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华气得抿了抿嘴角,不再说话。她既气顾重珠的跋扈,又怒顾重芝不争气,是个软弱无能扶不起来的阿斗。

顾重阳将一切尽收眼底,顾重珠这个人脸皮厚又无赖,狭隘自私的很,像顾重华这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去跟她理论,无疑只有落败的份。

她一直没有说话,突然道:“三姐姐,其实这块帕子我也不是很喜欢,不过是普通的姑苏宋锦而已,虽然不错,但也不算顶顶好。我这里有一块大红色的南京云锦,是我南京表姐特意托舅舅带给我的。”

顾重华惊道:“四妹妹,你这里真的有南京云锦?”

南京云锦,寸锦寸金,因其色泽夺目,光彩如天边的云霞般艳丽,所以人称南京云锦。

黄金可以买到,而云锦有钱也难买。因为它织造工艺复杂,每年能织出来不过十来匹,大部分都要进贡到宫里,寻常人家连看也看不到,更别提买来用了。

“你竟然有云锦?”顾重珠也走上前来,不相信道:“你怎么可能会有云锦?”

“绿芜,把舅老爷给我带过来的那块云锦拿出来给几位小姐看看。”顾重阳道:“要不然,姐姐们该以为我骗人了。”

顾重珠狐疑地看着绿芜,满脸的不信。南京云锦是何等名贵之物,顾重阳怎么可能会有。

不过,顾重阳的舅舅是富商,家资颇丰,又一直居住在南京,或许他们真的能弄到南京云锦也不一定。

不管是不是,等会看一看就知道了。

顾重珠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想着如果是的,她就据为己有。如果不是,她就好好的把顾重阳嘲讽一顿。

不一会,绿芜就捧着一个小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块茜红色的锦缎,远远望着,色泽光亮,华贵异常。

真的是云锦?

顾重珠伸长了脖子去看,手也不由自主地去摸,等她看清楚了,不由嗤笑:“四妹妹,这就是南京云锦?你骗谁呢?这不过是蜀锦罢了,虽然也很名贵,我们这样的人家还不至于用不起。究竟是你在说大话,还是你舅舅拿了蜀锦骗你啊。”

蜀锦也是名贵的锦缎之一,但是却比南京云锦常见的多。顾重珠每年都会有一两身蜀锦裁成的衣裳,所以,她认得。

顾重华也觉得顾重阳是被骗了。

没想到顾重阳微微一笑,道:“这的确是蜀锦,真正的南京云锦在这儿呢。”

说着,她把托盘上的蜀锦轻轻揭去,露出一小块大红色光彩夺目的布匹。

那布匹是大红色的,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绚烂,又像天边的云霞一般夺目,因用了金线锁边,红黄交映之下,金辉闪闪,一看就知道十分的昂贵奢华。

蜀锦也算是名贵的锦缎了,可跟云锦放在一起,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那光彩色泽还不及云锦的一半。孰贵孰轻,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这就是云锦?果然很漂亮!”顾重珠贪婪地看着云锦,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摸:“真滑,真软,真好看,这要是做成对襟衫孺裙穿在身上,该是何等的高贵啊。”

顾重华也啧啧称赞:“孔雀妆花云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江南机杼巧夺天工,果然名不虚传。”

她又在背诗了,她背诗的时候,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顾重阳崇拜地看着她。

她就微微一笑,矜持中带着几分骄傲。

四个姐妹里面,就数顾重芝是刺绣高手,见了这样的布料,她也十分惊叹。但是她素来内敛小心,不轻易在人前说话,就怕落了话柄,所以,她只是站着看,并没有说话。

没想到顾重阳却拿了云锦走到她面前道:“三姐姐,这云锦虽然名贵,但是却太少了,根本无法做成衣裳。我一直想做成帕子,但是自己手艺太差了,怕糟蹋了好东西。我看不如你帮我做几块帕子吧。”

“我?”顾重芝非常吃惊,弯而秀丽的柳叶眉微微上挑,美丽的双眸熠熠生辉:“四妹妹,你不怕我弄坏了?”

顾重华就叹息,顾家四个女孩子,年纪越小的越漂亮。就数她自己容貌最不出众。幸好她才华横溢,只这一点就强过她们许多了。

顾重阳也很喜欢顾重芝的这个样子,觉得她这样情绪外露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会的,我相信三姐姐的手艺。”她道:“你就帮我做三块吧,等做成之后,我送你一块当做谢礼。你帮我绣一个西府海棠的花样子吧。”

“我不要西府海棠。”顾重珠赶紧道:“我喜欢玉堂富贵牡丹花,三妹妹,你帮我绣牡丹花样的,千万别弄错了。”

“二姐姐,你说什么呢?”顾重阳面露惊讶道:“我并没有说这帕子有你的份啊。”

顾重珠听了比顾重阳更惊讶:“你不是做了三块吗?”

她突然眉头倒竖,蛮横道:“三丫头这个庶出都有,我可是二房堂堂正正的嫡女,凭什么我没有?”

“我是准备做三块啊。一块是给我自己的,一块是因为三姐姐没有得到姑苏宋锦双面绣的帕子,所以补偿她的。”顾重阳道:“还有一块,是明年五月大姐姐及笄,我准备送给大姐姐的及笄礼。并没有你的份。”

“顾重阳,你这是故意跟我作对。”顾重珠恼怒道:“我不管,她们都有,我也必须要有,你要一碗水端平,你必须要给我一块帕子。”

我又不是你妈,我可不惯着你!

顾重阳突然拉了脸色冷笑道:“云锦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这是我的自由。什么一碗水端平?若要一碗水端平,为什么葛家给的双面绣帕子三姐姐没有,你却得了两份?你自己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还来要求我,真是笑话!”

顾重珠没有想到顾重阳会出说这样的话,被人揭了短,她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好啊!好啊!”她恼羞成怒,恶狠狠道:“我说你怎么不给我做,原来是要给三丫头出头啊。你们三个蛇鼠一窝,想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我告诉你们,没门!我顾重珠可不是好欺负的主。”

“哼!”她看一眼顾重芝,眼中都是警告与狠厉,然后冷笑一声道:“你不给我,我自然有法子得到。”

顾重阳心里的火气也朝上冒,这个顾重珠蛮横自私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顾重芝,她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得逞。

顾重阳也笑:“二姐姐,你说的法子不过是要强占三姐姐的罢了,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的法子吗?你所凭仗的,也不过是你嫡女的身份而已。可你想错了,我今天偏不让你如愿。”

顾重阳轻轻摸着云锦,突然抓住,一把丢进地上的碳盆里。

“啊呀!”顾重珠心疼的直跺脚:“顾重阳,你疯了!”

她惊呼着对丫鬟说:“快快,快把云锦拿回来。”

云锦遇火就着,火舌迅速将云锦吞没,不一会就烧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拿的起来。

刚才还灿如锦霞的云锦,一会的功夫就化为乌有。

“我的云锦,我的云锦,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云锦呐,你怎么能烧掉她!”顾重珠只觉得心头滴血,她一把抓住顾重阳的衣服:“作死的,你赔我的云锦,赔我的云锦。”

“二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云锦是我的,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顾重阳掰开她的手,解恨道:“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我说了不给你,就不会给你,哪怕烧了,也没有你的份!”

“好!好!好!”顾重珠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算你狠,这样暴殄天物,你等着遭报应吧。”

说完,她一跺脚就走了。

顾重阳高兴道:“总算给了她一个教训!”

“你呀!”顾重华不赞成道:“你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么贵重的云锦,为了给我出一口气,就这样烧了,四妹妹,这太可惜了。”顾重芝很感动,但也觉得这一口气出的成本太高了。

“什么云锦啊,云锦是御供之物,就算能流出一点半点,也轮不到我手里啊。”顾重阳狡黠一笑:“这是我舅舅织机坊去年新出的一种锦缎,他去年参加御用绣房选拔的时候带了一点给我的。这种锦缎,比云锦也不差了,只不过价格没有云锦那么贵。”

“就算是普通的锦缎,你这样烧也一样是浪费。”顾重华拉了顾重阳的手道:“以后万万不可以这么任性胡来了,做事情要多考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就不计后果。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得了个骄奢浪费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就是谆谆教导了。

顾重阳上一世跟这个姐姐接触的少,只觉得她是个才女,除此之外再无印象,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心善的一面。

顾重阳忙垂手听了:“多谢大姐姐的教导,我以后做事情一定多考虑,再不会像今天这样冲动胡来了。”

看着顾重阳这乖巧的样子,顾重华她心里闪过大夫人所说的话,想着新四夫人就要进门,有心要叮嘱顾重阳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道:“好在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姐妹知道,今天没有别人在,想来也不会传出去,你别担心。”

顾重华看了一眼顾重芝:“还有三妹妹,以后也别这么软弱,你自己不低下头,谁也骑不到你身上去。”

顾重芝也忙正色道:“是,大姐姐的教诲,我记住了。”

顾重华与顾重芝走了,绿芜却担忧道;“小姐,您何必得罪二小姐呢?她可不是好惹的。如今四夫人不在了,咱们更应该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绿芜你说错了,很多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咱们忍一忍就能得到平静的。特别是顾重珠这种人,我们让一步,她就会进十步,甚至会骑到我的头上来作威作福。我若是处处退让,说不定今天三姐姐的处境,就是我们的未来。这种人,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以顾重珠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将事情捅到老太太面前。她想着这几天听到关于二老爷贪墨公中银子的传闻,觉得现在正是教训顾重珠最好的时机。

烧掉一块锦缎,却能让顾重珠以后不敢欺负她,怎么算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果然,跟顾重阳想的一样,短短一个下午,整个顾家的人都知道四小姐顾重阳烧了整整一匹云锦。

有人眼红说顾重阳手中有钱,羡慕海棠院里服侍的丫鬟。有人责说顾重阳太骄奢了,满脸的不赞同。

到傍晚连葛老夫人都惊动了,她特意命人去叫顾重阳前来问话。

“你也太胡闹了,好好的一匹南京云锦,价格如此昂贵,怎么说烧就烧了,这要是传出去,成个什么样子?”葛老夫人阴沉着脸色,嫌弃道:“知道的是因为你母亲没有教好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的女孩儿个个都像你这么没有规矩呢!”

没有规矩的明明是顾重珠,是二房,是顾家!为什么又要扯到母亲身上,母亲已经死了,你们这起子人还不放过她。

顾重阳很想冲着葛老夫人咆哮,她生生地忍住,只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葛老夫人身边的顾重珠。

那眼神好似一把利剑,别说顾重珠看着觉得怕,就是葛老夫人见了,也不由皱了眉头:“你那是什么眼神?四丫头,我在问你话呢!真不知道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我母亲已经死了。”顾重阳突然开口,突兀地打断了葛老夫人的话:“我母亲已经过世一年多了,老太太,我的所作所为全是出自我自己的内心,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死了,还要回来管教我吗?”

被她这样顶撞,葛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阴沉,她盯着顾重阳的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当场就想发火。

这个贱种,倒生了好伶俐的一张嘴。今天若是不教训她,她岂不是要翻天。

“来人!”

她正要喊人把顾重阳带下去关进小佛堂反省,没想到顾重阳突然说:“至于老太太说的什么云锦,我根本不知道。我不过是手滑,把帕子掉在了碳盆里而已,怎么是烧了一匹云锦呢?老太太说的也太奇怪了,孙女实在没有见过什么云锦。”

第95章 。责罚

她的话一落音,苏嬷嬷也领着两个仆妇走了进来了:“老太太,是要把四小姐带下去吗?”

顾重阳心里冷笑,脸上却做出不解的样子:“老太太,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要把带下去?”

“放肆!”葛老夫人被顾重阳噎了一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苏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苏嬷嬷难言错愕:“不是您叫人…”

“我这是茶水凉了,要叫人来添上。”葛老夫人怒道:“不长眼色的东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听清楚,自作主张误解了老太太的意思。”苏嬷嬷面红耳赤地对顾重阳说:“四小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您是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人,我怎么敢呢?”顾重阳语气平平,但是听在众人耳中,都觉得有中淡淡的嘲讽。

葛老夫人越发觉得失了颜面:“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是。”苏嬷嬷出师不利,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四丫头,你说你没有见过云锦?”

她问的是顾重阳,眼睛却一直盯着顾重珠。

“她撒谎!”顾重珠狠厉地瞪着顾重阳:“她今天明明拿了整整一匹云锦,颜色艳丽,灿若锦霞,十分的好看。”

葛老夫人听着就皱了眉头。

顾重珠忙道:“她沾沾自喜地拿到我们面前炫耀,说准备给自己做一身新衣裳,我当时就说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献给老太太用。没想到,四丫头不仅不给,居然还说,就是烧了,也不给老太太。”

“老太太,您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您若是不教训她一顿,以后别人有学有样,岂不是带坏了家里的人。她这样不知尊卑,不敬长辈,就该乱棍打死!”

说到最后,她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啪、啪、啪!”

顾重阳不仅一点没有被揭穿的害怕,反而拍着手笑了起来。

别说那不是云锦,就算是云锦,也不过只有一小块而已,勉强能裁成三块帕子,可顾重珠却夸张放大说有足足一匹,还诬陷她不尊重长辈。

哼,依着老太太的性格,若自己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她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只可惜,她并非真正的小女孩,也不甘做任人刀俎的鱼肉,岂会由着顾重珠污蔑她。

“二姐姐,你这编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一流,你不去做算命先生到天桥上去骗人,真是可惜了你的才华了。”

“你别胡说八道!”顾重珠哂然冷笑道:“今天有老太太在这,你休想蒙混过关。”

“胡说八道的人明明是你吧。”顾重阳反问道:“南京云锦寸缕寸金,每年织出来的成品连十匹都不到,大部分都进贡到宫里,我如何能得到?就算我得到了,如今我尚在孝期,根本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你说我要给自己用云锦做衣裳,岂不是笑话吗?”

“你舅舅在南京,有的是钱,自然可以买到。”顾重珠道:“虽然你在孝期,但是你可以做了偷着在家里穿啊。”

顾重阳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好,就算如此,那我烧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看着呢吗?你为什么不阻止?”

一想到云锦被烧,顾重珠就火冒三丈,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想阻止吗?你丢的太快了,我来不及阻止,就都烧了。”

“二姐姐,我屋里烧了地龙,明堂不过放了一个小小的碳盆而已。”顾重阳指了屋里角落处的碳盆道:“我屋里那个比老太太的这个碳盆,还要小。整整一匹锦缎,怎么可能一眨眼就烧光了呢?就算我真的丢到碳盆里面了,一时半会烧不完,你也是可以抢回来一点的,你怎么一点都没有拿到呢?”

顾重阳连连发问,直把顾重珠问得呐呐无语,而葛老夫人正面色不虞地盯着她,她急了,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我说错了,不是碳盆,是火盆,你早就准备好的火盆。”

顾重阳再次发问:“难道我事先知道你要去,事先知道我要烧云锦,所以,早早地准备好火盆?”

“这…这…”顾重珠无法自圆其说,额上的汗都要冒出来来了。

“二姐姐,你满口胡言,在老太太面前搬弄是非,真正没有把老太太放在眼里的人是你吧?你编的那些谎话,别说是老太太了,随便找个人来都能听出来漏洞百出,你把老太太当成什么人了?”

顾重阳突然把声音一提:“就因为你昧下了三姐姐的双面绣帕子,我跟大姐姐看不过说了你两句,你存心报复,就编了这样的谎言来污蔑我。你所作所为,不过是借着老太太的名头打压我,好实现你自己见不得人的打算而已。幸好老太太天机神断,没有受你的蒙蔽,如若不然,这事情传了出去,别人不仅会说我们顾家姐妹不和,甚至连老太太的名声都有可能受到损伤。”

“你再看我不顺眼,只管冲着我来就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老太太也扯进来,让她老人家为我们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太失望了。就算你是姐姐,我是妹妹,我也不能不力理据争,好让老太太看清楚事实真相。”

葛老夫人并不傻,她不过是乍一听到南京云锦,贪慕心切,没有问清楚就叫了顾重阳来。

在顾重阳跟顾重珠一问一答的时候,她就听出来猫腻了。顾重珠的话漏洞实在是太多了。

她本来就认定了顾重珠撒谎了,顾重阳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更夸大了顾重珠的不良居心,葛老夫人看顾重珠的脸色就不再是刚才那么和蔼,而是一种责备与不满。

在葛老夫人严厉目光的注视下,顾重珠方寸大乱,她咽了咽口水道:“老太太,您千万别听四丫头的,她这是倒打一耙。”

顾重阳却一脸泰然自若:“老太太,孰是孰非,相信您一定有公正的判决。”

两人的这种表现,高低立现,葛老夫人心里也自然有了判断。

她不是个聪明的人,管家的事情一直都以来长媳,但是她却从不允许长媳越雷池挑战她的权威。

可没想到,这个看似机灵实际蠢笨不堪的二孙女居然也敢来糊弄她,是不是她平时对她太仁慈了,所以她才忘记了上下尊卑?

她冷漠地瞪着顾重珠,觉得这个孙女真是胆子太大了。

“老太太…老太太…”顾重珠几乎吓得瑟瑟发抖:“我没有骗你,是四丫头撒谎,你别惩罚我。”

她的恳求听在葛老夫人耳中,越发坐实了她的罪行。

“来人!”葛老夫人语气冰冷地吩咐道:“将二丫头…”

“大小姐来了。”

葛老夫人的话刚刚说出口,门口突然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帘子一动,顾重华款步走了进来。

“大姐姐!”顾重珠一下子跳了起来,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顾重华的手:“你可算是来了,你跟老太太说,今天下午,你在四丫头院子里看到什么了?”

顾重华是来给葛老夫人请安的,没想到一进门就被顾重珠这样问,她一头的雾水:“二妹妹,四丫头院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什么都没有见到啊。”

“不、不、不。你忘了吗?四丫头有云锦,南京云锦!”她紧张地望着顾重华,眼睛一眨不眨:“当时我们都在的,大姐姐你还吟诗夸赞那云锦的。”

葛老夫人就问:“怎么华姐儿下午也在海棠院吗?”

叫别人都是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叫顾重华就是华姐儿,谁亲谁疏,这一个称呼就能分辨出来。

顾重华轻轻福了福身,一派大家风范:“回老太太的话,下午我的确是去了海棠院,我是去给四妹妹送帕子去的,当时三妹妹也在,后来二妹妹也去了。我们姐妹难得聚的这么齐。”

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怎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葛老夫人自己出身落魄的南宁伯府,又是个庶出,因此很倚重名门贵族出身的长媳。

而顾重华作为她嫡嫡亲的长孙女,又有才华气度,规矩礼仪又好,走到哪里都让人赞不绝口。最重要的是,顾重华容貌跟她有几分相似,别人总是说“大小姐通身的气派,一举一动都有老太太年轻时的品格”,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因此,她是真心实意地疼爱顾重华的。

听顾重华这样问,她脸色如常,语气和蔼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二丫头说四丫头烧了一匹云锦,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顾重华正要开口,顾重珠就抢先道:“大姐姐,四丫头的确是有云锦的,她为了独吞宁愿烧了,都不愿意拿出来。大姐姐,当时你也在场,你也看到了,你快跟老太太说!”

她因为太过急切,语气有些冲,甚至有些颐指气使的意思了。并非她故意要这么说,而是她平时跟人说话时高高在上惯了,一个不留神就流露了出来。

顾重华的眉头忍不住就轻轻皱了皱,下午她跟顾重珠一番辩论,让她觉得顾重珠没有将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没想到当着老太太的面,她还是如此放肆。

饶是顾重华好脾气,她也有些忍不住了。

“二妹妹,你胡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云锦,不过是一块寻常的锦缎,四妹妹打算做帕子的,不小心掉了,刚巧落在碳盆里,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云锦了?”

“你胡说!”顾重珠没想到顾重华会这样说,她当场就尖叫道:“你为什么要帮着顾重阳,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做姐姐的,居然偏帮着了顾重阳,睁眼说瞎话…”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