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崔老夫人面色凝重一语不发,只盯着顾重阳看。

顾重阳知道,她一定是怀疑自己了。

要为母亲报仇,仅凭她一己之力,简直比登天还难。她必须要仰仗长房的帮助。

眼下,长房老夫人恨死了次房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的敌人是一样的。

她必须要取得长房老夫人的信任,可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特别是眼下她自己就是次房的人。

顾重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伯祖母,我有些话想私下里跟您说。”

英大夫人与蕤大少奶奶面露诧异,崔老夫人的面色却平静如波:“好,你们都先出去,重阳留下。”

屋子里点着檀木香,香味随着袅袅的烟飘散出来。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顾重阳的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沉重。

其他人慢慢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崔老夫人与顾重阳。

崔老夫人审视着她良久,方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顾重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伯祖母,求您救我…”

她本来就做好打算对崔老夫人真诚以待,以此来打动崔老夫人,可没想到她一张嘴,想到母亲受辱而死,想到父亲禽兽的行为,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哽咽着声音将那些肮脏难堪的阴私,将四夫人上吊而死的真相悉数告诉了崔老夫人。

祖孙两个交谈了很久,丁嬷嬷在门口守着,并不敢靠近。她虽然是崔老夫人身边的第一人,却从来不敢拿大,时时刻刻恪守着奴仆的本分。越是如此,长房上上下下越是敬重她。

等崔老夫人叫丁嬷嬷进去,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丁嬷嬷第一眼就看到了顾重阳,,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可神色却并不见有多少哀戚,反而有一种平静。

丁嬷嬷不有暗暗生奇,心里也想着不知道四小姐跟老夫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否会相信她。

“丁嬷嬷,你吩咐人把关雎院打扫出来,然后去一趟次房,把重阳的随身用的东西取过来。”

丁嬷嬷闻言更是大吃一惊。

老夫人这样安排,分明是对四小姐十分的信赖的,不仅如此,还有让她长住的意思。

这个四小姐可真是有能耐,居然能说服老夫人得到她老人家的信任,真是令人不容小觑。

丁嬷嬷应了,正要出去,顾重阳却道:“多谢嬷嬷了,嬷嬷吩咐人替我打扫院子就行,回去拿东西,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丁嬷嬷没有回答,而是朝崔老夫人望去。

崔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重阳这么说了,就让她自己回去吧。”

然后崔老夫人又道:“快去快回,你堂哥那边还需要你照料呢。”

“伯祖母放心,我拿了东西片刻都不耽误,立马就回来。”

在下决心把母亲去世的真相告诉长房老夫人的时候,顾重阳就猜到长房老夫人会帮助自己,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长房老夫人竟然会对她如此深信不疑。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令她内心充满了希望。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自信她一定可以逃离葛老夫人的控制,逃离葛碧莲的磋磨,逃离父亲的冷漠。

顾重阳回了海棠院,绿芜等人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地围着顾重阳道:“小姐,您…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有没有为难您?苏嬷嬷欺负您了吗?您是从吕夫人家里回来的吗?我们听说您在长房,给蕤大少爷治病,这是真的吗?”

她们的问题很多,一个接着一个,虽然才短短一天不见,几个人却像分别了好久似的。

顾重阳这一天,几乎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脱困,同时也在想着绿芜她们,生怕邱嬷嬷殴打凌。辱她们。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这一天很好,并没有受罪,这令顾重阳十分的高兴、放心。

“是真的。我去了吕夫人家里,给吕大人治了病。多亏了你们帮助我散播消息,英大伯母才会去吕家接我回来,我如今在长房给蕤大堂哥治病。”

“那可太好了!”青芷拉着顾重阳的手,突然哭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她这一哭,顾重阳也是一阵心酸,她走的时候,何尝不是想着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好了,好了。”绿芜哽咽道:“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吗?青芷快别哭了,不过是一天而已,瞧你,真是没出息。这样拉着小姐,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松手,让小姐坐下休息一会。”

青芷被绿芜说得不好意思,原本紧紧握着顾重阳的手,也赶紧松开了。

顾重阳坐下之后方问:“我这一天不在,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丹心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郝公子昨天下午来了,听说您不在家,说今天再来呢。”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到门口的婆子道:“小姐,郝公子来了。”

“重阳表妹,你跑到哪里去了?”见到顾重阳,郝邵阳不高兴地抱怨道:“我昨天来,你都不在家,你出去玩,怎么能不叫上我?”

“我哪有出去玩?我是给吏部侍郎吕大人治病去了,你有没有听说,他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去吏部了呢。”

“你竟然会治病?”郝邵阳瞪大了眼睛,憋着气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不告诉我!”

别人听说她会治病,都是怀疑,唯有郝邵阳毫不怀疑就相信了她。

顾重阳心中一暖,笑道:“那你也没有问啊。”

“好吧。”郝邵阳没有继续纠结,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这样卖关子,如果顾重阳毫不理会,他恐怕又要生气了。

顾重阳忙配合道:“是什么?”

“是南京云锦。”郝邵阳一拍巴掌,原本在门口站着的张三就送进来一匹布。

郝邵阳接过布匹,洋洋得意地捧到顾重阳眼前:“怎么样,漂亮吗?”

鹅黄色的云锦上织着仙鹤牡丹的花样,气质高贵通体雪白的仙鹤与富丽堂皇玉笑珠香的牡丹在一起,艳丽的色泽,华美的花样,不由令人眼花缭乱。

这才是真正的云锦!

别说是绿芜、青芷与丹心她们几个了,就是顾重阳见了也不由看了个眼直。

“漂亮。原来这就是云锦,果然名不虚传。”顾重阳这才意识到这是整整一匹云锦,并非是一块布料。

“你拿这么多云锦做什么?”

顾重阳眼珠子在他身上一转,见他穿着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腰系紫色锦缎腰带,挂着一个绣得十分精致的香囊与一块方形轻碧汗玉,极度华美的衣饰却掩不住他面白如玉,唇若涂脂,越发显得他眉目精致,不可方物。

这家伙,长得这么好看,偏好穿华服美饰,又喜欢板着脸,简直就是一直高傲的孔雀。

“你该不会是想拿这云锦裁成衣裳穿吧?”顾重阳瞪大眼睛道:“你平时的穿戴已经够夸张了,你竟然还想穿云锦?”

“你想到哪里去了?”郝邵阳没好气道:“过年的时候,因为一块云锦,你们姐妹不是还吵起来了吗,不过是一块云锦而已,哪里值当如此。这匹云锦是今年刚贡上来,我特意让姑母给我留的,正好拿来给你,你要做衣裳,做帕子,都随你。”

“云锦的确很漂亮,不过我不能要。”顾重阳推辞道:“我如今还在孝中,这样颜色鲜艳的布料我是不能用的。多谢你的好意,云锦你还是拿回去吧。”

“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你现在不能穿不代表以后都不能穿吧。”郝少阳道:“我今天来是跟你辞行来的。”

“辞行?你要到哪里去?”

顾重阳不由想到前年鞑靼兵袭击宁夏卫镇北堡之时,郝少阳偷偷摸摸要北上去宁夏杀敌之前也来找自己辞行。

“你又要闯什么祸?”

“什么闯祸?”郝少阳一听就不乐意了:“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就只会闯祸吗?我就是那种走鸡斗狗、欺男霸女不做好事的纨绔子弟吗?”

你虽然没有走鸡斗狗、欺男霸女,但仍然是纨绔子弟。她才不信他能做出什么好事!

“你当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你上次擅自行动,害得张三、李四二人被皇后娘娘责罚,你应该还没有忘吧?你如今也该成熟些,这样也少让皇后娘娘操心。”

顾重阳眼中的怀疑让郝少阳有些恼怒:“顾重阳,亏我视你为知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不了解我,跟别人一样啰啰嗦嗦的,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重阳看着桌上放着的云锦,不由心里犹豫,她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郝公子一个多月没来了,没想到一来就被小姐跟气走了。小姐对别人都很好,唯独对郝公子,总是很缺少耐心。

绿芜就担忧道:“小姐,郝公子会不会胡来啊?要不要派人跟大夫人说一声?”

“算了吧,他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要去哪里的。”顾重阳道:“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战事,他身边又有张三、李四在,总是他欺负别人的份。就算真有什么事,张三、李四一定会护他周全的。”

顾重阳道:“我回来也有小半天的时间了,又到了蕤大堂哥吃药的时候,长房那边该等急了。我这就回去,让丹心跟着我一起去,青芷绿芜你们在家里安心等我消息。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们的,一有机会,我就接你们去长房。”

“小姐!”青芷与绿芜满面不舍地望着顾重阳:“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你们放心吧。”

丹心也道:“二位姐姐,我一定会替你们照顾好小姐的。”

“好了,我这是去长房,又不是去天涯海角,我方便的时候就回来。”

顾重阳带着丹心回了长房,时间已经是中午,她先去看顾葳蕤的情况。

顾葳蕤还在昏迷之中,但脸色却比昨天晚上好很多,人也不在抽搐,呼吸也变得均匀。虽有好转,却始终不醒。

顾重阳让英大夫人跟蕤大少奶奶好生照看,每个时辰都给顾葳蕤喂一碗解毒的汤药。

看完顾葳蕤她去了禧荣院。

二月的中午,阳光娇柔,春风缱倦多情,空气中飘荡着青草与鲜花的芳香。

禧荣院里安安静静,正房的细棉布夹棉帘子放了下来,崔老夫人的丫鬟黄莺守在庑廊下。

顾重阳脚步不由一顿,看样子禧荣院是来了客人了。

黄莺立马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是信国公老夫人来了,正在说着话呢。”

顾重阳心里立马就有了几分了然。

信国公老夫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家的姑老太太,与柴惜月的祖母一样,都是顾家的小姐,与长房老太爷、次房老太爷是兄妹。

不同的是,长房老太爷顾柏与信国公老夫人是嫡出,而柴惜月的祖母与次房老太爷是庶出。

别说现在顾家已经不是侯府了,就是从前顾家还是庆阳侯的时候,有很多地方也都要仰仗信国公府。

信国公老夫人的长子,就是如今的信国公,手握大权是兵部尚书;长女在宫中深受皇帝宠爱,是惠妃娘娘;次子尚了永昌长公主,如今是驸马。

可谓是一门显贵。

从前长房次房是一家,信国公老夫人对顾家多有照拂,最近甚至在为顾峥嵘承袭爵位一事出力。

现如今,长房老夫人知道害蕤大堂哥的罪魁祸首是次房,她必定不会允许顾峥嵘再袭爵了。

而信国公老夫人与长房老太爷是嫡嫡亲的一母同胞的兄妹,遇到了这种事情,她会帮谁自然不言而喻。

顾重阳想想就觉得畅快!

那些人在一起害死了她的母亲,居然还想代代荣华,世世富贵,这何其不公?

她做梦都想看次房败落,而这个梦想很快就将实现了。

可这些还不够,顾占云那个畜生不死,她心里的恨永远不能解除。

想到这里,顾重阳当即写了四单子交给丹心:“把单子交给顾泰来,让他按照上面的清单抓药。这里一共四张单子,你让他分别在四个药铺抓药,每一味药独立包装。记住了!”

她从师父手里学到治病救人的法子之后,可从来不曾害过人。她也曾立下志愿,用医术救人,而不是害人。

但是这一次,她决定违背自己的信仰,她要用自己学的医术,让顾占云死。

顾葳蕤虽然没有醒,但是情况却有明显的好转,顾重阳根据他身体的变化给随时更改药方,英大夫人、蕤大少奶奶、崔老夫人更是不眠不休地守在顾葳蕤身边。

在三天后的清晨,顾葳蕤突然醒了,他先看到了英大夫人,就十分虚弱地唤了一声:“母亲!”

听到这一声呼唤,英大夫人几乎以为自己是做梦,她不敢置信地走到顾葳蕤床边,又惊又喜地望着他,突然就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

这一瞬间,崔老夫人也是老泪众横,声音哽咽:“好,好,我们长房以后不愁了,不愁了。”

蕤大少奶奶心里十分关切,却并不上前,只红着眼圈站在旁边。

英大夫人只顾哭,顾葳蕤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情况危急,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他昏迷的时候时常听到家人在耳边说话,很多时候迷迷糊糊醒不过来。

此刻醒了见家人如此,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都是孩儿不孝,托着这一幅没用的身子,不仅不能侍奉母亲、祖母,反而累你们为我担忧…”

英大夫人脸上都是泪水,赶紧道:“我的儿,你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崔老夫人忙道:“你可有哪里不适?头疼不疼?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头不疼,就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人也倦得厉害,没有什么胃口,不大想吃东西。”

见他思维清晰,能对答如流,崔老夫人又是一阵激动。

她忙回过头来对顾重阳道:“你给你大堂哥瞧瞧,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英大夫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边让开,一边对顾葳蕤道:“你这次能化险为夷,多亏了你四妹妹妙手回春。快让她给你看看。”

顾葳蕤看了顾重阳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惊疑,轻声跟顾重阳道了谢。

顾重阳点了点头,谦虚了几句,就坐下来给他号脉。

顾重阳刚刚把手收回来,英大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崔老夫人虽然没问,但一双眼睛却盯着顾重阳,也是十分的关切。

蕤大少奶奶更是握紧了手帕子,一脸的紧张。

顾重阳嫣然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恭喜伯祖母、英大伯母、蕤大堂嫂,大堂哥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英大夫人欢天喜地地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这可真真是佛祖保佑,菩萨显灵了。”

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淌下来。

崔老夫人就道:“要感谢重阳,要不是她,蕤哥儿如何能好?”

英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拉了顾重阳的手道:“要谢菩萨,也要谢重阳,你这孩子救了你大堂哥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了。”

“英大伯母不用客气,大堂哥是我至亲,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顾重阳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把顾葳蕤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她自己也是欣喜与满足。

但是她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忙道:“大堂哥眼下没有大碍了,但是体内的毒还没有彻底清掉。他的身子依然十分虚弱,需要慢慢调养,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无法复原。”

顾葳蕤能挺过这一关,保住命就已经让长房的人十分欣喜了,听说他还有复原的希望,长房的人包括顾葳蕤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别人还未反映过来,顾葳蕤已经满是信赖地点头道:“四妹妹尽管给我调治,我都听你的。哪怕是天天服药,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一年半载算什么,他都病了好些年了,病魔缠身,生生将他耗成了一个废人。眼下有重新拾回健康,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如何能不高兴?

“好!”顾重阳最喜欢有信心有求生之志的病人,如果病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给他服再多的药也是无用。如果病人求生之念坚定,再辅以药物,再难的病也有康复的希望。

顾重阳也被顾葳蕤说鼓舞,她道:“大堂哥,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顾葳蕤醒了,长房上上下下一派欢欣鼓舞,特别是崔老夫人,看顾重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可消息传到了次房,却掀起轩然大波。

葛老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等到的不是长房报丧的消息,而是顾葳蕤竟然醒了过来。

特别当她得知救活顾葳蕤的不是旁人,而是顾重阳的时候,她更是怒火滔天,把一个官窑粉彩的茶盅摔了个粉碎。

“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地喝骂道:“当初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四丫头在贵池的时候,绝对没有学过什么医术,不过是偶然得了一个方子而已,绝对不可能治好那病秧子的毛病,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有何话说?”

“老太太息怒。”四老爷顾占茗跪在地上,一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

顾重阳的确没有学过医术啊!什么在贵池遇到神医传授医术,简直一派胡言。

可现在的情况是长房大少爷的病的确好了,本来垂危的人现在醒了过来,据说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

他不相信顾重阳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治好病。

“老太太,重阳的确没有医术,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确不知道。但是蕤哥儿的病到底是好是坏,我们都未亲眼所见,说不定只是下人胡乱传的。蕤哥儿病得这么重,怎么这么快就好?焉知他突然醒过来不是回光返照?”

这话一出,葛老夫人不由一顿,是啊,顾葳蕤那个病秧子根本不是病,而是中毒。若是被人发现了,依着长房那个老不死的性格,焉会如此平静?而且韦嬷嬷依然在顾葳蕤身边服侍,这毒还在继续下。顾葳蕤怎么可能会好?

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