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本来还留着胃口等会吃米粉粑呢,可不得被他把胃口给搅没了,不待梁愈忠开口,忙地打断梁愈林的话,问道:“二伯,咱村不是有位李大夫吗?哪一家有个头痛脑热的,不都是请他去治?你怎不去请他呢?”

“嗨,我昨儿夜就去了,这不今个腊月二十七过小年么,李大夫昨儿上昼就被他大儿子接去望海县城过小年了。得到年三十上昼才回来!这不,我来跟你爹打听,这镇上还有那些郎中?”

锦曦抿嘴笑了:“二伯常在镇上跑,自诩见多识广人缘也广,哪里用得着我爹,真是说笑话了!”

这会子很快就要过年了,镇上几家医馆药房基本都已闭馆,要到年初二才开张,梁愈林一时半会还真是难买到药。

“咦,二伯要给二娘寻医买药。那不得花钱啊?二伯,你这钱,是奶拨付的吗?”锦曦又问。眼睛似笑非笑。

梁愈林死性不改自个藏掖私房,却还口口声声指责梁愈忠。孙氏微微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梁愈林小秘密被揭穿,就嘻皮笑脸起来,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鬼精灵。我那兰丫头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也就跟着享福咯!三弟三弟妹,你们福气不浅啊,生养了个比猴儿还精明的好闺女!”

“二伯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料我不敢去奶那告发你藏私房?”锦曦似笑非笑,眼神透着讥诮和不屑。

梁愈林心里微微一紧,老梁一烫。对锦曦陪着笑,道:“别别别,二伯真心夸赞你来着呢!”

转头又去跟梁愈忠道:“老三。我晓得你常在青桥巷子那一带跑,熟悉镇上的居民带,你晓不晓得哪条巷子旮旯里有啥小医馆不?你二嫂那手痛的哼哼唧唧,闹得我也没法子安生,你要是晓得。就介绍给我,横竖买点药回来甩给那婆娘堵住她的嘴。省的闹心!”

“巷子里的医馆?我想想看…”梁愈忠皱起眉头,道。

锦曦目光转了转,突然,翘了翘嘴角,道:“二伯,我倒是晓得个地方有医馆,就是不晓得这会子有没有闭馆!”

“哪里?”梁愈林急忙问,梁愈忠和孙氏也都惊讶的看着锦曦。

锦曦不急不忙,把一只手伸到梁愈林跟前。

“做啥?”梁愈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梁愈忠和孙氏也是满头雾水。

锦曦狡黠一笑,瞟了眼对面的东屋,跟梁愈忠笑嘻嘻道:“二伯,亏你自诩常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我这又帮你隐瞒,等会又给介绍医馆,这封口费和介绍费合一块,怎么着也得值个五十文吧?”

“啥?”梁愈林眉眼立起来,他这无赖泼皮今个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讹上了?还一开口就五十文?梁愈林快气炸了。

“老三,你瞧瞧你养的好闺女,都讹诈起自己伯父来了,你也不管管?”他转身就拿梁愈忠发难。

梁愈忠挠了挠脑袋,为难一笑,道:“二哥,我这闺女脾气倔的很,她认定要做的事儿,就是捅破了天也要去做,我这不…”

孙氏在一旁抿着嘴给锦柔绑头绳,不理睬这边。

“卖我那回,你一下子就私吞了三十两银子,这会子身上怕是也藏了不少吧?五十文钱对二伯算不得什么,二伯可别因小失大呀,要是奶晓得了,嘿嘿…”下面的话锦曦不用说太明白,因为屋里的人都晓得,要是锦曦捅到谭氏那去了,谭氏非得把梁愈林那屋掘地三尺…

最后,梁愈林咬着牙,脸颊边的肉直抽抽,但还是从鞋子里抠出五十文钱,甩给锦曦。

“二伯你这习惯可真是不好…”锦曦捏着鼻子把那五十文钱放好,还不忘数落了几句。

“我是上回听来孙记里买东西的顾客说的,说镇西的虹桥巷子里,有家小医馆,坐诊的老郎中卖的狗皮膏药是祖传秘方,人家腰痛买了几贴一贴就灵!”收下了封口费和介绍费,锦曦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

“曦丫头,你没听错吧?镇西虹桥巷子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住的都是一拨穷鬼,咋会有人把医馆开那去?”梁愈林再问。

“人家那顾客就那么说来着,我也不敢保证那老郎中现在还在不在那,毕竟我没有亲眼去瞧!信不信随便二伯,我就提供个路子,别的与我无关!”锦曦撇撇嘴道。

初听锦曦口中说出镇西的虹桥巷子,梁愈忠和孙氏惊了一下,但当看见锦曦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时,这夫妇俩随即镇定下来,也明白了锦曦的目的。

“二哥,曦儿也是听别人说的,能不能当得真,这要你自个去瞧,反正这会子家里也没啥活计分派给你,跑一趟镇西也花不了多少功夫,晌午饭前就回来了!”梁愈忠推波助澜。

梁愈林想了下,表示愿意去看看,然后,就让锦曦告诉他那老郎中家大概的位置。

因为说了是从顾客那听来的,所以锦曦不能说的太详细,大概模糊的把那地理方位给描绘了下,锦曦保证梁愈林要是真照着这个描绘的路线去找寻,铁定能找到梁俞驹金屋藏娇的那院子,嘿嘿,如此锦曦的真正目的可就达到了!

梁愈林的目的也已达到,又花了五十文钱,一刻都不愿在西屋这个伤心地多待,转身就走了。

西屋里,锦柔蹦跳着来到锦曦的身边,雀跃道:“二伯是出了名儿的铁公鸡,你还能从他那讹到钱,姐,你可真叫一个厉害呢!”

锦曦捏了捏锦柔圆乎乎的小鼻子,道:“铁公鸡也是自个的弱处,把柄被我捏到,还不乖乖就范?”

梁愈忠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自叹自己和孙氏都是俩老实巴交的人,怎生出了锦曦这个刁钻伶俐的闺女呢?真是老天福佑啊!

孙氏却有点担忧的看着那边正把五十文钱放入水里清洗的锦曦,道:“曦儿,你这样把他给忽悠了去那块儿,要是真碰巧找到了郎中那就没的说,要是没找到郎中,还碰上了你大伯那事…指不定你二伯就会把咱给扯出来,说是咱忽悠他去那块儿的!”

关于梁俞驹和洪氏那事,锦曦和孙氏梁愈忠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找个稳妥的,不显山露水的法子让老梁头他们察觉,可现在锦曦突然就把梁愈林给忽悠去了那里,孙氏觉得有点突然,而且对梁愈林这种小人行径,她心里有点慌有点担忧。

锦曦笑了笑,把五十文钱擦拭干净然后藏好,道:“娘,我倒觉着二娘烫伤了手二伯寻药,这倒是个好锲机呢!咱爷奶好几年都没离开过金鸡山村,还真难想出法子让他们二老移驾去虹桥巷子那逮,让家里其他人去吧,这也不是啥好差事,让二伯去,最好不过,恶人就要恶人磨,咱都安心!”

梁愈林虽面上对梁愈驹言听计从,两人狼狈为奸,梁愈驹吃肉他也能捞点汤水,但梁愈林这人骨子里的自私自利的性格决定了,他不甘心也不可能愿意永居梁愈驹下,只要时机合适,梁愈林铁定会翻身把梁愈驹踩到脚下,上回关于借银子谁签字一事,就可看出这人的心思!

“你娘是担忧二伯到时候把咱给扯出来,你爷奶会责怪咱知情不报!”梁愈忠补充道,孙氏连连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梁愈林靠不住!

锦曦这回是真的笑了,很有把握道:“爹,娘,这个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二伯猴儿精的一个人扯谁也不会扯出咱的!”

“为啥?”

“他要是扯出是咱,那他藏掖私房去买药的事儿,不就也露馅儿了么?咱奶最忌讳什么?最忌讳底下人藏掖私房,二伯忌惮着呢!”

锦曦如此分析着,终于打消了孙氏最后的一点顾虑。

第一百二十七章手足相残

“大哥二哥都行不正,这事让二哥去做,是再好不过了,要是换做家里其他人,我都还有些于心不安呢!”梁愈忠道,表示赞同锦曦的做法,就让梁愈林去,狗咬狗。

早饭过后,孙氏她们继续忙活着一些其他的家务杂事,都是为过年做准备的,磨米粉,磨麦粉,磨糯米粉,磨芝麻粉,磨红薯粉,筛米,劈柴,用稻草来捆绑一只只的柴禾,堆到杂屋里。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过小年,这一带的风俗是今夜里要‘行静’。

‘行静’顾名思义,就是今夜里入睡后,整个村子里的人家都要比安静,闹动是不好的征兆,要四下寂悄悄的,来年才会兴旺发达。

是以,吃晌午饭的时候,老梁头和谭氏,就把一家人召集到饭堂,把今夜‘行静’这事,郑重叮嘱了几遍,又特别叮嘱最爱嚷嚷的梁礼柏,今夜里不许胡闹!

“老大和老二作甚去了?晌午饭不回来吃,也不提前吱一声,害的锅里又落下了饭,糟蹋的,冤孽啊!”谭氏扫了眼站在饭堂一角的金氏和杨氏,不满道。

金氏一脸木然的杵在那,虽然和梁愈忠生养了四个儿子,可自家男人的行踪,他从来不告诉她。

被谭氏目光扫到,杨氏心虚的垂下眼,她心里晓得梁愈林是去了镇西给她找郎中买药,可这事打死都不能跟谭氏说,一说那他们藏掖私房钱的事不就穿帮了嘛?

“都是些不省心的冤孽!”谭氏道,移开眼睛,懒得看那俩媳妇,一看就心烦。

…一边的锦曦心里暗喜,先前进饭堂时她就额外留意了。发现梁俞驹也不在。梁俞驹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就走了,锦曦猜,他八九不离十是去了虹桥巷子那。

晌午饭刚刚吃完,老梁头和谭氏把夜里‘行静’的事情最后一遍再叮嘱完,院子外面突然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男人跌跌撞撞跑进了饭堂,一脚踢到只凳子,摔了个大马趴!

锦曦眨了眨眼,这趴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裳被扯破了几块,有些狼狈的男人。不正是一上昼未归的梁愈林么?怎么这副尊容了?难不成,遭人抢劫?被人围殴?

“没规矩!没规矩!”老梁头板起脸,看着趴在脚底边的梁愈林,迭声道。

杨氏烫伤了手不便上前,是梁愈洲和粱礼胜把梁愈林从地上给拉起来。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

“老二,你作甚去了?咋这副鬼样子?”谭氏推过来一碗热茶,没好气问道。

梁愈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直到捧着热茶在手,才稍稍回魂,瞧见这一屋子的人。还有老梁头和谭氏,突然放了茶碗,抱住谭氏的腿。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裂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

谭氏刚还跟一家子人训话,说过年喜庆啥事都要图吉利,谁都不准掉眼泪,这下被梁愈林抱住大腿嚎哭,谭氏僵在那。脸都绿了。

“二哥,你有话好好说。大老个男人你哭嚎个啥?咱娘好端端的,都被你给哭坏了!”胖姑娘梁愈梅上前来掰扯着梁愈林的手,大声嚷嚷。

梁愈林还是哭,已经能断断续续的说话了,他这说出来的破碎的字眼拼凑在一起,可把在场的老梁家人给震呆了!

“大哥要杀我!”梁愈林惨叫。

老梁头霍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上前几步揪住梁愈林的衣领子,厉声质问:“你胡扯些啥?你大哥好端端的为啥要取你性命?”

“爹啊,是真的呀,儿子打死也不敢胡扯,大哥这回是真的对我动了杀机呀,娘啊,你要救救儿子啊,儿子不想这么早死啊…”梁愈林哭的真切,鼻涕差点就拖到老梁头的手背上,杨氏也是大惊失色,不问由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跟着呼天抢地起来。

“有我和你娘在,没人敢要你的命!有啥话好好说,别搞这副鬼样子!”老梁头气得甩开梁愈林,转身坐到主位上去了,谭氏在他对面坐下,老两口都虎着脸,一大家子人都张大嘴巴睁大眼睛竖起双耳,梁愈林抹了把鼻涕眼泪,止住哭,开始说起事情的始末来。

锦曦整理了下梁愈林略有夸张的言辞,大致的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梁愈林照着锦曦给他描绘的路线图,果真找去了虹桥巷子里面,然后就瞅见梁俞驹从巷子的另一端插进来,鬼鬼祟祟进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院子。

梁愈林心里就诧异了,院子门关的紧紧的,他要一探究竟于是就爬墙进了院子,然后,就瞧见梁俞驹抱着一个女人亲热。

梁愈林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点明那女人是哪个,只接着就说梁俞驹主动提出要给他二十两银子做封口费,让梁愈林别往家里说去,梁愈林也答应了。

梁俞驹又说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让梁愈林先去梁记杂货铺等着,他一会就赶去。

梁愈林也信了,还没走出虹桥巷子,就被几个人从后面用麻线袋子罩住脑袋,一阵拳打脚踢,好在刚好有几个人路过,梁愈林这才捡回一条命,扯了麻线袋子仓惶跑回家!

“作死的,老二,你还德性我还不晓得?啥叫你大哥许诺你封口费?铁定是你借机跟你大哥讹诈!开口就二十两,你那心真是野的老娘都管不住了?”谭氏一拍桌子,怒喝。

锦曦心里暗暗摇头,她老人家的关注力时时刻刻都放在银子方面呢。

梁愈林耷拉着脸,脸上有好几块淤青和破皮,哭丧着音道:“我的个亲娘嘞,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上面计较,甭管是大哥主动要给,还是我讹他,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指使那些人打晕我,是要把我处理了,他对我已经动了杀机,下回我保不准还有这样的好运死里逃生啊…”

杨氏又拍着地呼天抢地起来,大声咒骂梁俞驹心狠,不念手足情!

一直隐蔽自我存在感的梁礼辉,突然出声打断了梁愈林的话和杨氏的哭骂声,他这人很少说话,这一开口,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想听听他作为老梁家的秀才长孙,有何高见。

梁礼辉其实在开口前,心里也挣扎了好一会,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考了个秀才功名在身,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为了日后为官,为官者,不止自个,爹娘妻子儿女的声誉,也同等重要,那是朝廷纳入考核范围的,所以,梁礼辉不准许梁愈林说出有辱梁俞驹声誉的话来。

买凶杀人,还是杀亲兄弟这种事情,就更要避之远矣!

“二伯,你暂且打住,男儿三妻四妾,金屋藏娇这乃人之常情,不足为奇!即便我爹被你撞个现行,那也是男儿家风流韵事,只会为自己脸上添光,何来要封你的口,甚至买凶杀人?这不合常理!”

梁礼辉大义凛然道,再次抖了抖他那阔袖,接着正色道:“二伯要在爷奶,和大家族人这抹黑我爹,我头一个不答应!作为秀才郎的二叔,你这翻墙入室,偷窥窃听,该是何等的亏损德行!”梁礼辉抖了抖袖子,往前站出两步,摆出秀才严谨治学尚德的气势来。

梁愈林拿掌根子抹了把鼻涕,瞟了眼一副老夫子学究面孔的梁礼辉,嘴角抽了抽,讥笑道:“大侄子,秀才郎,你还真是稳得住,你可晓得那女人是谁?要是我说出来,你还能这样稳的住,嘿嘿,那我可真要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梁礼辉正义的哼了一声,冷笑了下,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立在那,声音醇厚,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我爹相中的女人,与我无干!”

孙氏梁愈忠还有锦曦,悄悄交换了个眼色,都在心里为梁礼辉等会子的落面子捏了把冷汗!

梁愈林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指着梁礼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个傻小子,你爹这会子抱着你未进门的媳妇儿拱奶子哪,你还跟我这说大道理?读书读傻掉了吧你?”

梁愈林这话,如一道惊雷,从天空霹雳划下,一下子劈呆了在场的人,闹哄哄的饭堂顷刻死一般寂静!

梁愈忠一家四口忙地垂下头,尽管前两日就获悉了这个震惊的消息,但这会子从梁愈林口中这么赤果果的被说出来,梁愈忠四口人还是扛不住这冲击。

“休得胡说!”梁礼辉清瘦的脸上,霎时一片灰败,强撑着怒斥。

“哈,我骗你做啥?骗你谁给我钱?你要不信,就自个去镇西的虹桥巷子里瞅,最里面那一家,门口还挂着红灯笼的就是,你爹和你媳妇儿在那筑巢,孵蛋,要你这傻小子背黑锅哈!”

爬灰呀,乱伦呀,这在农村是超震骇超有冲击力的事情,那威力足以摧毁一切,第一个被摧毁的,就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者,准新郎官梁礼辉。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自疯癫我自狂

梁礼辉感觉自己被万箭穿心了,瘦削的身子板摇晃了下,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像块木头似的往后一倒,不省人事了。

在他昏迷倒地前,还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天要亡我也!”然后,轰的一下彻底倒了。

谭氏慌了神,三步并俩,扑向梁礼辉,梁愈洲和梁愈忠几人都围过去,托起梁礼辉的头,谭氏又是摇晃又是掐他人中又是往他嘴里灌温茶,梁礼辉还是双目紧闭,眼皮一动不动,但好在还有进气儿。

老梁头也急了,这边话还没审问完呢!

谭氏抱着梁礼辉大哭,哭声悲切:“辉儿呀,我的个大孙子哎,你要出啥好歹,要奶咋活呀…作死的,一个个没有长辈的样,家门不幸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奶孙啊,老天爷呀,咋不降道雷把那俩畜生给劈死吧,我的辉儿呀…”

锦曦抿着嘴竖起耳朵听,对谭氏话里求雷劈死的那两个名额很不解,到底是劈死爬灰的那一对男女呢?还是劈死梁俞驹和梁愈林?嗯,这个问题回头得好好研究下。

那边,金氏先是像泥雕木塑般晃了晃,她脑子一贯转的慢,当梁愈林话一出,饭堂众人皆被镇住的当下,她还在愣头愣头的琢磨‘拱奶子’这话是啥意思?

这会子好不容易砸吧出味道来,那边梁礼辉已经直直倒下去了,金氏再憨傻脑子笨,也终究是个有情感的正常妇人。

这会子发起作来,那威力也跟寻常人不一样。

猩红着眼睛,猛冲过来双手掐住梁愈林的脖子,披头散发,口里还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你骗人。你瞎扯,礼辉爹不是这样的人,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坏人,这样抹黑我们大房,你要逼死我儿子,挑拨他们父子,我跟你拼了…”

锦柔吓得直往锦曦怀里躲,锦曦搂紧锦柔,一眨不眨盯着前面的混乱。

金氏发作起来,战斗力忒牛。那手劲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杨氏和孙氏还有梁愈梅都围上去掰扯她的手,几个人合力都掰扯不开。梁愈林的舌头都快拖出来了,眼睛直往上翻,最后还是梁愈洲赶过来,一掌劈在金氏的后脑勺,把她劈昏了才勉强救出只剩一口气儿的梁愈林。

发了疯的金氏。可把老梁家人吓住了。唯恐她醒来再次发癫攻击人,老梁头连忙吩咐梁愈洲和粱礼胜二人把金氏抬回前屋,又让梁礼青跟去屋里守着,插好门闩不准金氏再冲出来,梁礼柏屁颠着跟去瞧热闹了。

这边,梁礼辉在谭氏的一番折腾下。也幽幽醒转,目光里半点神采都没有,直愣愣的。谭氏和梁愈梅梁锦兰扶着他回了屋子,临去前谭氏吩咐孙氏去端盆热水送到梁礼辉屋里来。

孙氏忙地应声去了灶房,锦柔紧随其后。

如此,饭堂里就剩下老梁头和二房两口子,三房的梁愈忠和锦曦。

“唉…”老梁头颓丧的坐回椅子上。打了个长长的哀叹,经过方才一番闹腾。锦曦感觉老梁头脸上的皱纹陡然就多了好几条似的,坐在那腰板也没以往那么挺了,陡然间就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旱烟杆子咬在嘴里,却忘了点火,黝黑的国字脸上布满郁色,眼皮微垂,盯着地面某一处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似的。

“伤风败俗,畜生,畜生啊!”缓和了好一会,老梁头再次发出第二声悲叹,老眼中一片空洞,恨铁不成钢的喃喃道。

梁愈忠面色沉重的垂手站在那,心里很不好受。

梁愈林夫妇两口子自觉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旁。

“爹,儿子是贪钱,可这回真没瞎掰,就是倒霉撞见了大哥和洪氏爬灰,大哥才要杀我灭口,爹,你可得为儿子主持公道啊…”梁愈林还在道,老梁头摆摆手制止了他说话。

“只要有爹在一日,你大哥就不敢对你咋样,往后别再提那些打打杀杀的混话!”老梁头沉声道。

梁愈林吞了口唾沫,道:“老三你在这做个见证,爹这可是给我下了保证的!”

梁愈忠皱着眉头,不搭理梁愈林,只担忧的看着老梁头,他晓得爹这心里此刻铁定是乱成一团麻,这事闹得…该怎么善后?

“爹,大哥和礼辉媳妇儿爬灰那事,保不准洪氏那肚子里的娃儿都不是礼辉的呢,这事您老要咋处置?该不会跟洪家那退婚吧?”杨氏在一旁双眼冒精光的打探。

老梁头一记厉目扫向杨氏,杨氏顿时觉着后脊背发凉。

“家丑不可外扬,老二,你小子胆敢把今个这事流露出半句口风,让咱老梁家成为这十里八乡的笑柄,让咱老梁家列祖列宗蒙羞,休怪我打断你的双腿把你撵出家门,爹我说话素来一口唾沫一根钉,你小子有胆就试试看!”老梁头对梁愈林一脸肃穆的警告。

梁愈林晓得老梁头这是动了真格的了,不敢有二话,连连点头:“这事不用爹叮嘱,儿子也晓得咋办,爹放心,这事儿子在外绝口不提!”又扭头恶狠狠瞪着杨氏:“听到了没?管好你那漏嘴巴,少去外面嚼舌头根子!”

“今个这事儿,回头我还要叮嘱家里其他人,哪个都不准出去乱嚼!”老梁头眼底涌动着狠戾,照着他的想法,事情都出了,当务之急,第一件迫切要做的事,就是大被子一盖,把这丑事蒙在老梁家院内,先封住家里上下十几口人的嘴,谁都不许外泄半个字,然后,再想法子处置!

杨氏捂着嘴巴也只剩点头的份儿,这边的锦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杨氏是出了名的话痨,东家长西家短,不让她嚼舌根子那比要了她的命还要惨!

梁愈忠也锦曦也表了态,保证半个字都不外露,老梁头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点,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了一些。

“唉,真是家门不幸,竟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要想法子去收拾!该咋收拾,我还得好好琢磨,在这之前,老三,你带着老四他们即刻去把你大哥给我押回来,这事棘手,我还要当面审问这个禽兽不如,五伦不分的畜生!”

那就是说,这事该如何处置,是退婚还是怎么样,得等梁愈忠他们去把梁愈驹给押到老梁头面前,才能得知。

梁愈忠也不敢耽搁,当下就去跟孙氏说了一声,和梁愈洲粱礼胜几人分头出去找寻梁愈驹去了。老梁头身心俱疲,草草打发了梁愈林夫妇回屋老实呆着去,自己也起身回了东屋。

…………………………

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这一找寻,就花了将近三日的功夫。

这三日对于老梁家来说,无疑是史上最压抑,气氛就紧绷的三日,锦曦和孙氏娘三,很乖巧识趣的躲在西屋里,金氏发了疯癫被关在屋里,杨氏烫伤的手化了脓,溃烂的不停的流黄水,灶房这块就全落在了孙氏娘三的肩上,做好灶房这一块,其他的时间段孙氏娘三绝不走出西屋的门半步!

三日后,梁愈忠和梁愈洲押了梁俞驹归来,梁俞驹逃亡在外的这三天,一点都没瘦,不过却很是狼狈。他的左眼被打的肿起老高,眼睛挤在里面成了一条缝隙,嘴角边也开裂了,鼻青脸肿。

后来锦曦偷听孙氏和梁愈忠私下里说话,才晓得这回梁俞驹躲得很有技巧,一般人都不可能想到他藏身那地。

梁愈忠他们找遍了长桥镇都没见着人影,后来碰巧遇见了文鼎,是文鼎帮忙才找到的梁俞驹。

原来这几日他一直躲在望海县城的红灯笼巷子,红灯笼巷子是望海县城出了名的‘红灯区’,梁俞驹是那里的常客。当梁愈忠和梁愈洲照着文鼎提供的那地点找过去时,梁俞驹还搂着个‘红姑娘’在温柔乡里睡大觉。

梁愈忠和梁愈洲怒气翻涌,两兄弟当即二话不说,扑上去照着梁俞驹就狠狠招呼了一顿拳脚,于是便有了梁俞驹的鼻青脸肿,梁愈洲更甚,一拳打掉了梁俞驹的一颗牙。

梁愈忠他们如实跟老梁头和谭氏汇报了梁俞驹的藏匿点,可把老梁头老两口给气的,老梁头一口痰堵在喉间,差点就休克了。

谭氏则直接抄起扫帚,照着梁俞驹的身上没头没脑的抽,好好招呼了梁俞驹一顿竹笋炒肉,对于梁愈忠和梁愈洲打梁俞驹的事,压根就没追究…

发泄完了,梁俞驹也被打的不成人形。

老梁头于是把梁俞驹叫进屋里去审问,还把梁礼辉也给招了进去,这三日梁礼辉一直躺在床上,也没读书做文章,除了出来上个茅厕外,就是直勾勾盯着帐子顶棚发呆,整个人好像傻掉了一样。

除了屋里的三人,老梁家再没其他人知晓老梁头到底跟梁俞驹梁礼辉父子说了些什么,大家都被遣散回了自己屋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啼笑皆非的善后

两个时辰过去了,老梁头从东屋走出来,头一件事就是召集老梁家人去饭堂,锦曦原本是要跟去饭堂听结果的,但谭氏插进来吩咐孙氏去准备晚饭,今个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夜了。锦曦不放心孙氏一个人去侍弄那么一大家子的饭菜,于是把旁听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锦柔去完成,然后和孙氏一道去了灶房忙活。

这一顿晚饭吃的异常的平静,谁都没怎么开口,晚饭后回到西屋里,锦曦迫不及待让锦柔复述,要一字不落。

“爷说了,那事权当没发生过,往后家里人都得把那段给抹了干净,谁再提半个字,就逐出家门!“锦柔模仿着老梁头说话的语气,道。

“这一段我晓得,爷那天就说了,诶,爷有没说和洪家那边的亲事怎么办?退婚不?“锦曦问。

“爷说了,这婚事不能退, 洪家那边铁定不答应!“锦柔道。

锦曦点头,这个毋庸置疑,肚子都大了,甭管是儿子的还是老子的,傻子都不会退婚!

“然后二伯就问,是不是让大伯纳洪氏进门做妾呀?爷当时就拿烟杆子狠狠敲了二伯几下,骂他满嘴喷粪!说这要真纳进来做妾,就等于把咱家的丑事昭告天下了!“锦柔道。

“爷这顾虑也是在理的,那,既不退婚,又不能纳给大伯,难不成还得把洪氏塞给礼辉哥?“锦曦惊讶了。

“嗯,婚事如期举行。“

“那,洪氏肚子里的孩子…”

“咱爷说了,那孩子就是礼辉哥的,谁都不许瞎猜。”锦柔道。

锦曦抚额,这就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又问道:”那礼辉哥还愿意娶?“

锦柔笑眯眯点点头。锦曦呆了,梁礼辉是忍者神龟吗?那天他被这消息震到,都休克了,难道这几天又想通了?锦曦摇摇头,正常男人都不会再要洪氏的!

难不成,是老梁头东屋里的一番谈话做通了梁礼辉的思想工作?那老梁头的魄力也太强大了,这个处置做的,真让人啼笑皆非,虽然暂时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但祸根不止没铲除。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定然还有的乱有的老梁头操心!

梁礼辉也不是一般人,不。应该说,老梁家这一大家子,都不是一般人,包括即将嫁进来的洪氏,都是极品!

…………………………………………

锦曦还在睡梦中。便被窗外接二连三的炮仗声给震醒了。拥被坐起,瞥了眼窗外,天才蒙蒙亮,锦柔也醒了,正揉着眼睛打呵欠,孙氏躺过的地方空空如也。上屋灶房传来炒菜的劈啪声。

“柔儿,姐帮你穿衣裳,娘昨夜就叮嘱了。让咱今天起早些,早饭要提早开,上昼家里人要去山上烧香。“锦曦边道,已经麻利的穿好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去床脚头找锦柔的棉衣裤。

据锦曦从梁愈忠那里听来的。老梁家祖上居住在湖松县城,湖松县城跟望海县城同属庆安府管辖。

湖松县城的梁家。跟安定梁氏是远亲,安定梁氏是月国有名的望族,据说祖上曾追随开国太祖征战南北,为子孙打下了一片荣耀,只可惜子孙们却没有再出能人,没法把那份荣耀发扬光大。

因为是远亲,于是湖松县城的梁家多少也得到一些照拂,跻身为湖松县城家大业大的家族,家中有大产业,家族中的子弟,包括像老梁头这样的旁枝都得到了进学的机会。

到老梁头十岁上的时候,安定梁氏家族跟当时一宗大罪扯上关联,皇帝一怒下降罪下来,安定梁家瞬间没落,曾得到安定梁氏照拂的远亲湖松梁家,也跟着受损,抓的抓,缴的缴,树倒猢狲散。

老梁头家还是湖松旁支,家里最大的家业就是一间小作坊,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小日子也过的很滋润。很快小作坊也被官府找了个由头给封了,老梁头的爹申诉无门,还被打了一顿板子,抬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一病就再没好.

爹走后不久,娘也染病死了,外嫁的姐姐也不敢跟娘家这边走动,怕被牵累。

家道中落,屋子都要被收缴,老梁头没钱给爹娘下葬,只得变卖了最后一点家当,把双亲的棺木寄放在义庄。

家里原本是要让老梁头做学问求取功名,为了生计,老梁头辗转来到了望海县城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