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有些担忧:“小姐,您这个跟四老爷说话,他气坏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不会。”顾重阳心中对四老爷不齿,可当着丹心的面脸色却很平静:“我如今在长房,他动不了我。你想办法将四老爷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散播出去,记得,要三分真七分假,越夸张越好。”

她就不信他不着急。

四老爷的事情不足为惧,他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他对她毫不顾念父女之情,她也不会对四老爷心慈手软。他对母亲做的一切,为的不过是高官厚禄,能步步高升,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如愿,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动手最佳的机会。

葛碧莲等了二十多年,终于嫁给了翰林老爷,如今不知道如何窃喜高兴呢。她怎么也不能戳破她这个美梦。要收拾四老爷,也要等葛碧莲进门。她以为自己得了宝,没想到实际上却是根草。翰林夫人的美梦破碎,她肯定会跟四老爷大闹,那才叫痛快呢。

看过顾葳蕤回来,顾重阳走到廊下,将晾干的药丸一粒一粒的装到青花瓷瓶里。

自打来了长房,她除了照看顾葳蕤,就是制药。给顾葳蕤制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另外一大部分就是这些药丸。

她用了大量的鹿茸鹿血、巴戟天,配上其他的药,精心调配了很久,才做成这些药。

一共二十粒,每一粒都足以让一个男人亢奋两个时辰以上。

药有了,还缺一个很重要的人。

顾重阳的手轻轻抚摸着青花瓷瓶,眼神慢慢深邃:“去叫顾泰来进来。”

到了下午,顾泰来了,一进门他就道:“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姚娘子的事情竟然被人知道了。还有四老爷身边的几个小厮,今天一个下午都在打探姚娘子的消息。”

“是我让人把消息传出去的,至于四老爷要打探姚娘子的消息,你就让他打探好了。随他怎么样,你跟桑武只要盯着就行,不必干涉。只是有一条,那姚小娘子一定要藏好了,千万不可被四老爷的人发现。”

“放心吧,小姐。”顾泰来道:“我们去廊坊的时候,是带了婆子去的,我跟桑武都没有露面。我们买人的时候,说是将姚小娘子带到南边去做童养媳,四老爷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你们办事我自然信得过。”顾重阳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问你。如今金钗是否还继续跟你有联系?”

金钗就是金姨娘,她身怀有孕还给四老爷下合欢散,事情败露之后,老太太心狠手辣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倒金钗身上,狠打了她五十大板,想要她的命来个死无对证。

当时顾重阳重生不久,四夫人还没有死,她的心肠十分柔软。于是就让顾泰来去救金钗一命,就算救不了也要给她买口薄棺安葬,不要让野狗咬她的身子。

或许是金钗命不该绝,顾泰来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有一口气在,顾泰来救了她一命。得知顾泰来是奉了顾重阳的命令,她一直说要找机会报答顾重阳。

“前几天金钗还派丫鬟来呢,说她评选上了今年的花魁,无数轻浮浪荡子为她一掷千金,有不少人想花高价要买她,她自己也早就攒够了赎身的钱了,因为一直没有报答小姐您的恩情,所以并不敢随便赎身。”

“她还说,不管怎么样,也要先报答了您的恩情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上一世,三老爷顾占云是死在金钗的肚皮上的,没道理这一世他要好好地活着。

一想到母亲受尽侮辱被逼自尽而死,而顾占云这个畜生却在顾家锦衣玉食,享受富贵荣华,她就无法忍受。

这一世,就继续让金钗送他上西天吧!

也是时候为母亲报仇了。

顾重阳心里涌起一股恨意,她将药瓶递给顾泰来,轻声交代了顾泰来几句。

她的话虽然简单,却是在害人,顾泰来如何听不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那么恨三老爷,但是几年相处下来,他对顾重阳是绝对的信任与服从,不管顾重阳做什么,他都觉得自然是有道理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收入怀中,道:“小姐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

“还有一件事情,那姚小娘子一直要求说要见您一面。”顾泰来道:“她只知道您是顾家的人,却并不知道您的真正身份,您看,要见她吗?”

“不必见她,现在还没到时候。”顾重阳顿了顿道:“不过,你可以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转眼就是三天的时间过去,顾葳蕤的病情有了很大的起色,他不仅可以正常吃饭,甚至还可以下床走动。

春|光潋滟,他精神大好,觉得自己再不似从前那般病怏怏的,而是跟春天里的树木一样朝气蓬勃。

他让蕤大少奶奶扶着他,亲自来到关雎院给顾重阳道谢。如此一来,长房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看重顾重阳的。

而四老爷顾占茗一面紧锣密鼓地筹备月底娶亲事宜,一面还要追查姚氏母女的下落,忙得焦头烂额,翰林院的差事也有好几处都出了错。

因为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可他养外室的消息却像长了腿一样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下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葛老夫人甚至叫了他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然矢口否认,只说这是胡说八道,空穴来风。

为此葛老夫人不惜打了几个婆子,却依然止不住消息乱传。不仅没有止住,反而真相越来越多,甚至连外室姓姚,还生了一个女儿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

能把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的,除了顾重阳再无二人。

眼看着离葛碧莲进门不过三四天了,他终于沉不住气再次来找顾重阳了。

这一次他没有摆父亲的谱,一见面就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不是已经告诉四老爷了吗?”顾重阳一点也不着急,她端庄地坐在花梨木文旦椅上,手里捧着成窑五彩小盖盅,小口小口地品着茶。

阳光照进来,落在她海棠红折枝牡丹纹纹葛云稠褙子上,流光溢彩十分好看,却抵不住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水盈盈亮晶晶似璀璨的宝石。

四老爷不由就是一怔。

她这个样子跟琼枝太像了!

不、不一样,沈氏喜欢穿素色的衣裳,嘴角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看像自己的眼神也是崇拜与依恋,绝不是重阳这样漫不经心,冷漠中还透着几分鄙视。

这个逆女,竟然敢鄙视自己!自己生她养她,可不是要她来鄙视自己的!

四老爷怒道:“顾重阳,你是不是丧心病狂了?把我的名声搞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是翰林老爷的女儿嫁得好,还是白身之人的女儿嫁的好?你难道不会算一算吗?”

“什么人的女儿嫁的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四老爷,我如今才十一,到今年九月才满整十二岁呢!”

顾重阳不由冷笑,他可是真是急了,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幸好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若她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光听着父亲这样当面议论亲事就该羞得无地自容了吧。

自打母亲死后,这个人渐渐就露出内里了,他哪有半分做父亲的样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心心念念记挂着他的官位,他的前程。

她跟这种人理论,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四老爷,如果你不想消息泄露出去,那就去跟伯祖母说,就说我母亲早逝,你无力教养我,所以请她带为照顾。否则,你就等着与姚氏母女对簿公堂吧!我知道你可以不承认,但那天的人贩子、马夫可还都活着呢。”

“哼!”四老爷冷哼一声,面露讥诮:“你以为你攀上了长房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你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这种家务事顺天府会怎么判?”

顾重阳也不着急,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只哂然冷笑道:“是,背着嫡妻家族养妾室,私德有亏却无伤大雅,特别是在母亲没有生下男嗣的情况下,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听到顾重阳说出私德有亏四个字,四老爷脸色一紧,却又迅速恢复如常:“你既然知道,那就还是不要做无用功的好。你以为拿住了姚氏母女就能将我怎么样了吗?你还是太嫩了。”

顾重阳就笑:“我知道四老爷你是道貌岸然的君子,熟读圣贤书的翰林,深受长官的喜爱,所以有恃无恐。但若是传出卖良为娼,不告而娶这样的丑闻,不知道你的长官还是不是像从前那样对你信赖有加呢。”

“什么卖良为娼?简直一派胡言,我不过将她们卖给平头人家而已,何来卖良为娼一说?”

“嗬!”顾重阳满脸嘲讽,冷笑数声道:“四老爷你果然承认了,你当初不是说姚氏母女是胡乱攀亲的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没有这回事吗?怎么这会子又承认的确卖人了呢?”

四老爷的脸刹那间涨的通红,片刻又变得铁青:“我就是承认了又如何?我找人牙子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让人牙子将她们卖给好人家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个仁至义尽!恐怕在他的心里,必然觉得对母亲也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重阳觉得齿冷:“四老爷说的没错,你的确是将她们卖给好人家的,只不过现在人在我手里,我说你这是卖良为娼,就是卖良为娼。你不仅卖良为娼,还娶良家女做妾,凡娼优、乐人买良家子女为娼优,仗一百,徒三年;知情嫁卖者,同罪。家有长辈在堂,不告而娶仗五十。两罪加在一起,四老爷你翰林老爷的官职还能保得住吗?”

四老爷勃然变色道:“你这是诬告!顺天府伊岂会听你胡言乱语?子告父,你也要先挨三十大板的。”

大齐朝以孝治天下,子女状告父母,本就违背孝道,所以不管父母是否有罪,只要是子女状告父母,就要先挨三十大板。打过板子之后,再来审判状告之事。

“这事情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去状告四老爷,真正要告四老爷的是姚氏母女。她们既是苦主又是证人,四老爷卖了她们,让她们受尽苦楚,她们恨不能四老爷死,却苦于没有法子伸冤。”

顾重阳把声音一提道:“得知四老爷要生受那一百五十大板,她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就算不能让你挨板子,能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声名狼藉,也足以让她们报仇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是他将姚氏母女卖出去的,姚氏母女从衣食无忧到给人为奴为婢,一定会心生怨恨,甚至恨不能要他的命,的确会做出这种抹黑他名声的事情来。

私养外室的确不算什么,可若将怀孕的妾室、亲生的女儿卖入娼籍,不顾人伦大义,那可就足够他身败名裂了。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翰林院,就是整个京城,恐怕都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四老爷只觉得脊背发凉,脸色也变了又变。

他定定地站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只过了很久,他才目露凶光地盯着顾重阳道:“你以为你攀上了长房,就什么都不怕了吗?长房的大少爷身体一直有病,你就是攀上了长房又能怎么样,以后这侯位还是要落到嵘哥儿的头上的。以后的顾家,还是要看次房的。”

“我知道你不在乎什么侯府千金的名头,可你也别忘了,我才是你的父亲。你以后要嫁人,首先要过的就是我这一关。是嫁入高门宦户,还是嫁个风流的浪荡子,甚至是小门小户的瞎子瘸子,全由我说了算。别以为你是我亲生的女儿,我就舍不得。四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114章 。第 114 章

“你当然舍得!”顾重阳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为高官厚禄逼死妻子,为仕途程前卖掉骨肉,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是头一回做了。把我嫁给浪荡子、瞎子瘸子又算得了什么呢?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没有为了前程把我送给别人做玩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呢。”

饶是四老爷毫无廉耻,也被顾重阳这夹枪带棒的话抨击的无力招架。

顾重阳满心的怨恨不齿,四老爷无言以对。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没有逼死你母亲,她是自己上吊的,她非要我帮她出头,帮她讨回公道,那种情况下怎么能讨得回公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别人捂都捂不住,怎么能大张旗鼓地闹起来?不是我不心疼她,是她太不识大体了!至于她上吊,我绝对没有逼她。我只是劝她,不要去闹而已。”

他竟然这么的理所当然,这么的理直气壮,提起这件事情,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想起母亲,若是他能有一丁点的后悔惭愧,不,只要有一丝丝的伤心,她就能原谅他。可她想错了,他心里有的只是埋怨,埋怨母亲不识大体,没有乖乖听他的话。

虽然已经失望透顶,可顾重阳心里还是生出几许悲凉。

“所以你就借坡下驴,拿了母亲的死做为换取官位的筹码,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与那老虔婆定下了约定,甚至不惜设计伍大成,逼死伍嬷嬷,让母亲名声受污,就为了能掩盖那畜生的罪恶,为了能得到你心心念念的官位…”

“我…当时那种情况,你母亲已经死了,我肯定是要争取最大利益的。”四老爷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没有想到顾重阳竟然如此聪慧,什么都猜到了。当初他真该把事情捂得更严实一点,如果当初把伍大成弄死,可能就没有今日父女反目成仇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该明白我并未逼死你母亲了吧?”

顾重阳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四老爷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你我是父女,你母亲也不是我逼死的,所以,何必做仇人呢?你将姚氏母女交给我,我会像从前一样疼你…”

“你做梦!”顾重阳怒极反笑:“在你跟着那些人一起朝母亲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你就不配做我的父亲了。四老爷,别在我面前装父女情深了,我不吃那一套!你若我不让我如愿,葛碧莲进门的时候,你可要找人把门看好了,当心姚氏母女来闹,当心顺天府来拿人。新上任的顺天府尹最是铁面无私,一身是胆,他眼里可没有什么簪缨望族,翰林老爷。”

竟然是如此的油盐不进!沈氏那般温柔的性子,怎么能会生出如此桀骜不驯的女儿来!不、沈氏也并不是真的温柔,要不然她也不会死的如此刚烈了。不是说江南女子多温婉吗?怎么沈氏就如此不善解人意?

事到如今,他只能让步了。

认清了眼前的事实,四老爷反而不生气了,他平静道:“我是一心一意疼爱你,想留你在海棠院,这样我们父女也不至于离得太远,好几天都见不到一面的。可你却这般无理取闹,心肠冷硬。做子女可以对父母狠心,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无法像你这样不顾亲情伦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了你的心意吧。等过两天我闲了,自会找长房老夫人说明白。你也不用再到处散播姚氏母女的事情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四老爷现在就去吧。横竖长房老夫人今日无客,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顾重阳步步紧逼道:“过几天四老爷就要娶新夫人了,正是最忙的时候,哪有时间再来呢!今天一次性说清楚了,也省得四老爷再跑一趟,你说是不是?”

他顾某人行事温润有礼,怎么会生出这样咄咄逼人凌厉凶猛的女儿?

四老爷见自己想出的拖延之法再次失败,心里就像吞了炸药一样,可他只能生生忍着:“好,我现在就去找长房老夫人,如了你的愿!”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多谢四老爷,我这里就静候四老爷的佳音了。”

四老爷气汹汹地出了关雎院,顾重阳却依然不放心,她给丹心丢了一个眼神:“去,跟着四老爷,看他到了长房怎么说。”

“是。”

没想到自家小姐这么厉害,逼得四老爷不得不低头,丹心心中佩服,也为顾重阳就要脱离次房的掣肘而高兴,她步履轻快地去了禧荣院,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

就在顾重阳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的时候,丹心回来了,她欢天喜地,声音愉悦,一进门就高声道:“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四老爷真的跟长房老夫人说要让您留在长房老夫人身边了。你猜长房老夫人有没有答应?”

丹心是后来才到顾重阳身边的,虽然年纪比绿芜、青芷小很多,但是她性格却十分老成,少有这么活泼外向的时候,看她这么激动顾重阳就知道,事情一定办妥当了。

“听你的声音这么高就知道长房老夫人一定是答应了,对不对?”

听了顾重阳的话,丹心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外放的太厉害了,她微微一笑,平复了心情道:“小姐,你真聪明,长房老夫人的确是答应了。不过,她是最后才勉强答应了,一开始并没有同意。您这么聪明,能不能猜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定是四老爷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长房老夫人假意推辞不同意,四老爷再三请求,长房老夫人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的,是不是?”

“是,是。”丹心再次激动地点头:“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了。当时四老爷去了之后,就说想把您留在长房,请长房老夫人帮着照顾,没想到长房老夫人却说她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又怕担不起照顾你的责任,所以,不能答应四老爷的请求。”

“四老爷当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长房老夫人会拒绝,登时就憋得脸通红,不知道怎么下台了。”

自己如今住在长房,得到长房上下人等的尊敬,又这样有恃无恐地要留在长房,四老爷必然以为自己已经跟长房老夫人串通好了,而他出面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所以,说话的时候,必定不怎么用心。没想到长房老夫人竟然没有答应,他当时一定怄死了,说不定心里又将自己骂了一顿呢。

“那后来四老爷怎么办的?”

“四老爷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放下茶盏站起来,态度十分的诚恳,他说自打四夫人过世之后,您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大夫人要主持中馈,老太太也不闲着,他公务繁忙,新夫人又没有进门,没有人教养您,说这样时间久了,也不是办法。”

“所以,他想把您托付给长房老夫人,希望长房老夫人能答应他的这个请求。还说长房老夫人出自江南崔家,幼承庭训,规行矩步,就连皇帝提起她老人家都赞不绝口,是所有闺阁女子的典范,将小姐交给她教养,他十分放心,也是小姐的荣幸。”

不管四老爷心里如何想,但这一番话的确说的很漂亮,真真是言辞恳切,一派为了女儿以后打算的样子。

“那老夫人答应了吗?”

丹心微微一笑,脸上就几许得意:“四老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以为老夫人一定会满口答应,没想到老夫人当时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就让丁嬷嬷去请我们家大夫人过来。四老爷当时吓了一跳,脸色十分不好看,却也不敢阻止,只能任由丁嬷嬷去了。”

“丁嬷嬷是带着大夫人一起过来的,一进门长房老夫人就说您虽然没有了母亲,但是还有大伯母与老太太,没道理放着祖母不去求,反倒求到她这个伯祖母面前的道理。再者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按说不应该越俎代庖,但是四老爷再三恳求,又言辞恳切,她若是不答应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所以,就叫大夫人过来,问问大夫人有没有什么意见。”

“大夫人哪敢说自己有意见,她只说这件事情还是要回去问问老太太。”

“没想到长房老夫人却说,既然大夫人没意见,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四老爷请她代为教养您,她也答应了,就让大夫人做个见证人。往后,就让四小姐住到长房关雎院,她一定会好好教养您。末了,老夫人还说,自打芳大小姐出嫁之后,她的确很是寂寞,以后有了您陪伴着,她也心情也能好一些。之前看我们家老太太身边有好几个孙女,她眼馋的不行,如今老太太终于舍得分一个给她了,她实在是高兴。”

丹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却一点也不感觉到累,而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小姐,您说长房老夫人是不是很厉害?以后我们长住在长房,再也不会受邱嬷嬷的气了,就是新夫人进门了,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当然了,最最厉害的,还是小姐了,竟然逼得四老爷不得不答应。”

“我算哪门子的厉害?”顾重阳被她的情绪说感染,笑着道:“为了让四老爷低头,我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口舌,还跟他吵了那么久,他也不过是勉为其难地低头。可长房老夫人就不一样了,今天这件事情她真是做的太漂亮了。轻轻巧巧四两拨千斤就定了乾坤,别人不仅不能说什么,就连大夫人、老太太以后也不好再随便伸手管我们的事情了。这才是真正聪明厉害的人呢!”

“是啊,是啊,我当时在门口站着,实在是佩服极了。您都没有看到大夫人的脸色是有多精彩,当着长房老夫人的面,一直笑盈盈的,可一出了屋子,那脸色立马就落下来了,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四老爷就更不必说了,嘴角抿得紧紧,脸色铁青。”

顾重阳虽然没有看到,可却能想象出当时大夫人与四老爷吃瘪的样子。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拿捏她了,她心里一阵畅快,也越发佩服长房老夫人了。

有长房做后盾,她以后就不必花精力去对付老太太跟大夫人了,对上了长房老夫人,大夫人跟老太太她们迟早是要败的,她只要想办法让四老爷没办法晋升就行了。

到了那时,顾占云死了,四老爷热爱的功名利禄没了,次房败了,她的大仇才算真正报了呢。

当天下午,丹心就回到海棠院将绿芜与青芷接了出来,主仆多日不见,再次相会自然有一番契阔。

看着绿芜与青芷二人,顾重阳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自打母亲死后,她一直担心自己会走上从前的老路,被葛碧莲欺辱捧杀,声名狼藉,吃尽苦头,连绿芜与青芷都保不住。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格局已经发生了改变了。

在葛碧莲进门之前,她获得了自由,护住了绿芜与青芷,身边还多了一个丹心。而外院有一个机灵干练的顾泰来帮她办事,还有舅舅留给她的那三个人。

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处处受制于人,任人宰割的四小姐了。

她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以影响绿芜与青芷,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改变事件的走向呢?

上一世舅舅家上了伪帝的贼船,最后伪帝败落,舅舅全家被满门抄斩,就连已经出嫁的表姐们都不能幸免。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让舅舅们避开伪帝,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改变舅舅家最后的命运了呢?

可现在建兴皇帝现在还活着,伪帝现如今还是二皇子,他会造反还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舅舅跟二皇子现在也并没有任何的交集。

若是自己对朝堂的事情能有更多一些的了解就好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四老爷迎娶葛碧莲的日子。

因为皇上如今松口,有要把爵位还封顾家的意思,再加上四老爷如今是翰林老爷,不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身无功名的侯府庶子,所以次房敲锣打鼓,宾客盈门,十分的热闹。

虽然是娶继室,但是场面竟然比四老爷头一回成亲时还要隆重。

长房英大夫人、蕤大少奶奶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去次房帮着招呼宾客。

顾重阳面色冷峻地站在门口,听着喧鸣热闹的锣鼓声,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绿芜就轻声问:“小姐,我扶您上马车,好不好?”

顾重阳这才发现她已经扶着马车站了好大一会了,而绿芜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自己的样子,更是让她心头一顿。

她这是做什么?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管那些事情的吗?母亲死的时候,定然是看透了这个人,万念俱灰所以才选择自尽的吧。既然如此,自己还在这气愤什么,失落什么呢?

她应该打起精神,把手上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顾重阳收回望着次房院墙的眼光,登上了马车。

她要去宣北坊宣武门大街沈家去见姚真真,就是外室姚滴珠的女儿。

沈家人都在南京,这一处宅院里只剩下管家与看门的丫鬟仆妇。顾重阳虽然姓顾,但沈玉成临走前吩咐过,他们不在的时候,表小姐就是正经的主子,这宅子里的一切包括他们这些服侍的人,都归表小姐全权处置。

这一次,是沈玉成回南京之后,顾重阳头一回到这里来,上上下下的奴仆们没有一个不重视的。

所以,当顾重阳的马车在垂花门停下的时候,帘子刚刚掀开,她就听见仆妇们整齐一致的声音:“恭迎表小姐。”

绿芜扶了顾重阳下了马车,小厮管事都在外院,垂花门通向内院的甬道上仆妇门整整齐齐地站在两边,低眸垂手,十分的恭敬。

“大家不必拘谨,我今天来不过是来看看。先散了吧,有事情我再吩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