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突然明白了自己只是徒劳,胡敦儒是不会改的。不过尽管他仕途不顺,但回了马驿镇上却也做出了一番功业。人本来也是不同的,又都有各自的好处,各自的不足,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了。

第132章 暴利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早,天气也比往年热,各种山野菜都长得十分茂盛,吴二爷的山货铺子开得恰逢好时节,每天收的山货都堆成高高的一座小山。

对比之下,宁家就可怜极了,每日到虎台县送货都不必用骡车,一两头驴子就够用了而德聚丰在虎台县里也只还留着望远楼等几家关系十分亲密的老顾主,其余的已经都由吴二爷供货了。

不过,如今德聚丰的人倒也不再闲着,除了专门拨出两个人负责山货生意,大家开始做粉条。原来这些日子宁婉将德聚丰后院不远处的一处房子买了下来,粉条作坊就开在那里,又托望远楼的掌柜帮忙从山东请了一个会做粉的刘老师傅,专门做绿豆粉条。

传说中粉条是大名鼎鼎的孙膑发明的,辽东人一向特别喜欢这种吃食,也常用各种粮食做粉条,平常种的高粱、豌豆、稻米都能做成,但是最好的还要首推绿豆粉条。用绿豆做的细粉丝洁白光润,放在阳光下银光闪闪,几乎是透明的,吃起来又韧又滑,上等席面里常能见到。

比起富贵人家常吃的细粉丝,寻常辽东人家更喜欢宽宽的粉条,用猪肉炖在一起,又香又有咬劲,大冬天时吃了还特别顶饿,在农家也够得上是难得的佳肴了。

一直关注宁家收购绿豆的吴家父子终于明白德聚丰想做什么了。既然山货生意被顶了,宁家便转行去做粉条,恰好镇子上没有专做粉条的作坊,甚至虎台县附近都没有,也算是一项不错的生财之道。只是宁家转行做粉条的时机有点不对,这还是山东来的老师傅到了大家才知道的,粉条竟是要在冬天才能做的,因为拉好的粉要在屋子外面冻实了才能最后成形,现在的天气只能做些凉粉,又因为不能存放因此每天不能做太多。

宁家这些绿豆看来要在手中压上一年呀!再加上请师傅的工钱,这一项恐怕就要赔上不少。不懂得做粉条的行情就随意入了行,吃了亏也是必然的!镇上早有知情的人家偷偷笑宁家了,毕竟是从山村里出来的,许多事儿都不明白。

吴家父子倒是顾不上笑话宁家,毕竟宁家亏不亏对他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只是万万没想到即使到了这样的时候,宁家也没有将山货生意全部停了,还是维持着过去价格对外收着货,虽然收到的货很少,但是却没有断过!

这让吴二就为难起来,他原是打算用上一两个月挤垮德聚丰的,但是现在他铺子里每天都要赔上几两银子,镇上所有收山货的小铺子早都关了门,唯有德聚丰巍然不动。

吴掌柜就埋怨儿子,“当初我就说这样做不对,现在可倒好,你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每天赔着钱,你娘要是知道了在地底也不得安稳!”

原来这笔钱是吴二的亲娘留下给他娶媳妇的,可是吴二不急着娶媳妇,一直嚷着要先立业再成家,一定要拿出这钱来做生意,所以吴老爷才会有如此一说。

吴二这两天在外人面前一直还维持着笑容,但是只要一进了屋子就沉下脸,人也瘦了许多,现在被父亲责怪了,他整个人瘫在炕上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猛地举起一只手捶在炕沿上,恶狠狠地说:“我就不信,宁家还能与我们僵持一年!他们家现在每天亏得很,山货生意太少不挣钱,绿豆压在手里又是赔钱,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德聚丰不管不顾地就是不停山货生意,他们将绿豆卖出去还能支持几个月,可是那样你的损失也实在太大了!”

“现在我只能孤注一掷继续下去了!”

儿子如果不硬撑着高价收货,肯定有许多人会重新流回德聚丰,毕竟他们先前与德聚丰关系不错,能够过来也是看在高价的缘故,加之宁家在这场争夺中十分地谦和低调,又使得大家对德聚丰的好感又多了一层。反之自家若是无故地降了价,一定会有人落井下石。吴掌柜权衡利弊,“要么不如我们先退了吧,虽然亏了些钱,但不过是小数,爹给你补上,你另选一样生意做。”

“不!我现在虽然难,但是宁家也不好受!他们家的邻居听得嫁到刘家的那个二姑娘天天在家里骂人,还不是实在没有出路了?只要我再坚持一段时间,德聚丰关了门,整个马驿镇的山货生意就都是我的了!然后我还要在附近的几个镇上和虎台县里开分店,将虎台县的山货生意都归于我们家,再然后…”

吴家做生意已经有好多代了,如今一家人都在生意场中,但是二儿子还是与旁人都不同,不比大儿子只是想将吴家的粮食铺子经营好,二儿子的心太大了,他从来没有看得上自家的粮食生意,他的目光落在了马驿镇以外。

对于这样的儿子,吴掌柜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最后他还是当初二儿子要出来做生意时的那句话,“你娘给你留的钱你只管折腾去,但是家里将来要分给你的那一份却不能随意动!”这样就是二儿子最后一无所有地回来,也有一份不小的家业,足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吴掌柜和吴二爷都没有想到德聚丰不但没有关门,生意反而很快火爆起来——如今他们家只卖绿豆就平白地挣了好几倍的利!

当初宁婉到吴家收绿豆时,吴掌柜不是没想到德聚丰想屯积居奇,但是他自已又否了,毕竟宁家的本钱没多少,就是尽力去收又能收多少?至多附近的一两个镇子而已。拿这么点货就想卖高价是不可能的,尤其绿豆不是必须吃用的东西,若是卖得贵了,许多人家就不会买了。后来又见宁家请了粉条师傅更将这个想法打消了。

可谁能想得到?今年天气热,辽东有几处发生了疫情,绿豆虽然不治疫病,但是官府的医官开的防疫病方子却是绿豆饮!听说绿豆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每日饮用便不易生疫病,于是绿豆的价一下子涨得让人不敢相信!

宁婉自然是提前知道的。只不过她先前的的确确没有打算借用这个机会挣钱,毕竟德聚丰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就很好了,何必放下正经生意而去靠疫病发财呢?她只是在三家村里多种了些绿豆以备自家和亲友之需。

至于做绿豆粉,她也真有此意。比起做灶糖、点心等等,做粉条更适合德聚丰,做出的粉条还可以与山货一同卖出去。但是明明准备冬天时再开始的作坊为了掩饰她屯积绿豆的行为也只能匆匆开业了,虽然难免被人笑不懂行而弄错了时间多费了钱,但这点消耗比起收益实在不算什么。

将吴家本来应该挣到的这笔钱移到了自己的手里,宁婉一点内疚也没有。如果不是吴家出动抢了德聚丰的山货,她也不会去收吴家的绿豆。事实就是,德聚丰收了山货就不会有余钱收绿豆了,如今收不到山货就正好屯绿豆。

事情就是这样奇妙。

吴掌柜在家里想了一天,还是决定自己去德聚丰买绿豆。当初外人以为两家势成水火时,宁婉就亲自过来收绿豆,还一直向自己笑嘻嘻的,在外人面前也从不说自家一句坏话,如今自己不去,却打发家里人去,难不成自己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吗?

德聚丰门前排起的长队比吴掌柜想像的还要长,其间有些人十分面生,想来是从外面镇子过来的,听说就是虎台县里都有人到德聚丰买绿豆呢!

这自然不是德聚丰将这一带的绿豆都买了下来,而是德聚丰的绿豆卖得最便宜!据吴掌柜所知,虎台县、柳枝镇、双台镇等处绿豆早卖出了平常的十倍价,甚至还有更高的,但是德聚丰的价却要比各处都便宜一半多。听说早有几家大户要将德聚丰的绿豆一次都按他们的卖价全买了去,可是德聚丰却都拒绝了。

德聚丰现在卖绿豆的规矩是每人至多买五斤,足够寻常人家一家人煮绿豆饮用的,免得有人多买再倒卖出去,他们这样半卖半送为的就是让大家都吃得起绿豆饮。因此远远近近的人都听了德聚丰的名,更感德聚丰的义。

这一次德聚丰果然是赚得盆满钵溢了,不只是钱,还有名声、人缘等等。

真正的望族大家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看来宁家将来必要发达的。吴掌柜杂七杂八地想着,一时心思早不在绿豆上面,不知不觉一径走到了德聚丰门前,刚要进去,却被排着队的人拦住了,“要买绿豆到后面等着!”

吴掌柜这才醒过神来,正要向后面退,不想宁婉已经看到了他,就笑着过来招呼,“吴叔,家里没有绿豆了?”

当然没有了,一粒都没有,早让你全买走了,要么怎么能到德聚丰来买?吴掌柜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笑着,“是啊,我来买点,顺便恭喜你们家。”

宁婉点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谁知道这一次让我撞了大运呢,这绿豆粉没做出来,倒将绿豆卖了,还真应了那天与吴叔的玩笑,我们家也做起了粮食生意。”又回头吩咐铺子里的伙计,“给吴叔称十斤绿豆送到家里,可不许收吴叔的钱。”

“那怎么好?我可不能白要宁姑娘的绿豆。”吴掌柜赶紧摆手,他果真不差这点钱。

宁婉还是笑着,“应该的,应该的,别人家不送也要送吴叔!”

第133章 客套

吴掌柜正与宁婉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着,这时刚好有人背着山菜过来,向着宁婉说:“德聚丰如此仁义,如今我们村里都喝了绿豆饮,竟没有一个生病的,因此大家就商量了,以后的山货就都送德聚丰了,钱由着德聚丰随便给!”

宁婉就摆手笑,“生意就是生意,哪里能随便给呢。我们铺子里定的价已经有三年多了,当初是认真算过的,再低些大家吃亏,再高些我们赔钱,因此倒不能变,还请大家能体谅。”

这些人就都道:“我们能体谅,德聚丰若是只为了钱,岂能将绿豆如此低价卖了?”说着要将山货送进铺子里。

“多谢大家,多谢大家!”宁婉感谢着,却没有将门口让出来,却拦着大家说道:“先前我们家也住在山村,每到春天就会上山采了山货到马驿镇、虎台县里卖,背着的山货有多沉也舍不得扔一点,为的就是多挣个一文两文的。现在镇上有铺子的收货价比我们家高,你们只管送过去,多得些钱我也替大家高兴。”

“将来各家收货的价要是一样了,那时大家再把货送到我们德聚丰吧,这样我们心里也舒服!”宁婉说着,十分诚恳地再三道:“大老远地背了这些山货来不容易,能多几文钱自然还是好的,大家只管过去。”这些天她送走的人也有好几十拨了,因此十分地熟练。

吴掌柜看着这群人被推到了二儿子的铺子,心里差一点吐出一口血。只看这些人背来的一筐筐的山菜,二儿子又要赔上一两银子!他顾不上再与宁婉客气,拱手道别之后直接去了二儿子的铺子,却没有见到二儿子,只几个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地收那些赔钱货。

伙计是高价雇来的,二儿子又许诺多收了山菜另有奖赏,故而大家劲头十足,手里忙着,嘴里还不停,“老乡,再有山货还送我们吴家,我们给的价可是最高的,而且有多少收多少,一概是给现钱,零头还会凑整多给呢!”

接着数钱的叮当声就响了起来,卖了山货的人接了钱走了,却说:“德聚丰可真厚道,一定让我们把货送到这里,这一筐就多得了十几文钱!”

二儿子每天流水般地赔着钱,得了厚道名声的还是德聚丰!吴掌柜觉得喉头一甜,他赶紧咽了下去,摆出一个十足的笑脸,与认识的人搭了几句话方才慢慢踱回家中,自己被二儿子的蠢铺子蠢伙计气得吐血怎么也不能被人发现!

这些卖山货的人未必知道太多,但是镇子上这么多相熟的人家怎么猜不透这里面的关窍?尤其还有专门与自己作对的老马,他早就四处宣扬自家就是要赔钱将德聚丰挤垮了,现在要是他见了自己吐血,还不知道怎么编派呢!

当初吴掌柜之所以同意了二儿子这样的手段,也是觉得以吴家的实力一两个月就会将德聚丰挤垮,那时再找个由头将价慢慢降下来,就算有人说上几句闲话,但时间一久事情也就过去了。

万没有想到的是德聚丰就是不跟着涨收货的价,就是没人送货也死抗着,形势反倒成了不是自家在逼德聚丰,而是德聚丰在逼自家。德聚丰多撑上一天,自家就要多赔一天。原想着毕竟铺面、伙计、牲畜都要消耗,德聚丰小门小户的能撑多久,不想又有绿豆助了他们的力,真是老天爷都占在他们一边!

吴掌柜回家直接进了二儿子的房,见二儿子竟还没有起来,炕桌上摆的饭动也没动,人正蒙被子大睡,一股怒火冲了上来,一把将被子掀了,“你睡死过去算了!”

被子掀开,露出二儿子憔悴的脸,蓬乱的头发,通红的眼睛,显然是好几天没闭上过眼睛,吴掌柜心就软了,“你的铺子赶紧关了吧!回到家里,总少不了你口饭吃!”

吴二腾地从炕上跳起来,“爹,德聚丰有问题!不,宁姑娘一定有问题,她知道今年绿豆会涨价!”

吴掌柜就哼了一声,“你想了几天就想出了这个歪理!宁姑娘是狐仙?还是有菩萨给她托梦?你倒是说说呀!”

“我虽然不知道宁姑娘怎么知道的,但是她一定知道!”吴二拉住爹,“你想,我们家开铺子收山货,价比德聚丰高,她岂不应该涨了价与我们一样?可是她就是不涨!这怎么能说得通?后来她又收了那么多绿豆,却请了个粉匠做幌子,其实却没做粉条,就连豆皮也只每天做一点点,就是等着直接卖了绿豆!我还让人去三家村打听了,她家的地去年绿豆种得特别多,收下的豆子都没有卖,所以我怀疑她早知道会有疫情的事!”

“你自己疯魔了就当别人与你一样疯魔!”吴掌柜哪里肯信,“宁姑娘又种又买绿豆其实是因为她早就想做粉条了,因此无论我们家怎么逼着她涨价她也不会涨的,她用做糖、绿豆糕、粉皮等等养着铺子不倒,然后将所有送货的人都推到我们家里,笑着看我们家赔钱关门的热闹呢!”

“这些我也都想过,可是我还是觉得宁姑娘不对!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怎么就有本事从一个小山村里走出来开了德聚丰,然后事事算计得一丝不差?”吴二盯着爹大声说:“我还知道德聚丰的生意不是宁掌柜说了算,而都是宁姑娘做主!”

吴掌柜动摇了一下,但他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生意,细想了一下还是不信,“如果宁姑娘当真知道疫情,她为什么不屯药材?要知道治疫病的那几味药涨了不止百倍!就是这绿豆她也没有全力以赴地屯,你想老马一向与德聚丰走得近,如果宁姑娘向他拆借些银子,或者合伙,他们能赚多少?”

吴二被这巨大的数目惊呆了,“也对,如果宁姑娘真能未卜先知,她怎么能放过这么多的钱呢!”

“所以你还是收了铺子吧,”吴掌柜疲惫地说:“一定要找好理由,别让人笑话。”

当初有多么雄心万丈,现在就有多么为难尴尬。吴家在马驿镇上繁衍了上百年,最丢不起的是脸而不是钱。

吴家二少爷病了,病得十分沉重,所以就连刚开起来没有几个月的铺子也只得关了。

“这点事儿谁看不出来?”马掌柜这些天极少在铺子里,不是在镇子上到处与人搭话就是搬了小桌小凳坐在街头与大家闲聊,还让伙计沏了铺子最好的香茶端出来,“吴二的病只是心病罢了,不信大家一起吴家看看?”

马掌柜端起铺子里最好的盖碗,学着他曾见过的大人物的样子,用碗盖轻轻地将茶叶拂过,呷了一口茶,让香茶在口中转了一圈再咽下,“这茶真香,无怪要十两银子一两,这壶里就沏了五钱银子啊!”

茶的香气路过的人都能闻到,更无论品茶的人了,大家啧啧称赞不已。

但是马掌柜推销好茶真只是顺便,他一定要把吴家的真相揭穿!“退上一万步讲,就算吴二真病了,吴家那么多儿子,怎么就不能分出一个帮忙管一管山货铺子?甚至也不必吴家人出面,山货铺子里的伙计就能将事都担起来,不过就是拿钱收货,再把货送到虎台县嘛!”

“一斤菜赔上半文,一天赔上几两又算什么?吴家还能赔不起?竟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来了,将铺子关了!一年时间都没坚持住!”马掌柜啧啧了几声,又呷了一口茶,“吴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当年他们家的老掌柜可是咬着牙撑了两年才把马驿镇上开粮食铺子的对手挤走了呢!”

镇上的老人自然知道这些往事,因此品着茶只笑笑听着,年青的就不免好奇了,“马掌柜,那对手是谁家呀?”

“生意被吴家挤垮了,人早就远走他乡了!”马掌柜没有说,却叹了一声,又冷笑道:“我就不信吴二的病一辈子就不好了!能在屋子里缩上一辈子!”

马掌柜固然是为了贬低吴家,但是德聚丰却免不了成了受益的。宁家上下包括伙计都被宁婉约束着不许说吴家铺子的事,若有送山菜的人问一声,也只道听说吴二少爷病了,铺子也就关了。就是有人问起吴家想挤垮德聚丰生意的事,宁家人也不接话,收货的价还是如常,并不因为现在送货的太多而降下去一文半文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绿豆饮的缘故,传得沸沸扬扬的疫情并没有传到马驿镇上,就是虎台县里也只有极轻的几例,天气稍凉下来,疫情也就消了。

这时宁家的绿豆早卖得一干二净,粉条作坊也早停了工,其实还是绿豆没有卖光前作坊就先停了,毕竟谁吃得起高价绿豆做的粉皮呢!

倒是收山货的生意火爆得不成,今年山货本就长得好,吴二开铺子这两个月挤垮了几乎镇上及附近所有的山货铺子,又将所有的货源都引到了马驿镇上,如今德聚丰正接了这个空档儿,虽然加了几个伙计,可是大家收山货送山货还是忙得跟陀螺一般,而那辆骡车有时一天要跑两次虎台县!

第134章 时机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时机,德聚丰遇到的第一个好时机就是在众人意识到收山菜挣钱之前开始了生意,第二个好时机就眼下。

借着这样难得的机会,宁婉当机立断在临近的柳枝镇上开了一家分店,派小柳去做掌柜。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德聚丰收到的山货除了三家村里相好人家送的之外,有一半是小柳到各处收来的。这样的能人宁婉岂能不用?她放心地将分店一股脑儿地交给小柳,只请了个帐房跟着记帐报帐。

从铺子里抽了几个人柳枝镇,铺子里干活的人更加不够,宁家临时又雇了几个,只是先前自德聚丰走的却不肯再收,哪怕是从生手教起来呢,也不要吃回头草的。

这一天午时,宁婉正守着铺子看帐,原来因绿豆大挣了一笔,她就颇花了些银钱将德聚丰的铺面改造了一下,门前立了新招牌,又在一旁专门修出一个门面收货,送货的人直接就能进以后院里,这样就免得铺面里买货的卖货的混在一处,总是乱糟糟的,如今铺子里的人就都在后院忙着,而铺子里就清静了。

忽听门外传来马蹄声,宁婉一抬头就见进来两个人,十分面生,一胖一瘦,行路打扮,进了铺子便挨样看货,瞧着十分地内行。

细看了大约半个时辰,胖些的那个就说:“小姑娘,把你们家掌柜叫出来,我们有大生意要谈。”

宁婉早看出这两人恐怕是采买大批山货的,也不知他们怎么找到了马驿镇德聚丰,因此就请人坐了下来,又倒了茶,“我爹现在没在家中,有什么事就与我谈吧。”

那瘦子原本已经坐下了,听了些话便有些不快,人就站了起来,“既然你爹不在家中,那我们明日再来吧,请你告诉你爹在家里等我们,就说是有大生意!”

宁婉就笑道:“二位远道而来,明明能与将生意谈了,为何一定要等我爹回来?现在回了虎台县骑马也要大半个时辰,明日又要再来,白费了许多时间。不如先议一议,如果有什么拿不主意的再回去商量。”

那瘦子就不屑地道:“跟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议的!”

“不议怎么知道有没有可议的呢?”

这时那胖子便笑问:“小姑娘,你能做得了主?”

宁婉就点头道:“当然,否则我怎么会留你们呢。”

“那好,我问你,十万斤干蕨菜,一万斤干蘑菇、一万斤干木耳,你家有没有?卖价如何?”

蕨菜就是猫爪儿菜,长短不同分成几档,蘑菇更有许多种,价格有贵有贱,木耳也要分成几等的。因此宁婉就答:“不知道两位掌柜什么时候要货?如何交割?几样货都要几等的?各要多少?”

胖子就大声笑了起来,“小姑娘还真有几分意思!”说着报出了一堆的货品数量,又道:“最好三日内就能交货。”

宁婉思量一番,“干蕨菜没有问题,蘑菇若是不拘哪个品种亦可,唯有木耳如今没有那样多,只能拿出一半。但是如果两位掌柜能下了定金,我们就从现在起将收到了木耳都留下来,你们两三个月后再来时就能有足够的量。”又将自家的货价按送到虎台县的价翻了一倍报价。

“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三个月后会再来呢?”

“这时候你们回了京卖了货,年前正有时间再来一次,收了山货送到京城正是腊月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宁婉一笑,“何况你们的口音正是京城的。”

瘦子便也笑了起来,将手边的茶一口吃尽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京城来买货的,为什么还报了这样的高价?如果便宜些,秋天时我们还来收核桃、榛子、松子、红果呢,到那时也到你们家来买。”

宁婉笑着给他们续了茶,“我可没有报高价,虎台县里比我们还贵呢。掌柜们若是真心要,又能到镇子上取货,我们家还可以让一成的运费。”虎台县里几家铺子收了货再卖出去价格绝不会只翻了一倍,宁婉估算着自己报出一倍的价既能留住客人,也能让家里多赚些,至于让出一成的运费自然是为了显出诚意。

这一胖一瘦的两个客商是做生意的老手了,他们自然知道虎台县上各家铺子低价收购高价卖出,因此想尽了办法找到了德聚丰,看了货也满意,现在听到价格虽然没有先前想到的便宜却也不错,因此心里已经同意了,就又笑着问:“小姑娘,我们要的货这样多,总应该再多降几成的吧,我看就再降三成好了,按六成的价出货。”

宁婉心里开心极了,这客商果然不知道自家卖给虎台县的价,还的价就高了许多。但是谁会嫌挣得少呢?况且挣这个钱可与高价卖绿豆不是一个道理,能挣就要多挣!

因此宁婉便抿着嘴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爹走的时候告诉我最低就是这个价,一文也不能再少了!”

“可是,你们现在收山货是什么价?为什么卖这样多?”

“收山货的价肯定比卖价低,可是我们有铺子又有伙计,哪一处不用钱?自然不能按收来的价卖。如果你们愿意留在镇上收山货带回京城,那也可以,价一定会便宜的。”宁婉笃定他们不会,比起将货贩到京城,收山货挣的不过是些辛苦钱而已,“不过等你们做了收山货的生意,就知道我们家报的价已经十分公道了。”

两个客商还真就信了,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在家里帮忙做生意,又能有多少心机?且他们也已经省了几成货款了,因此就又问:“三日我们果真能取货吗?”

“自然能!”宁婉斩钉截铁地答,突然一转头,便叫了一声,“爹,你回来了!家里来了客商,要买山货呢!”

宁梁果然从外面走来,其实宁婉是知道爹送货回家的时间,只是她觉得爹太过老实,这样大单生意还是自己谈好些,因此绝口不提请客商等一会儿,如今便将客商引见给爹,然后又叽叽喳喳地向爹把客商要货的数量、种类还有价格都说得一清二楚,免得再生枝节。

两位客商虽然相信了宁婉,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与一个小姑娘定下契约,因此本打算还是先回虎台县的,眼下见了宁梁便都又留了下来。

生意其实都已经谈妥,两位客商又与宁梁通了姓名,原来他们一个姓高一个姓齐,一直做京城和辽东间的生意,对虎台县熟悉了便想找到给虎台县铺子里送货的源头,先前无从找起,今年却打听到了德聚丰,将收货的价降了许多,十分满意,便留下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与宁梁正式约定了取货的时间、数量、货物的成色。

宁梁见成了一大单生意,十分喜悦,热情地挽留他们,“到了饭时,吃了饭再走吧,这时节天还长着呢。”

毕竟是京城来的大客户,宁婉亲自到厨房安排下酒菜,于氏和大姑见她准备的菜饭都反对不已,“人家可是从京城里来的客人,你怎么不做些好吃的!让来人笑话!”说着就要去买鸡买肉。

“正因为他们是从京城来的,所以我们才要做些土物儿!”宁婉拦住她们,“一则让他们尝尝我们辽东的风味儿,另一则也是将我们家的货展示一下。”

说着让大家做了几样菜:第一道是凉拌木耳,辽东的木耳个头并不大,但颜色特别的黑,肉特别厚,用沸水煮熟再用冷水过一下,十分有弹性,这时浇上用葱、姜、蒜、花椒、大料爆香的麻油,清凉爽口,正适合夏日里下酒。

第二道更是简单,酸甜萝卜干。萝卜晒成干后用清醋泡上,里面加些糖和盐,放上几日之后又酸甜可口,又爽脆下饭。家里前些日子做了许多,忙的时候就拿它下饭,现在宁婉夹了一盘子,切了些小葱香菜末放上,又舀了些醋汁淋透,直接端了上去。

第三道:炒杂蘑。也就是将各种的蘑菇混在一处,根据大小厚度改一改刀,只放些麻油椒盐清炒,再用雪白的盘子盛上来。粉紫色的紫花脸儿、雪白的白花脸儿、红色的松蘑、褐色的榛蘑、红色的松蘑、嫩黄色的鸡油蘑…只看颜色就好看,而这些刚从大山里采下来的蘑菇味道皆鲜美至极,却又各有特色,吃到口中只觉得美味层出不穷。

第四道:五花肉炖干菜。除了山货,干菜也是德聚丰卖得十分好的货,因此明明眼下有许多时令菜蔬,但是宁婉将五花肉炒出油后,加了干豆角、干茄子、干南瓜等几样刚晒好的干菜炖熟。晒干菜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冬日里没有菜可吃,但其实干菜却另有一种与新鲜菜蔬不同的风味,十分地淳厚,许多人都特别喜欢,而宁婉自己就十分爱吃干豆角。

几样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两位客商见了便高兴,向宁梁说:“你这个女儿,心思可真了不得!我们一路上过来,鸡鸭鱼肉早吃腻了,正想吃些家常饭菜呢。”原来他们到了德聚丰,自然看出宁家并非吃不起肉的人家,而是专门为自己做了辽东的小菜。及至尝过,更是赞不绝口,“这菜看起来简单,吃起来却不平常!”

“你们家的山货,果然都是极好的!”

又问起干菜,“原来是这样做的,等秋日时我们也买些回去,京城里自然会有喜欢这味道的人。”

第135章 声誉

两位客商定好了货就定下当晚回虎台县整理行装,三日后带着车队到马驿镇装货然后直接回京城,便不肯多坐,看看天色放下筷子要告辞。

宁婉这时端上一盘子包子来,“吃过包子再走,免得路上饿。”

大家见这包子十分小巧,一口便能吃进去一个,白生生的面皮里能透出碧绿的颜色,十分喜人,咬上一口,原来里面竟是蕨菜肉馅的!

蕨菜淖过剁碎,再加上猪肉馅,拌好蒸出包子,清香的味道完全被裹到肉馅里面,浓郁鲜香。高客商和齐客商就都笑道:“原来蕨菜还能这样做?如今我们回去了也讲给家里人,再告诉买山货的人家,大家吃好了自然还会再来买!”

宁婉就笑,“我们辽东的菜虽然比不了什么鲁菜、淮菜有名气,但吃起来味道却也不错的。”送了他们出门时就问:“不知你们二位怎么找到了德聚丰?”

“也是纲缘巧合,我们在虎台县里时,听人说马驿镇上有一家德聚丰就是做山货生意的,十分厚道,因此就想着过来看看,却不想你们家的货正是我们要进的。”

宁梁竟有些奇怪,“真不想虎台县里竟有知道我们德聚丰的!”

高、齐两位就笑,“宁掌柜太谦虚了,不只是有,而且还有不少人知道呢。”

“我们每年都要去虎台县里进几次货,每次都在同一家店住。这一次店家就告诉我们马驿镇上的德聚丰就是做山货生意的,又十分厚道,他前些时候就专门到德聚丰买过绿豆,再三推荐我们过来看一看。先前我们也怕受了骗或者路上不太平,于是在县里打听。结果倒是有不少人知道德聚丰的,又告诉我们道路怎么走。因想着有这许多人说,再不能是假的,就过来一看,不想就做成了生意。”

大家才明白,“原来竟还是因为绿豆的事!”

高齐两位先前在虎台县里已经将绿豆的事听了七七八八,现在又详问了几句,就也感慨,“做了善事,总会有好报的,我们可不就是因此结了缘份。”因进货的价比虎台县里低上许多,他们也是极开心的,又说:“以后我们进货,就到德聚丰来!”看天色已晚,兴头头地走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高、齐两位客商带了几辆马车来了,验齐货品,交割银两,用的却是银票。

宁家做了几年的生意,还第一次收到银票,毕竟家里从没有如此大数量的银钱交割。宁梁便有些迟疑了,万一要是假的,那宁家的家底都要全部赔光。因此就说:“不如我送送你们,路过虎台县时到钱庄里将银票换成银子。”

高齐两人也明白他的担心,便笑道:“如此亦好,只是几百两银子你怎么拿回来?十分沉重不必说,又要防着有歹人,总要多带几个一同过去。”

宁婉便接过银票看了看,见是老票号日升昌的票子,纸张、大小、数字都不错,暗纹和裁成一半的印鉴都对得上,便点了点头,“过两日我们送货时再带着去钱庄换成银两吧。”原来家里每每要付送货人的钱,还真要将银票找开才行。送货的时候让爹带着伙计们,再坐着骡车,银子便好拿回来了。

这时宁家为他们送行包的蘑菇馅的饺子已经好了,宁梁请他们吃过,又拿出两个匣子分送二人,里面各两对猴头菇,“这是才收上来的,也是我们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带回京城尝尝鲜吧。”

高齐两人自然知道这猴头菇的价儿,十分感谢,又感慨道:“京城人十分推崇辽东的猴头菇,还有此地的貂皮、人参等等都是上好的,利又十分地厚。只可惜我们的本钱小,做不了那样的大生意。”

宁婉就笑道:“若我说只做些寻常的山货生意便不错,利虽不高但足以养家。若是买卖貂皮、猞猁皮、上山珍等贵重东西,必要与达官贵人们打交道,便有说不好的风险;至于长途贩运的不易,更不必说。”

姓高的瘦子惊奇地看了一眼宁婉,“先前就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十分能干,现在遇了事才知道竟还想得如此深!”

宁婉就笑,“我哪里想那么多?只是我们家的铺子里的山货,便没有贼人来偷——他们若是偷了,又沉又不值钱,且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谁用得许多?至于街面上卖贵重物件的铺子,日夜巡查,只恐失了一件。所以我想你们长途贩运,道理是一样的。”

宁梁原是最容易知足的人,也笑道:“我们寻常小民,做些小生意谋个衣食温饱,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知足了。”

高齐两位也笑应,“正是如此,我们也听人念过一首诗,‘他人骑大马,我独骑驴子。回看担柴汉,心中较些子。’倒与你们父女所说的一样了。”又约了秋日来收山核桃、榛子、松子、红果、干菜等,方才带着马车走了。

来自京城的这一单生意,德聚丰一次就收了二百多两银子。所谓的机缘巧合,其实正是先前卖绿豆时积下的声誉带来的。否则家里在马驿镇上虽然有铺子,亦能供出这许多货来,但是外来的大客商哪里能到这小小的镇子上找到他们呢?

表面看来,声誉这东西虚得抓也抓不住,但是其实用处却不小,只高、齐两位再来两次,先前绿豆少卖的钱就都补了回来。不只宁家人受益,就是德聚丰铺子里的伙计也都面上有光,说亲时报了德聚丰的名能让女家高看一眼,住在铺子里孙固就借着这个机会将媳妇娶了进来。

家里先后来了几拨伙计了,宁婉最看重的还是最初到德聚的小柳和孙固。小柳的机灵能干自不待言,家里开了分店第一个将他派了过去;孙固虽然没有当上掌柜,但在铺子也做着最重要的活儿,而且宁婉还让他与家里人一样住在铺子中,就连他的喜事也是在铺子里办的,宁婉拿了五两银子帮他办了酒席,场面十分地热闹。

古太太是孙固的亲姑姑,又是孙固到宁家做伙计时的保人,现在见孙固成亲十分高兴,十分感激宁家,一大早就过来帮忙。

宁婉却也感激古太太,自家第一次张罗伙计的亲事,又是在镇上,不比三家村里亲友多,因此颇有些手忙脚乱,又于镇上的习俗规矩不大懂,有古太太在大家都省了许多心。因此看着来客都陆续告辞了,便拉了古太太,“这一天也没正经吃东西,眼下事情办好了,我们一处随便吃点儿吧。”

古太太也不推辞,自己倒了酒敬于氏,“固儿成了亲,我也算对得起我的哥哥了,还是要谢你们啊!”

于氏就笑,“虽然是古太太的侄儿,可也是我们家的伙计,我们夫妻俩就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似的,本应该帮忙张罗的,哪里还能当古太太的谢。”

古太太又依次敬大姑、宁清、宁婉,“你们都是好人,我替固儿谢谢你们了。”几杯酒下肚,便又说道:“我一直不好意思承认,如今相处久了倒不好再装着没事人似的。按说我娘家只剩这么一个侄儿,又没了爹,岂不应该让他到我们家的作坊里?可是我们家掌柜怎么也不肯,只怕我娘家占了古家一丝便宜,硬是将固儿送到了德聚丰!”

侄子成亲的日子,古太太感慨良多,一时忍不住将家里的事露了出来,“如今固儿在德聚丰过得好,就是进了油坊也不能的,所以听说固儿成亲时他也讪讪的,不好不来,又没脸来,只得推说有事出了门!”

于氏和大家便都笑着说:“你是想得多了,古掌柜哪里不会关照内侄儿?只是当时不得便而已。”

“哪里是我想得多了,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他的那些小心思我哪里不知道?”古太太摇摇头,“油坊里都是他们古家的人,还有大姑子小姑子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送进来做伙计,只把固儿送到外面,如此偏心,镇上的人谁不暗地里议论?”

宁家当初收孙固时也未曾多想,后来自然也听了镇上人背地里议论古家的事儿,只是眼下哪里能承认?自然找些借口劝古太太,又道:“孙固十分肯干,我们还要谢古太太给我们送来一个好伙计呢。”

“人都说善恶有报,果然不错!”古太太就说:“先前吴二与你们家抢生意,多少人只道你们家一定抢不过吴家,那时我却一心希望德聚丰能赢。果然天从人愿,吴二装病不敢出门,就是吴掌柜每日出来也不过硬撑着,其实心里也难受着呢——也是活该,谁让他儿子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呢?”

宁家人背地里说及此事,也是极欢快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却不肯议论吴家,只道:“我们家只规规矩矩地做生意罢了。”

古太太又笑道:“你们家里果真能沉得住气,满镇上的人都以为德聚丰恐怕斗不过吴家,不想结果竟是如此,你们家运道果真极好。”说着突然又想起一事,“其实还有马掌柜也愿意德聚丰赢,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第136章 求亲

当初吴二的铺子关门,宁家没有人到外面说什么,倒是马掌柜在铺子门前摆了桌椅请大家吃茶,夹枪带棒地吴家很是嘲笑了一番,许多话说得十分锋利。

因皆是邻居,宁家人在铺子里听得十分清楚,每个人心里免不了觉得痛快。尤其是宁清每每都要再三赞赏,只是因宁婉再三不许大家出去搭话,又说不论谁出门乱说都要扣工钱的才没有出去与马掌柜应和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