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自己真的是误会了,他可能只是想跟自己道歉而已。

郝少阳说的口都干了,见顾重阳眉眼柔和了一些,立马高兴的喜欢怒放:“重阳表妹,你快拿着,好好看看,保证你不会失望,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你不会整我吧?”顾重阳有些半信半疑。

郝少阳闻言不由急的直跺脚:“重阳表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郝少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还没有坏到欺负女孩子的田地啊。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我真恨不得现在有一把刀,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

他气咻咻地瞪着顾重阳,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好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真是个漂亮有活力的男孩子,怪不得有那么多闺秀喜欢他。

顾重阳这才伸出手去,接住那纸鸢,刚刚把纸鸢拿在手中,就感觉到一阵刺痛。

“嘶”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顾重阳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低头一看,刚才拿纸鸢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削的薄而锋利的竹签,如刀片一般划伤了她的手,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洇出来。

他口口声声说这纸鸢是他亲自做的,原来留了这么个陷阱给自己。

手指的疼痛不算什么,那种被人当猴耍被人整的愤怒与羞耻蔓延了她的心。

枉自己当他是好人,他却辜负她的信任。

“郝少阳!”顾重阳气得要哭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重阳表妹,你听我说…”

“我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你。”顾重阳气得口不择言:“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她将纸鸢狠狠地砸到郝少阳身上,转身就进了内室,夹棉帘子掀起又落下,发出啪地一声。

郝少阳看着那绣着花开富贵的帘子,呆呆了站了半晌。

他的出身教养让他没办法肆无忌惮地闯进去,男女有别,他可以爬墙头,却不能闯女孩子的闺房。

过了好久,郝少阳才转身离开。

姚俊彦,我这次被你害惨了。郝少阳心里默念着会宁伯世子世子的名字,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只顾骂会宁伯世子,连海棠院的大门开着都没看到,而是跟来时一样,翻上墙头,跳了下去。

手脚敏捷,动作流利,直把海棠院的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他走了?”顾重阳走出来问。

“是。”绿芜忧心忡忡道:“这可怎么办?他这大门关了也拦不住他啊。”

“今天我给了他这么大的没脸,他年少轻狂,心高气傲,明天肯定不会来了。”顾重阳笃定道:“他这么大的少年,脸面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放心吧,年轻人气不顺,一定不会来自取其辱了。”

绿芜与青芷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小姐,我们觉得郝公子明天一定会再来的。”

第45章 。重阳表妹

“不会。”顾重阳摆着手,对自己的猜测有百分百的信心:“像他这种年轻人我见得多了,性格不好,说话又冲。好不容易放下身段在我面前伏低做小,我却给他个没脸。自尊心大受打击,他肯定不会来了。”

绿芜听了顾重阳的话,眼睛瞪得像铜铃。小姐才十岁,比郝公子还要小,说出来的话却老气横秋,好像她比郝公子大许多似的。

青芷也抿了嘴笑:“郝公子是年轻人,小姐你难道是老年人吗?”

顾重阳心头一个咯噔,她不是老年人,却是中年人了。

可除了刚重生时的不适应,慢慢的,她接受了自己的现状,融入了现在的生活,甚至连心态,都变得像真正十岁的小姑娘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跟郝少阳一般见识,跟他斗嘴,跟他吵架?

呵!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前世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都快被她忘了。

顾重阳突然间的沉默,让青芷跟绿芜面面相觑,又立马道:“小姐,您别担心了,郝公子明天一定会再来的。”

顾重阳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青芷与绿芜走到门口,悄悄地咬耳朵:“其实我觉得郝公子对小姐很不错,这几天看下来,他应该不是故意要弄伤小姐的手的,只是每次都把事情弄砸。虽然小姐不高兴,但我觉得郝公子却更委屈呢,这样讨好小姐,小姐却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你都没有看到,刚才小姐生气进内室的时候,郝公子的脸色有多难看。他一直盯着那帘子,十分伤心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连我看了,都觉得十分可怜。”

绿芜叹了口气道:“这大概就是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句话吧,郝公子若是真不来了,小姐恐怕还会不习惯呢。”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上午顾重阳如约去给吕夫人艾灸。吕夫人恢复的非常好,几天的相处下来,她跟顾重阳已经十分熟悉了。

顾重阳唇红齿白,眉目清晰,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美丽天真,偏又举止有度,说话清亮娇糯,有大人的做派,让人怎么不喜欢?

吕夫人没有女儿,几天下来,恨不能当顾重阳是她亲生女儿才好。

她倒是想认顾重阳为义女,但她夫君是二品大员,她的一举一动都跟夫君息息相关,所以这想法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提出来。

看着顾重阳俏生生坐在那里喝茶的样子的,吕夫人爱怜道:“重阳,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可欠你一个大人情。”

说着,她把一个印章递了过来:“这枚印章,是我亲自刻的,上面刻着你的名字,你看看喜不喜欢?”

顾重阳讶然,双手接了过来。

上好的鸡血石通体赤红,色泽艳丽,被雕刻成一个小巧玲珑的印章,最下面用小篆刻着顾重阳三个字,字体圆转流畅,鲜活可爱。

“真漂亮。”顾重阳由衷地赞叹:“夫人,您不愧是刻章大家,这枚印章我特别喜欢,谢谢夫人。”

吕夫人是刻章大家,她刻的印章千金难求,更何况这还是上好的鸡血石,顾重阳的欢呼喜悦一点也不夸张。

吕夫人矜持地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

她的面痹之症好了很多,又恢复成从前那个知性优雅的高贵夫人。

“我怎么会不喜欢呢?”顾重阳笑得眉眼弯弯:“我长这么大,别人都当我是孩子,只有夫人把我当成大人,送我的不是什么珠花首饰,而是印章。我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这是她的第一枚私人印章。

吕夫人忍俊不禁道:“还说不是小孩子,你这欢喜的样子,就跟吃到糖果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你在给我治病艾灸的时候,手法熟练,医术高明,可一点也不像小孩子,比太医院的那些老大夫医术还高超。我倒是想把你当成小孩子,又怕亵渎了你。所以,还是把你当成大人来对待。”

吕夫人又道:“等我的病好清了,可以出门了,我一定亲自登门向你道谢,让人家都知道,庆阳侯府出了个女神医。”

能得到吕夫人的赞赏,顾重阳心里是高兴的,可是一想到母亲对自己行医的态度,她心里的喜悦又少了很多:“夫人的好意重阳心领了,只是家母并不喜欢重阳行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会医术。”

吕夫人闻言有些惊讶,片刻之后又了然道:“既然如此,那我欠你的这份情,你记着。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好。”顾重阳并不忸怩,而是落落大方道:“那我就先谢过夫人了。”

顾重阳的坦率通达令吕夫人很是欣赏,她笑道:“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顾重阳回到庆阳侯府,陪着母亲沈氏用了午膳。

“这两天,临江侯世孙还是去了海棠院了吗?”

“是。”一提起郝少阳,顾重阳心里就有气,她言简意赅道:“不过,昨天是最后一次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关于郝少阳与顾重阳的传闻,四夫人也听说了一些。虽然她知道问题出在郝少阳身上,但是依然忍不住叮嘱女儿:“进门都是客,你好歹忍一忍,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若是他今天还来,你就搬到我院子里来住吧。”

“好。”顾重阳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上一世,母亲是十一月初八病故的。自打重生以来,这件事情就向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里。如果有可能,她恨不能时时刻刻刻守着母亲。

“我回去就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搬到您的碧纱橱里住。”

能跟女儿亲近,四夫人自然很高兴:“好,这就让蘅芜帮碧纱橱收拾出来。”

“那我也回去,让绿芜她们收拾东西。”

四夫人讶然:“下个月初八就是临江侯夫人的生辰了,临江侯世孙最迟也会在初五回去,他不会在咱们家住太久的。不过几天而已,你收拾那些东西做什么,又不是出远门。”

“不管他什么时候走,总之我至少也要住到下个月初九。”顾重阳心里道,如果母亲初八真的病了的话,她必须片刻不离地陪着母亲,总之不能让母亲的阳寿这么短。虽然从现在看,母亲的身体没有问题,绝不会暴毙而死,可她也不能保证有其他的意外。

时间越接近十一月初八,她心里的那根弦,绷得越紧。

四夫人虽然惊讶,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向来疼爱女儿,只好由着顾重阳去了。

顾重阳回到海棠院,告诉其他人她要搬到荣冬院去住,绿芜与青芷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泛起了嘀咕。

看样子,小姐是铁了心要避开郝公子了。难道她们猜错了,自家小姐对郝公子真的一丁点的意思也没有?

那郝公子岂不是单相思了?

“绿芜,青芷,你们别傻站着了,赶快收拾。被褥不用了,母亲那边都有,梳妆台上的那些东西都包起来,还有我惯用的茶盅都别忘了。”顾重阳道:“咱们今天下午就搬过去。”

她的话刚落音,绿芜青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郝少阳的声音又从院子里传了进来:“重阳表妹…”

顾重阳脸色一落,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讨厌别人叫她的名字。

昨天自己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没想到他今天还是跑来了,像郝少阳这种人,冷言冷语恐怕也没有用了。

她的眼神扫过梳妆台的镜子,镜子里映着一个皮肤白皙,眉目清晰的女孩子,只是她眉头紧锁,脸色发青,一看就知道十分生气。

郝少阳一点事都没有,自己反倒气了个仰倒,这算什么事啊?

突然,她的眼光落在梳妆台镜子前的一个掐丝珐琅三君子细颈瓷瓶上,心里就有了主意。

她微微一笑,二话没说,拿起那瓷瓶瓶子就朝外间走。

绿芜忙要去接道:“小姐,这头油是要带到夫人院子里的吗?”

“你们收拾你们的,别管我。”

顾重阳拿着瓶子走到了明间。

郝少阳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明间摆放着花梨木长几,长几上摆放着几个屏风与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朵玫瑰花,正开得如火如荼。

长几下摆放着的方桌,方桌左右各是一把花梨木交椅,椅子上铺着大红云锦坐垫,十分醒目。

而更令人醒目的是左边交椅上坐着的一个女孩,她梳着双丫髻,穿着银鼠袄,面莹如玉,眼澄似水,粉嘟嘟的小脸,嫣红的樱桃口,比花瓶里的玫瑰还要娇艳动人几分。

郝少阳越看心跳越快,越看越觉得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容貌,就应该上他的美人图。

亏他自诩收集京城所有美人,若是这个女孩子不能上美人图,那他的美人图简直就是太名不副实了。

第46章 。摔跤

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种,或清雅似兰,或娇艳似桃,或者端庄,或者绰约,各有各的风情。

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与别人都不一样。

她既有牡丹的端庄,又有桃花的娇媚,端庄却不失活泼,娇媚却不妖佻,娟丽明媚的仪态,精金美玉一般的容颜。不用特别摆造型,就这么随随便便坐在那里,就是一副绝妙的美人图,说不出来的美好。

郝少阳恨不能立马将眼前的人物画下来。

他盯着顾重阳看,顾重阳不仅没有冷了脸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郝公子,你今日来找我有何贵干?”

一直以来,顾重阳对他都是冷言冷语,郝少阳也做好了今天来没有好结果的打算,没想到顾重阳居然没有拒他于千里之外,反而还有些和颜悦色。

就是这一点点的好脸色,令他看到了无限的希望,他心里十分高兴,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重阳表妹…”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脚下一滑,重心不稳,他极力想稳住,却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只听得“噗通”一声,他趴在了地上。

看着他摔成了狗吃/屎的样子,顾重阳心中得意,不由哈哈一声大笑出来,这几天积在心里的气也出了出来。

何止是顾重阳,屋里的小丫鬟也忍不住笑了。

郝少阳趴在地上,听着这笑声,不由羞得满面通红。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丢人。如果地上有缝,他恨不能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向前扑的时候,本能地用手去撑地,没想到青石方砖太过光洁平滑,他根本没撑住,整个脸都磕到了地上。

耳边是轻轻的嗤笑声,鼻子里又酸又痒还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手指上都是血。

突然,他发现手指上有一股湿滑黏腻香喷喷的东西,放到鼻子上一闻,一股浓重的桂花香味传到了他的鼻子里。

他一下子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习武多年,怎么会被小小的门槛绊倒?若不是因为粗心大意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除了师姐,他郝少阳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过别人,没想到她却如此不识抬举。上美人图有什么不好?她不愿意就算了,有必要避之如蛇蝎吗?就算之前他做错了事,认错了人,她也不能这样死咬着不放吧?难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能让它好好过去吗?

郝少阳是临江侯世孙,姨母是当今皇后,他从小也是养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向来都是别人巴结他,他何曾巴结过别人?

从来都是他给别人委屈,像今天这样,别人给他气受还是头一回,他如何能忍?

想着这几天来自己做的事情,他越想越恼,登时脸就变了。

他手上稍一用力,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顾重阳看到他红肿的鼻子上血迹斑斑,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摔的这么严重?还流血了?后悔与自责瞬间就涌上了她的心头。

“你没事吧?”顾重阳担心地问道。

本来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的,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摔的这么狠。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恐怕就希望本小爷出事吧。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小爷现在好的很呢。”

就这一句话,让顾重阳心里的愧疚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以来,总是自己吃亏,他一直占便宜。如今自己捉弄了他一回,他就受不了了。他怎么就不想想她之前受的苦呢?

顾重阳也没好气道:“既然如此,那郝公子请便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说什么!”

刚才他虽然生气却还能控制住,听了顾重阳赶他走的这句话,郝少阳像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炸毛了。

他怒喝一声,大步走到顾重阳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肩膀。

屋里的丫鬟发出一片惊呼声,绿芜更是立马跑出去叫人。

顾重阳忍不住皱眉,一双眼睛却愤怒地瞪着郝少阳,又来这一招:“怎么?恼羞成怒了?”

郝少阳五指收紧,却突然收回了胳膊。

只是脸色铁青,神色冰冷,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不可一世。

他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顾重阳,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这样捉弄本小爷,我会让你后悔的。”

顾重阳冷笑一声:“如此,我等着!”

郝少阳咬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走远了,顾重阳心里才生出几许后怕来。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消停了。

他这番受了屈辱,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他这样的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自己避到母亲院子里恐怕也无济于事。

这样想着,顾重阳就道:“你们不用收拾了,咱们今天不去夫人那边住了,过几天再说。”

如果郝少阳要对付她,她就承受着好了。等他出了气,自然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她不能再跟郝少阳纠缠了,她必须把精力放到母亲的身体上来,离十一月初八,还有十来天,她不能分神了。

可没有想到的是,在接来下的五六天里,郝少阳都没有出现。

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顾重阳可以确定,他是不会再来了。

她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