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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觞进来一看地上的花瓶和跪着的侍画就都明白了过来,垂了眼掩住眼里的笑意,福了福身子:“三格格,实在是奴婢健忘,这瓶子是早年间老爷赏给我们主子的,我们主子奉若珍宝,若不是三格格过来,大抵都不会轻易拿出来,没想到竟…若我们主子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难过。”

持觞说着看了一眼侍画。

伊尔木眼里已经蓄满了泪,双手紧紧的握着,好一个恩和,果然不简单!知道她最重视的是费扬古的看法,就故意拿了费扬古赏的瓶子给她!如今瓶子碎了,她怎么都要给个交代!她看了一眼面色为难的持觞,上前就给了侍画一巴掌,又要打,持觞吓得抱住了伊尔木:“二格格这是做什么?瓶子碎了便碎了,大家都不说就是,格格何必动手打人?”

侍画是伊尔木的大丫头,平时最有体面,如今被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即便事出有因,也羞的满脸通红,深深的低下了头,身子都在发颤。

伊尔木一把推开了持觞,冷冷的道:“罢了,你不必说了,错了就是错了,就是当教训,你回去告诉姐姐,我一定当面赔罪,今儿实在是还要出门,耽搁不得。”

持觞忙道:“看三格格说的多见外,那奴婢这就退下了。”

谢嬷嬷有些不赞同恩和的做法:“何必跟三格格闹的这么僵?”

恩和站在西洋镜前仔细的端详自己的着装:“嬷嬷难道不知道,有些人不是你不去得罪她,她就不会来招惹你的,伊尔木这个人争强好胜,欺软怕硬,不让她知道点我的厉害,只怕她以后更能闹腾。”

谢嬷嬷有些不明白恩和怎么就这么了解伊尔木,毕竟姐妹两见面的时候是在是少之又少,若说见过,也只是年幼的时候还见过几次。

恩和一面说着将头上的两根点翠珠钗取了下来,她实在不喜欢带过多的头饰,艳俗又麻烦。

五公主给费扬古家的三位格格一位少爷都给了帖子,宝音,恩和,伊尔木和苏图去上房见了琪琪格,琪琪格训导了几句:“兄妹在外要互相照应,不能堕了伯爵府的威名。”她说着看向了恩和:“尤其是恩和,出门在外多长点心眼,要听你姐姐的话。”

恩和垂着眼,一声不吭,琪琪格深看了恩和几眼。

苏图跟牛姨娘一样实在是少言的人,一言不发的护送着恩和姐妹三个上了马车,自己就上马护持在左右,恩和揭开帘子仔细的看了看苏图。他的背影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魁梧,沉默又显得有力,一举一动都有军人的风范,有力又显得稳重,在恩和的心里,苏图一直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上一世他娶的妻子蛮横不讲理,他依旧愿意护持自己的妻子,因为与他而言,妻子更是一种不能推卸的责任。

这世上,这样男子实在是少之又少,难得遇见。

“侍画今天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出门?”宝音一脸笑意的问伊尔木。

恩和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伊尔木木着脸坐在一旁,眼皮都没抬一下:“姐姐何必明知故问?她犯了错被我给打了!”她说着一面又亲切的拉着恩和的手:“二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看起来宝音跟恩和相比,伊尔木更不愿让宝音舒服。

但恩和不喜欢玩这种小姑娘的游戏,跟一个人亲近,从而孤立另外一个,她将自己的手从伊尔木的手里抽了出来:“姐妹之间不必这样见外。”

宝音讽刺的轻笑了一声,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庄

太阳才升起不久,胤禛府邸后宅正院里却满是人,女子压抑的痛苦的□声从厢房里时不时传出来,面无表情的四阿哥胤禛却满头是汗,一旁坐着的福晋舒云还有格格李氏就显得淡然了许多,仿佛里头生孩子的宋氏跟她们丝毫关系都没有。

舒云手里捻着佛珠,思绪却飘的有些远,若不出意外这个自然是个格格,还是个早夭的孩子,与她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她要做的是保护好将来的孩子,一点都不能马虎。

立在一旁的李氏时不时担忧的沾一沾鬓边的汗珠,不经意间就露出惹人怜惜的娇弱之态,要生的不过是个格格,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虽然这个孩子会早夭,但对胤禛来说即便是个格格,因为是第一个孩子,便有与众不同的意义,若是她能救活这个孩子,胤禛一定会对她多几分感激,这些与她肯定多有好处。

李氏打定主意,嘴角就微微露出了几分笑意,上天待她不薄,从现代穿越过来还附赠了她精湛的医术,要救一个小孩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胤祚从外面冲进来,恰好听见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胤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说稳婆高喊是个格格,他还是显得兴奋,招呼胤祚:“过来看看。”

胤祚颠颠的跑了过去:“快让爷抱抱小侄女!”小格格被抱了出来,却瘦弱的小猫一样,哭了几声声音都小的听不见了,胤禛立时拉下了脸:“怎么回事?”

一旁的稳婆道:“宋格格的胎位本来就不正,在加上又是早产,孩子瘦弱点也说的过去。”

胤祚也不敢伸手抱了,胤禛低沉的挥了挥手,稳婆立时将孩子抱了回去,舒云起身安排:“…请看太医过来给孩子和宋格格都好好看看,看看缺什么只管去库房拿,在去宫里给皇上太后和个位额娘报信…”

孩子既然生了,胤禛待着也没作用,便出了院子往前院走,一面问胤祚:“怎么这会过来了?”

胤祚笑着道:“这不是五姐叫着去郊外的庄子上吗,想着四哥你今天在家休息,就过来叫着你一起散散心,也不至于太憋闷。”

胤禛一想也是:“那行吧,一块过去转转。”

恩和几人和苏图在二门处分手,苏图犹豫了片刻缓缓的道:“二妹妹别太顽皮。”

恩和掀起帘子看向他,这个沉默的兄长总是惜字如金,却有着别人不曾有的赤诚之心,上一世自费扬古去世,伯爵府就苏图还愿意伸手帮她,让当时的她觉得这世上尚有一丝暖意。

她抿嘴笑了笑,乖巧的道:“二哥说的恩和都记下了。”

桀骜不驯的恩和也有这样乖巧听话的时候?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就连苏图都顿了顿,看着恩和真挚的笑意,眼里泛起了涟漪,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

伊尔木眼珠子一转凑到恩和跟前:“二姐姐什么时候跟二哥关系这样要好?”

伊尔木又摆出一副天真不只事的样子,那一双贼亮的眼睛满是不怀好意的贼光,恩和看了她一眼,往一旁坐了坐:“你也不用这样,咱两的关系好不好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装个姐妹情深你不难受我还觉得不自在。”

这个恩和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宝音抿嘴浅笑,幸灾乐祸的看着脸色铁青的伊尔木,嘴里却道:“恩和,怎么说的话,一家子姐妹哪有隔夜仇?”

伊尔木却一下子将怒火转到了宝音身上:“装什么好人?!恶心!”

恩和看了一眼宝音差点笑出来,惯会做好人的宝音,原来也有吃瘪的时候,看她那脸扭曲的样子,伊尔木又被记恨上了。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除过恩和,伊尔木和宝音都没有心情说话。

这座皇庄还是皇上在郭络罗贵人生辰的时候送的,后面又因为五公主专门的修缮过,大自是不必说,又在园子里养了不少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别有一番京城的园子所不能比拟的山野风味,空气里似乎都满是自由随意的味道。

恩和几人的马车停下,自有宫女太监上来迎接,费扬古的女儿便是这些下人们都知道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比之其他达官贵人家的格格更要多几分尊敬。这是一个皇权为尊的时代,也更是一个强者的时代。

皇庄屋舍简单,求得就是归真二字,竹子搭建的茅屋在一池清水旁次第排开,绿竹掩映,半池荷花几乎淹没了竹桥,还未进屋子便满身荷花清香,让人不自主的心旷神怡。便是原本暴躁的伊尔木和宝音,神情都安宁了起来。

外面便是在简单,里头还是精细奢华的,满屋子珠翠环绕,都是二八年华的清秀佳人,五公主卧在竹榻上听到恩和几人到了,当先站了起来,众人也都起了身。

穿着一身鹅黄色旗袍的五公主笑盈盈的道:“可来迟了!”恩和几人还未拜下去,一旁的宫女就扶住了几人,五公主道:“今日可不拘大小,只图玩的尽兴。”

几人便谢了恩顺势起身。

一旁站着的泽兰笑着道:“怎的到是晚了?宝音可一贯最守时了。”她说着,那乌黑的眼睛在恩和和伊尔木身上扫过,最终却停在了伊尔木身上:“原来是有个新妹妹来了。”说着便咯咯的轻笑了起来。

伊尔木立时尴尬愤怒了起来。

恩和也有些意外,这么好揭她老底的机会,怎的泽兰不充分利用?到偏偏为难起了伊尔木?

五公主亲昵的捏了捏泽兰的脸颊:“就你最坏,何必为难个小孩子?”一面又拉了恩和的手:“快过来坐,就等你们了,歇一会就要去游园了。”

淡定如恩和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五公主何时跟她关系如此亲昵?她扫过神态各异的众人,却独独没有看见意外的神情。

白莲站在一旁对她挤眉弄眼,一旁挽着她胳膊的是一等辅国公白苏佛伦家的次女美玉,也是水一样的女儿家,长得温婉可亲,跟白莲一向要好,这次看她却是满眼不可捉摸的情绪。水苏僵着一张脸跟旁人说话,一副不跟恩和同流合污的样子,宝音勉强保持着笑意跟上了众人的步伐,不可一世的伊尔木早已经被众人遗忘,涨红了一张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贵女的圈子很少有庶女,能给伊尔木发帖子也无非是因为她是费扬古的女儿罢了。

也不知荣安干了什么事情,竟也有些被冷落的样子,她的神情却依旧恬淡中带着几分很难察觉的危险气息,见恩和看她,朝着恩和点头微笑,恩和也回以一笑。

五公主细细的端详了几眼恩和,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亲切的笑意:“以前没跟你亲近过,今日仔细看你却觉得你果真是和我的眼缘,我平日里也无事,你若有空就进宫多陪我说说话。”

一旁明艳的董鄂菲明是正黄旗都统七十之女,掩嘴轻笑:“五公主的心思咱们可都是看来了!”众人一怔立时都明白了过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叫六嫂!”屋里的格格们哄的一下都笑了起来!

恩和一霎时明白了过来,人人都知道她跟六阿哥胤祚的事情,六阿哥的非她不娶也是人尽皆知,她的身份一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仅是费扬古的嫡女,更是未来的六福晋。

若是别人此刻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害羞的垂头不语,恩和却是面色不变,仰头将众人扫视了一遍:“刚刚是谁在胡言乱语?”

众人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这种场合下恩和摆着这脸色难道是想闹事?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高兴的偷着笑?

宝音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愚蠢,心里却越发坚定了自己要有权有势的想法,永远都只有她自己讲别人踩在脚下的事情!

五公主的脸色也变的不好,收起了笑意,淡淡的道:“不过玩笑话,恩和也要较真?”

恩和转身朝五公主行了一礼:“五公主面前怎能胡言乱语?冲撞了公主她可担当的起?”五公主端详了她一会,忽的又换上了笑脸:“真是个孩子,快过来,坐在我身边,歇一会咱们出去走走。”

五公主的面子怎么都要给,恩和一脸的不情愿坐在了五公主身边,五公主带恩和却越发亲切。

一旁坐着美玉细声细气的跟白莲说话:“她就一直是这个性子?”

白莲点头认真的道:“可不是,恩和姐姐一直是个性情中人,你若跟她接触久了必定会喜欢上她的。”

美玉的额娘跟白莲的额娘是嫡亲的姐妹,美女跟白莲说话就少了些忌讳,说话也是一副完全为了白莲着想的口气:“你真是个傻子!她那样的人大家见了恨不得躲的远远的,生怕在一起会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不是说…你想想,姨夫能跟费扬古比吗?比不成的,你在没个好名声,那个谁能要你?”

美玉说的隐晦,白莲却完全明白,她一心想要嫁给谪仙一样的八阿哥,美玉心知肚明。

美玉见白莲的脸上果然多了几分犹豫和踌躇,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心里的气才微微顺了些,又看向了坐在五公主身旁的恩和,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她的!她眼神微转,看见了满眼恨意的宝音,脸上便渐渐的又显出了温婉柔和的笑意,姿态娇美,宛若菟丝花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收藏花花什么的多多来点呀~~~~

狩猎

繁茂的合欢树下,阿哥世子们席地而坐把酒言欢,与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而言,确实是别有一番情趣。这一次九阿哥做东,又拉着胤祚帮忙:“六哥,帮着招呼着点。”这样的小事胤祚一般都不推脱。

八阿哥坐在一旁跟胤禛闲聊:“恭喜四哥喜得长女!”

胤禛脸上难得多了些笑意:“满月过来吃酒。”

七阿哥看着人群之中如鱼得水的胤祚,脸色阴了阴,有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上才多了笑意,开口说话:“听说今儿费扬古大人的嫡次女也来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九阿哥笑着拍了拍胤祚的肩膀:“原来是六嫂来了!”

胤祚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的摸了摸光脑门:“胡说什么呢?”他这不自然的样子越发逗的众人笑了起来,十阿哥笑的前仰后合,差点翻倒:“哎哟,六哥,瞧瞧你那娘们样!哈哈哈!”

十阿哥说话自来放肆粗鲁,皇上跟前都不会有多收敛,众人也是见怪不怪,胤禛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八阿哥拍了拍十阿哥温和的道:“快别乱说了,惹着了六哥,有的是苦头吃。”

十阿哥一怔,在看六阿哥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毛孔的竖了起来,嘴上还硬:“我才不会怕六哥!”

他那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惹得九阿哥拍了他一巴掌:“瞧你那熊样!”这么多阿哥里,十阿哥也就还听八阿哥和九阿哥的话了。

七阿哥耐心的等着众人说完话才开口:“听说刚有人喊着让五姐叫恩和格格六嫂,恩和格格板着脸起身问‘谁说的胡话?’。”

众人静了片刻,从不打圆场的胤禛,看见胤祚眼里一闪而逝的难过,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直听说恩和格格性情赤诚,原来果不其然,五姐面前也敢叫板。”一旁的五格忙笑着应和:“可不是!”

十阿哥看了一眼六阿哥用鼻子哼了一声:“什么玩意!”

胤祚已经收敛了情绪,毫无波澜的眼睛看向了七阿哥:“七弟对哥哥的事情这么上心?多会的事情就知道的这么清楚?娘们似得鼻子总往闺房凑?要是对哥哥有意见大可以用男人的手段解决,别一天到晚尽想些歪主意,要知道,一个人要想让别人看重尊重自己,首先得自个把自个当回事,你都不把自己当个男人看,我怎么好意思?!”

总是一脸笑意的六阿哥从来没有这么刻薄过,也可见七阿哥确实触到了六阿哥的痛脚。

苏图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对恩和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诺敏安静的坐着,微微垂下了眼,一会又轻推苏图:“你不说两句劝劝?大抵这会你说话最管用了。”

苏图看了诺敏一眼,这个时候他开口劝说算什么?难不成八字还没一撇心就已经向着了六阿哥,伯爵府的人真就这么趋炎附势?

七阿哥僵着脸半响都说不出话,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道:“…果真,果真…是个好兄长….”

他虽说腿脚不便,但长这么大以来,确实从未被人当众羞辱过,也从未跟任何人脸红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他虽然羞耻愤怒的恨不得将六阿哥大卸八块却动都不能动一下。只是用吃人的眼神看着胤祚。胤祚不屑的哼了一声,阴险小人一个,不足畏惧。

气氛正尴尬,太子的旨意到了,众人忙都跪下迎接。

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说八旗儿女不能忘了祖宗根基,要众人去后山狩猎玩耍,若得第一太子有重赏。

五公主带着众人正在池边逗这池里的火烈鸟,众人很是兴奋,恩和却对着着烧鸡一样的生物提不起半点兴趣,若是只雄鹰大抵还能好点。

她四下看了看,见宝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白苏美玉凑到了一起,往常总是很粘她的白莲却远远的站着,甚至连她的眼睛都不敢对上,她有些意外,不知什么时候荣安已经站在了恩和身后:“你挡了有些人的道,又让有些人不舒服,自然是会被暗地里使绊子。”

恩和一顿转身看向了她:“你又如何得知?”

荣安浅笑,仿佛罂粟花绽放:“你心里清楚,何必多此一问?你当知道,你若从未对我有坏心,我对你也觉不会有半点歹意。”

恩和将飘落在衣襟上的花瓣拈在手里,大红色的缂丝红绸袖口,衬的她手指纤细白嫩:“你又如何得知我对你没有坏心,你若不知,又如何就对我没有半点歹意?”

荣安咯咯的笑了笑:“你要知道,你只需信我就行。”

恩和不大喜欢她这样说话,垂了眼就不在说话。恰巧太子的旨意到了,跟前头的一样,是要众人去狩猎,恩和到是喜欢这样的旨意,跟这一群无聊的女子在一处,还不如拉弓骑马来的舒畅。

后山本就是为了这些皇亲国戚准备的狩猎的场地,因此也不需多做什么,五公主要在这宴请,后山也是提早就清理过一遍的,也只是众人换了衣裳选好了马匹各自带了侍卫就进了后山。

恩和不耐烦被伊尔木这个没人搭理的倒霉孩子纠缠着,自己拍马往小道上走了,跟着的侍卫急急忙忙一时半会先跟不上她。

原本是男男女女个走个的,但架不住众人到处乱窜,最终竟是男女混杂在了一起,走一截就能遇到一堆人,或男或女。

诺敏独自拍马前行,不期然遇到了宝音和美玉,美玉大抵以前是见过诺敏的,宝音却是第一次,见诺敏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半响回不过神,还是美玉轻笑着推她,她才回过神,又娇羞的红了脸:“这位是?”

诺敏在马上抱拳:“镇国将军世子诺敏。”他声音清润,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宝音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见苦着脸的伊尔木从一旁骑马过来,一脸委屈:“姐姐,二姐不带着我。”

她算准了宝音最爱在人前装贤惠,必定会带着她的,宝音果真是一脸的宽容温和,甚至比平时更加慈爱:“又和你二姐淘气了?快过来,看看,跑的满头的汗,一会你只管跟着姐姐就是了。”

伊尔木乖巧的点了点头,一转马身看见诺敏,也呆在了原地。

诺敏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并不以为意,再次介绍了自己:“镇国将军世子诺敏。”

这一个名号立时让伊尔木的眼里多了光彩,乖巧的回礼:“伊尔木见过世子。”平时跋扈的脸上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宝音在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嘴,美玉却看的觉得好笑。

诺敏也只是随意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并不理会自己搅乱的一池春水。

此时恩和的马上已经多了两只被恩和射中的野鸡,她来了兴致也不管侍卫跟不跟的上只管追着猎物跑,山林越来越幽静,虫鸣清晰的仿佛是在耳边,草木越发茂盛,前行也渐渐困难起来,不远处却透来了亮光,侍卫早不知被她甩在了什么地方,她勒住了缰绳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是这样的环境让她觉得害怕,而是一种对危险的第六感。

恩和觉得有一双阴霾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她虽然疑惑与为何有人要害她,却本能的觉得危险距离她越来越近,她猛的拍马快跑起来。

利箭跟随着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刺骨的冰凉,果真有人想要她的命,但她实在想不明白她的命值什么。

恩和终于冲出了森林,却发现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她回头依旧看不见射箭的人,只有执意要要了她的命的利箭,重活一次难道真就要死在这里?她不甘心,不甘心!

冰凉的箭头几乎透体而出,带着她飞离了马身向后面的悬崖跌去,来自山谷的风吹的她袍子咧咧的响,她听的见生命的流逝声,类似于哭泣,她大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世界的样子,却觉得越来越困倦,越来越疲惫,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在不会尝到苦味了…”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歇斯底里满含哀伤,她希望看清这个人的样子,却最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混乱

山林里似乎极静,又似乎极闹,胤禛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遍体鳞伤的荣安,这女子称不上绝色,但却有一双极其特别的眼,幽深黑暗,又似乎纯澈透亮。她看上去狼狈但又似乎光华满身。

胤禛在看荣安,荣安也在看胤禛,她看了许久才轻声说:“我的马不知怎地受惊了,我从马上跌落了下来,四爷愿意救我吗?”

荣安说完话抬头看向胤禛,她看出了这个男子眼里阴沉的光,仿佛是在估量一件物品,但她顾不得想太多,若错过这一次机会她又从何处寻一个一定能嫁给他的机会,只要被他救起,泽兰一定会想法设法将他们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只要人尽皆知,她就必定能嫁给胤禛,因为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泽兰以为害了她,却不知帮了她大忙,她有些得意却一直不敢忘行。

她倔强的仰着头却露出了女子的脆弱:“四爷难道觉得我不值得救?”

胤禛还在沉默,荣安向前走了一步,还未开口就晕倒在了地上…

五公主阴沉着脸坐在上位上:“还找不见六阿哥和恩和?”

“回公主的话,还未找见。”

“荣安呢?”

宫人还未回答,就听见外头有人喊:“这下可好了,四阿哥把荣安格格救回来了!”五公主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放肆!是谁在外头大声喧哗?这种话也能乱说?!”

她发的帖子,让恩和六阿哥同时失踪,让荣安出了事,竟然还被四阿哥救了回来,这让她怎么向上面交代?!

胤禛只是把昏迷的荣安送到了山下还未出树林的地方,又去找了人过来将她带走,原本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想一会就闹的人尽皆知。他见一向温润的八阿哥,眼里竟然涌出了怨恨,低叹了一声。这种事情实在无法解释,只怕越描越黑,他因为心里还记挂着胤祚,也无心在想别的事情,带了人马又进山去找人。

恩和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心口剧痛,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有疼痛感?她一时觉得自己上了刀山火海,热的满身是汗,一时又觉得自己在数九寒天几乎冻僵,她以为自己下了地狱所以要受这样的折磨,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折磨死的时候,有一股清流涓涓的流进了她的心里,然后一直透向四肢百骸,抚平了所有的烦躁不安,寂寞孤独,她舒服的几乎喟叹了一声。

胤祚直到看见恩和睁开了眼才长长的透出一口气,几乎是跌坐在了地上,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他庆幸自己拥有这些神秘的仙药一样的东西,若没有,他该如何救活恩和?

恩和只是本能的觉得她是在山洞里,洞不深,因为洞口的光可以清晰的透进来,外面阴霾的天她也看的清楚,她试着慢慢的找回知觉,却丝毫不敢动,因为一动她就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她发觉自己上身并没有穿衣服,只是盖着她自己的衣裳,胸口的箭不见了,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她微微转动头,才看见坐在一旁一脸欣喜疲惫却同样狼狈不堪的胤祚。

恩和实在有很多话要问,开口却成了一个沙哑的渴字,胤祚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动作敏捷又小心翼翼,深怕恩和被他碰着,恩和没看见他是从哪找来的水,只看见他一转身手里就掬了一掬的清水,跪在她身旁喂她:“慢着点喝,要不然伤口疼。”

恩和微微张开口,清冽的水顺着胤祚的手指缝滴到了她的嘴里,她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水,喝的人通体舒泰,身上都没有原本那么疼了。

她一眼不错的看着胤祚,半响才道:“你救了我。”

胤祚帮她掖了掖衣裳,在她身边坐下,低垂着头,恩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听的见他的落寞:“听说你不想嫁给我,所以想找见你问问你,没想到找见你的时候正看见你跌落悬崖,我扑上去救你,就跟着你一起掉了下来,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悬崖壁上又这么块突出的地方,还有个天然的山洞,这才救了咱们两个。”

胤祚说着,转头看恩和,只看的见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苍白的脸颊似乎越发消瘦,他又转过脸看向洞口:“我不会以救命之恩要挟你的,这里的事情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恩和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又难过又喜悦,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腔憋的她生疼,却又让她觉得自己正置身于百花齐放的春日,温暖芳香,她好半响才开口:“我的名声那么坏,你何必这样?”

胤祚转身看恩和,觉得她脸上似乎泛起了红晕,他觉得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住:“可是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的善良。”

恩和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是个善妒的人,就算我在怎么说服自己,也做不到贤惠,你能不能明白?天家不适合我。”

胤祚一怔,眼睛猛的亮了起来,他几乎要扑上去紧紧的拥抱恩和:“你,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恩和从来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对别人会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会点亮一个人的灵魂,胤祚所带给她的感觉,是她两世以来从来未体验过得情绪,羞涩,甜蜜,温暖,美好…

她几乎下意识的就回答:“是啊,我愿意,但你有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

胤祚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但洞太矮,他用力过猛,头碰在山洞上的声音大的恩和都觉得疼,胤祚闷哼了一声,又坐了下来,见恩和看他,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反过去安慰恩和:“不怕,不怕,我没事,没事。”

从未有人这样待过她,恩和觉得鼻子酸酸的,垂下了眼睑:“谁害怕了,我才没有。”她却不知道她说话的声音娇软细腻撒娇一般。

胤祚觉得自己好像三伏天里吃了冰镇西瓜一样,通体舒泰,头疼的事情也早忘了,只记得急忙的表明自己的心态,蹲在恩和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就好像你不喜欢夫君纳妾一样,你有没有想过我自己原本就没想过坐享齐人之福,在我看来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多一个就家不是家,我只告诉你一个,我一点都不喜欢后宫,也绝不希望有一日我自己的孩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任何一个因为我的好色而丧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则,这就是我的原则,妻子一旦嫁给我,我就有责任和义务让她高兴快乐,幸福安康,而我也知道,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丈夫纳妾,没有一个女子见到妾室是真心高兴的,妻子若不高兴,便是我的失职。”

恩和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有些呆愣,她原本想,她的言论就已经惊世骇俗了,却不想胤祚的想法更加出人意料,但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安稳踏实。

胤祚还想接着往下说,看见她这样子到笑了起来,轻轻的触了触她的脸颊:“我说就只说到这,说在多也没多少意思,你只看我以后怎么做就是了。”

恩和垂下眼:“你说的我信,但是你不愿意,难道皇上和娘娘就能不让你纳妾?”

胤祚轻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傻子,我娶你的事情多少人不看好,但只要你愿意,我照样能娶到你,事在人为,我的脑子里多的是主意,这个你完全是多虑了。”

恩和半响才应了一声:“是。”

两人一时竟有些奇妙的沉默,胤祚下意识的轻轻的揉捏着恩和的手指,恩和却忽的轻呼了一声,脸颊通红,清润的眼里晕上了一层水雾,娇羞又控诉,胤祚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着恩和的手。

他轻笑了笑,躺在恩和身边,用侧脸挨着恩和的侧脸:“我只是太欢喜了,真的,完全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该如何将我对你的喜爱表达出来…恩和…”

他轻声呢喃,浅唱一般温柔,恩和噌了噌他的侧脸迷糊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乏困了…”

低矮的山洞阴霾的天,身负重伤,人在悬崖中,似乎在没有比这个时刻更糟糕的时候了,但他们并排躺着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温暖,两颗漂泊的心,终于可以相互偎依相互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