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郎,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我只有一句话提醒于你。我的病是你传给我的,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我身上的病暴发早于你,你最好找个大夫好好治疗,否则等你恶疮满身,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沈素娥头也不回离开了茶楼。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沈素娥身上的病虽然还未去根,但症状已经不显。因为放下了窦家的事情,她的气色也非常的好。

沈家长媳几天前生下了一名男婴,沈玉成与沈太太有孙万事足,每天都笑呵呵的。

不是照顾孙子,就是看着孙女招娣与外孙女恬恬,顾重阳闲了也陪着侄女玩耍,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能令人忘却所有的烦恼。

突然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对沈太太禀报道:“太太,知府夫人来了。”

沈太太脸色一寒,沈素娥一边看着女儿与侄女玩,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娘,什么事啊?”

沈素娥满脸笑容,心情惬意,跟刚回来时那个轻生痛苦泪流满面的女儿判若两人。

“没事,是你舅母打发人来问我端阳节躲午的事。”沈太太面带笑容地应了女儿一声,一双手却攥紧了的帕子,决定瞒着女儿。

沈太太神色肃穆道:“重阳,你跟我一起去!”

不管窦家人要做什么,她都要护在女儿前面,绝不让窦家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花厅里,知府夫人满面愁容,见到沈太太她立马站了起来:“亲家…”

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太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窦夫人请慎言,素娥已经与贵府大少爷和离,你我两家早就恩断义绝,这一声亲家我可当不起。”

沈太太面色凝重不苟言笑,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钟姐姐,素娥与大郎和离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家的不是,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道歉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大郎的错,素娥是个好孩子,招娣也是我的孙女,我们窦家亏欠了素娥,过去的事情不能更改,这些银子是我补偿给素娥的,还请钟姐姐收下。”

沈太太看了看丫鬟送上来的银票,冷笑道:“知府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沈家养不起素娥与招娣吗?”

“不是…不是!”窦夫人脸涨得通红,她也想多拿些银票来的,可惜她的私房的钱只有这么点,再多的她也拿不出来:“素娥受了委屈,招娣也受了委屈,我想当面跟素娥道歉,也想见一见招娣,那孩子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心里实在是惦记的慌…”

窦夫人说着眼圈都红了。

她说的是实话,顾重阳也从沈素娥口中得知,窦家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窦夫人却对她们母女不错,对招娣也是真心疼爱。

两家的恩怨其实是由窦浩晓弄出来的,窦夫人的确做不得主。沈太太神色和缓了一些:“既然如此,你的心意我收下,只不过素娥与招娣却不能让你见面。做错事的不是你,不需要你来道歉。”

窦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颇有几分摇摇欲坠:“钟姐姐,我们窦家的确对不起素娥,但我作为一个婆婆,并没有对不住素娥的地方,自打她嫁到窦家,我可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就算她身上得了恶疾,我也从不曾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窦夫人眼中含泪悲切地望着沈太太:“还有招娣,我是她的祖母,这也是不能抹杀的事实,我今天来只为了见她们娘俩一面,难道这都不可以吗?钟姐姐,你也是做祖母的,难道你真的不能体会我思念孙女的心情吗?”

“这…”沈太太被她打动,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这几分犹豫令窦夫人心头一喜,她忙道:“钟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家老爷已经接到调令,三个月后就要调回京城去了,我可能下个月就要提前进京,我这一去,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南京了,更不会有机会见到素娥与招娣了。钟姐姐,你就让我见她们娘俩最后一面吧!”

沈太太叹了一口气,当场就想答应:“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窦夫人攥紧了帕子,脸上露出欣喜。

“窦夫人,你要见素娥表姐跟招娣,恐怕不止道歉这么简单吧?”

舅母心软,没见过什么弯弯道道,容易被几句话打动,可她不会。窦夫人或许真的很想念招娣,但这绝不是她今天来的理由。十有八九是窦大郎身上的病发了。

窦夫人脸色一紧,却毫无犹豫地否认:“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见素娥与招娣一面而已。”

顾重阳微微一笑,好似没有看到她的紧张:“既然如此,我这就请素娥表姐跟招娣过来,只不过窦夫人有什么话要当着我跟舅母的面说,等会素娥表姐过来了,也希望窦夫人真的如自己所说,只是来看看她们的,而不是趁机提其他要求。”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窦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出口喊住顾重阳:“表小姐,请等一等。”

顾重阳回头,眉眼不动地望着窦夫人:“你想请素娥表姐过来,不过是因为她心软,有什么话求她,她会答应罢了。窦夫人,你有话还是直说吧,越是这样拐弯抹角的,恐怕目的越不容易达成。”

沈太太横眉冷对:“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念她们娘俩个,没想到你另有所图!”

窦夫人脸涨得通红,她看了看满面怒色的沈太太,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顾重阳,最终噗通一声跪在了沈太太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沈太太大惊,条件反射地拉住窦夫人,想要拉她起来。

一个是商户娘子,一个是知府夫人,虽然曾经是亲家,可到底地位悬殊,沈太太可不敢受她的跪拜。

窦夫人拼死不愿意起来,只抓着沈太太的手苦苦哀求:“钟姐姐,我家大郎下恶疮发作了,特别凶猛,大夫们束手无策,大郎整日呼痛。我听人说素娥如今安然无恙,想来她必定是得到了高人的医治,我今天来是想求素娥救大郎一命。我也不敢奢望其他的,就想求素娥告诉我,给她治病的是究竟何方神圣,我也好去请了他给我家大郎治病。”

沈太太听了先是惊讶,接着解气的说:“当初你们口口声声说素娥不守妇道,坚决不承认素娥的病是大郎传染的,眼下他恶疾暴发,是他的报应!”

“是、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窦家对不住素娥。”窦夫人一边哭一边说:“钟姐姐,算我求求你…大郎千不好万不好,到底是招娣的爹爹,如今素娥已经康复了,大郎也遭到了报应,我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养不教,父之过,大郎对不住素娥,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的缘故。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冲我来,你打也好,骂也好,有什么气只管撒在我的身上,只求你能告诉我给素娥治病的人究竟是谁,你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绝无二话…”

窦夫人满脸都是泪水,哪里还有知府夫人平日里的高贵,此刻她只是个担忧儿子的母亲。

沈太太也是做娘的,哪里不明白窦夫人的痛苦,她询问地看了顾重阳一眼,见顾重阳点了点头,她才道:“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我打你骂你也是无益,怪只怪我们沈家人瞎了眼,才会将素娥嫁到你们窦家这样忘恩负义的家庭。”

窦夫人闻言,还以为沈太太不会答应她的恳求,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扑到在地。头上却传来沈太太似冷漠似怜悯的声音:“实话告诉你吧,给素娥治病的,不是旁人,正是我家老爷的外甥女,就是你眼前这个人。”

窦夫人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重阳。看了片刻,想起丈夫说过沈家这位表小姐口齿如刀,诡计多端还懂医术药理,连忙扑到顾重阳跟前“砰、砰、砰”地给她磕头:“表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郎…”

王九郎一手执白,一手执黑,正在跟自己对弈,瑞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九爷,顾小姐去了窦家。”

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本来准备放下去,却突然停在半空:“她去窦家做什么?”

瑞丰弯了弯腰:“窦大郎下恶疮病发了,到处延请名医。沈家大姑娘的病不仅没有加重,反而康复了,这一切都是顾小姐的功劳。”

王九郎眉头一皱,眸中的平静也化为隐隐的不悦:“下恶疮不是长在那个地方吗?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窦家给窦大郎治这种病?”

“这…”瑞丰额上冒出冷汗:“想来是的,或许仅靠号脉就可以的吧!”

这话别说王九郎,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要不,我去叫顾小姐回来?”

棋子在手指间翻了个个,稳稳地落在棋盘上,王九郎恢复了云淡风轻:“不必了,窦浩晓此人极度记仇,疑心又重,她此去不过是白跑一趟罢了。”

“是。”瑞丰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准备躬身离开,却听到王九郎清朗的声音:“派两个人跟着,护她周全。”

瑞丰顿了顿,之前他已经按照九爷的吩咐安排两个人轮流护着顾小姐了啊,难道九爷忘了?可九爷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啊?

瑞丰抬头,询问地望向王九郎,王九郎面色如常,所出的话却欲盖弥彰:“再派两个,窦家水深。”

水再深,派去的人护顾小姐周全却是可以保证的,九爷这是关心则乱了啊。

瑞丰不再说话,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顾重阳乘坐的马车正在朝窦家驶去,一方面是窦夫人苦苦哀求令人不忍,另一方面是她从来没有给男子治过这种病,她很好奇。窦大郎的确可恶,却罪不至死。当然她并不是圣人,窦大郎鄙薄的样子还在眼前,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去给他治病。

她会救他一命,却不会给他根治,让他虽然活着,却再也不能做男人,日日夜夜活在折磨中,岂不是更好?

顾重阳暗暗打定了注意。

很快就到了窦家,马车听在二门处。

顾重阳正要下车,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大郎病得这么重,你不在身边守着,乱跑什么?”

是窦浩晓,顾重阳掀了车帘朝外看,就看到窦夫人唯唯诺诺地说:“老爷,素娥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去了沈家,特意请了沈家表小姐来给大郎治病…”

“糊涂!”

窦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窦浩晓朝脸打了一巴掌:“大郎的病什么时候轮到沈家人治了?你真是胆大包天,不跟我说一声就私自去了沈家,你如此自专,是不是忘了窦家家法了?”

窦夫人脸色大变,赶紧跪下去哀求:“老爷,妾身知道错了,你不要对我施家法…”

顾重阳不由摇了摇头,这可是在二门处,很多仆妇都看着呢,窦浩晓一点体面都不给窦夫人留,窦夫人也是可怜,连生两个儿子,孙女都有了,在窦家的地位竟然如此低下。

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这样也好,就让窦大郎一命呜呼吧。不是她不出手相助,是窦浩晓自己作死。

顾重阳放下车帘,对车夫吩咐道:“掉头,我们回去。”

身后传来窦浩晓的声音:“看在大郎病重的份上,我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别说是你了,但凡是沈家人登门,一律打断腿扔出去。”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顾重阳听的。

看着沈家的马车走了,窦夫人嚎啕大哭:“老爷,您要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可是大郎的身子该怎么办?”

“哼!”窦浩晓看着顾重阳坐的马车,故意大声道:“我特意去福国公府,请了前太医院院使李杏春老大夫给大郎治病,保管大郎药到病除。某些人雕虫小技,侥幸认出了药物,纯属幸运。只不过,下一回沈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坐在马车里,顾重阳的心不由就是一紧,看来窦浩晓是下定决定要对付沈家了。她要把这个情况告诉舅舅,让他处处小心才是。

这样又过了十多天,窦家人再次登门了。

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窦夫人,还有窦浩晓,李杏春老大夫没有治好窦大郎的病,窦大郎恶疮长满全身,已经是弥留之际。

窦浩晓虽然百般不愿,但窦大郎是他的长子,他只能登门求顾重阳去给窦大郎治病。

顾重阳一口回绝:“窦大人真会说笑,贵府是知府衙门,我若是去了,怕是会被打断腿扔出来的,我可不敢去。”

窦浩晓见顾重阳如此,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忍气吞声:“表小姐,上次是窦某人无知,请表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表小姐肯出手相救,等大郎身子好了,我必定厚报。还有素娥与招娣,我也要大张旗鼓将她们娘俩个接回去,绝不会让她们再受一丁点的委屈。”

为了儿子,一切都要忍受,等大郎的病好了,他窦浩晓一定要好好跟沈家算账,以雪今日之辱。

不是顾重阳见死不救,而是沈窦两家如今已经恩断义绝,窦浩晓为人阴沉毒辣,心胸狭窄,又存了害沈家的心思,就算她救了窦大郎,窦浩晓也一定不会感激沈家。

最关键的是,窦浩晓既然放下颜面亲自登门,可见窦大郎一定病得十分严重。十几天前,她还有把握治好他的病,可现在窦大郎全身是疮,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自打她重生以来,但凡出手治病,没有不药到病除的,总不能因为一个窦大郎砸了自己的招牌。

若是治不好,窦浩晓说不定会给她扣一个存心报复的罪名。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去给窦大郎治病。

第136章 。第 136 章

“知府大人说得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我有能耐,也愿意出手相救。”顾重阳硬了硬心肠道:“只可惜我只有雕虫小技,实在不能救窦大郎的病。李杏春老大夫都束手无策,我才疏学浅,更是无计可施。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师父教过她,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算她愿意冒险去给窦大郎治病,万一没治好,窦浩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那不如不去治。

沈玉成虽然心地善良,却不是老好人,他也觉得窦大郎会有今日都是报应,心里觉得痛快,嘴上却宽慰道:“知府大人,虽然你我两家已经不是亲家,但我沈家也做不出来落井下石的事情。我这外甥女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她怎么能治好呢?你还是赶紧去延请别的名医吧!”

沈玉成也发话了,那就是绝无可能了。

窦夫人嚎啕大哭,哭着求顾重阳大发慈悲。

窦浩晓脸上的谦卑之色却悉数散去,换成了恶毒,因为愤怒,他脸颊上的肌肉都在轻轻颤抖:“沈玉成,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若非我窦某人提拔,你的生意怎么可能做这么大!既然你给脸不要脸,也休怪我窦某人不客气。今天我受的耻辱,他日必将奉还。我要你们沈家家破人亡,跪在本府面前哭着求我!”

窦浩晓恶狠狠地看了众人一眼,拉起窦夫人离开了沈家。

沈太太十分担心:“老爷,窦知府会不会害我们?”

“不管重阳救不救窦大郎,窦浩晓都不会放过我们。”沈玉成轻声安慰道:“不过,窦浩晓已经被调离南京,新任南京知府乃保定人士,如今在陕西任职,已经由陕西到京城述职,最迟也会在中秋之后抵达南京。窦浩晓最多在南京待三个月,就要离开了。”

沈太太闻言稍稍有些放松:“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多年下来,真没有想到窦浩晓为人竟然如此阴毒。他走了,以后我们也能过上太平日子。”

沈玉成看了家中上下一眼,正色吩咐道:“剩下的三个月,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处处谨慎,坚决不能让他有机可趁。窦浩晓抓不到把柄,就是想害我们也无可奈何。谦哥儿、让哥儿与我,从明天开始去各个店里面交代伙计与掌柜们,务必平平安安度过这三个月。”

顾重阳提醒道:“舅舅,我觉得窦浩晓恐怕还会在药铺上做文章,其他店铺卖的东西不会造成人命官司,可药材就不一样了,万一出了岔子,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你说得很对,我这就让沈和堂的掌柜加紧防备,除了我之外,还有你四房的玉罗堂舅,我会让他小心的。”

顾重阳点点头,总觉得心里不安。第二天,在鸡鸣寺课业结束之后,她去向王九郎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先生一切如常,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行迹。”顾重阳想起抱真夫人那如仙女一样的脸庞,心中微微叹息:“先生今天起得很早,我到的时候,她在寺庙的荷塘那边收集露珠。先生说,露荷上的露珠沾染了荷花的香气,泡出来的茶水有一股天然的荷香,还能清暑除烦、生津止渴。”

清晨的荷塘边,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先生手捧水晶瓮,立于红花绿叶之间,比出水的荷花还要娉婷动人,那场景如美好的画卷,令人看花了眼。

王九郎神色不变,并不看她,目光只盯着窗外,思绪好像已经飘远了:“还有呢?”

“先生说我的书法进步十分快,让我以后每天在家中练习书法,第二天来的时候,她再做点评。以后每天来了,不再学习书法,开始学习画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九郎不仅问抱真夫人的事情,连带着还问她课业的进度。

“先生说,画技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她会先教我评画,等我能分出一幅画的好坏了,再教我落笔。”

王九郎点点头,对顾重阳的回答还算满意,一抬头,就看到顾重阳眉头紧皱,一脸的犹豫,显然是遇到了烦心事。

四目相对,顾重阳赶紧扬起一个笑脸:“九郎,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帮忙?”

王九郎闻言,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身子立马坐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这样郑重,顾重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窦浩晓,他扬言说一定不会放过沈家人。眼看着还有三个月他就要离开南京了,我想这三月他一定会兴风作浪的。你是知道的,沈家不过一介商户,而窦浩晓乃堂堂知府。俗话说,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沈家虽然问心无愧,但耐不住窦浩晓存心陷害。”

见王九郎不语,一双眸子只清冷地望着她,顾重阳赶紧倒了一杯茶,亲自奉给他,有些狗腿地笑着道:“我知道你手眼通天,又正气凛然,断不会坐视窦浩晓以权欺人的,是吧?”

她双手捧着茶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满满都是期待。

守在门口的瑞丰不由就想笑,若不是为了护沈家与顾小姐安全,九爷又怎么会动用人脉调窦浩晓离开南京,那么难办到的事情九爷都做了,又岂会在剩下的三个月任由窦浩晓陷害沈家?

只要这个时候,九爷把真相告诉顾小姐,相信顾小姐一定会非常感激九爷的,说不定会以身相许呢。

瑞丰越想越激动,不由竖直了耳朵,一动不动地听里面两人的对话。

“我的确手眼通天,正气凛然…”王九郎轻启薄唇,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但沈家不过是一小小商户而已,我出手相助,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九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里存了戏谑的心思。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会如何应对。

是啊,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顾重阳答不上来,不由低下头思索。难道要拿自己救了抱真夫人一命来交换吗?

不,不行,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候,绝不能轻易说出来。

可她并不是轻易言弃之人,她抬头,对王九郎笑了笑:“九郎你想要什么回报呢?”

王九郎见她前一秒还低头皱眉思索,后一秒就笑靥如花地望着他,不由讶然。

这下子,换王九郎愣住了。这小丫头,竟然将皮球有踢了回来,真是狡猾。

英气十足的眉毛微微上挑,淡然的眼睛因为诧异微微睁大,目若点墨,熠熠生辉。

顾重阳微微一笑:“九郎,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是身体却不大好。不如这样吧,你帮我这一次,我帮你治病,好不好?”

没想到王九郎却倏然起身,脸色阴沉,一双眼睛更是如月射寒江般透着彻骨的冷意。

顾重阳的心不由就是一紧。

他为何会突然动怒?为什么不愿意自己给他治病?很明显自己提起他的病,让他想起了一段痛苦的往事。

“九郎。”顾重阳站起来,想趁机会劝说他,没想到王九郎却突然扭头,抽身离去。

顾重阳欲追,在门口却被瑞丰拦住:“顾小姐请止步,九爷不喜人跟着。”

瑞丰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顾重阳想要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坚如磐石,她不仅推不动,竟然连前进一步也不能。

顾重阳大吃一惊:“瑞丰大叔,你…”

瑞丰满脸怒气,语气凌厉:“顾小姐,你是客人,这样打探主人家的隐私,太过逾越了!九爷身体康健,不牢你费心!”

九爷的病是身体的病,更是心病,多少名医圣手都束手无策,每每提起,只会让九爷陷入痛苦之中。他这条命是老爷救的,老爷临终前让他照顾好九爷,是他失职,没能顾九爷周全,才会让他遭受病痛的折磨。可他绝不能让人在九爷身上雪上加霜,让他更加痛苦。

瑞丰有懊恼,有自责,当然也有对顾重阳的不满。

相处几个月来,他一直笑眯眯的好相处,顾重阳还是头一回见瑞丰大叔这么生气,她突然就意识到或许她不该问王九郎的病。

她松了手,抱歉道:“瑞风大叔,刚才是我不好。不过我并不是故意,我只是想替九郎治病而已…”

“顾小姐!”瑞丰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九爷身体康健,无疾无恙,不需要你的医治,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是。”顾重阳压下重重困惑,轻声道:“是我逾越了。”

“顾小姐以后要经常在九郎面前行走,治病的事情今后万万不可再提起,否则只会让九郎不悦,于顾小姐也没有什么好处。”瑞丰见她点了点头,如娇花一样的脸色似有几分忐忑,语气就软了下来:“我送你出去吧。”

打探王九郎的病既是好奇使然,也是好心驱使,没想到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彻底把路给堵死了。

顾重阳自然不会死心,既然不能明着给他治病,那就暗着来,只要以后每天跟他汇报情况时用心观察,她不信她查不出蛛丝马迹。

可王九郎好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那天之后,竟然整个人都不见了。去问瑞丰,他只说王九郎为了修建为公祠的事情在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底,本以为一切风平浪静,可突然在一个下午,窦浩晓带着如狼似虎的官兵闯进了沈和堂。

前来抓药的病患被驱赶出去,伙计掌柜悉数被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