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便兴趣更浓,“他的老婆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不成?”

亦有人反驳道:“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能嫁了泼皮!”

“卜九的这个老婆叫彤云,小时候就被卖到院子里面,许是认得几个字,但特别爱银钱,就是为了银钱跟了卜九,”宁婉就接着讲道:“因她长得极美,又有些手段,很得卜九的喜欢,果然自卜九那里弄到了不少的私房钱。此次卜九受了伤,也与先前一样拿出大把的银票让他的老婆们争着服侍他,就如先前一样。”

“不想彤云将银票一下子都扬到了地上,鄙视地说:‘这银子老娘不要了!你留着给夷人买命去吧!’便收拾包袱出了卜家,一出门就将所有的私房都捐了。她这一出走,卜九的另外几个老婆也都跟着走了,倒将卜九一个人扔在家里,想了几天,也不知怎么想通了,伤情刚好便将家财尽数拿出来买粮救济难民。”

皇后娘娘便问:“怎么旌表里没有见到卜九的名字?”

“大约他先前做尽了坏事,因此便没有为他请封吧。”宁婉就说:“不过,夷人退兵后他穷了却也没再开赌场,而是转行做了叫花鸡。谁知他果真有些小机灵,叫花鸡做得十好好吃,远远地就能闻到香气,大家竟要排着队买,去晚了竟还买不到!生意做得好,手里有了钱,他便想重新将彤云接回来,彤云也愿意,俩人就又过起了日子,听说竟还有了孩子!”

皇后娘娘便笑道:“虽然没得了旌表,但老天也没有亏待他,竟给他留下后嗣,也算是善有善报了!”

大家便都纷纷应和,“因果报应,果真都是不错的!”又道:“也是朝廷的气运,便是边城的泼皮无赖,也能被感化做善事!”

议论了一会儿,便有人问:“只是什么是叫花鸡呢?我竟从没听过。”

“难不成是用花来配着鸡做的?如今宫里也有几样用花做的菜馔,但却没听过这个,”皇后娘娘也笑道:“卢夫人告诉我们,让御膳房试着做做看。”

宁婉就笑了,“我们辽东那边称乞丐为叫花子,叫花鸡就是叫花子吃鸡的法子,却不用花,而是用泥巴!”见大家愕然相望,便说:“叫花子偷了人家的鸡,想做了吃又没有炉灶锅碗,又怕被鸡的主人追上来发现,因此便急忙将鸡肚肠掏出,连毛都不褪便用水调了泥巴糊上,在地上挖个坑把鸡埋在里面,上面烧起一堆火烤,没一会儿鸡就烧熟了,挖出来只轻轻一剥,烧干的泥巴就连着鸡毛都剥掉了,露出里面白嫩嫩香喷喷的鸡肉,这就是叫花鸡。”

“卜九当年做乞儿时,想来没少偷鸡吃,叫花鸡做得十分有有手段。他专挑新鲜的小公鸡,取出肚肠后塞进他自己配出来的调料重新用线缝成一只整鸡,外面糊上加了盐的泥巴,再包上一层荷叶,放在专门做的灶上烤,烤好了摆在卜家门前的摊子上,香气四溢,不必招徕客人就源源不断。”

“大家买了叫花鸡回家之后,将泥巴一剥,这时鸡肉还热腾腾的呢,下酒配饭都十分相宜。而且卜九每日只做一百只叫花鸡,因此去晚了便买不到。人也就是这样怪,越是买不到的东西就越觉得好,是以他的生意一向兴隆,中午叫花鸡出炉前便有许多人在在卜家门前排队。”

东平王妃就笑道:“我也不算没吃过好东西的了,可听了卢夫人这么一说,倒馋了起来,想试试那叫花鸡呢。”

“可不是,我也不觉得食指大动呢。”

这时一个宫女便笑着趁便上前禀报道:“午膳早备好了,只待皇后娘娘宣呢。”

皇后娘娘就笑,“我们正说得有趣,你就过来催。”却向宁婉笑道:“卢夫人自边城来,也尝尝宫里的御膳,双喜,你去替我待客。”

皇后娘赐下了酒席,宁婉只当要与皇后娘娘在一处吃饭,其实并不是,宫里留饭与寻常人家还是不同的,她与几位贵妇被引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面一张大梨花桌上早摆满了酒菜,皇后娘娘是不来陪着的,而是指了刚刚那位叫双喜的宫女过来。

这样倒更自在,不必因为在皇后面前顾忌礼仪而吃不好,宁婉便一样样地尝了尝宫里的菜肴。正吃着,又有宫女流水般地端来许多菜肴,“皇后娘娘将自己的午膳赏了卢夫人吃!”

菜实在太多了,一张大桌早摆不下,宫女们便又放了两张桌子,但其实宁婉不可能挟到所有的菜,只能眼看着许多菜吃不到嘴里,想来皇后娘娘也应该是一样的,许多菜也不过只是摆设而已。

但是宁婉也没什么遗憾的,皇宫里的菜瞧着真是好看,就是寻常小菜也做得十分精致,看着就养眼,当然更有许多她从来没听过没见过的珍稀食物,但味儿其实也只一般。

吃过御膳,宁婉随着大家一同向皇后娘娘道谢,皇后娘娘又留大家说了一回话,看看时晨便令大家告退了,却特别单独向宁婉道:“我独爱听你讲辽东的故事,正好你们第一次入京,且边城那边又平静,便不要着急走,多在京城里留些时日,四处看看,也常来陪陪我。”

宁婉只得应了,但心里也只当是皇后娘娘的客气话而已,铁石可是安平卫的指挥使,就算眼下夷人刚被打得老实了,但也不好离开驻地太久,而自己当然要跟着丈夫在一处了。至于陪皇后娘娘说话,她一个外命妇,能得皇后娘一次宣召已经很不容易了,难不成还能把皇宫当成亲戚家随便来串门儿不成?

皇后娘娘便又赏下了东西,“拿回去给亲戚朋友们看看,毕竟是宫里的。”

宁婉谢了恩,出了坤宁宫便要随着宫女去领赏。原来皇后娘娘赏下东西来也与寻常人家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当面把东西拿出来给人,而是要去专门的内官处领,好在也有人带着过去,不至于找不到门路。

才出了坤宁宫大门,宁婉正要去领赏,便听东平王妃叫住自己,“皇后娘娘赏下的东西只管让下人去取就好,我们一路走一路说说话儿。”

其实宁婉宁愿过去领赏赐的,皇后赏的东西本就是稀罕物件,更何况去内官处瞧瞧也好,她又不怕走路的。不过,既然东平王妃如此说,她亦不好反驳,毕竟东平王妃不论是身份还是年纪都要比她高上许多。因此宁婉就笑道:“那就听王妃吩咐。”叫盛儿跟着宫女去领赏了。

东平王妃是与皇后娘娘一辈的老王妃,得过在宫里坐肩舆的恩典,不过她挥了挥手让肩舆只在后面跟着,笑眯眯地拉着宁婉携手而行,随意地问道:“卢夫人既然是从辽东来的,应该认得兵部的洛主事吧?”

皇后娘娘恐怕都不知道洛冰与自家的关系呢,刚刚可是一句也没提过,但看来东平王妃却是清楚的。不过铁石和自己如今就住在洛府,宁婉倒没想瞒着,便笑道:“先前洛主事被流放辽东时,在虎台县住过几年,因此我们早认识的。”

东平王妃叹道:“洛家当年真是很惨,我们都知是冤枉的,可谁也没法子,只得眼看着他们遭了灭顶之灾。”但接着又笑道:“但好在上天有眼,洛家如今还留下了后人,洛榜眼又是能干的,几十年后洛家还会兴旺起来。”

以洛冰的才能,本就是会出息的,尤其是他经历了辽东的流放之后,从一个士族子弟到了最底层,经受了种种的磨难,心智更加坚定,为人处事也更加成熟,宁婉也一向看好洛冰的前途,因时就点头笑言,“王妃说得果然有道理。”

“我还记得那样新科进士游街,我与王爷在酒楼上看热闹,大家都议论状元太老,探花郎空长了一付好皮囊,却是男生女相,并非上乘,唯有洛榜眼风流俊逸、气度不凡。”东平王妃便又说:“卢夫人不知道吧,我虽然是京城人氏,但曾随家父在江南任职住过几年,家父与洛家老一辈交情还不错。当日洛家出事,家父便断定是冤狱,只是先皇金口玉牙,他纵是有心却无能为力。”

洛大哥也曾说过,许多人其实都知道洛家是冤枉的,但真正奋力疾呼帮着洛家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的人还只是旁观。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宁婉并非不通世故,因此便道:“不管怎么样,洛大哥终于重回了京城,而洛家的冤案也得到了昭雪。”

“因此人们都常说,老天有眼,”东平王妃又说了几句洛家案子的话,便似随意地问:“洛家除了洛主事以外,还有一个女孩活了下来?”

宁婉自东平王妃主动地与自己搭话,心里便有些疑惑,眼下终于明白东平王妃原来意在洛嫣,刚刚皇后娘娘与东平王妃果然说东平郡王到了成亲的年纪!毕竟有敬王的事在前面,由不得她不担心,因此就小心谨慎地说:“洛家的确还有一个女孩活下来了,只是她为父母祈福,如今正在庵里修行。”

第328章 同龄

东平王妃听了宁婉的话,便摇头笑道:“年轻女孩子家,虽然有孝心,但也没有到庵里修行的道理!且如今三年之期就要满了,也该回家才是。”

宁婉先前听了洛嫣到庵里修行差不多也是这样说的,但现在却道:“洛小姐还在襁褓间,父母便都离她而去,这种伤痛实在难以平复,因此她早有心到庵里修行为父母祈福,因此一定要进庵堂,便是她的哥哥也只能让她得偿夙愿呢。前几天我初到京城,她也只不过回来见上一面,便又回庵里去了。”

东平王妃自听出了宁婉话中之意,却半点也不在意,只微微了笑又问:“洛小姐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吧?”

“是,不过洛小姐生日在十一月里,因此虽然说是十五岁,但其实还小呢。而且她生下来就没过上好日子,从小颠沛流离,又在辽东那样苦寒偏僻之地住了十几年,又瘦又弱,且根本比不了京城的小姐们教养得好!”宁婉完全懂了洛大哥宁愿让洛嫣住在庵里,连打扮也不打扮的心思,洛嫣的确太美了,美得什么法子也不能掩住她的天生丽质,所以根本避不开大家的注意。如今她宁愿贬低洛嫣,也想将东平王妃对洛嫣的关切打消。

可东平王妃似乎并不相信,“洛家的女儿差不了的,毕竟是洛榜眼带大呢。”依旧笑着说:“说来也巧,我们家的郡王今年也正好十五了。”

特别提及了两个人同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但是宁婉决定装作听不懂,只笑着回道:“如今我倒想起自己十五的时候了,在家里做生意,每每赚了钱就十分快活。”说着就滔滔不绝地讲起德聚丰的生意,“…王妃是贵人,没见过那些山货是什么样子的,但我们做这行生意的却极熟的,因此见了这样好的蘑菇一定要用心地晒,唯恐白白浪费了。那时候为了多挣些钱,家里都舍不得吃呢…”

宁婉一面说着一面悄悄看东平王妃,只怕她被自己气得突然暴怒起来。但好在,东平王妃面上虽然看着有点不自在,但神态间还是很平和。宁婉便放下心,其实她自见了东平王妃便觉得她性子很温和平静的,倒不是恶人。只是事关洛嫣,自己总要小心为上,不想让她再与皇家扯上关系。

就这样,原本很长的一段路都在宁婉讲怎么晒蘑菇晒干菜中度过了,到了宫门前,宁婉便客气地躬身送东平王妃上了轿,看王妃身边的宫女就要放上轿帘,松了一口气,“王妃一路慢行。”

东平王妃却将手一搭,将轿帘扶住,向宁婉笑道:“过些天办花会时我给你下贴子,到我们府里看看,虽比不了皇宫,但先前我们王爷也是好风雅的,颇建了几处亭台楼阁,又养了些小动物。”

皇后与东平王妃说话时宁婉自然是听到了,知道那花会是赏梅的,因此至少要过上一两个月,那时自己与铁石早就离开京城了,因此怎么也不可能参加了。方才自己已经有些过分了,现在东平王妃亲口相邀,怎么也要先答应着,到时候自己不来东平王妃难不成还能追到安平卫不成吗?便点头道:“谨听王妃吩咐。”

“卢夫人可不能食言呐。”东平王妃便一笑点头走了。

刚巧这时盛儿从后面赶了上来,宁婉便带着她一同出了宫,见铁石正在外面等着自己,快步走了上去问:“你竟比我出来的早,皇上可留饭了?”

卢铁石就笑着说:“我可不比你,不仅吃了皇后娘娘的席,还得了赏赐——我只与朝会的大臣们在一处吃了午饭。”说着便扶了媳妇儿上车,又接过盛儿手里捧的匣子,“是什么好东西,我也看看。”

宁婉也一直很好奇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在宫里时有东平王妃同行不能打开,当然便是没有她也不能在皇宫里直接看,那样恐怕会被人笑的,现在便也好奇地凑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呢,我们赶紧瞧一瞧。”

黑红二色刻漆牡丹花匣子十分精巧,打开后里面垫着红丝绒,丝绒上放着几样金闪闪的小首饰,一对云纹金簪,一对菱花金戒指。

宁婉一样样拿起来细看,金子成色非常好,做工也特别好,光灿灿的,上面的花诩诩如生——但,毕竟只是几件金首饰而已。一时间她不禁有点失望,“我以为皇后娘娘赏的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呢。”

卢铁石前两天与媳妇说起小青木和一同来朝贡的属国都得了皇上的厚赏,因此倒明白媳妇并不是贪心,而是有些失落,就笑着说:“也许皇上在朝中赏赐不好小气,但皇后娘娘一向就是如此的呢。”

宁婉也不懂,好在他们回了洛家倒可以问一问。

不料卫夫人见了东西便欣喜地笑道:“卢夫人竟能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可真是难得!”又将那几样金饰拿出来细看,又指给他们,“这些都是内务府制的,看,这上面还有款识呢。”

因不是外人,宁婉就说:“只这么几样小东西,加起来不过一两金子,纵是有什么款识又有能怎么样?听说皇上赏小青木只绸缎就好几千匹呢。”

洛冰就笑道:“虽然有‘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之语,但我朝对属国一向薄来厚往,只要前来朝贡,必给予大量的赏赐,要远远超过朝贡者所进贡的东西,让他们乐于来朝。至于臣下,正好相反,进贡者多,赏赐者少。弟妹能得了赏,便已经是皇后娘娘十分喜欢的了。”

卫夫人也说:“且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谁又能真正拿来用呢?弟妹便将这首饰好好收着,将来儿子娶媳妇时拿出来赐给儿媳妇,多有体面呀!”

宁婉方才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因与大家说起宫中之事,别的都罢了,唯有东平王妃问起嫣儿之事她却悄悄只告诉了洛大哥和铁石,“嫂子身子重,别让她劳心了;至于嫣儿,正好她如今不在家里,自然也要先瞒着为好,我们在一处先商量商量。只是不知道这东平郡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可是与敬王一般禽兽?”

洛冰先前听宁婉说起在宫里的见闻颇觉得有趣,卫氏也入过宫,但却只是中规中矩地行了礼回来了,却没有宁婉有这般经历。而宫里的事情,便是他出身世家,其实知道的也极少,总归也好奇的。但是现在,洛冰却收了笑容,“东平郡王年岁不大,一向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倒是没听过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又正色问:“弟妹不会是多想了,也许东平王妃只是随便问问嫣儿呢?”

“弟妹大约不知道,”洛冰在宁婉回答前又说:“东平王妃我知道,她娘家也算是京城的世家。但她父亲却是旁枝,中过进士,累官升到江南任知州,回京城后也没有再升上去,又因为丁忧辞了官。我们家的案子就在这时候发的,他虽然没有仗义直言,可也没落井下石,且此后未再谋复起,一直在家闲居。当年先帝就是看中了这家人胆小老实才选了他家的女儿做最宠爱的小儿子东平王的王妃。”

“后来,先帝驾崩,皇上即位,先帝另外几个儿子都没有好下场,唯有东平王和王妃两人一直太太平平的,就是东平王患病过世之后,他的儿子也顺顺利利地封了东平郡王,实在要算难得了。以东平王妃从不出头的性子,她应该不会愿意招惹敬王的,毕竟嫣儿修行的事总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宁婉又仔细回想了一想,终还是肯定地道:“不会的,我十分肯定,她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嫣儿给她做儿媳妇,希望我帮着牵个线。”又将东平王妃的话详细讲了一遍,连神情语气都没有忘记。

“东平王妃竟然特别向你表明她父亲知道洛家是冤枉的,这本就很难得了,她平日一向闭口不谈政事的,带着儿子只肯做闲散之人。”洛冰点点头便陷入了深深地思索,忽然道:“难不成她认为敬王不会得到皇位?”

皇位这样的大事实在离边城太远了,因此不论是铁石还是宁婉对此都十分陌生,哪里敢胡乱猜测,因此只听洛大哥又自语道:“按说东平王妃一向与皇后相处融洽,能探听到帝后的消息也不奇怪,但是,这种事不到最后的时候也难说。”

卢铁石看出洛冰的为难,便拍拍他的肩说:“洛大哥,你若是实在担心嫣儿,便让她跟着我们重回辽东,让婉儿帮她寻一门好亲,若是那家对嫣儿有一点不好的,我也要打上门去,断不让她受了委屈!”

宁婉也道:“嫣儿本就在辽东长大,要算得上半个辽东人,在那边嫁人小两口儿也容易说到一处。如今她十五,跟我们回了辽东,转过年去十六岁,正好相看办喜事儿。待成亲后过上一两年,还可以想法子将她的夫婿调到京城或者江南做官,那时不管什么敬王还是东平郡王也只得都歇了心思,岂不两全?”

“先前我和嫣儿在辽东时就得你们的庇护,现在回了京城不想还要你们担心。”洛冰就摇头说:“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只是眼下倒不至于如此,毕竟东平王妃并非浑不讲理之人,我先探一探她的心思再做决定。”

洛冰早已经不是当年被踩到最低层的罪人了,身份的变化只是表面的,宁婉更觉得经历磨难后的他更成熟更有手段了,只看他能保住洛嫣没有被敬王的魔爪残害,就很不简单。现在应对东平王妃应该也不难吧?于是她便笑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自然不必说的,洛大哥也不必急,先看看情形再说。即使我们回了辽东,什么时候都可以把嫣儿再送过去,也算是一条后路吧。”

洛冰便道:“我懂你们的好意!”声音却微微有些哽咽,转眼平复了下去,“我不是不情愿嫣儿嫁回辽东,辽东也有好男儿,嫣儿也会过得很好,只是我实在舍不得让她离开我太远。不过好在,你们还要在京城多住些时候,眼下还不用急。”

铁石点了点头,却问:“今天我见驾时,皇上吩咐待秋狩之后再回辽东,不知这狩猎在什么时候?去哪里?”

洛冰就说:“京城外向西五十里处有一处燕山,那里有一处皇家猎场,皇家狩猎都是在那里。但要是说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了,但想来总还要一两个月吧。”

卢铁石显然没想到,“竟要这么久?”

“皇上狩猎可不是小事,要安排的事情很多很多,准备一两个月又算什么。今日敬王、襄武侯提议狩猎,皇上允了,便立即遣人过去布置,时间也紧着呢!”

铁石在辽东时常去打猎,约上几个同袍,收拾了弓箭,带些干粮就出门了,通常三五日回来,最多也不过十天八天,但皇家什么都是与寻常人不一样的。宁婉这样想着,突然惊叫道:“东平王妃知道皇上要留铁石在京城里多住些时候!”

可是明明铁石在前殿参加大朝时皇上留他参加狩猎的,而当时东平王妃与自己在坤宁宫里觐见皇后,可她竟事先知道皇上的意思,所以十分笃定地邀请自己去作客!

第329章 精明

洛冰和铁石听了宁婉将东平王妃分手时的话语神情详细描述,不禁都吃了一惊,“东平王妃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宁婉便悟道:“能让大家都说东平王府简单老实,这才是真正的本事呢!”

洛冰也说:“我先前竟然也只当大家的传言不错,如今才知道自己竟还是浅薄了。”

铁石就劝道:“不过大哥既然连敬王都不在意, 更不必担心东平王府。”

宁婉想了想却说:“我怎么觉得东平王妃如此这般其实是向我们示好呢?”

洛冰和铁石就都看向她, “为什么你觉得东平王妃是在示好?”

“一则我们毕竟在一处大半日, 从言谈举止间便觉出她不是坏人,反而对我十分容忍,”宁婉当初听东平王妃提起洛嫣满心不快,其实是因为敬王的缘故, 但现在冷静一想, 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敬王不好又关东平郡王何事?而且他们连亲兄弟也不是,只不过是堂兄弟而已!“二则就是, 东平王妃平日那样谨慎的人, 怎么会特别将她知道铁石会多留在京城一些时日的事说出来?其实她还是想我们因此愿意将嫣儿嫁东平郡王!”

看洛冰和铁石都没听懂, 宁婉就又笑道:“洛大哥想嫁妹妹, 自然第一个就要希望她能嫁到一个富贵安稳的人家, 能长长久久地过日子。而东平王府一向给外面的印象就是太老实太没有本事了,所以洛大哥未免不放心,觉得嫣儿到了王府一定会生活得很不舒心,因此想都不愿意想,对不对?”

洛冰点了点头,他当然要把妹妹嫁到可靠的人家,的确不会考虑东平王府这样的受气包,“不必说我从没想过让嫣儿嫁入皇家,就是想,也会觉得东平王府也着实弱了些。要知道当年东平王是先帝晚年的宠妃所出,几有夺嫡之势,皇上一向不喜欢这个幼弟,因此还是我参加科考时就认为东平王府风雨飘摇,不知何时就会覆灭。”

但是呢,先帝另几位皇子早不知所踪了,而风雨飘摇的东平王府现在还好端端的,东平王妃还暗中向洛家示意,其实王府有本事着呢,非但自保不成问题,还能对皇家的事了如指掌。

洛冰就道:“我先前一向觉得弟妹有才智,刚如今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如果弟妹是男子,考科举做官的,我竟要甘拜下风!”

铁石就哈哈笑了起来,“我媳妇的小脑瓜儿,不是我在洛大哥面前夸,果真是了不起。先前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也都罢了,夷人攻城的时候她可是出了不少好主意呢,就是钱县令都十分敬佩,后来我们到了安平卫,那些京城来的官太太依旧对她服气,竟做了许多大事!”说着便将宁婉带着安平卫的官夫人们办慈善局、劳军等事说了几件。

宁婉不待铁石说完就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洛大哥又不是外人,我说说心里话又怎么了?”

洛冰与他们相处过,因此一向知道的,此时就笑了,“铁石说的原本不错,而且我还要赞同是的他能将你的好处夸出来,我便差得多了,以后对卫氏也要多称赞才是。”

宁婉赶紧笑道:“洛大哥对嫂子也是极好的,又细心又体贴。”目光扫到铁石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原不想当着别人面说的话却也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当然你也不错了!”

洛冰就一本正经地说:“但凡恩爱夫妻,要么十分相似,要么就彼此互补,你们两个又有些相似又能互补,可以称做天作之合。”

宁婉脸一红,“洛大哥又来调侃我们!”又赶紧转了话题道:“我想着东平王妃既然向我们表明东平王府其实有能力过好日子,那么接着要请我过去就是想让我看看东平郡王的人品相貌诸如此类的了。只是有一件事我十分不解,京城里有这么多人家,与洛家相熟的亦不少,东平王妃随便找哪一家的女眷帮忙说和不成?怎么却挑上了我做这个媒?”

“倒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毕竟我才从辽东来,对京城不熟,几乎不知道东平王府,且东平王妃既然内心精明,总应该知道我心里偏着嫣儿的。”

洛大哥就笑道:“东平王府一向不与外面人来往的,特别是文武官员,避之不及,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要请客办花会呢。且东平王妃挑了你,也正是她的精明之处。”

宁婉马上就懂了,“无怪满京城的人都被东平王府骗了,这份心思真还没有人能比得上!”

铁石也明白过来,“东平王妃如此,其实还是让皇上皇后觉得东平王府从不与官员往来,便是你,也只是偶尔在皇宫里遇见了,又碰巧与洛家相熟,谈起嫣儿正与东平郡王同龄,才帮着说了媒。”

“好外还不止如此呢!”宁婉又道:“我本是洛家的故友,若是在洛大哥面前说了东平郡王很好,甚为嫣儿良配,洛大哥岂能不信?”

“而且东平郡王娶了嫣儿好处亦不少!一则如今洛家刚刚复起,声名不显,我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因此这门亲皇上和皇后听了根本不会生出警惕之心。但是,东平王妃其实是看好洛家将来必会兴起的,那时东平郡王便有了不错的岳家,将来的子孙与皇家血缘淡了后却会与士林有极好的关系。”

宁婉就再叹道:“先前你们还夸我,如今才知道了这东平王妃有多了不起了!”然后又感慨,“只可惜她的心智只能用在这上面!”若是能走出家宅,施展才能,应该能出许多的大事吧。

洛冰便也道:“有这样的母亲,想来东平郡王并不会太差。若不是我不愿意嫣儿嫁到皇家,还真要动心了呢。”他毕竟是江南世家的子弟,从心里宁愿妹妹嫁回江南的读书人家,就是辽东军中也不大喜欢的,更不用提皇家了。

宁婉能明白,就笑道:“洛大哥既然要为嫣儿寻一个读书人家,又何必一定等春闱过后呢?我们进京时就曾遇到辽东一些赶考的士子同路,想必眼下京城里早云集了各地的才子,正可以提前相看起来。”

“还能免了夜长梦多,”洛冰点头道:“不错,正好近来常有江南学子来拜见我。”

几人计议已定,便都放下忧心。东平王妃便是再聪明,但想要为儿子娶媳妇也不可能抢的,便是不在意洛家也要顾及皇上,以东平王先前尴尬的身份,东平王府还是要再韬光养晦到下一位皇上登基,直到东平王的血脉与皇家正统更远些,不再为世人所关注才好。而东平王妃既然精明,也绝不会与洛家不成亲家便成仇家的。

还有一点便是更加让大家放松,那就是东平王妃能不在意敬王,那就说明敬王果真不能得承大位,正与洛冰所预料的相同,对于洛家是极好的消息,便是铁石与宁婉也会跟着受益。

接下来的日子,铁石与宁婉便成了闲人。其实进京于一般的官员来说正是与朝中高官往来的最好时机,正应该广送拜贴,日日宴客,可他们却不想如此,每日只在京城里随意逛逛。

洛冰每日要到部里办公事;卫夫人养胎且又有家事;洛嫣回到庵中,且就算她不必回去亦不能随着他们四处游玩,因此只两个人单独出门。洛冰原是给他们派了下人,可即便那下人原是铁石的手下的兵士,亦十分相熟的,但他们还是宁愿只两个人随处走走,看到什么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们也难得如此轻闲,且又是独处。

于是他们每日与洛大哥一样早上出门,傍晚方回,有两次出城还曾在外面留宿。卫夫人只怕招呼不周,也曾悄悄向丈夫说:“不若我带弟妹到京里几处故友家里转转?或者约上几位夫人去庙里进香?”好在洛大哥是知道他们的,只笑着告诉夫人,“由着他们罢,辽东地广人稀,女子多半出门做事,也不怕人说什么抛头露面的,且这两年夷人进犯,卢家亦有许多事情,他们哪里能有如此悠闲时光?只怕回去后也是终日忙碌,此时只管随心意就好。”

铁石和宁婉如今手中有钱,且不说那处宝藏的金子还没动,便是石炭的利和家里几处铺子作坊生的钱便用不尽,如今再有了闲,且又不必理任何事务,玩得岂不开心?

这一日逢九,正是东大街上隆福寺开庙的日子,因早听人说那里是京城唯一一家番喇嘛和禅和尚同驻的寺庙,又是朝廷的香火院,而且庙会还特别热闹。两人便一大早出了门,也不必骑马,也不带人,一路说笑着走了过去,远远地就见人山人海,摆摊做各种生意的,又有搭起的戏台,将庙门完全挡住,只露出高高的牌楼。

宁婉便笑道:“毕竟是京城,只这么多人,北宁府也不能够,莫说安平卫了。”

“据说京城百姓便有七八十万,再加上官员、商人、军户,至少有一百几十万人,别处哪里比得了?”

走到近前,最先遇到的就是鳞次栉比的小吃摊子,因提前就打听到了,宁婉与铁石今早每人只喝了一碗粥,走到这里肚子正是空的,正好从头开始吃起。

京城里什么都多,就是小吃种类也特别多,爆肚、羊头、年糕、馅饼、豌豆黄、豆腐脑、奶酪…不知凡几,有的在隆福寺旁开了小店,有的只是摆几张小桌,最小的只有一副担子,但个个色香皆备,引人垂涎。他们俩人穿着棉布衣裳,就连平日刀不离身的铁石也只在靴筒里放一把短匕,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如同寻常的百姓,正好这里也没有人认得他们,就是在小吃摊子旁站着吃也不必在意。

虽然不怕花钱,但宁婉还是会过日子的,每样小吃她只买一份,两人分吃,省钱倒是次要的,就是不想白糟蹋东西——只看这一大长溜儿的小吃,他们绝对不等走到寺门前就会吃撑!

突然间,宁婉拉着铁石笑了,“看!驴打滚!我们辽东的小吃。”

小小的摊子一头挂着一张红牙子白色小旗,上面用黑字写着,“辽东特色——驴打滚”,一个个豆面卷子排得整整齐齐,竟让宁婉觉得十分亲切。按说在辽东没少吃,并没有必要再尝了,可她还是上前笑道:“老乡,来一份!”

甜不甜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卖驴打滚的小贩听了乡音转过头来便拣了一个卷子用油纸包了递过,“真是老乡啊!不必会钞,我请客!”

宁婉笑着接了,咬上一口,正是用辽东的大黄米和黄豆做的,又粘又香,“做得真好,正是我们辽东风味!”赶紧又送到铁石口边,“你尝一尝,比我们家做的如何?”

铁石果然就尝了一尝,“真是一样的味道。”说着将一把钱扔到小贩开了一半的钱匣子里。

小贩做的是小生意,本小利薄,哪里能一见了老乡就不要钱的。只是他见这一对辽东老乡虽然穿得普通,但女子貌美如花。男子高大英俊,气势绝非寻常,知道定然是富贵之人,不会少了他的钱才特别如此说的。如今得了许多赏钱,早笑开了花,就道:“我这黄米和黄豆都是辽东运来的,昨天将黄米淘洗干净磨成粉先炒熟,再碾成面团蒸熟,放凉后今天一大早起来擀成大薄片撒了豆面卷好,加上自家炒得香喷喷的豆粉,味道哪里能不好嘛!”

三人这一番对话,竟引来了好几个人,皆头戴四方巾,身穿程子衣,书生打扮,言谈间却南腔北调,围着那豆面卷问:“这东西为什么叫驴打滚呢?”

小贩便笑着指着那一层层卷起来的豆面糕道:“这样一卷,像不像毛驴在沙地上打滚?所以就叫驴打滚了!”

“果然再象不过了!”大家便笑了起来,说着都拿出钱来,“买一个尝尝!”

宁婉方要离开,却听有人叫她,“卢夫人,不想竟在这里遇到了!”

第330章 探听

宁婉听人叫自己,赶紧将手里的半个驴打滚藏到袖子里,再回过头去。总归也是三品的诰命夫人,在庙会品小吃着实不雅,未免让人笑话。心里又有些疑惑,自己在京城认得的人并不多,怎么会如此巧就在隆福寺前遇到了呢?

正想着,便见刚刚几个问驴打滚的书生后面挤过来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原来是杨益的生母姨娘。

杨益先前与胡敦儒一同在许先生的学堂读书,不论是考秀才、举人都要比胡三哥晚上几年,此番进京才参加春闺,杨家的人便都陪着同来了。宁婉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大家本是同路,曾在驿站里遇到过,只不过铁石和自己带着小青木等人高车骏马,远较杨家快得多了,不想在这里却又遇到了。

虽说他乡遇故人,应该是亲切的,但宁婉一向对马驿镇上的那些小事不大痛快,尤其是对小杨太太一直存着些反感,此时倒是明白为什么遇到了她,拿眼睛一扫,正见了杨益站在后面瞧着自己,就淡淡一笑道:“原来你们是一处的。”

“大家都是各地来应试的,正在城东的高升客栈住着,此时结伴来游隆福寺,我不放心我们家益儿,就也跟着来了。”小杨太太便又赶紧问:“不知卢将军和卢夫人怎么会如此装扮?难不成有何事故?”

听这话似乎小杨太太巴不得自家出什么事似的,宁婉便一笑道:“能有什么事?我们到了京城自然要到处逛逛,难不要穿着官服和诰命服饰逛街?”

“我是听说周指挥使出了事,便以为…”小杨太太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好听便赶紧停住了,却换了一张笑脸问:“路上遇到后我本要过去拜见的,不想卢大人和卢夫人走得快,竟没有赶上。不知你们住在哪家客栈?我们毕竟是同乡,正好多来往的。”

宁婉便笑了,“如今我们住在故交家里,并不大方便,日后再见吧。”便拉了铁石的手,“我们去那边看戏。”

铁石早瞧出媳妇儿对这妇人不耐烦,便随着媳妇走了,却又悄声问:“那个穿粉红程子衣的人是谁?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过去的邻居,不必理他们。”

铁石便有了些知觉,咧嘴一笑。他一向不觉得别人看上自己的媳妇是冒犯,反而认为媳妇长得好招人喜欢很是荣光,手下稍用了点劲儿,让媳妇儿离自己更近,这样漂亮的媳妇自己可要好好看住了,谁也抢不走。

宁婉就势向他靠了靠,在戏台前站定,见上面正唱着《二郎神劈山救母》,神魔鬼怪装扮得光怪陆离,翻跟头打旋子十分热闹便站住了。一时又有卖东西的在人群中穿梭,她便叫了几样,又吃又玩了一会儿,两人再进了庙里拜了菩萨,又见那番喇嘛果然与本朝的和尚不一样,颇长了些见识,说笑着自隆福寺回来。

虽然吃了一路,但都是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此时正好到了中午饭时,铁石就笑道:“不如我们去吃烤鸭。”

宁婉先前得皇后赐宴时第一次吃到烤鸭,当时不觉得怎么样,后来方知这烤鸭竟是号称“京城第一”的美食,后来洛冰特别带他们到最正宗的“老便宜坊”尝过那皮脆肉嫩,一咬流汁,刚出焖炉的烤鸭,才知道原来宫里的烤鸭非是不好,而是放了太久味道便差了。此时听到烤鸭便笑了,“好,我们从这里出去穿过菜市口,正好到老便宜坊吃饭,然后去大栅栏买东西。”在京城逛了些日子,她早将道路都记住了。

两人说走便走,只是才到了菜市口前面,就见一群群的人聚过来,竟要比隆福寺门前还要挨挨挤挤,不由得奇怪,拦了个人打听,只听那人匆忙道:“正午三刻菜市口杀人呢!再不快点挤过去就看不着了!”

杀人有什么可看的?铁石和宁婉便绕开大路去了老便宜坊,点了间雅坐,要了一只烤鸭、几样小菜,配上南酒,慢悠悠地用了午饭又去大栅栏。

因嫌菜市口刚刚杀了人,他们便穿了胡同,毕竟到京城日短,虽然记得大路,但小胡同却弄不准,只能估摸着方向走,不防进了一条高楼连起、雕栏朱户、四处结着彩灯的小路,宁婉便不禁叹道:“这里又是哪一处?竟有如此景致!便是这风都是香的。”

铁石也不认得,“我们在京城也逛了些时日,竟不知道这里风景独好,瞧着这些人家似乎才开门做生意,里面皆女子之声,想来是卖衣裳首饰之类的。”

宁婉向胡同外面望去,就见那高大的栅栏。原来京城为了防盗贼巷口都有栅栏,但唯有此处商户出钱造的栅栏格外高大结实,便得这么个名字,竟将原来的路名代替了,因此就知道他们已在大栅栏附近,就笑道:“这大栅栏若是全逛到了,怕不要一年半载的?我们其实走过的才几处,不知道也寻常。”

又见高楼之上女子身姿风流,发鬓如云,隐隐还听得清脆的环佩之声,便赞同地道:“也好,我们便进去看看,买些时兴的衣裳首饰回去自己用也好,送人也不错。”

大栅栏正是京城里生意最火热的地方,京城人常说“看玩意上天桥,买东西到大栅栏。”真是逛不尽的锦绣繁华,看不完的南北货物。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买了许多东西,但来京城一次不易,多买些也无妨,何况又不怕花钱。两人便拣了一处最为高大轩阔的四层小楼向里同走去,一个穿着锦衣的大汉刚满脸谄笑让进了一位客人,回头见了他们就怔了一下,挡在路上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