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的,别把脏水泼到梅儿身上,都说了她打小就有梦游的毛病,走错了地儿也不稀奇!”扯到梁愈梅身上,谭氏气急败坏下就开始自乱阵脚了。气焰跟先前想必,瞬间落了两丈。

崔喜鹊不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谭氏。

“好了好了,我也没啥恶意,就是看你们小年轻的,有些事情没个节制的伤身子,就好心来提醒你几句。作死的,倒还落了一身骚!”谭氏见崔喜鹊那冷对待却丝毫不让步的样子,也晓得这个老四媳妇跟其他三个媳妇都不一样,不是她能轻易就能拿的下来的,谭氏只好暂且改口,做出退让的姿势。

崔喜鹊挑了挑眉。还是不语,冷冷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谭氏。这时候,金氏送完菜从饭堂回来。道:“娘,梅儿他们都坐齐了,爹问怎还不把腊八粥给端去?”

谭氏眉头竖起来,指着那被摔到粥锅里的瓢,催促崔喜鹊道:“作甚的。赶紧的舀粥给端过去呀,合着你想让一大家子都饿着肚子不成?”

崔喜鹊瞥了眼那粥锅。双手环抱胸前,轻哼了一声道:“我的手刚扭着了,拿不动瓢,也气饱了,腊八粥也吃不下了,我回屋歇着去了,娘自个想法子吧!”撂下这句话,崔喜鹊抬脚就出了灶房,谭氏在后面气的差点一个倒仰,媳妇罢工,这是她这辈子遭遇的第二回,第一回是去年过年前,孙氏那回,这回又是崔喜鹊!

反了反了,这一个个的都越发不把她这个婆放在眼底,谭氏气的脸都绿了,恨不得冲上去揪住崔喜鹊一口唾沫星子喷死她,可又怕崔喜鹊当着老梁头的面把梁愈梅听墙角那事给抖了出来,谭氏只得打碎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暗想,往后常住一个屋檐下,有的机会拿崔喜鹊的错处!

一抬眼瞧见金氏在在灶房门口缩头缩脑的样子,谭氏更加火了,把怒火全转移到金氏身上,怒道:“作死的,僵头怪脑的还愣在那干嘛?赶紧的过来舀粥,一个个都翻了天了,就想着坐着等吃,你也想翻天不成?”

金氏憋屈的赶紧过来舀粥,听着谭氏在身后咬牙切齿的咒骂崔喜鹊,孙氏吓得身子直打哆嗦,然心底却是非常的羡慕崔喜鹊。

“老头子,老大不说今个赶回来陪咱过腊八嘛?作甚的人呐?”金氏端着粥来到饭堂,谭氏气鼓鼓跟在后面进来,目光一扫饭堂里面的人,没瞧见梁愈驹,大声质问老梁头。

“我也不晓得,前日走的时候是那么说的,指不定是路上耽搁了,或是遇着什么生意场上的朋友了吧!你也晓得,前两个月他在湖海县那边做买卖,必定是结识了很多那边的商人,这大过节的,生意场上的朋友一道喝两盅也不稀奇!”老梁头抬眼瞅了眼屋门口,皱了皱眉,道。

“爹,前两日大哥走的时候,那急匆匆的,不会是他那边的买卖出了啥状况吧?那可使不得呀,梁记可还往里给搭伙了五十两银子哪!”梁愈林急道,前些时日梁愈驹找到他,邀请他入伙跟他一起做古董生意,梁愈林是个猴儿精的人,但最大的弱点就是贪,虽然明明心里头对买古董这事有点不太稳妥,但却敌不住梁愈驹的舌灿莲花,更加受不住梁愈驹这趟回来那阔绰的手笔,于是,梁愈林以梁记的名义入伙五十两银子,自己私底下还动了二十两的私房银子,也一并给梁愈驹那入了伙。

杨氏听到有这样的好发财机会,也瞒着老梁头和谭氏悄悄去了趟县城找了梁锦兰,梁锦兰被杨氏说动,给了杨氏三十两银子的入伙钱,于是,这会子梁愈驹急匆匆去了湖海县,没能赶回家来过腊八节,一大家子人里面真正心急心焦的,当属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

“是啊,爹,大哥做古董买卖那事,银子那边有缺口,找老三老三一家可是半文钱都不帮衬,可是咱们梁记给填进去的,爹,这事你可真的把把关啊,啧啧,五十两银子哪,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杨氏真给梁愈林和老梁头那斟酒,也忙地惊愕道。

“老二你们两口子胡说个啥,你大哥做事那不明摆着的嘛,他在生意场上的眼光,啥时候出过错?甭管是以前打理咱家的梁记,还是这趟从湖海发财回来,那一把掏出几百年银子把那欠方掌柜的钱一把还清,他赚钱是一把好手!你们哪,就见不得他好,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没赶回来吃腊八粥,就跟这瞎琢磨,眼皮子浅的!”老梁头不满的瞪了眼梁愈林和杨氏,极力维护梁愈驹道。

梁愈林两口子顿时不敢再说话了,一家人开始埋头吃粥。

“咦,老婆子,怎不见老四媳妇儿呢?”老梁头刚拿起筷子,双目一扫,这才发现屋里少了崔喜鹊,于是问谭氏。其实先前崔喜鹊离去前,是进了趟饭堂,在梁愈洲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梁头那会子正跟梁愈林探讨古董铺子生财的美好前景,没太留意崔喜鹊的动向。

提及崔喜鹊,谭氏铁青着脸,狠狠挖了梁愈洲一眼,道:“说是手腕扭到了,回屋歇着去了!”

老梁头‘哦!’了声,有点不悦的看了眼梁愈洲,没再说什么,于是一家人沉默的吃粥。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回屋去了!”一直没吭声的梁愈洲匆匆扒完一碗粥,站起身跟老梁头他们道。

“咋了,一个大老男人,就吃这么几口?”老梁头诧异的问。

梁愈洲有点支吾,谭氏抄起小调羹给梁愈梅舀第二碗,斜了眼梁愈洲,哼道:“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就晓得追在媳妇屁股后面瞎转悠!滚吧滚吧,省得老娘瞧见心烦!”

梁愈洲一言不发,起身出了饭堂,并未径直去前屋,而是折道进了灶房。

这边,谭氏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顿,怒道:“作死的,小畜生,别的没学会,净想着把个媳妇往死里惯,还端去屋里给她吃?做梦!”说完,谭氏抽开凳子就要去灶房拦截,被老梁头给喝住。

“别折腾不休了,今个过节,她才刚嫁过来,别闹的鸡飞狗跳让邻居们瞧见看笑话!”老梁头道,其实是跟崔家的油菜地和麦子地紧挨着,老梁头每回去看地,都会遇到老崔头,两个老头子每回都会坐在地坝上抽旱烟拉家常,颇有些交情。

谭氏狠狠瞪了一眼老梁头,外面,梁愈洲端着粥,大步流星的去了前屋,谭氏狠狠啐了一口,僵硬的坐下,道:“作死的,仅此一次,再有下回,就是天王老子家的闺女,也休想,翻了天了这是…”

一家人再没人敢开口说话,都把头埋在碗里扒拉着吃粥,因为先前一轮轮的闹腾,浓郁的节日气氛,这会子陡然就好像烟消云散了似的。

老梁头和谭氏不知晓的是,在这样一个万千人家团聚欢庆着吃腊八粥的节日里,作为老梁家最大的骄傲,最为老梁头最引以为傲的赚钱高手梁愈驹,这个晌午饭,确实是跟几位生意场上的狐朋狗友在一起,但却不是坐在酒楼里喝酒消遣,几个人却是狼狈不堪的躲在望海县城和湖海县城搭界的北山的一处山坳里面,就着各人怀里的一只干巴巴的葱花饼,和腰上一壶早就冰凉透骨的水来打发的。

第二百零五章 完美报复

望海县衙位处望海县城北三里街,这条街上,也是极尽繁华,酒楼商铺茶馆林立。不比锦曦以前那个时代的城管执法,在这里,县衙大门外的宽阔街道边,分布着很多移动的小推车,买卖各种烧饼小吃的,络绎不绝,浓郁香甜的烤红薯香味,给这滴水成冰的冬日增添了一丝温暖。

“少爷,您要的酒菜已经齐备,请问还要旁的吩咐么?”县衙斜对面的茗山阁酒楼二楼,一间小雅间里,小二把丰盛的菜肴一一呈现上桌,躬身对坐在那,一袭黑袍的文鼎低声请示。

文鼎睨了眼正双手撑在窗台边,津津有味打量着外面街景的蓝衣少女,招来那小二低声耳语了一句,小二点头,躬身退出了雅间。

“曦儿,街景再好看,也得过来吃饭,要不菜凉了就折损了味道。”文鼎朝锦曦的背影温声道。

锦曦回转过身,笑吟吟走回桌边坐下,目光扫到桌上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菜肴,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掌道:“文大哥,你要尽地主之谊,也不需整出这么多菜肴来吧?就一顿饭,忒破费了,吃不完也糟蹋啊!能不能准许我打包带走?”

文鼎淡笑不语,把锦曦面前的茶碗斟满温热的茉莉花香茶,才道:“你这还是头一回来茗山阁做客,我自然要让你尝尝我这里的招牌菜,不过,我可有话说在前头,你打包固然可以,不过你尝过了我这里的菜,得给出点评来。”文鼎调笑道,他晓得锦曦虽然是靠着开杂货铺子起家的。但是,从这一年的关注来看,面前这个少女真正最厉害的本领,应该还是在吃食这一块,不管是千里香那些稀奇古怪的早点和甜品小吃,亦或是小北楼的各色火锅,都无处不在彰显出她对美食这一块的独特眼光和对商机的敏锐嗅觉。

“你这里聘请的那都是大厨,自然是没得挑了,不过站在顾客的角度,哪道菜最合我胃口。我倒是可以说说。”

锦曦笑吟吟点头,抿了口清香的花茶,两人开始动筷品尝起来。一顿饭吃的是轻松愉快,在对美食的探讨中进行着,等到酒足饭饱对美食也探讨的差不多,锦曦懒懒靠在椅子背上,对文鼎道:“文大哥。昨日从那县衙大牢出来,我见那牢头对你态度很不错,你们是熟人么?”

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恭敬的很,锦曦和文鼎去监牢探视那被抓起来的马家三兄弟,都没有让狱卒领路。是牢头亲自带着文鼎和锦曦进去的,且文鼎和锦曦在里面跟马家三兄弟说话的时候,牢头还极有眼色的把附近的狱卒给打发了。自己也站开了好一段距离,完完全全把空间让给锦曦和文鼎。

“哦,你是说李牢头?嗯,他是个喜欢酒的人,我以前得到些好酒。会分给他几坛子。”文鼎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文鼎真是好手腕。平日里就已经在拉拢这些人了,这就是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了。’李牢头早就被文鼎收买了,所以今日才会这样行方便,让她尽兴的跟马家兄弟‘交流’了一番。

“文大哥,你这未雨绸缪的本事,曦儿佩服。”锦曦咋了眨眼,道。

“你这是损我吧,呵呵,不过也无妨,像我们开酒楼这行,五湖四海的人都要结识些,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个人都会在合适的时机下发挥相应的作用。”文鼎淡淡道。

锦曦点点头,她又学到了。

“我看马家三兄弟在牢里那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吃到什么苦头。”锦曦沉吟道。

文鼎扬眉淡淡一笑,两人的思绪一起回到昨日去大牢探监的那一段。

在锦曦的概念里,那些下了大牢的人,且不说那些罪大恶极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其他的身上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受过牢狱之灾的痕迹。可事实却是,当锦曦站到收押马家三兄弟的那间牢笼前,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锦曦这一路下来想的。“哈哈,二哥,你输了,来来来,叼上!”还没走到,就听到最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锦曦皱了皱眉,加快步伐往前去,光线黯淡,四处充斥着霉味和臭气的牢房里,三个膀阔腰圆的雄壮男人正盘腿坐在铺着草的牢床上,锦曦看到那三人手里正在玩一种竹子削成的牌。

那种牌,锦曦以前见梁愈林他们玩过,看马家兄弟中有一个拿起一根稻草塞到另一人的嘴里,锦曦猜测他们应该是在以叼稻草作为输了的惩罚。

“大哥,有人来探咱了!”面向着锦曦的那个男人先发现了木栅栏前站着的那一抹蓝色身影,吐掉嘴里叼着的稻草,指着这边大叫道。其他两个男人都转过脸来,锦曦瞧见这两个男人嘴里都叼着稻草,其中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嘴里叼的最多,看样子他是最大的输家。

锦曦把那三人的面容一眼扫过,三人长得都差不多,大盘脸络腮胡,五官中带着凶煞之气,锦曦第一眼感觉给这三人的身份定位,觉着他们的气质很像那种专门在月黑风高夜去人家偷牛的牛贼相似。

三人的身板也极其相似,唯一的不同处就在于三人的面相有年轻一些和成熟一些的区别。最成熟被换做大哥的那个男人,从面相看应该跟梁愈驹差不多。

当三人得知了锦曦的身份,正是他们去捣乱打砸的那家火锅铺子的东家时,马家三兄弟有点惊诧,随即却并没有太多的慌乱。马家老大甚至扬言恐吓锦曦,说他们马家五虎是东街一霸,黑白两道结识的人多,锦曦要是再不去县衙老爷那拆诉,到时候等他们出牢,要掀翻千里香,要让锦曦他们这些人不能在望海县城落脚存生,要如何如何…

当马家老大甚至恐吓说要把锦曦给卖到勾栏院去时,才刚一出口。嘴巴里就突然飞进来一物,堵住喉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幸好另外两个兄弟及时赶过来一通又拍又抠的,这才终于把那东西给咳出来,一看,三兄弟吓了一跳,竟然是一颗蚕豆大的石头子!

“谁,是谁对我大哥下黑手?出来,给我出来!”其他两个人咆哮着。

“再让他出言不逊,就不是一颗石头子了!”文鼎应声而出。声音冷沉,一袭黑衣似乎要跟这牢狱里的黑暗气息融合在一起。

“还自称什么东街五虎,不过是几个泼皮无赖罢了!仗着自家兄弟手足多。就欺负街坊邻居,真是可耻!”锦曦冷笑着开口,

马家老大拦住还要发威的两个兄弟,拉着两个兄弟推到牢房最里面的墙壁处,做防护状。沉声道:“别过去,那穿黑衣的人是个练家子,仔细吃了暗亏!”说完,马大目光在木栅栏外面并排站着的那一黑一蓝两个身影上来回打量,阴沉沉道:“怎么,火锅铺子的东家小姑娘搬来了救兵?哼。那又怎么着,打架斗殴对我们五兄弟那是家常便饭,下牢那是进自家菜园子。回头就算你们不拆诉,例行公事过个堂,县太爷还是会把咱们兄弟给放了家去!到时候有你们等着瞧的时候!”

“没错,再不济,就是打几板子了事。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我们不怕。你们等着!”马二道。

“嘿嘿,谁让咱黑白两道都有人哪,你们这些下面来的乡巴佬,怎么跟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街霸斗?省省力气吧!要是你们识相,现在就给我大哥磕三个响头,往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孝敬我们银钱,你们那铺子,我们五兄弟给你们罩着!”马五道。

“难怪你们在这里这般悠闲,还有心思打牌,不止是这里的熟客,原来还有所依仗呀!嗯,不错嘛,看来比一般的街霸能耐大一点,不过,还是一群猪脑子!”锦曦似笑非笑,清声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马五瞪起眼,作势就要上前,被两个哥哥拉住,他们看了眼一直背手站在锦曦身旁的文鼎,暗暗摇了下头,显然是对文鼎有所忌惮。

“说什么黑白两道有人,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依仗的那个吃官粮的人,就是跟你们那个寡妇姐妹私通的人吧?”锦曦手指捻了下木栅栏上的灰尘,轻吹了一口气,淡淡道。

“你,你怎么晓得我四姐和师爷的事,谁告儿你的?”马家兄弟皆面色微变,但马五率先问出了声。

“五弟,别…”两个兄长意图拦截,但话已经出口了。

“哦,我还在琢磨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原来真是当今县太爷身边的红人,让县太爷事事都为一丈的王师爷呀?马五,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认,这下认了吧?”锦曦笑道。

文鼎冷冷一笑,道:“猪都比他聪明!”

马五一急,看两个兄长的表情,两个兄长都在气的捶胸顿足,这才晓得自己上了那小姑娘的当,把四姐跟王师爷私通的事给抖出来了,这事可是马家兄弟这几年在东家放肆的底牌呀,可怎么是好?马五当即反口,可是,在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是多说多错,一个不小心暴露出的信息就更多。

“乖乖,你姐到底长得哪支花,跟这么多人有染?牢头大人,你可听仔细了吗?”锦曦侧目问,马家兄弟一愣,这才发现先前离开的牢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负责看守的狱卒,那牢头点点头,一脸正色道:“不止是我,还有我这两个手下也都听得一清二楚,等回头上了公堂,在县太爷那,我会把马家兄弟招供的话,还有他们的恐吓以及马五亲口供出的事实,一字不漏的据实禀报给县太爷!”

“李牢头果真一身正气,实在让我们这些商主敬佩!”锦曦道,朝李牢头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李牢头后退了两步,道:“姑娘言重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说完,还朝文鼎那看了一眼,瞧见文鼎背手而立,目光冷然淡定,脸上情绪无波动。李牢头悄悄退到一旁。

木栅栏后面的牢房里,马五懊恼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嗷的一声咆哮,像野兽样扑到那木栅栏那,伸出手要去抓锦曦,口里还在大叫:“贱人,挖坑让我跳,我要撕开你喂狗!”

文鼎这回没有对马五出手,而是早先一步把锦曦护在身后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李牢头那边已经带着差役过来,刀背直接砍在马五的手上。只听到砰的几声脆响,马五痛的跳起了脚,不用想也晓得。他那手指怕是得断了。

“文大哥,这里好可怕,当着狱卒的面他要打杀了我!”锦曦道。

“那我们这就出去!”文鼎道,护着锦曦往出口处走去。走到门口却没立即离去,而是在那等李牢头。

“五弟呀!你这急性子…哎!”马二不满的数落道:“李牢头身后那个差役是王师爷安插在这里的人。要不是他罩着,你我兄弟三到了这种地方不被打残也休想出去,方才那差役一个劲儿的朝你眨眼睛,你说你眼睛不管事,可怎就连自己那张嘴都管不住呢?你供出谁也不能供王师爷呀,人那可是咱一家子的护身大佛呢!”

马五懊恼的耷拉着肩膀子。马大也阴沉道:“你们也莫慌了阵脚,就算那小姑娘设计套出咱们的实情,就算那李牢头把话禀报到县太爷那去。凭着咱四妹跟王师爷的那些‘床上交情’,凭着县太爷对王师爷的倚重,这事啊,保不准胜券还是在咱这边!”

马五一听马大这话,肩膀子又横起来。一拳砸在面前的墙壁上,咬牙切齿道:“等老子出去了。头一个就是把今个那小姑娘给弄来,我要玩死她再卖到勾栏院去,让她晓得得罪了我马五爷的厉害!”

“那些恶徒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我们的失职!”李牢头追上文鼎和锦曦,忙地道。锦曦摆摆手,敷衍了过去。

锦曦心内暗暗诧异,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位牢头大人,似乎对她和文鼎格外的亲和,不,应该是恭敬。这种恭敬从何而来呢?锦曦进来的时候,虽说给了那牢头二两银子,可也不至于让他恭敬吧?而且那种恭敬,跟一般的面上的恭敬不一样,而是一种从骨子深处带出来的崇拜和折服!

锦曦目光瞥向文鼎,见他正淡淡的跟那李牢头说话,分明是在说话,可李牢头的背微微躬着,一副听吩咐的样子。

问题铁定又在文鼎身上,锦曦暗想,以前一直觉着自己跟文鼎很熟透,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随着跟他接触的更深,锦曦却有点迷茫了,觉着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隐隐中觉着,真正的他,或许是她所想象不到的。等到两人告辞,李牢头也转身进了牢房,好像是朝着马家兄弟那牢房去了。

“文大哥,你刚走的那会子跟李牢头说啥呢?”锦曦忍不住问。

文鼎温和一笑,道:“自然是让李牢头多多关照下马家兄弟了!”

锦曦微怔,随即眯起眼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这‘关照’二字,搁在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凭着李牢头对文鼎的那份恭敬,想必得了文鼎的交代,李牢头从即刻起,定然会好好的,‘关照’马家兄弟的!

“马家兄弟如今得了李牢头的特殊关照,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文鼎淡淡的声音把锦曦从昨日的牢狱一事中拉回思绪,隔着一桌吃剩下的菜看向对面的他,只听他低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倒是很想晓得,你昨日怎么都不跟我吐露半字,今日至今半字不提,我愈发想知晓你是在构筑个什么点子来对付那马寡妇?”

锦曦还是微笑不语,道:“文大哥,你再耐心多等三日,不,或许只要两日便可,到时候你自然就晓得我送了什么大礼给那马寡妇了。”

文鼎无奈摇头,既如此,便不再追问。两人都坐着闲聊了一会,锦曦估摸着时辰,已经是下昼了,便起身告退想回火锅铺子去。

“这些菜,你不打包了?”文鼎扫了眼桌上的菜,问道。

“这些菜也不可能再给别的顾客吃,扔掉怪糟蹋的,全给我打包上!”锦曦道,好些菜基本都没动筷子,带回去也让孙玉霞和桃枝她们饱饱口福。

文鼎笑了笑,轻轻击了一掌,先前那个上菜的小二又推门进来,麻利的把桌上的菜打了包。全部折在一个五层的红漆大食盒里面。

“等一下,你方才放进去的那个是?”锦曦喊住那小二,指着食盒最顶层一只壮鼓鼓的东西,问。

“是烤红薯,我刚让他去下面买来的,这红薯很香甜,你带回去尝尝看。”文鼎道。

锦曦惊讶,想起自己开饭前趴在窗户边看街景,被那烤红薯的特有香甜气息勾的指腹打动,指不定是情不自禁下自言自语了两句,被他听到了,便以为她是馋了红薯,这才…

锦曦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站起身大大方方接过那份量超重的食盒,文鼎也随即站起身,道:“走吧,正好我好长时日没去找玉宝兄,恰好送你回去!”

锦曦的预测还是没太准,因为就在翌日早上,小北楼开早市的时候,关于东街马寡妇家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从偌大的县城东面传到了北面,西面和南面也都同时获悉了,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锦曦去早市里买菜,几乎那些买买菜的妇人们都在谈论着马寡妇家昨日下昼发生的事情,这些妇人们别的特长没有,一传十十传百,且添油加醋的事情是最拿手,不出半日,发生在马寡妇身上的事情就有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版本一:马寡妇仗着东街街坊不敢得罪她,昨日晌午去隔壁靠给人发米粉耙为生的刘婆家蹭晌午饭,正好遇上西街出了名的无赖王庆,王庆是个出了名的嫖娼不给钱的无赖,在西街也是人人躲开着走。不晓得是为了啥,这王庆和马寡妇两个在刘婆那遇着,一下子就看对了眼。找了个借口把刘婆骗出家去,两个人在刘婆家的饭桌上就宽衣解带干柴烈火起来,事后王庆要赖账不给钱,扔下马寡妇不管抱着衣裳就要逃,马寡妇抓住他一通厮打,被正好经过的县太爷跟前的红人王师爷撞见,马寡妇求王师爷主持公道,说自己是被王庆给用强的,于是,王师爷便进来主持公道,王庆还是被跑掉了,不晓得马寡妇对王师爷使了些什么手段,勾的王师爷也动了心,等到家丁回去禀报,王师爷的夫人带着三名小妾急匆匆赶到刘婆的家中,正好撞见王师爷正把马寡妇抱在腿上哄着,据说马寡妇当时那白花花的赤胳膊还勾在王师爷的肩上,两个人的样子亲昵的不得了…

王师爷的夫人当即就冲过去跟王师爷厮打在一块,带来的三个小妾,还有几个丫鬟也都不是吃素的,不敢去碰王师爷,就都蜂拥而上,一群妇人把个膀阔腰圆的马寡妇压在地上,又厮又打,又踢又咬,那几个小妾都是内宅争斗的好主,害人的阴损招数是层出不穷,等到王师爷被夫人揪着耳朵拽出刘婆家,马寡妇也已经被那些小妾们打得不成人形,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锦曦微笑着从菜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经过,才真正晓得最正宗的版本是什么,因为,她就是操控那件事情的幕后者。不过,这些谣传的版本虽然有些夸张的地方,但终归几个重点关键的地方没有跑题。这些出场人物,都是锦曦安排的,对王庆许以金钱,对刘婆许以日后的买卖关系,王师爷的恰巧路过也非恰巧,是因为有人给师爷虚假的信报,不过王师爷家那些后院的女人,却是得到送信的特地赶过来抓 奸,一切的人物时间地点和出场的先后,都配合的天衣无缝,于是造就了马寡妇的遭遇!

第二百零六章 马家兄妹的下场

“曦儿,这事是你和文鼎合计的吧?”夜里打烊后,大家伙在收拾干净的铺子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歇息的时候,孙玉霞迫不及待拉住锦曦就问。

锦曦被问的稍稍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何事。没办法,谁让锦曦一来县城,马寡妇那边就出了事呢,尤其是这两日锦曦都和文鼎在一块,火锅铺子里的大家伙虽然嘴上没问,但心里都和孙玉霞一样的猜测,锦曦和文鼎两人铁定是在捣鼓些事情。

“曦儿,有啥不好说的呢,是就是啊,我们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嘿嘿,还真别说,你们合计的这法子还真是凑效,对付像马寡妇那样的人,就该如此!你是没亲见她那几个兄弟,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那几日咱铺子可真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孙玉霞一打开话腔就呱呱的说起来,显然心情一片大好,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目光亮晶晶的看向锦曦,显然这回锦曦所做的事情,让他们都长吐了一口憋气。

“马家人都是纸老虎,不足畏惧。”锦曦道。

“没错,我听文鼎和曦儿前两日回来提及王师爷是马家人背后的最大靠山,我就一直在猜测,这王师爷必定是被马寡妇给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锦曦安排的这一出戏,让王师爷给亲眼撞见,王师爷跟马寡妇间定会生出嫌隙来,指不定一怒之下,就不再为马家兄弟疏通,如此,马家兄弟必定会伏法。”孙玉宝如此分析道。

“弟,你这话可就错了,你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成亲。不晓得这枕边风的厉害。”孙玉霞撇撇嘴反驳孙玉宝道:“你没听到外面传言吗,王师爷当时是震惊了也怒了,可最后还不是又被马寡妇的一番哭诉给弄迷糊了,王夫人冲进去的时候,王师爷早已不怒了,还抱着那马寡妇在腿上哄着呢…”

“小姨,你前半截估计的很准,可后面王夫人和那般小妾可是亲眼瞧见了王师爷和马寡妇抱在一块,还大动干戈。我敢打保证,搀和了王夫人进去。不管王师爷心里作何想,这事闹的满城皆知,王师爷为了自保。虽然不能出面澄清,那只会越描越黑,何况,他们本身就勾搭有染,也澄清不了。但王师爷必定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对所有人表明一个立场。”锦曦道。

“没错。什么事情才能最好的自保,把自己从这个泥潭中拔出来呢,那就是不再给予马家兄弟庇护,让他们接受应得的惩罚!”孙玉宝紧接着锦曦的推测,一语道破。

众人彼此交换了眼神,都点头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

“大家伙也都别高兴的太早。即便没了王师爷的庇护,仅凭那马家三兄弟对咱铺子做出的事,最多也就是挨顿板子。配几个座椅的损耗钱,再不济就关押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出来了,不还是一个大祸害吗?”一直不出声的孙大虎突然道。

孙玉霞瞪了眼孙大虎,觉着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扫兴的话来。可是,仔细一想。孙大虎的顾虑是在理的啊。

“大虎说的不错,何况,被关押的只是马家的三个,还有马三和马六给跑了,哎,都怪我不好,去买趟菜还给大家惹来这么多麻烦事…”桃枝低声道,先前的那一抹喜色褪去,满脸的懊恼和自责。

孙玉霞轻拍了拍桃枝的手,安慰了她几句,但无疑这种言语的安慰是苍白的。

锦曦眼睛眯了眯,桃枝道出的这个隐忧,在她去牢狱见到摸牌的马家三兄弟时,心内就萌生了一个念头。

这世上,有些人犯了错,但会知道错,知道怕,对那样的人,与其赶尽杀绝还不如退一步,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或许会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有些人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凶恶和贪婪,而且永不知悔改,即便身处牢狱,还依旧跋扈蛮横,亦如马家兄弟。对于这样的人,锦曦若是给予他们悔改的机会,无疑是放虎归山为自己,为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为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铺子,留下不尽的祸患。所以…

“表姨莫忧,既然我们能让马家三兄弟下大牢,就自然会有其他的法子,让他们出不来!”锦曦沉吟着道,目光中闪过一抹清冷的劣气。

孙玉霞打个个咯噔,一把抓住锦曦道:“曦丫头,差不多就行了,咱都解气了,你可不能铤而走险做了错事,那可就回不了头了啊…”桃枝她们也都跟着点头,每个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向锦曦。

倒是锦曦被看蒙住了,道:“瞧你们一个个这样子,我说什么了嘛?”

“你,你不会是要买通人,在牢狱里对马家兄弟…”孙玉宝道,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做了个手势,手掌如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锦曦哑然失笑,抚额道:“是你们来了县城后脑子变得复杂了,还是在你们眼底,我像个那样的人?老天呀,冤枉死我了,我可没傻到做那种事,我不过是想要发动大伙去四处搜罗马家兄弟这些年做下的些作奸犯科的事实证据来,趁着这次机会一并送去县衙,好让那马家兄弟重重治罪,每个三年五载都出不来,若是还能更长一些,求之不得!”

原来曦儿是这么个意思,幸好幸好,孙玉霞他们都长吁了一口气,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孙玉宝带头,大家伙轮着给锦曦赔不是,锦曦晓得他们也是在为她真心担忧,唯恐她一时激愤走了错路,自然不会计较。

这两日,不时有关于王师爷家,还有东街那边马寡妇的传闻陆续传来。

“王师爷这几日日子不好过呀,听说夜夜在夫人的床前跪搓衣板,还是县令看不过去,让县令夫人去找到王师爷的夫人,私下底为王师爷说了不少好话,这才稍稍好一些。”火锅铺子里的食客把这些当做最感兴趣的谈资,锦曦穿梭在桌子间忙着端茶递水,耳朵却高高竖起。

“嘿嘿,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王师爷怕是跟那马寡妇有染啊,要不他夫人也不会这样闹,这事啊,听说县令老爷很不悦!”

“哪个当官吃皇粮的人,愿意容忍自己跟前的红人,入幕之宾跟寡妇勾搭这般德行?尤其是县太爷时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王师爷这边后院闹得鸡飞狗跳,我还听到传言,说是这两日,有好多原来被马家兄弟欺霸过的人,纷纷联合一气去了衙门口敲鼓递状纸,痛诉马家兄弟这几年来在东街那一带为非作歹之事,其中还有提及王师爷…听说还证据确凿呢!县太爷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把那厚厚一摞状纸给看完,气的把案桌上的一块砚台给扔出去,把王师爷的额头砸了个包,指不定县令老爷一怒,王师爷连这师爷都做不成咯!”

“…”

关于王师爷的那部分传言,锦曦不是太感兴趣,因为马寡妇他们才是锦曦的直接对手。于是,锦曦把耳朵关注在别的桌上那些谈论马寡妇的话题上,这么一听,还真被她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没,马寡妇前面那死鬼男人不是杨阿全嘛,听说这两日杨阿全乡下的爹娘还有哥嫂,带着老家村子里的亲戚,找来了东街。杨家人责骂马寡妇一万样的不是啊,说她占着杨家的媳妇名头每年从乡下公婆哥嫂那拿白粮,从不侍奉公婆,这都罢了,主要是马寡妇受不住寡,还去偷人,辱没了杨家的脸面,让杨阿全在地下都没脸…”

“可不就是嘛,那时候马寡妇仗着娘家五个哥兄弟横行霸道,杨家不敢出声,如今杨家那边得知马家兄弟下大牢的下大牢,潜逃的潜逃,而马寡妇自个,却跟人偷 情被路人皆知,杨家这回再忍不下去了,带着七大姑八大姨过来闹了,说是要带马寡妇回乡下去接受惩罚!”

“马寡妇那么彪悍的一个人,一般小个头男人都不是她对手,怎么也愿意回乡下杨家去呢?”

“那铁定不想去呀,是傻子也晓得这一趟回杨家去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哟,可谁让马寡妇被王师爷家的那些小妾给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只能由着杨家人折腾了!”

“呀,那回杨家去要怎么个罚法呀,该不会是浸猪笼吧?”席间有人惊呼。

“照道理该不会,那种事情忒残忍,咱望海这带都还没人那样做过呢,不过,马寡妇要是娘家兄弟这回真遭了罪倒了台,那马寡妇去她公婆那块,这后半生的日子怕是很难挨哦…”

“那也是她活该,前几年那样对待别人,这就是报应…”

飘着麻辣香味的鸳鸯鱼头火锅一端上桌,立刻转移了众人的议论,纷纷举起筷子去戳鱼…

三日后,县衙大堂开堂公开审讯马家三兄弟,好多百姓过去围观,作为苦主之一的千里香火锅铺子,派了孙玉宝作为代表去上堂其他人留在铺子里敬候佳音。

果真,当孙玉宝回来后,着实带回了佳音,因为人证物证以及各项证据确凿,马家三兄弟如愿以偿的被判处五年的徒刑,县太爷还命差役在大街小巷人多的地方贴上告示,罗列了罪状外还绘制了马三和马六的头像,许诺对缉拿或是提供逃犯线索者,奖励现银三两,并免除一年税赋,顿时,望海县城百姓中掀起了一股缉拿马家兄弟的狂潮。

第二百零七章 小地主

因为牵头扳倒了马家一事,也使得千里香火锅铺子,还有东家小姑娘锦曦的名头,在望海县城声名鹊起,短短几日,铺子里的光顾者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好些人甚至大老远从县城的其他地方专门赶来这小北楼市集口,一来是想尝尝看这极有特色的火锅,二来,更是想见识下这里的东家姑娘。

“曦儿,这趟来县城不是说好等到腊月二十四,咱一道回去的么?明个才十九,怎么突然就这么急着要回去了?”午膳后的空闲里,孙玉霞帮着锦曦收拾明日回去的行装时,免不得多叨唠几句。

“我前阵子不是让人帮忙留意下镇上牙行那块么,昨日得了信,说是牙行又进了一批田地,其中就有符合我们条件的,想赶着回去瞧瞧那田地,要是差不多成,就赶紧买下来,明年开春就可以播种了呢!”锦曦道。

这是个士农工商的年代,老百姓以农为本,商人的地位不高。孙氏跟锦曦私下提了好多回,说是家里半亩田地都没有,心慌慌。锦曦合计了一番,也确实如此,广置良田也不失为一条通往富裕的康庄大道呢,买卖再好,那也有风险,家里田地多,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何况,那些种出来的农副产品,只要经营运作的好,还可以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购置田地呀?那敢情好!你们分家出来那会子,可是净身出户的,连快菜园地都没。那你这趟,打算先购置几亩的样子?”孙玉霞很赞同锦曦买田的念头,问道。

锦曦想了想,道:“这得到时候去相看了再说,得看那些田地的位置。灌溉,还有土壤肥沃什么的,嗯,若是能成的话,十亩应该是要买的!”

孙玉霞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道:“十亩?乖乖,以前咱家在孙家沟那会子,村里按人头分的田地,还有后面山坡上那些开荒的地,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六亩。你这一出手就十亩。曦儿呀,你成了小地主呢!”

锦曦笑了,山里土地贫瘠。不比外面的土地富饶充裕。十亩田地搁在金鸡山村那些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像崔喜鹊家那样人口不多,也就五六口人的,田地也有个四五亩,像大牛春柱这些家里老人孩子多的人家。良莠不齐的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七八亩,再拿老梁家来说,老梁家成年人口有将近十二三人,家里好一些的水田有十二亩,稍微差一些的水田有五亩,再算上旱地和菜园什么的。还有老梁头再村口河边,还有后面柳树林子外面开荒的那几块沙地,统共一算。老梁家如今现在的田地足足有将近三十亩。

听梁愈忠说,老梁家曾经最辉煌的时候,就是老梁头刚刚从县衙回到金鸡山村购置屋舍田地落户的时候,那会子老梁家的田地加在一块统共有七八十亩呢,老姜头还有村里几个其他和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子。那会子都是老梁家请来的帮工。

后来老梁头和谭氏成亲后接二连三的生孩子,抚养孩子。起初梁愈驹和梁愈林还被送去了私塾启蒙,梁愈林读了几年就不想上学回家来务农了,梁愈驹一直读到娶了金氏生了梁礼辉后,还是啥名堂都没考到,眼瞅着梁礼辉也到了上学启蒙的年纪,老梁头这时候才把致仕的希望从梁愈驹身上转移到梁礼辉身上。

在这样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老梁家都是靠着那七八十亩的田地的收入,来满足一家人的丰衣足食,在金鸡山村也算得上是殷实且排的上号的人家。

但后来梁愈驹都二十开外,还一事无成,回来务农远远不及打小就跟庄稼地打交道的其他兄弟们,于是,老梁头顾念他好歹肚子里有点墨水,便从家里的七八十亩田地里,拿了一半出来卖给了牙行,换取的银子作为本钱,虽是以老梁家的整体名义在镇上开了梁记杂货铺,实则,是为了给不文不武又大了年纪的梁愈驹一份谋生的差事,所幸,梁愈驹在做学问方面不雕凿,在经商这块却还是有些天赋,梁记在他手里打理的,也还算有所小盈。

“我爷奶家以前田地有七八十亩呢,后来开铺子卖了四十亩,再后来,家里的孙二孙女们陆续出生,多一个人就多出一张口,加之我爷奶把我礼辉哥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他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和其他手札之类的东西,都忒耗钱呢。后来又卖了十多亩地来补贴,也再请不起帮工了,不过,我爹我娘我叔和二堂哥他们也都大了,一家子的劳力也能勉强的做的过来。”提及购置田地的事情,锦曦不免把老梁家的情况拿出来跟孙玉霞说道。

孙玉霞砸吧了下嘴巴,道:“我也听我娘说,那会子把你娘许给你爹,媒人就说老梁家是金鸡山村的大户人家,家里不止有良田三四十亩,还在镇上开着铺子,亦农亦商,我姐嫁过来,直接做三少奶奶…”

锦曦抿嘴一笑,道:“媒人的两片唇,真真是厉害,像我娘那样的三少奶奶,太难寻了…”

“好了,咱不说别家的话了,小姨打心眼里赞同你购置田地,多多益善,往你娘三少奶奶做不成,做个收收租的地主婆还是成的!来,赶紧把衣裳收拾了,你桃枝表姨那边正热着饭菜呢,怕是一会子就要过来喊咱吃饭了!”孙玉霞催促道,麻利的把锦曦的行礼打好包。

“咦,对了小姨,你有没有觉着,桃枝表姨近些时日,好似脸色红润了不少,而且,也比从前在我家那会子,更爱说说笑笑了呢。”锦曦道,她这趟来县城,虽一直在为了马家的事情奔波,但还是留意到了桃枝的这些细微变化。即便被马家兄弟的事情困扰,然桃枝表姨的眼底,却再不见往里那枯木般无一丝生气的黑色,相反,有一抹光明一抹生机甚至。一抹明丽。

锦曦暗暗为桃枝表姨的这些细小变化而打心眼里的高兴,孙玉霞微愣,咯咯笑起来:“呵呵,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告儿你啊,她那是…”

“玉霞,曦儿,饭菜端上桌了,赶紧过来吃饭啊!”孙玉霞的才刚刚起了个头,屋外。桃枝探进半个身子,微笑着朝里面招呼。

孙玉霞赶紧打住话腔,锦曦忙地道:“诶。这就来了,表姨你先去吧。”

桃枝目光闪躲了一下,又接着道:“那个,曦儿,你二哥也过来了。说是听说了你明日家去的事,他正好砖窑的那边的活计也做的差不多了,想跟你明儿一道家去。”

孙玉霞对锦曦挤眉弄眼了下,锦曦笑了下,对桃枝道:“那好啊,我们一道雇车家去。有二哥一道,就不用大姨夫送了。诶,表姨。二哥这会子过来,铁定没吃饭,你给多添双筷子呀!”

“嗯,我这就去。”桃枝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欢喜。转身走开了。

这边屋子里,孙玉霞咯咯笑起来。拍着锦曦的肩道:“诺,这下你瞧出来她为啥爱说笑了吧?梁礼胜可是她的那一记良药呢!”

锦曦轻推了下孙玉霞,道:“小姨,你可小声点儿,仔细惊吓了桃枝表姨,人家现在还是怀揣着小心思,像那果子还没熟透,可别到时候大好的事情倒被你给吓黄掉了呢!”

“要真被我这几句笑话就给笑黄掉了,那也算不得真情意。不过,照着眼下的形势来看,梁礼胜那小子对你桃枝表姨,是真的好,就是你桃枝表姨以前遭遇不好,心寒了太久。”

“只要我二堂哥是真心,桃枝表姨的心,总会有被捂热的一日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赶紧的吃饭去!”锦曦说道,拉起孙玉喜爱出了屋子,来到前面的铺子里。菜已经端上了桌,孙大虎孙玉宝正拉着梁礼胜落座,桃枝从一旁取了温好的米酒过来,给几人一一斟满。

锦曦跟梁礼胜打过招呼,在他右手边坐下,目光扫了眼梁礼胜周身,瞬间感觉出一些他的不同来。这种不同,不是明显的穿衣打扮,或是从行为举止方面的不同,透出的一种隐隐的气质的不一样。

以往的梁礼胜,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很纯粹的,乡下庄户小子跟泥土巴打交道的气息,不怎么修边幅,身上经常是带着阳刚和浓烈的汗水气息的,头发基本都少有整洁不沾泥土星子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臂弯和袖口还有膝盖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破了洞的,冬天基本是不穿棉鞋,只穿一双单薄的布鞋且脚趾头的地方有明显的磨损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