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愈梅,却能触动老梁头内心最 的一片。梁愈梅啊,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只是,她不懂得惜福!

梁愈忠和老梁头找了个借口进了梁礼胜的屋子,并关上了门,梁礼青和梁礼柏颇为惊奇的朝那门张望,梁礼柏甚至还想贴过去偷听,被锦曦一道严厉的目光,给唬得赶紧端着碗去了屋外。

不一会儿,门开了,老梁头和梁愈忠走了出来,跟先前的一身颓丧和忧心相比,老梁头依旧是忧心不减反增,然,眼底却闪动着一抹痛色和厉色。

那中痛色和厉色,可以用痛心疾首四字来形容,锦曦最熟悉不过老梁头的这种眼神了,每回梁愈驹闯祸的时候,老梁头就是这种眼神。

但是这回,许是因为梁愈梅这祸端的性质不同,老梁头的脸膛都有些发青,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大家伙今日下昼都为在为我家奔波,我老梁头在这里跟大家伙说声多谢!”老梁头走出来,跟所有过来帮忙寻人的村民道:“今日天色太晚,大家伙也都累得不轻,不如暂先散去,我再带着儿子孙子们出去找找!要是还找不着,也只得明日去报官了!”

看老梁头这副悲恸的样子,好多人都不忍离去,但是老梁头注意已定,村人们只得劝慰了几句,各自散去。

锦曦晓得,老梁头这是在打发村人,等会必定会带着家中亲信,去柳树林子那寻梁愈梅。指不定会见到不堪的场面,越少人瞧见越好!

果真,等到人都散去,老梁头又跟梁愈忠使了个眼色,梁愈忠便过去跟蔡金山他们交代了几句,蔡金山点点头,带着家里的长工们也折回家去了。

这边,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老梁头点了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这四人,自己打头阵,带着火把,一行人火速出门,这一回,不再如先前无头苍蝇似的,而是直朝柳树林子那块奔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畜生啊畜生!

老梁头走出门没几步,忽地又折了回来,在屋里四下一寻,众人都很诧异,不晓得他要找什么,却见他最后抄起一条扁担拽在手中,拳头握得吱嘎吱嘎响。

“爹,你这是干啥?咱是去找人,又不是去打架!”梁愈林打了一会小盹儿,这会子醒过来,不明就里,不免惊讶问道。

老梁头狠狠一瞪眼,道:“等会指不定会碰到畜生,我就拿这扁担砍死他!”说完,气冲冲冲出屋门,瞬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梁愈林怔了,梁愈洲也挠了挠脑袋,粱礼胜也是莫名其妙,皆望向站在一旁没有丝毫诧异,却脸色极其阴沉的梁愈忠。

“老三,你听明白咱爹这话啥意思吗?”,梁愈林凑过来问。

梁愈忠皱紧了眉头,道:“别问那么多,咱动身吧!”说完,抬脚追着老梁头去了。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越发觉得诧异,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老梁头带着儿孙们再次出发去寻找梁愈梅,内院那块,被李大夫救醒后的谭氏,听到老梁头他们又出去了,怎么着也不听劝,不肯在床上躺着,硬是要往前屋这边来坐着继续等。

一众妇人们便又簇拥着谭氏来了前面大房的堂屋,眼见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这些妇人们惦记着家里的男人孩子们,坐了不一会便陆续起身告辞了。只有崔家的和张家的,还留在这陪着。

“姑…姑啊…”忽然。屋外传来女子焦急的叫唤声,正循着老梁家这边靠来。

张家的一愣:“是我那侄女唤我!”说完,霍地起身去了屋门口,很快便听到屋门口传来说话声。

“哎呀,春妮儿,这大晚上的你挺着个大肚子咋跑到这来啦?”张家的在外面咋呼道。

“姑,我去你家,姑父不在家,表嫂说你来了老梁伯家这块,我就寻过来了!”春妮道。

“哎呀。你这傻闺女。天塌下来还是咋地,这大晚上的寻到这块来了,滑跤了咋办啊!”张家的略带责怪道,一边将春妮儿扶进了屋。

春妮跟屋里的其他人略略打了声招呼。反手抓住张家的焦急道:“强子早上出门。到这会子都还没家来。我烧好了晚饭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真把我急坏了,咋办啊姑?”

谭氏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没有知觉,杨氏听到张大强也不见了,惊奇的竖起耳朵,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似在猜测着什么。

孙氏在听到春妮儿的话后,身子蓦地一僵,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锦曦,锦曦朝孙氏轻摇了摇头,把手搭在孙氏的肩膀上,让她平稳点。

张大强的爹是张屠户的弟弟,早两年病死了,张大强还有个娘,身子骨不好,连菜园都打理不了。张大强和春妮的小家有啥大事,都是张屠户他们给拿主意,所以,春妮才寻过来。

张家的一听,急了,又是吃惊又是生气,道:“啥,早上进山去给你摘野果子,到这会子都还没家来?那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回头等他家来,我定要叫他伯给好好揍一顿!”

“姑,你别急着要揍强子啊,要不是我说想吃酸山楂,他也不会进山。姑啊,强子不会是在山里迷了路,或是被啥蛇虫给咬了回不来了吧?我公公不在了,婆婆不顶事,强子又没同胞的弟兄姐妹,我挺着个大肚子,想进山去寻,也不成!姑,你可得帮我拿主意啊!”春妮儿说着,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我家梅儿妹子上昼在家好端端的睡觉,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家强子也还没回来,咱村今个这怪事还都给凑一块去了呢!”杨氏忍不住插嘴,这话自然是朝春妮儿说的。

两家隔得远,春妮儿平素不爱在外走动,自然还不晓得梁愈梅失踪的事情。听杨氏这般一说,愣了下。

杨氏还待再说点什么,春妮儿已经被张家的拉着出了屋门。

“你姑爷今夜在杂货铺子王货郎家喝酒,咱这就找他去,让他带着你表哥表弟去找找,你甭急,啥事有姑呢!”

张家的走后没一会,崔孔雀过来接了崔老太家去,蹉跎了这么久,这时候,村里人家都已经陆续睡下了。

崔老太一走,堂屋里就剩下谭氏,杨氏,金氏,还有孙氏和锦曦,以及蹲在屋门口的梁礼青和梁礼柏。

谭氏保持着起初那姿势,整个身体陷在椅子里,目光直勾勾盯着屋外的夜色,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世界里没能自拔。

谁都不敢再出声,金氏呆愣愣的坐在那左右张望,杨氏耷拉着眼皮在一旁撇嘴,孙氏的目光一会就朝屋外张望一下,满面焦忧。锦曦静静站在那,微微敛眉,想着这会子,老梁头他们差不多快进到了柳树林子里吧?不晓得梁愈梅是不是正跟张大强在一块?如果老梁头亲眼得见了他们在一块的一幕,会不会激怒下当真用手里的扁担,去砍张大强?

上回在麦子地里,梁愈梅拼了命的拽住梁愈忠,以此来帮助张大强逃跑。锦曦不免惊诧,这梁愈梅对张大强,到底是怀春少女对异性的本能吸引呢?还是所谓的动了男女之情?

不过有一点,锦曦几乎可以肯定,那张大强搁着家里娇小玲珑的春妮儿,而去招惹梁愈梅,根本就是娇妻有孕,他体内荷尔蒙剧烈攀升,出去找女人发 。

唉,梁愈梅啊梁愈梅,不管你是出于哪一种理由跟张大强搅合到一块,这一步终究是错路,这场荒唐事,终究是鬼迷了心窍!

因为这趟出去找寻,老梁头一行是有的放矢,大概半个时辰后,青石巷子另一端,传来一阵狗吠,紧接着,便有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浓浓的夜色中,朝老梁家这边逼近。

“定是爷他们回来了!”锦曦轻声道。

屋外,梁礼青和梁礼柏已如兔子般朝声音的来头处跑了去,屋里,杨氏对谭氏大声道:“娘,爹他们回来了!”

谭氏被杨氏这猛地一嗓子喊的,方才愣愣回过神来,木然的看着屋里。见锦曦已经起身朝门口迎去,谭氏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起身从凳子上站起,在孙氏的搀扶下颤巍巍朝门口奔去。

没有举火把,伴随着一路的此起彼伏的狗吠,浓浓的夜色中,走出来一群人。

梁愈洲驮着个女人走在最前面,虽然那女人披头散发,又把脸整个的埋在梁愈洲的背上,但是,从那肥硕的身形和身上衣裳喜庆的红色,不用猜也晓得是梁愈梅无疑。不过,那身衣裳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梁愈忠和梁礼胜紧跟在梁愈洲身后,瞧兄弟们那架势,这一路应该是轮换着驮梁愈梅家来的。

“奶,姑找着了!”梁礼柏在门口跳着脚拍掌大叫。

谭氏扶着门框定定望着正朝这边过来的一行人,目光直直落在最前面,梁愈洲驮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谭氏一捶门框,嘴角 了几下,然后‘嗷…’的一嗓子,哭喊着冲了过去,从后面扶住梁愈梅往堂屋里来,心肝儿肉的直叫唤…

“梅儿脚崴到了,得赶紧放到床上去!”梁愈忠在后面大声道,梁愈洲早已是累得只有出的气儿,一卯劲儿将梁愈梅驮到金氏的床上,然后自己一 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大口的喘气。

老梁头走在最后面,进屋的时候背着双手,一张脸黑的比灶底还要甚几分。

锦曦瞄了眼他后背,没见着那条扁担。

那边,金氏屋里传来谭氏的哭喊声,锦曦进屋去,看见梁愈梅和衣躺在金氏的床上,也不晓得去哪里钻了,头发蓬乱,上面除了泥巴就是枯草枯叶。

身上的大红衣裳有些不整,擦脂抹粉的脸上,此刻黑一块青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的,像一只钻了灶底的花猫。有一只脚上没了鞋子,脚背的地方应该是蹭掉了皮,有血迹从白色的袜子上渗透出来,正躺在那哎哟哎哟的抽冷气。

谭氏惨白着脸,张开颤抖的双手,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满肚子的疑问,此刻竟不晓得该从何问起!

杨氏目光瞄了瞄,悄悄退出来,拉着一旁坐着狂喝水的梁愈林去了外面堂屋打听情况去了。

金氏的小屋里此刻乱成一团,锦曦趁乱也退到了屋门口,竖起耳朵听堂屋一隅梁愈林正跟杨氏压低嗓音嘀咕方才寻人的过程。因为这边太嘈杂,锦曦纵使听力佳,也还是断断续续的传进耳中。

“…柳树林子那块,过了土窑还得往里走,有一只斜口大炭洞…就听到声音从那炭洞底下传出来…”

“还好这段时日一直没下雨,炭洞里面水不深…边上有藤条,咱把藤条往里面扔…下面的人拽住咱就往上提力,先出来的那个,是张屠户家的侄子,叫强子的那个…后面才是咱家梅儿…”

“爹当时就火了,气的骂畜生啊畜生!抄起扁担照着强子的额头,打了一个大包,要把他给扔进炭洞里去埋了,强子吓得够呛了!梅儿哭着拦着不准,说要跟着一起去死…爹火了,一扁担砍在梅儿的脚背上,当时就见血了…”

第二百五十章 扎心窝

“啧啧,我的个天,他们两人还真勾搭到一块啦?”杨氏惊愕的砸吧着嘴,双眼大放异彩,拽住梁愈林急问:“诶,出来那会子,两人身上穿衣裳了没?”

“傻婆娘,你咋呼个毛啊?”梁愈林急的一把捂住杨氏的薄嘴,四下一看,低喝道:“出来那会子是穿了的!”

“保不准在炭洞下面那会子,是光着的,嘿嘿…”杨氏捂嘴窃笑,两人的声音隐了下去。

锦曦靠在这边的屋门处,虽然心中有猜测梁愈梅和张大强可能在一块,但是,当从梁愈林那亲耳听到当时的场景,锦曦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把。

想起梁愈梅那只渗出血迹的脚,还以为那脚是摔伤的,原来是被老梁头给打的?看来这回老梁头也真是气到肺都炸了吧,不然怎舍得对幺女下那样的狠手?

不过,话说回来,怨不得老梁头气炸掉,在炭洞里那样的情况下,藤条先救出来的人竟然是张大强,是梁愈梅傻呢,还是这张大强自私?或许两者皆有吧!

锦曦蹙眉,情之一字啊,让原本就脑容量不多的梁愈梅,彻底的鬼迷心窍了。

锦曦缩回脖子,抬脚进了屋子。

“爹,梅儿这样子,得去请李大夫过来瞧下!”大家伙都挤进了金氏睡觉的小屋,梁愈忠看了眼床上直挺挺躺着,狼狈不堪的梁愈梅,终究是不忍,扭头跟站在屋门口处的老梁头商议。

“不请大夫。死了干净!”老梁头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谭氏一愣,屋里的人皆是一愣,那边老梁头又接着说了:“丢人现眼,伤风败俗,老梁家的脸面都让她给败光了!谁都不准去请大夫,让她就这么死了,反倒干净!”

锦曦眯了眯眼,若是换做平时,谁敢对梁愈梅这样说话,梁愈梅那得闹翻个天去。

但是这回却一反常态。面对老梁头这样的责骂。梁愈梅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盯着金氏床顶青黑色打满补丁的帐子顶棚,紧咬着唇,与其说是心虚不敢应声,可那侧脸上的倔强神情。还有微撇的嘴角。无不显露出她此刻内心的倔强和不屑!

锦曦暗暗心惊。这胖姑娘还真是一头扎进去了呢!

谭氏担惊的看着梁愈梅,转而扭头瞪向老梁头,不知他何故对梁愈梅说出这样的重话。要知道,打从梁愈梅出生,老梁头从未对这个幺女厉声呵斥过啊!

“老头子,你满嘴喷粪个啥?你把咱梅儿给咒死了,咱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能落啥好?”谭氏哭着骂起了老梁头。

老梁头指着梁愈梅,嘴角张了张,脸气的都由黑转绿了:“你管教的好闺女,你问问她,你倒是问问她,到底做了啥事!”说完,老梁头一甩袖子,转身气呼呼出了屋子。

谭氏满面惊愕,转头扑到床边,孙氏这会子已经端来温水,谭氏一边帮梁愈梅擦拭着脸上和手上的泥土,一边哭着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梁愈梅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不管谭氏如何哭骂着追问,又或是捶打着谭氏的胸口和床沿,梁愈梅自始至终紧咬着唇,对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做任何交待。

谭氏絮絮叨叨的哭着骂着,又折腾了好一会子,这段时间,梁礼胜背着老梁头悄悄去李大夫家,给梁愈梅买了些擦伤的药来,谭氏这大半日来,整个人的心都焦了,这会子累的站不稳,锦曦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来,孙氏上前给梁愈梅擦了药,又用干帕子擦干了梁愈梅湿漉漉的头发。

“梅儿啊,你好歹跟娘吱一声吧,娘这大半日,死了好几回了啊!闺女啊,你到底咋回事啊?”谭氏坐下休息了片刻后,嘶哑着嗓音苦口婆心的问梁愈梅。

这回,梁愈梅终于动弹了下胳膊腿,扭头朝谭氏和床前的一干人看来,然后,撩起眼皮嫌恶的说了一句话:“四哥,驮我回我自个屋去,大嫂床上一股子怪味儿,弄得我恶心死了!”

“梅儿,你还是绕过我,让别人驮你吧,你四哥我这老腰,这会子还直不起来哪!”梁愈洲靠坐在一侧,朝梁愈梅无奈苦笑。

“老四,你那年纪轻轻的,咋腰子就不成了呢?怕不是成了亲,跟四弟妹折腾多了亏到了吧?”杨氏正躲在墙角那狠狠脑补张大强和梁愈梅在炭洞下面的事,一听梁愈洲打趣,下意识就搭腔接上。

“别怪你二嫂我多嘴,那外面的老郎中都说了,这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那事折腾多了,都损耗腰子哪!”杨氏捂嘴咯咯笑道。

杨氏这句玩笑话,若是搁在平时,也不算什么。乡下女人粗野,开些荤玩笑也不稀奇。可眼下这场合,就有些突兀了。

尤其是屋子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梁愈忠和孙氏大皱眉头。梁礼胜耳根子都躁红了,梁礼青似懂非懂的样子,梁礼柏是完全不懂。

锦曦侧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梁愈洲被杨氏当众拿男人的那事打趣,有些下不来台,黑红的脸上有些恼火。狠狠瞪了一眼杨氏,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气呼呼出了屋子。

梁愈梅别的不怕,但杨氏提到的男女之事,却刺到了她的心窝。被杨氏这般一说,梁愈梅倒当真觉着这几日,后腰处老是发酸,还惧冷,难不成是跟强子哥那事弄过了头,伤到了腰子?

想及此,梁愈梅又躁又怕,一把拉过金氏的‘臭’被子,捂住面,大叫:“滚滚滚,你们都滚!”

谭氏抄起孙氏手里的盆,二话不说就朝杨氏站着的方向泼出去。

杨氏被泼得从头湿到脚,连带着身边站着的梁愈林和梁礼柏都沾了大半身的水,三口人在那哇哇直叫。

“老二,你个作死的,还不赶紧带着你那满嘴喷粪的蠢婆娘,滚回你那猪窝里去!”谭氏颤抖着手,指着梁愈林厉声道,花白的头发如铁刷,似乎都一根根立了起来。

梁愈林极少见到这样的谭氏,吓得一哆嗦,赶紧拽着落汤鸡似的杨氏,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边,梁愈梅还闷在金氏的被子里不出来,谭氏在边上好言哄劝着,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拽出锦曦走到了屋门口,后面,梁愈忠更谭氏那低声告辞。

梁愈梅安然找回来了,身上的擦伤也上了药,谭氏悬了大半日的心,也终于能平缓一下了。便摆摆手,让梁愈忠一家走了。

出了大房的屋门,没瞧见老梁头,想必是回了后面的内院。

蔡管家那边因为梁愈忠有交代,因为摸不准家去的大概时辰,所以不需要他们过来接。

“三叔,你们稍等,我打火把照你们一程。”梁礼胜从后面追了出来,道。

梁愈忠刚要点头,从西侧的夹巷里又匆匆跑过来一人,是先前就跑出屋的梁愈洲。

“四叔,你今夜打算住哪块?”锦曦问,梁愈洲和崔喜鹊两口子,如今吃住都在镇上的千里香铺子,后面内院西厢房的屋子里,床上都是光啪啪的。

“跟我这挤一挤吧?”梁礼胜道。

梁愈洲笑了下,梁愈忠道:“我看还是住到我那去,明儿一早咱正好结伴去镇上!”

如此,梁礼胜也就没再多做挽留。

“三哥,你让胜小子先送三嫂和曦儿家去歇着吧,你这会子还不能走。”梁愈洲道。

“咋了?”梁愈忠诧异,孙氏和锦曦也惊讶的看着梁愈洲。

梁愈洲朝身后的内院那块撇了下头,道:“爹让我过来喊你,让你过去东厢房,二哥刚换过衣裳也去了,等会胜小子送完人回来,也得去!”

梁礼胜闷闷的点了下头,梁愈洲浓眉皱紧,深吸了一口气,问梁愈洲道:“爹是要找我们过去,给商量梅儿那事?”

梁愈洲看了眼还在场的孙氏和锦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孙氏见状,主动道:“曦儿爹,那你们赶紧去东厢房吧,我和曦儿先回家去了。”

“那也只能如此了,曦儿娘,你回家去把前院东厢房那收拾出一间屋来,等会爹那说完事儿,我跟老四一道过去。”梁愈忠道,孙氏点点头,温柔一笑,这些事情其实不需要梁愈忠提醒的,孙氏心思细腻,又体贴,做主妇能把全家人都照顾的很好很好。

于是,兵分两路,锦曦和孙氏由梁礼胜护送着安然回了家,孙氏一回来,就把前院收拾了一间屋子,可是,这一夜,梁愈忠和梁愈洲都没回来。直到翌日晨光初现,蔡金山进来打开院子大门的时候,梁愈忠和梁愈洲两兄弟,才顶着一双黑眼圈回了家。

锦曦瞧见他们兄弟俩这副模样,显然是一宿没睡。孙氏张罗着让他们回屋去补觉,梁愈忠拒绝了,说是还要赶去镇上铺子里,锦曦见状,赶紧去后院灶房布置早饭。

梁愈忠回东厢房看老三老四,孙氏跟了进去,顺便找了双干净的鞋子给他换上。

梁愈忠坐在床沿边,沉声将昨儿夜找到梁愈梅的经过,草草跟孙氏说了一遍,大意跟锦曦从梁愈林那偷听来的,相差无几。

孙氏正埋头给梁愈忠把干净的鞋袜往脚上套,听到这些,惊讶的目瞪口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光棍,老鳏夫,咱都嫁!

“麦地里跑掉的那个男人,准是张大强没错!看来,梅儿跟他这事,不是一日两日了。”梁愈忠双手握拳,抵在床沿边的木头上,皱眉道。

“昨儿夜你们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二哥晓得了,二嫂必定晓得,二嫂晓得了,这全村的人很快也便都晓得,纸是包不住火的!”孙氏埋头套鞋道。

“昨儿后半夜,爹把我和老四他们叫过去,就是说这事的,横竖梅儿这祸都闯出来了,即便把她给打死,也不济事,还得商量个善后的法子!”梁愈忠道:“娘这会子还蒙在鼓里呢,还不晓得梅儿和张大强的事!”

“怎么个善后法?”孙氏不免讶问,梅儿的清白算是毁在张大强的身上了,若是张大强是毛头伙子,尚未婚娶,倒是可以把这两人凑一对,可张大强的媳妇春妮儿眼看着都快要生孩子了。

“爹说,从今日起,让我们都把手头的活计给放一放,暗里的去别的村子别的镇,给梅儿寻个婆家,最远不能出了望海县城,赶紧的把她给嫁了了事!”梁愈忠道。

“这可不是抓猪崽子,哪有那么容易的!”孙氏道。

何况梁愈梅本身的长相就摆在那,清白姑娘家这婚事都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清白都没了,摆明着是要嫁出去忽悠别人家,这事不止让梁愈忠和孙氏这对善良的夫妻为难,更让他们觉着不地道!

“可不就是么!可爹说了,他上了年纪。梅儿的事,就是我们这几个兄长的事。大哥如今去了西大坝,二哥靠不住,老四刚成亲,这重担子要我和你多分担。”

“爹这回,还真是抬举你我二人。”孙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别的好事想不到,这会子烫手的红薯就想到了。

梁愈忠把手搁在孙氏的肩上,歉疚的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给自己穿鞋的妻子,叹口气。道:“这事你甭操心。有我呢!爹说了,光棍,鳏夫,只要年纪不过二十八。都成!”

孙氏惊讶的张了张嘴。鳏夫?这会不会又太委屈了梅儿?

“早上临出门前。爹还跟我私下里透了句话。要是能寻到毛头小伙子,那就更好,彩礼不要男方本文。爹还得陪厚嫁妆!”梁愈忠压低声道。

孙氏再次讶异了,想再说点什么,屋外传来锦曦的声音,原来是早饭准备好了。

梁愈忠和梁愈洲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又胡乱吃了些早饭,然后便赶着牛车急匆匆去了镇上。

望海县城,一处很不起眼的小客栈里。

虽然紧闭着门窗,然而楼下临街的喧闹,还是源源不断传进屋里。

弥漫着淡淡中药气味的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络腮胡男子,一把将刚刚喝完的一只药碗,甩在面前的地上,药碗顿时摔的四分五裂。

因为这一扬臂摔碗的动作,牵引了后背,带动着腰臀的部位一阵剧痛,络腮胡男子嘶嘶抽着冷气,口里咒骂出几句脏话。

客房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击了几声,开合间,一个同样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冲进了屋里,瞧见床前满地的碎碗,不禁浓眉皱起。

“哥,你这又是何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说你跟只药碗拧啥劲儿?这不气到自个了嘛!”进屋的男子绕过地上的碎片,来到床前站定。

“哼,老子每回端起这破碗,嗅到这跌打损伤药的怪味儿,就气血逆流!”摔碗的男子愤恨道:“要不是他们老梁家,老子这会子在外面逍遥快活的很,哪里来又是下牢子,又是过堂,又是挨板子的。他娘的,那一顿板子下去,老子这腰怕是玩完了!”

站在床边的男子闻言,脸上涌动着阴戾之气,心道,谁让你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帮方氏那娼妇强出头?还以为面对的不过是些村子里来的,没见识的乡下人,谁想这乡下人家,竟然有孙子在县衙做事。

不止如此,这乡下人家,还有一支三房在从商,这趟大哥偷鸡不成蚀把米,下牢子吃了苦头,那三房也出力不少。

“十八,你这几日往外跑,神秘叨叨的,到底咋样报复那老梁家?你想出主意没?你哥我这仇,得赶紧报,不能拖!”毛十七侧身躺在那,痛的龇牙咧嘴道。

站在床边的毛十八打住自己的心思,安抚道:“哥,弟弟晓得你这趟受了委屈,不过,你晓得,民不跟官斗,老梁家那长孙梁礼辉,咱暂时动不了。老梁头他们那些庄户人,动起来也没啥意思,弟弟我瞄准了他们老梁家三房,嘿嘿,据我打听来的可靠消息,那三房如今可是殷实的商户呢!”

毛十七的意思是要把老梁家从上到下给报复个遍,但既然足智多谋的弟弟毛十八这般说,那定然是有他的顾虑。

“老梁家三房?”毛十七眯起眼,脑海中突然就闪过当日那个清秀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小姑娘一声令下,带来的那几个叫住阿财阿旺的高手,一下子就把毛十七带去的那一帮子兄弟给制服了!

“虽不能让老子痛快,但好歹先解解恨,算是讨些利息回来!等老子这伤势大好了,老子要跟他们老梁家上上下下,好好算算这笔账!”毛十七咬牙切齿道,又招了毛十八到跟前:“快快快吗,跟哥说说,你打算咋让那三房人放血?”

毛十八阴鸷一笑,俯身贴到毛十七的耳朵边,低声说了起来,两手还连比带划。

毛十七听完,双眼大放光芒,兴奋的直呼:“一箭双雕,够狠,够狠!”

因为太过激动,又牵动了后面的伤口,痛的他脸色顿时煞白,络腮脸上滚下大颗的冷汗…

锦曦今日没有同梁愈忠他们一道去镇上,而是主动留了下来,因为今日,她还有一件一直记挂着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而且那件事,在锦曦看来,其慎重程度,不亚于梁愈梅的事。

不是因为锦曦对老梁家和梁愈梅的遭遇没有恻隐之心,而是,梁愈梅纯粹是没事找事,自我作践,不需要别人恻隐。

早饭后,蔡金山照例带着长工们出去田间地头的忙活去了,董妈和孙氏去了侧院里,照看那些大鸡瘟后残留下来的五六十只鸡。

这边,锦柔,文芸和文安他们几个,在前屋后院骑竹马耍,孙老太和桃枝抱着老三老四,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她们耍。老三老四如今已七个多月了,比起以前吃了睡,睡醒了再吃,啥都不懂的乳娃娃,如今可是知了不少事了。

锦曦出门的时候,正巧瞧见锦柔她们几个在地上玩抓石子的游戏,一旁的松软草地上,放着一面大箩筛,里面垫着松软的坐垫,老三和老四就放在里面,孙老太和桃枝就在边上看着。

老四稳稳坐着,黑宝石般的眼睛,新奇的看着那边的姐姐们抓石子。老三调皮些,在箩筛里面爬来爬去,日头暖洋洋的照下来,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上,泛出粉粉的红光,煞是可爱。

锦曦路过这边的时候,忍不住上前去,拍了拍老三高高翘起的小屁股,又俯下身在老四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老三才不管屁股挨了拍,依旧把目标锁定前方的一把拨浪鼓,老四对锦曦的这一啄,倒是有了反应,偏过脑袋,溜溜的看着锦曦,裂开嘴朝锦曦嘿嘿一笑,下面的粉红牙龈处,隐隐可见一颗小米粒般的乳牙冒了尖儿。

“曦儿,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往哪去?”孙老太问道。

“我去一趟张屠户家。”锦曦逗弄着老四,舍不得走,回道。

孙老太诧异,昨夜梁愈梅和张大强一同找到这事,孙氏家来跟孙老太提了两句。

“去张家有啥事啊?昨儿下昼,不是才去过嘛?我看这节骨眼上,还是别过去了。”孙老太提议道。

锦曦放下老四,转身抿嘴一笑,道:“嘎婆,我找张屠户,是有关于猪肉的事儿,耽误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