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便也懂了,原来当日洛嫣让自己练簪花小楷其实不怀好意!自己这样的底子尚不如封少奶奶,如果直接练簪花小楷恐怕会一无所成。再瞧着洛嫣被封少奶奶揭开实情后坠坠不安的神情就一笑,她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有的阴谋诡计早晚都会暴露的!

封少奶奶不明就里,且她眼下的心思都被这漂亮的簪花小楷吸引住了,看了半晌又问宁婉,“你这妹妹是哪家的?我竟不知,能不能烦你帮我引见引见。”

宁婉就笑了,“她哥哥正是辛卯年的榜眼,如今正在军中,是以她才跟着我。”

封少奶奶出身诗书人家,因此是知道洛冰的,她还曾闲话时对宁婉提及十分想见一见当年名动天下的洛榜眼呢,只可惜她一个内宅女子不可能去军中。现在她就醍醐灌顶一般地“呀!”了一声,“我说呢!我们虎台县里哪里出来这样惊才艳绝的小才女?原来是洛榜眼教出来的!”

洛家落魄了,洛冰和洛嫣成了罪人,但是如封少奶奶这样的人是不会因此低看洛氏兄妹的,她反而十分怜爱地拉住洛嫣向宁婉道:“我想留洛姑娘在我这里住些日子,我们在一处谈谈诗文,到了春节前再将她送回你们家,可好?”

第240章 硬撑

宁婉带着洛嫣过来只是顺便而已,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机遇。

不过宁婉也不会反对,这些变化正是由她那个奇怪的梦而来,也是她所不知的,只能顺其自然。再想到洛嫣将来回到京城就会回到封少奶奶这样的圈子里,更觉得本应如此的。其实她们本是一类人,且封少奶奶的人品她亦十分放心,因此就笑问:“嫣儿,你可喜欢留下?”

洛嫣就垂头道:“我都听宁姐姐的。”

刚刚封少奶奶弹琴下棋时宁婉就看到她眼里的羡慕,知道她是愿意的,就点头笑道:“那好,你便留下吧,封少奶奶是我们虎台县最有才学的女子,你跟着她倒比跟着我强些。”又向封少奶奶笑道:“人我交给你了,你可要用心教导呀!”

封少奶奶就笑了,“我哪里敢轻慢,否则洛榜眼知道了岂不会笑我!”

宁婉就将洛嫣叫到一旁低声嘱咐,“封少奶奶一片好心,你可不要辜负了。而且她虽是弱质女流,可心却耿直单纯,你若是再用那些小伎俩,她定瞧不起你,连带你的哥哥也让人瞧不起!”

洛嫣乖乖地答应,“宁姐姐,我早知错了,再不敢的。”

其实宁婉倒不是信了洛嫣的乖顺,而是她觉得就算洛嫣想使出些小计也不能将封少奶奶如何,如今对封家早已经无欲无求的封少奶奶是谁也伤不到的,遂点了头道:“那你就直接留下吧,我回去让白氏给你收拾了衣裳用品送过来。”说着向封少奶奶辞别。

“原本我还要留你再下两盘棋,只是你了有身孕倒怕你累了。”封少奶奶说着送她出来,路上方道:“你去我婆婆那里告诉她,我被你劝得通了,会接下封家内院的事,也会与钱夫人她们往来。但别的,她就不要再指望了。”

宁婉点了点头,“既然要留在封家做典史太太,管理家事、出门应酬对你也有好处。”典史家的管家奶奶岂是白做的,手里掌着家里的权和钱呢,在她的梦里,封家虽然没当典史,但封少奶奶一样也想了法子掌家,然后就痛痛快快地花着封家的钱过她自己的好日子。宁婉还清楚地记得她如何向自己说起封少爷的,“我只当他是一个给我干活挣钱的下人罢了!”

此时封少奶奶也笑着点头,“我都明白的,原本也只是借此机会让她们低头,却累得你多跑了一趟,真是多谢了。”

“这又有什么,且不说我什么也没帮上你,只说我们都是女子最明白彼此的心境。”

宁婉便到上房挑挑拣拣将话向封太太说明了,见她神情变幻了几番,说不出是是喜还是悲,最后还向自己道了谢,又说:“果然卢夫人见解不凡,将儿媳妇劝动了,封家也不必再被外人笑话。”

就如封少奶奶话到口边尚且留了一半,封太太更有许多事情瞒着。但宁婉却知道,封少奶奶彻底绝了与封少爷的情份后,将来封家下一代的子弟皆是庶出,而封少奶奶并不会用心管教他们,封家就很难再出人才了。所谓一代好儿媳,三代好儿孙,封家有幸娶来封少奶奶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女子,可是却因为心思不正而将这些本应该为封家所用的才华都白白地推掉了。

封少奶奶有了钱会买琴和棋玩赏,却不会想着替封家置产;她喜欢洛嫣就留下她教导,却不会教魏姨娘的儿女。一件件事慢慢积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封家就会就有很大的不同!

是以封太太开心之余又为此伤心难过呢!

但宁婉却一点也不同情她,自己做的孽也只有自己承受,只想说声后悔就想揭过一切哪里容易?她坐在马车里为封少奶奶可惜,却也替自己幸运,毕竟自己重新开始了另一样的人生。

在娘家住了七八天,宁婉其实还没有住够,但是娘就发话了,“你也该回去了,总在娘家不大好呢。”

宁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以后回娘住的机会更少了才舍不得说要走的,现在就笑道:“娘既然嫌我了,那我明天就走。”

“谁嫌你了!”娘嗔着她,又叹道:“你婆婆算是好的了,既不拦着你回来,也没急忙打发人来接你,我们家更不能不懂事硬留着你。”

爹也说:“我和你娘都好着呢,你也不必总惦记着我们。”

宁婉就笑着说:“我收拾收拾东西,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包袱,走的时候倒要包四个!”虽然有自己给婆婆她们买的东西,但是爹娘又给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买了一大堆各色物件,着实要提前打包呢。

一家人正说笑着呢,铺子里的小伙计过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军爷,说是多伦的陈百户,来问铁石将军的消息。”

宁婉听了就想起铁石和自己成亲时见过的多伦百户陈勇,赶紧一叠声地让小伙计将人请了进来。

见了面果然正是陈勇,向宁婉作了个揖问道:“我去拜见铁石将军,却见副千户官衙换了人,说是副千户剿匪去了,又有人告诉我说夫人正在娘家住着,我便过来给夫人问好,再打听一下铁石将军剿匪战况如何?”

宁婉赶紧起身还了半礼,让座倒茶,笑着将铁石修城墙、出兵剿匪的事情大略说了一说,又道:“如今出征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尚无消息传来,有劳陈百户惦记了。”

“我们在多伦竟一点也不知道,”陈百户就笑着劝说:“夫人却不必担心,别听虎踞山说的多吓人,其实那些土匪算什么,只要有铁石将军,必然会大胜的!”

宁婉就也笑了,“我也知道他必然会胜的。”又道:“虽然铁石出去剿匪了,但是兄弟们到了虎台县里,我一定要请大家吃顿饭的。”说着便吩咐小伙计去望远楼订两桌上等的席面。

“我们到了虎台县就是来看看铁石将军,听说他剿匪了便来打听打听,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陈勇说了便起身要走,“多谢夫人,饭就不敢领了。”

宁婉哪里肯放人,与铁石出生入死的同袍们过来看他,自己一定要好好招待。本应该给他们亲手做些好饭好菜的,只是如今自己在娘家,且又有了身子倒不方便,便请爹和小柳替自己陪客,又叫老林去驿站将同来的兵士们都请去了望远楼,帮着打点。

铺子关了板又过了一会儿爹和小柳才回来,两人俱吃了不少酒,小柳将爹送到了门前时还说呢,“陈百户的酒量也不知道有多大?明明我和叔一起轮流敬他酒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怎么样,我们两个都喝多了。”

于氏扶了男人,就催小柳,“你赶紧家去,叶儿一定担心了。”小柳与宁家相处久了,自是知道大家都不是虚情假意的,因此赶紧答应了,“是有些晚了,我就走,只是大家小心看着叔,他比我喝得还多呢。”说着便一脚一深一脚浅地走了。

宁婉帮娘扶着爹,却又不放心小柳,就叫一同回来的老林,“我瞧着你还没怎么样,去将小柳送回家交给宁叶再回来,小心路上摔了。”

不提小柳回家去了,大家将宁梁接进屋子,娘拦着宁婉自己煮了醒酒汤端上来,“赶紧喝了醒醒酒,再睡一觉就好了。”

爹就笑着说:“其实我没喝多,现在喝了醒酒汤就会好了。”他说着没醉,但其实还有颇有几分醉意的,因此就坐在炕上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守边的军爷们果然十分不容易,那里与夷人相邻,时常有争纷,可守土之外又要屯田…这些还都不算什么,那边竟没有多少天朝的百姓,平日里都是与夷人混居的,军户们娶妻都难,就连陈百户这样二十好几的小伙子还没成亲呢!”

娘免不了要替陈百户叹一声气,“我瞧着小伙子长得不错呀,人也挺好,还是六品的百户呢,怎么能找不着媳妇?”

宁婉本来听爹闲话,却突然心里一动,便问:“爹,陈百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去?”

“听说今天才来虎台县,要住上几日,再去安平卫里办些公事就要回多伦了。”

如此看倒还有机会。

宁婉第二日一早便先将老林叫了来,打听了陈百户的人品、家人诸多问题,觉得不错便点了点头说:“你去看看陈百户在做什么,请他空闲的时候过来一下。”

老林转身跑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陈百户回来了,笑着说:“陈百户昨晚喝多了,我去的时候还没睡醒,被我从被窝里拉出来的。”

宁婉不由得惊奇地问:“我爹和柳掌柜都说陈百户酒量特别好,他们都喝多了,怎么陈百户竟也喝多了?”

老林就笑着揭了他的底,“过去铁石将军在多伦的时候不许我们吃酒的,说是酒醉误事,大家不喝酒,自然酒量都不怎么好,陈百户昨天是硬撑着喝了那么多,其实比宁东家和柳掌柜都醉得厉害,回驿站就吐了!”

宁婉想想铁石只要喝了一点酒就要露形迹的模样就笑了,又说陈百户,“都是一家人,随意喝点就好了,不必硬撑着多喝。”

陈百户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夫人这样给我们脸面,宁东家和柳掌柜又十分殷勤相劝,我哪里能不喝?”

真是个实在人!宁婉笑着摇摇头,“想来你还没吃饭呢,一早我娘给我爹熬了粥,不如你也吃点吧,还能解解宿醉。”说着让老林陪他吃了粥才又回来说话,“我听我爹说你还没成亲,就想问问你想娶个什么样的?”

第241章 放心

陈百户的亲事一直是他爹娘最急的事,因此他每次来虎台县和安平卫等地时,他的爹娘都要再三叮咛让他求了长官或者同僚帮忙说一门亲。他自己亦知道爹娘说的有理,多伦汉人少,女子更少,不必说门当户对、十分匹配的好亲事,就是能勉强入眼的都没有,可是虎台县、安平卫这些地方人可就多极了,想来说成一门亲就容易。但是,心里虽然想得很好,可真到见了人时,陈勇却又说不出这些话了。

倒是昨晚酒喝多了,迷迷糊糊间向宁东家和柳掌柜吐露了几句。

现在,骤听卢夫人要帮他说亲,陈勇喜不自胜,赶紧说:“只要夫人看了好的就行,我都愿意!”

宁婉就笑,“我在虎台县里有一个好友,家世、人品都与你相当。只有一点,我先说在前面,她不是寻常娇弱的女子,倒是会些拳脚功夫,性子豪爽大气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陈勇听了就笑了,“夫人应该听铁石将军说过,多伦那地方汉夷杂居的,若是太娇弱的人恐怕也受不了。我爹和我娘也有意让我娶一个能当得起家的女子呢!”

“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去探问一番,你只等我消息。”

宁婉送了陈百户,便让老林回卢家老宅说一声,只道这边有些事情,还要再晚回去几日,又让白氏去羊家请了羊大小姐过来,与她悄悄说了陈百户的事,“与我们家铁石是好兄弟,我亦听铁石说过是个极勇敢的人,家里先前是百户,后来失了官,到了他这一代又以军功重新得了六品袭职。如今二十三岁了,因为多伦那边没有合适的女子,竟耽误到现在。”

若是旁人,听说要嫁到多伦,未必愿意。但是宁婉觉得羊大小姐却不是那样的,她本就是习武的,又不惧刀兵,先前见她参加守城时颇有英雄气概,没准儿还能喜欢去多伦呢。更何况陈勇人还真不错,比起许千户还有羊家为她相的几门没成功的亲事都要强得多!

果然羊大小姐没有提多伦不好,却说道:“这些日子我早想通了,与其一定要嫁人,还不如遇不到好的就不嫁了呢,我哥哥和嫂子们都答应,将来羊家一定能容得下我,我就一直在家里当老姑娘也没啥!”

“你如此想通了倒不是坏事,”宁婉瞧着羊大小姐眼里再没有淡淡的凄惶,倒是能明白她,虽说女儿家到了年纪都要嫁我,但谁又说一定非嫁不可呢?比起嫁不好,不嫁其实更好些,特别羊小姐的几个兄长嫂子还能善待她。但是,她又笑着说:“有了合适的人,还是嫁了好呀!”

羊大小姐就哼了一声说:“现在想要我嫁,我爹娘都看中了不算,还要能打得过我才行!否则,一边凉快去吧!”说着将袖子向上撸了撸,仿佛就要去打架一般。

“瞧瞧你,哪有个女孩样子!”

“反正我不想嫁了,索性也不装什么女孩样子了!”

这才是真正的羊大小姐!确实有人看不惯,但是宁婉还是挺喜欢的。而且她还知道,眼下太平时候许多人会对羊大小姐颇有微词,但夷人南下羊大小姐像男儿一样站出来守城时,这些微词就立即就没了,那时候大家都称她是巾帼英雄了!而且是发自真心的!

“你这两个条件据我看都不难,”与羊大小姐才说了几句话,宁婉觉得这门亲还真可能就成了呢,于是便拉着她,“走,陪我去见你娘吧。”

羊大小姐就惊呼,“你还真要当媒婆呀!”

“自然是真的,而且还要快呢,否则陈百户就回了多伦,再想见面就要等明年了。”

要知道明年羊大小姐就十九岁了!

到底还是姑娘家,又说的是亲事,羊大小姐终于有些扭捏了,“你要见我娘就去好了,我才不陪你!”说着就要走。

宁婉就笑着拉住她,“我又不是不认得你家,只是难不成你因此就不回家了?赶紧与我一同过去才是正经!”

就这样羊大小姐被宁婉拉着回了家,到了屋门前却一甩手,“我不进了,你自己去吧!”

宁婉原也不会当她的面说亲,因此就笑着自己进了门。

羊夫人身子一向不大好,如今正在炕上歇着,见了她就笑着要下炕,“好久没见你了,倒是怪想的,不想卢夫人今日竟过来了。”

宁婉就拦住她,“羊夫人只管在炕上坐着,我们说说话儿。”

羊夫人便没下炕,就将宁婉让到炕上,“炕上暖和,我们一处坐着。”

这时羊家的妾室,大家都叫她羊二姨的笑着捧了一盘南瓜子、一盘点心送到炕桌上,又给她们倒了茶,“卢夫人请。”

宁婉知道羊夫人与羊二姨相处甚好,如姐妹一般的,家里事也多由羊二姨打点,倒不好拿大,就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了。”才与羊夫人说起陈勇的事。

羊夫人听了脸上立即就露了喜色,自打家里二女儿出了事后就乱成了一团糟,没有一件好事儿,又生生耽误了大女儿的亲事。毕竟谁能愿意娶一个将许千户都打伤了的姑娘呢?

就连站在一旁的羊二姨也十分欣喜,大小姐亲事不顺其实是被自己的女儿害的,虽然老爷和夫人一再说与自己无关,但她心里却十分难过。大小姐生下来时,夫人的身子就不行了,因此倒是跟着自己长大的,与亲生的没两样,又因是嫡出,自己对她比亲生的二小姐还要多用心几分呢。

现在卢夫人来说亲,说的还是六品的百户,羊家一妻一妾两人都高兴极了!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门亲不错,就算陈百户在多伦也不要紧!甚至再细想一下,大女儿嫁到多伦倒不是坏事,离许千户远些更好!

羊夫人刚要一口答应下来,却见羊二姨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即就醒悟了过来就收拢了笑意,“多谢卢夫人的好意了,这样的大事我要与老爷商量一下,到了晚上再给卢夫人回信儿。”

女儿家要矜持的,自然不能一听说亲就立即答应,就是男家再可心意也要抻一抻的,宁婉明白,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我回去等信儿。”陈勇到虎台县里公干,羊百户一定知道,因此就连行程紧急的话也不必说的。

刚吃过晚饭,羊二姨就过来了,礼数周全地问了好,就将话儿传到了,“我们家老爷听了倒觉得陈百户还不错,让他明天过去见一面呢。”

又不是过去不认识的,但过场总要走,宁婉就点头,“这都是应该的。”送了客回头叫陈勇过来,“明天写了帖子去羊家拜访,一定要好好表现!”又叮嘱了几句,打发乐滋滋的陈勇走了。心里盘算着等陈勇回来,让他找谢媒婆帮忙下聘什么的,当初铁石和自己的亲事就是找的谢媒婆,办的还不错。

不想傍晚时分,陈勇垂头丧气地来了,“羊家小姐当着我的面面拒了亲,我真是辜负了夫人的关切,对不起夫人了!”

宁婉也慒了,怎么能呢?明明羊夫人十分满意,又合羊大小姐的心思。而羊百户,按说他也不应该反对才是呀?但此时只能先安慰陈勇了,“虽然不成,但是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再帮你相看相看。”

虽然夫人这样说,但其实说一门亲哪里那样容易?而且自己只有几日功夫就要回多伦了,陈勇并不是会掩饰情绪的人,懊恼极了,“我挺喜欢羊大小姐的,就是她没看上我,”又再三说:“都是我辜负了夫人的好意。”

“辜负我什么的都不必了,”宁婉只是不解羊大小姐为什么会拒绝,明明当时听她的口风也没有十分反对呀?难不成她还真是一辈子不想嫁了?“你先回去,等我明日问问羊家。”

正说着,白氏走了进来,“羊二姨来见夫人。”

宁婉就向陈勇道:“你先去老林那里躲一会儿,待我问问羊家人再说。”起身迎了羊二姨进门。

羊二姨匆匆地福了一礼,就向宁婉焦急地说:“我们夫人出不了门,要么她就自己过来求卢夫人了。还请卢夫人帮忙劝劝我们大小姐,她再这样牛心左性地错过了陈百户,将来岂不真嫁不出去了!”

原来羊家并不反对,反对的还是羊大小姐!

宁婉就问:“你们家大小姐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拒亲的呢?”

“今天陈百户正儿八经地递了帖子拿着礼盒过来,我们家请了晚饭,都说得好好的,我们大小姐却一定要比武,”羊二姨就为难地说:“结果我们大小姐赢了一招半式的,就立即说不嫁了。”

宁婉忍不住惊叹,“你们家还真让他们比武啊!”

“家里谁又能拦住她?”羊二姨就说:“原本夫人和我说话她还肯听,自打出了那事儿之后,谁的话她也不听了,倒是独独信服卢夫人,所以我们夫人让我一定拜托卢夫人将她劝过来。”

“如果是这样嘛,我还可以再想想办法。”宁婉送走了羊二姨重新将陈勇叫来,“你可是真打不过羊大小姐?”

“我哪里能真打不过一个姑娘家?”陈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她要比武,我不是应该让着的吗?然后她才能高兴答应了亲事。”

“你怎么让的?”

“我就装做被她打得倒在地上,让她大获全胜。”

“唉!”宁婉叹了一声气,当媒婆真不容易呢,特别是她遇到的这样两个人,想了想又给陈勇出了个主意,再细细地叮嘱一番,“这一次可不要弄砸了,再砸了我可帮不了你!”

“放心吧,夫人!我一定能胜!”

宁婉听了又不放心了,“千万别把羊大小姐打伤了!”

“夫人,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第242章 谢媒

第二天晚上,先有陈百户来报喜,接着羊二姨又过来了,满脸的喜气,“今天陈百户又上门求亲,我们家大小姐没再跳起脚来反对,先换了信物,亲事就算说定了,我们家老爷和夫人都特别高兴,让我来谢谢夫人。就是我自己也有一份小小的心意,一定加工夫给夫人做一双谢媒鞋!”

谢媒鞋多是新娘子做,但宁婉是知道不可能指望羊大小姐给自己做一双鞋的,大家都知道羊家所有的针线活都是羊二姨做,她又是个手巧的。宁婉就笑,“如此甚好,麻烦二姨了,我就等着穿谢媒鞋呢!”

羊二姨果真十分诚心,立即就要了鞋样子,又坐下说了会儿闲话,打听多伦的风俗人情,宁婉自然尽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就笑着问;“大小姐怎么不来看我?想是羞了?”

“可不是?我本要带她过来的,她怎么也不肯,只缩屋子里不出来。”

其实宁婉想想很想问问羊大小姐战况如何的,但总不好让羊家的人知道,只能将这份好奇忍在了肚子里。

事情虽然已经说定,但陈家毕竟不在虎台县,宁婉就替陈勇去问了聘礼之事,羊家本也不是指望嫁女挣钱的人家,且羊大小姐嫁出去了于他们又是一喜,因此只道随意,无论多少都要随着嫁妆送回陈家的,最后还是宁婉替陈勇定下了八十两的数目,至于嫁妆亦随羊家心意。

如此一桩大事就此完成,宁婉便辞了爹娘要回老宅,走的头天晚上,天已经黑透了羊大小姐才挨挨跳蹭蹭地进了门,“我听二姨说你要走了,特别来送送你。”

宁婉就招手让她过来,“也该让你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陈百户可是多伦的武官,与夷人交过手的,怎么也不能打不过你,给你面子你偏不要,非要让他打得你满地找牙才好!”

“其实他并没有用全力,”羊大小姐低声说着,她是真心服了,如果陈百户用了全力,自己果真要满地找牙了,却又抿嘴一笑,“不只武功,就是骑马、弓箭他都比我强多了。而且他说他家有好几匹骏马,迎亲的时候就骑着马来接我,我也骑着马去多伦,将来到了多伦随便我骑马!”

“早知道你就嫁一个马贩子得了!”宁婉就说她,“嫁过去就是百户夫人了,你也要长点心,看看你娘还有虎台县这些官夫人是怎么做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两天我娘天天教导我呢,又让我跟你好好学学。”

宁婉便与羊大小姐说了许多知心话,自己做媒说的亲事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和睦地过一生,也希望多伦有了百户夫人之后会比过去要好。

而羊大小姐性子虽然耿直了些,但其实并不是不懂事的,因此也十分用心地听话。

及宁婉回了老宅时脚上穿的就是羊二姨熬夜精心做的谢媒鞋,雪白的鞋底边,大红缎子鞋面,自鞋口绣出银色的枝蔓,鞋上开满了金色的花骨朵,果真下了功夫做的。

婆婆听了她做成一桩媒就笑道:“这可是功德一件,说成一门亲比抄一部《莲花经》还要有功德,且能延寿十年呢。”

宁婉就抚着刚刚有一点突起的肚子说:“延寿不延寿倒不要紧,我想着也算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又说:“这一次去虎台县不想竟耽搁了些日子,但也算将我心里的事都了了,从此后我就在老宅里安心养胎。”

这些话全是吴老夫人最爱听的,没一会儿她就将先前还有些担心儿媳的心思全忘记了,笑着告诉毕婆子做些养胎的好饭好菜。

老宅的日子稳稳地过着,尽管铁石自带兵剿匪后便没有音信传来,但婆媳二人却都沉得住气。一则当初铁石走时说过他会带兵进入深山很难有书信送回,她们都信,二则就是她们相互依靠相互开解,日子并不难过。

封少奶奶在腊月二十三的时候才将洛嫣送了回来,同她一同被送回家的还有许多东西,文房四宝、衣裳首饰、日常器物,尽皆文雅精致,还有一张小琴,正是比着洛嫣胳膊够得到的长短做的,原来封少奶奶还教她学了琴。

虽然洛嫣在封家没住多久,但是宁婉就是觉得她比过去出色了,举手投足间有了封少奶奶那般出众的风格,言谈更是不同,再没有过去那种小心谨慎、唯唯诺诺、也将那些浮灵消了大半。她原本就是极肯用功的,自回来后依旧不变,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的琴,老宅的人便又多了一项听琴的娱乐。

宁婉听着越发流畅动听的琴声,免不了暗自感慨,洛嫣成为皇子妃后大家都会再三惊叹,但谁又注意到了她的努力呢!刚刚十岁的孩子,竟能如此管得住自己!读书练字弹琴,样样如此用功。

转眼到了春节,指挥佥事府里依旧要去的。宁婉看着婆婆忙忙碌碌地又是烙杠头又是摊煎饼的,既可怜她又心疼她,才要过去帮忙,却被婆婆拦住了,“你身子越来越重了,一定要小心,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宁婉就笑着收了手站在一旁与她说:“婆婆,我们到了安平卫不要说我有了身孕。”她有孕后因在老宅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当初送喜信儿时也特别漏下了安平卫。眼下又正是冬天,厚厚的衣裳正好能将她略突出的肚子盖上,如果不说没有人看出来。

婆婆一向过得糊涂,所以并没有注意安平卫卢府被故意瞒住了。现在听了便将正烙的杠头也忘记去翻,呆立在当场,“你这是说那边会…?”

不想这一停住锅里立即升起了烟气,宁婉赶紧接了铲子将杠头翻了个面,“其实我也不是说那边的人会做什么,只觉得小心些为好。再说那边的大嫂有孕时也没有到老宅报喜信儿吧,我们自然也一样。”

依吴老夫人的想法,这样的喜信儿自然应该告诉丈夫的,毕竟是要添孙辈了,想来他也是开心的。但是让儿媳妇这样一说她又觉得也对,便就犹豫了起来。

宁婉就又说:“如今铁石还不知道呢,等他得了胜回来去向公公报喜有多好呀!”

“那样就是双喜临门啊!”婆婆听了就笑了,重新接了锅铲,“就都听你的吧。”

到了年三十,吃过早饭婆媳二人就出门了,车子赶得慢可不是要早走?再者有了去年的经历,如今她们更不必等着指挥佥事府来接了。偏那边的车今年也来得早,上了官道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一次吴老夫人因要照料儿媳妇就不肯换车,因此宁婉就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报信儿吧,我们就到。”

说是就到,其实还是过了申时才进的卢府。

表面上看卢府还是过去的卢府,但其实变化也挺大的,卢铁城就在铁石出征后不久去了京城,如今在京卫里谋了一个总旗,过年时自然不能回来了,整个晚上府里上下都在说着大夫人过了年要去京城的事,大夫人就笑着向宁婉道:“弟妹,以后你有机会去京城,我带你到处转转。”

宁婉瞧着她一脸的得意真不明白了,京城虽然好,可是他们夫妻俩又没有什么本事,离开了公公和周家的庇护,到那里就一定比守着家业过得好吗?俗话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总是有道理的。当然这不关她的事,因此就点了点头随意地说:“想来也会有机会的。”

本朝的惯例,从五品以上的武官任职要先到京城兵部报备,铁石升为从五品副千户时正在多伦,恰逢战事未了,因此便没有入京,但是他以后未必就没有升迁的机会,所以宁婉觉得自己跟着他去京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夫人本是伶俐人,因此听懂了宁婉的意思,一时就觉得没意思起来,卢铁城虽然到了京城,进了京卫,可还军职实在太低,根本不入品级,在人面前都不好意思担,想来袭职前也难以升迁,因而就向婆婆说:“我们一家人一同进京有多好呀。”

周夫人老何尝不愿意跟着儿子儿媳到京城?可是如果卢指挥佥事不肯去,她却去了,万一指挥佥事的袭职让卢铁石得了可就糟了,因此她就摇摇头说:“我总要等你公公缷了安平卫的差使才好陪着他出门呢。”

大夫人就又向公公道:“辽东天寒地冻的,哪里比得了京城?公公若是与我们一同到了那边,正好能多提点提点铁城,也能让他早些有出息。”

还不待公公出声,卢铁垣就落下脸来说:“爹和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们怎么办?”

他的话音一落,大姨娘、二姨娘、二姨娘和宝珠、宝璐几个都眼巴巴地瞧着公公,四姨娘就红了眼睛,“老爷,你不能走啊!”

宁婉上一次到卢府时还感觉到这里上下有序、家中和睦,府里的几个姨娘和庶出子女对嫡母周老夫人十分地恭敬,不想现在卢铁垣竟然敢当众就敢给嫂子没脸。不过呢她倒也理解,如果公公去了京城,势必要先缷了安平卫的职位,毕竟以他的年纪不大可能调入京卫,只能将袭职传给大儿子,那么卢铁垣可不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卢家的两个女儿和几个姨娘自然也一样。

周夫人就赶紧道:“就算是老爷真要去京城,还能不带着你们?到了那里,日子可比安平卫好得多了,只怕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哭什么哭!”

一句话说得四姨娘低着头不语。

可谁也不是傻的,现在大家在辽东,公公是一家之主,都要仰周老夫人的鼻息,如果公公没了官职,再到了陌生的京城,大家就要在卢铁城和大夫人手下日子了,那时会比现在好?谁能信?

宁婉瞧着卢铁垣又上说什么,却被二姨娘在桌子下面悄悄拉了一把,他便闭上了嘴,但眼睛里的焦灼却一点也没有减轻。

第243章 袭职

指挥佥事府诺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大家都知趣地不再开口,偏这时候吴老夫人茫然地问:“老爷,你真要去京城再不回来了?那每年谁给爹和娘上坟呢?”

卢指挥佥事就不耐烦起来,“谁说我要去京城了?那里再好也不是我家!我就在辽东哪里也不去!”

吴老夫人平白无故地被抢白了一句十分不自在,垂了头要哭,但想到毕竟是大年三十,又不好哭,就轻轻地抽噎了两声,屋子原本就十分安静,眼下里竟一点声音也没有,越发显得她的抽噎十分地刺耳。

宁婉就坐到她的身旁帮她顺顺气,“婆婆,不管怎么样,铁石和我都陪你留在辽东,每年给爷爷奶奶上坟,你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