪断,言语间又如此亲近,郑明珠本就一肚子心思,如何与她亲近的起来。

陈夫人在一边看着,见郑明珠只管不说话,便笑着解围道:“你可别吓她,我瞧他们两个如今倒好,且安哥儿自从成了亲,性子倒比从前好了些。”

太子妃捉狭的笑道:“有个这样美貌的媳妇,任谁性子也得好,就拿前儿说起,我在慎王府那大花厅后头碰到安哥儿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这些年没见,我便拉着他说话儿,舅母知道,以往安哥儿总嫌我啰嗦,这会儿竟倒好了,我说了半日话他也笑嘻嘻的,居然没打断我,可不是奇了么?我还想着这人怎么转性了,原来是表妹的功劳。”

郑明珠依然一声不吭。

太子妃又拉着郑明珠笑道:“说起来那一日我又想起笑话儿了,表妹记得吗,那一日慎王府有位寄居的表小姐——原是慎王妃娘家的远房侄女儿,无端端的就落到水里去了,就是蔚雪亭那边,也不知怎的,那边本来是女眷宴饮的地方,按理就不该有外男,偏生慎王世子的侍卫首领就在那亭子里头,就从水里把表小姐抱了上来,表小姐哭着要寻死,不得已,慎王爷只得让表小姐嫁给那位侍卫首领了。哎哟,那可热闹来着,可惜我没能多留一会儿,也没看全那热闹。”

太子妃那种没看全八卦的遗憾语气,在往日里,郑明珠必然要引为知己,可这个时候,她震惊了,先前那些她都只是想:啊,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件事,她真的震惊了!

此时郑明珠一点儿也笑不出,只是很简单的说:“那一日臣妾身子不大好,只坐了一坐就走了,并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妃便笑道:“啊对,我也听说了,表妹身子一直不大壮健,不如宣苏太医给表妹瞧一瞧?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也是好的。”

郑明珠无动于衷,陈夫人倒听到耳朵里去了,忙笑道:“这倒是好,明珠原本身子就不大好,今年过年那阵子又病了一回,如今还吃着常太医开的那丸药,我瞧着也没什么大效用,换个人瞧瞧倒也使得。”

太子妃会意,郑明珠与陈颐安成亲也有一年八个月了,还没有喜讯,陈夫人自然是着急的,她便笑道:“舅母说的是,苏太医在调理上与太医院的太医也有些不同,换他看一看,或许有些效用,明日我就吩咐人去叫他,舅母放心就是。”

陈夫人笑着道谢,郑明珠也跟着道了谢。

大约是太子妃也觉得这个表妹实在无趣,跟她说什么都没什么反应,那一腔亲近之心就淡了许多,只与陈夫人笑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要舅母帮我。”

陈夫人就等她说。

太子妃笑道:“原本我想找娘的,没承想我娘又去锦山别院调养去了,我想着也不打扰她老人家了,正巧舅母来看我,舅母跟我娘也是一样的,便偏劳舅母就是,还请舅母替我寻两个积年有经验又靠得住的嬷嬷来。”

陈夫人一怔,忙问道:“娘娘这是…又有喜了?”

太子妃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喜悦,点点头:“也是才知道的,偏巧张嬷嬷上个月才告老回乡,我想着,她年纪也大了,是该回去享享儿孙的福了,便请舅母帮忙才是。”

陈夫人喜道:“阿弥陀佛,真是好消息,娘娘放心,我回头就给娘娘送来,别的也罢了,靠得住是必然的。”

两人又絮絮的说了半日保养怀孕育儿的话题,郑明珠依然一声不吭坐在一边,不为所动。

太子妃不自觉的瞧了她好几眼,心里嘀咕,这位表妹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陈夫人与郑明珠在宫里直到申未才出来,郑明珠在宫中统共没有说几句话,陈夫人寻思,这媳妇眼看着比以前活络了不少,又明理懂事了许多,怎么一进宫,竟又这般木讷了起来。

待到了家下车的时候,陈夫人便说:“我瞧你脸色不大好,你回去歇着吧,不用过来了。”

若是往日,郑明珠怎么着也要领着丫鬟把陈夫人送回荣安堂再回去,此时也不知是怎么的,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回甘兰院了。

倒让陈夫人有些疑惑,是有点不大对劲的样子。

陈夫人回了荣安堂,梳洗过后,换了家常穿的衣服,便吩咐传晚饭,见送来的菜里有一道蜜糖山药糕,便吩咐洪妈妈:“上回我见少夫人喜欢这个,你把送去甘兰院给她。”

洪妈妈有点奇怪,低头应了是,拣了那碟热糕,叫丫鬟拿食盒装了,笑问道:“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陈夫人轻轻说:“你去瞧一瞧就是了。”

洪妈妈虽觉得疑惑,还是带了丫鬟去了。

不一会儿,洪妈妈回来回道:“奴婢去给少夫人送了东西,去的时候,少夫人正在用晚饭,说了夫人的话,少夫人说多谢夫人赏点心。大爷也在,只叫丫鬟拿过去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陈夫人轻轻点了头,洪妈妈又说:“奴婢瞧着,少夫人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吃了半碗饭,吃了一块儿山药糕。”

陈夫人便觉得,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与郑明珠对坐吃着晚饭的陈颐安却没有觉得郑明珠有什么异样,在回到甘兰院不久,郑明珠就从那种脑中嗡嗡响的状态回过神来。

她感觉在宫中的时候,自己似乎是漂浮在空中的,行动说话都似乎不受自己支配一般,突然就迟钝起来,那些话明明都听在了耳朵里,却反应不过来。

郑明珠叹气,太子妃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自己很明显是误会了,而联想上回陈颐安发作春杏和姨娘们,郑明珠不是傻子,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这事儿与她当初所以为的简直是南辕北辙。自己当初想的太少,这其实并不是那样简单。

此时回想,以陈颐安的精明以及事无巨细的掌控力,若真有这样的隐私事,对方又是这样的身份,必然暗中有侍卫清场控场,哪里轮得到自己散个步都会无意中听到?

只是那个时候,一径伤心难过,这样简单的漏洞都想不到,那么,春杏的举动,就更值得深究了。

她猜想,她听到的东西大约是和那位慎王府的表小姐及侍卫首领有关,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只听到几句话,本来就不足以判定事情的全貌。

郑明珠想,她完全是弄拧了。

她原本以为是一个私密的谈话,实际上却是好几人在那里。

这样一想,郑明珠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笨蛋,怎么会想到那种误会上去?

此时回想,显然这件事是宣纹一手做出来的,她当时正揽总陈颐安外书房事务,这件事必然是知道的,至于具体她的目的是什么,郑明珠觉得,误会这样一段话显然不是宣纹的目的。

宣纹无法肯定他们会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而自己又能听到多少。

所以…郑明珠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针对她的另有其事!

春杏把她引向水边…亭子里有慎王府的侍卫首领…救起落水的表小姐…宣纹是想坏了她的名节!

若是落水的是自己,那可不能效人家闺阁中的表小姐嫁给这位男子了事,那个时候,她要如何收场?

虽说是意外,可到底名节有亏。

郑明珠想到这里,登时觉得寒气上身,自己这算是逃过一劫还是运气不好呢?按照后果来看,自己大约算是运气不错的了。

郑明珠叹口气,果然这高门后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许多,自己半点不能放松,略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92问话

当日在慎王府,若是真的着了道,郑明珠这个名字就将沦为笑柄,还如何出门应酬?如何在外立足?

那样的话,又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郑明珠此时真是后怕,如今细细推敲,陈颐安插手了慎王府这件事是必然的了,于是外书房就自然知情,而那正好是她剥夺了宣纹外书房之权的时候,宣纹愤怒之下,临时便借此做了安排,虽不知她具体如何策划安排,但就自己的情况来看,当时自己是听到唐家的事,太过悲愤才走了出来,并不是被春杏引出来的,是以大概在时机上就与她的计划不符,待走到蔚雪亭前的时候,那位侍卫首领应该正在与那位表小姐,连同慎王府某人,和陈颐安在那处偏僻地方说话儿。

春杏见时间还早,若是郑明珠先到亭子里,那位侍卫自然不敢再来,是以春杏小心的引着郑明珠去看那异花,应该是想拖延时间。

却没想到听到那样几句话,又有陈颐安的声音,郑明珠吓到了,春杏又何尝没吓到呢?

于是这一次计划便夭折了,但却引出另外一个误会。

大约这对宣纹来说,虽不顺利,却又不见得完全失败,主母听到大爷这样的阴私事,从而引发出什么样的后果,她虽然不能预料,但搅混池水,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如果自己的猜测接近事实真相,那么绝对不是春杏一个人做得到的,慎王府里应该还有人要帮忙才行。

这个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切入口查一查。

这一件并没有真正发生的事,和这一次无意听到的八卦实实在在的给她敲了一个警钟。

她原本以为这些姨娘们只要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呆在后院里,就不用怎么理她们,如今看来,这简直是妄想。

或许是当初发现这郑明珠的生活漏洞太多,亟需处理的事也太多,又有陈夫人亲自出面处置了方姨娘,一时间就并没有多少精力分出来考虑姨娘们的事。

今后可要打起精神来才是!

郑明珠原本觉得,护住了唐家,自己的责任就已经结束了,可以平平静静的过几天安稳日子了,一直过到上苍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个漏洞,收回这一切的时候。

可是,如今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安稳日子大约永远也不会来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而至于那无意中发现的真相,郑明珠这个时候觉得,这其实并不怎么要紧,现在这个状态很好,她无意改变。

她现在觉得,当初第一眼看到陈颐安的爱慕,那完全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一时的迷惑而已,面对一个这样的天之骄子那种突然的震撼,陈颐安风采卓绝,突然的惊艳和迷恋大约是值得原谅的吧?

郑明珠自嘲的笑了一笑。

她越是在这高门大宅里生存,越是融入这个身份,便越是觉得,保持现在这种心态实在是一件好事,她信任陈颐安,她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陈颐安当自己的老板和合伙人,反而更轻松,更好相处。

她信任陈颐安,有陈颐安在身后,不管做什么事,她都觉得安心,觉得放心。

相反倒是她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的融入这个身份,这个家庭,追的上陈颐安的脚步,让陈颐安也能够这样信任她。

做了三个月的高门贵女,郑明珠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许多,知道有些东西其实过于奢侈,过于飘渺,并不需要去追求。

握住手里原本有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陈颐安心中没有别的女人,依然是一件好事,郑明珠虽然十分的想得通,可是现在依然如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的轻松,陈颐安要是真的和太子妃有点什么,她难免有一点难堪和尴尬。

现在这样,刚刚好。

陈颐安见她吃着饭都似有点神思恍惚,脸上却带着轻柔的笑意,不由奇道:“你今儿进宫吃了什么好的了,回来就这样儿。”

瞧这人说的话!

不克制一点真得被他气死。

郑明珠拉回神思,笑道:“今儿进宫,听到一个喜信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