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老四,你们咋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一旁的梁愈林很是着急,再次抢声指着对面的梁愈忠和梁愈洲训斥起来:“梅儿可是咱唯一的妹子啊,即便她做错了事,那也还是咱的妹子,咱都得护着!”

“难不成杀人放火这样的错事,也得一并护着?要就事论事,二哥你真是糊涂!”梁愈洲毫不犹豫的反击梁愈林。

“哟,我倒差点给忘了,爹说采办的事情一并交由二哥你去跑,怪不得你上传下跳的鼓动咱爹娘大操大办,是打着采办搜刮油水的心思啊?”梁愈洲不屑道,自打上回崔喜雀在饭堂跟杨氏大闹,梁愈林在一旁要打崔喜雀那事后,梁愈洲心里就对梁愈林存下了恼意。

作为一个男人,动手打兄弟媳妇,就是不该,就是不把兄弟放在眼底!

锦曦则是饶有兴趣的看向梁愈林夫妇,怪不得这回躺在里头支撑老梁头和谭氏给梁愈梅大肆操办呢,原来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不过也是啊,自打梁愈梅出娘胎,只怕谭氏就明里暗里的,在为这幺女积极筹备嫁妆。即便在老梁家最困顿的时候,卖田卖地卖猪卖牛,也不会去动梁愈梅的那部分嫁妆。

仅仅上回县城那宅子卖掉,梁愈梅就分得了四十两银子呢,四十两啊!

突然,锦曦脑子里灵光一现,那张大强之所以找上梁愈梅,该不会是梁愈梅跟他诉苦抱怨在家里父兄这,找不到异性的关怀和温暖时,不小心走漏了嘴,将她有多少嫁妆的事情,告诉了张大强吧?

锦曦眉头不由皱起。

“兔崽子,我是你哥,你敢这样埋汰我?信不信我大耳光子抽你?”对面,梁愈林眼睛瞪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从凳子上霍地一下站起,撸起袖子作势就要过来抽梁愈洲。也正因他这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恼怒样子,才越发肯定了梁愈洲的猜测,二房两口子打的是采办的油水!

梁愈洲也霍地一下站起,比梁愈林高出一个头,梗着脖子道:“你当我是喜鹊?你抽一个试试?我今个要你有来无回!”

“嘿哟,好小子,媳妇儿的枕头风刮的带劲儿啊,跟我吼上了?老子还真就抽了,看你这兔崽子能把你老哥咋办!”梁愈林也动了真火,跳着喊着就朝梁愈洲这边扑过来!

粱礼胜和杨氏夹在中间拉架,梁愈忠在一旁大声喝制,老梁头气得连咳了好几声,谭氏气得将手里的茶碗朝着混乱的声音处摔去,茶碗碎裂,谭氏怒气沉沉道:“作死的,大好的喜事都让你们给搅黄了,都给老娘消停些!”

老梁头那边也没再咳了,目光在面前一众儿孙身上扫过,最后指了梁愈忠,沉声道:“老三,家里如今就你见识最多,你接着说,梅儿这事,该样就不该照着六道程序来操办呢?爹娘的苦心,你们弟兄咋就不明白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棺材做嫁妆

梁愈忠浓眉皱紧,踌躇了一会,开声道:“爹,娘,你们二老的一番苦心,我晓得,可咱做人做事,有时候也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也得适当的,去想想旁边人的看法,还有别人的感受!”

“老三,你这话啥意思?我家梅儿出阁,还要顾及哪个的感受?你把话掰开了细说!”老梁头用力拍了拍桌子,道!

锦曦看不下去梁愈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站起身接过话茬道:“爷,我爹的意思我也明白,让我待他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锦曦的身上,锦曦清声道:“我爹口中的其他人,是说张大强的发妻春妮儿!且不说大户人家那妾得在发妻跟前立规矩什么的,那啥事也都有个先来后到!咱家这边要是弄得张扬,你让人春妮儿怎么处?那村人里面有明理的,指不定得说咱家欺霸人,这样对咱老梁家四房人都不好!”

梁愈忠连连点头,没错,他正是这个意思,还是自个闺女贴心,想啥都能猜到!

“哎呦喂,曦丫头,瞧你小嘴巴吧唧吧唧这一套套说的,恐怕你还漏了一条吧,你担心咱家给你小姑大肆操办,给村人心目里留下欺霸的不好名声,怕到时候拖累了你跟柔丫头说婆家吧?啧啧,才十二岁的臭丫头,这心思想的发真是远哪,嘴上还打着啥为老梁家着想的幌子,我呸!”杨氏不屑的撇嘴,阴阳怪气的讽刺锦曦。

梁愈忠不满的看向杨氏那,正要开口维护锦曦,锦曦已经嗤笑一声,朝杨氏道:“老梁家的闺女们,每个人都有自个的缘法,将来啥样的归宿都是命里头早注定了的。波及不了的!就好比兰儿堂姐吧,那般貌美如天仙下凡的,打小二娘你们就盼着她将来能飞上高枝变凤凰,瞧瞧如今,绕了个大圈儿,还是落进了老杨家的衣裳兜里,想嫁个骑白马的皇子,盖头一掀,却是满脸麻子的表哥!”

“你你你…”杨氏气结,颤抖着手指着锦曦。竟然结巴了。

梁礼青噗嗤一笑,惊奇追问锦曦道:“曦丫头,杨峰堂姐夫当真是满脸麻子不?哎呀。我都还没见过他两三面哪!”

梁礼柏朝梁礼青那边跑去,伸出拳头照着梁礼青捅了起来,口里大喊着:“你姐夫才是麻子,你全家都是麻子!”

梁礼青一掌就将元气大损的梁礼柏推到在地,梁礼柏哇哇大哭起来。梁礼胜上前扶起梁礼柏,边朝梁礼青喝道:“边去,少跟着添乱!”

这边,杨氏气的马脸比灶底还要黑,噔的一下从高凳上弹起,凳子翘起来。那边坐在凳子另一头的梁愈林没有提防,一屁股摔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爹。娘,这回你们可是亲眼瞧见,亲耳听到曦丫头咋样顶撞我这做二娘的了吧?老三纵容他闺女,你们二老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经过无数次交手,杨氏深刻领悟到在这个家里。论文斗,她跟崔喜鹊顶多打个平手。可是,遇上锦曦这丫头片子,她跟梁愈林两人都不是她对手。而论起武斗来,他们还真不敢,梁愈忠和梁愈洲都在那镇着呢,只有找老梁头哭诉了。

“曦丫头,你咋能这般跟你二娘说话?你这闺女,嘴皮子咋越发的不饶人了呢!”老梁头用力拍着桌子,对锦曦低喝道。

锦曦勾唇一笑,扭过脸去,道:“就准许二娘拿我跟柔儿的婚事来嘲讽?那我也只好拿她宝贝女婿脸上的麻子洞做文章了!”

“你还嘴硬?她毕竟是你二娘,是你的长辈呀,咱老梁家的家规,尊老*幼,兄友弟恭,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嘛?”老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爷,我倒是想拿她当长辈待,可她拿我当晚辈了没?”锦曦冷冷看向老梁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耐:“她拿我和柔儿的亲事说嘴,就不是一个长辈能做的事儿!”

“你、你、你这个闺女呀!哎…”老梁头长声一叹,不再作声。

梁愈忠冷冷看着杨氏,沉声开口:“今日若是换做别人这样拿我俩闺女的亲事说嘴,我铁定抽烂她的大嘴巴!”

谭氏也冷笑了声,啐了一口,道:“哼,恶人还要恶人磨呀,老娘我今日可算是瞧明白了!老二,往后多管着点你婆娘,尤其是她那张惹祸的臭嘴!”

杨氏仰头望天,憋屈的手脚颤抖,尖声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合伙儿欺负我一个来着?我不活了,我这就碰死拉倒!”说着,杨氏双手叉腰,就朝老梁头和谭氏坐着的八仙桌的桌角碰去。

这一变故,把旁边能瞧得见东西的其他人都震住了,谭氏因为眼瞎了瞧不见,还是稳当当坐在那,脸上带着坐山观虎斗的冷笑。

“二嫂,你这是做啥呀!”梁愈忠和梁愈洲慌忙冲上去给拽住,碍于叔嫂有别,两人拽住后立马松手,可又怕她再去碰桌角,两人伸出手臂圈在杨氏四下,极是狼狈。

“你们没听见么?她说她要去死,都别拦着,让她去死!”谭氏在短暂的震惊后,旋即更为光火的讽刺道。

自打那一年孙氏跟她吵嘴,一口气跑回西屋去上吊,弄得老梁家阖家上下都把不满的矛头指向她,也正因那回,三房才得以找到契机从老梁家给分出去后,谭氏痛定思痛,越发的对媳妇们寻死觅活这做法,反感甚至羞恼成狂。

杨氏愣了下,随即也爆发出更为愤怒的嚎叫:“放开放开,让我一头撞死拉倒,我要让你们老梁家上下不得安宁…”

梁愈梅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碍于自己如今是待嫁的闺女,父兄们在商议她的婚事,理当回避,不然,早跑出来了,于是,她便贴着这边的窗户后面,屏住呼吸的偷听,脸上带着激动的笑。

正听在节骨眼上呢,突然话题就跑偏儿了,杨氏竟然还哭着闹着要撞死,梁愈梅霍地一下拉开屋门,怒不可遏的站到门口,朝着这边乱成一团的人尖声叫骂:“我大好的日子,要死要活的,这是存心要找我晦气哪?还是一家人嘛?还是我嫡亲的二嫂吗?将来我成了亲,有啥不如意的,都是冲着今日来的!”骂完,梁愈梅肥嘟嘟的双手捂着胖乎乎的脸,呜呜哭着又跑进了自己那屋,屋门在身后砰的一声被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谭氏瞧不见,但耳朵如今却极好,闻言当下脸色就变了。

“要死就去死,没人拦着,别污了咱老梁家的地儿,滚远些死去!”她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朝着杨氏这边破口喝骂,杨氏哪里真会去死呢,不过是撒泼打赖想挽回场子,哪里料想竟然是拔了谭氏的逆鳞。也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梁愈忠和梁愈洲缩回手,都僵在那,原本在顾梁礼柏的梁愈林,拉着哭音冲过来,拽住杨氏,朝那边怒发冲冠的谭氏央求:“娘,这婆娘虽说嘴上没个把门的,可她是我婆娘,是你孙子的娘,她要死了,你孙子可就没娘,你儿子大老年纪可就要打光棍了啊…”

杨氏缩在梁愈林的背后,耷拉着脑袋,抽抽搭搭,哭的好不委屈。锦曦端坐在一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如旁观者般玩味的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梁愈林还在跟谭氏那交涉,央求,杨氏眼角的余光偷偷朝锦曦这边瞥来,目光中滚滚的恨意,恨不得掐死锦曦。

好一会儿,还是老梁头出了声,谭氏才勉强作罢,再次坐了下去。梁愈林让柏小子将抽抽搭搭的杨氏送去了前屋,自己留下来,代杨氏跟梁愈忠和锦曦这,赔礼道歉了一番,梁愈忠的怒气也消了,锦曦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经历了先前一番闹动,大家又言归正传,重回正题,继续商讨起梁愈梅的婚事来。

“我琢磨透了,老三的话,在理。梅儿的婚事,咱就不大肆折腾了,就照着这村子里人家嫁闺女那样来操办酒席。不过呢,”老梁头顿了下,目光在面前的众人面前扫过一眼,接着道:“虚夸的形式咱家不讲究,可梅儿的嫁妆这事,容不得马虎。别人家闺女该有的,咋家梅儿必定要有,别人家闺女没有的,咋家也要尽力给咱梅儿置办!”

“爹,你前面那句我懂,可后面那句,我就有些琢磨不透了。啥样嫁妆是咱村里闺女没有的?”梁愈洲忍不住发问。

这话也是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一个个都把眼睛定在老梁头身上,老梁头沉吟了下,吐出两件物事,把众人都惊讶住了。

“二亩地,一套娃儿的摇篮,另外,再配一副长生!”老梁头怕大家伙没听仔细,又重复了一遍,那神情,不是跟众人商议,俨然是宣布结果。

大家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激动的讨论起来。锦曦也忍不住暗暗心惊!

第二百八十二章 肥差我要抢!

二亩地的陪嫁这不稀奇,当初老梁家大分家时,谭氏硬是从中给抠下二亩中等的田地给梁愈梅做陪嫁。

至于给将来的外甥打制摇篮,这也是嘎婆这边早晚得做的事儿,锦曦两个弟弟的摇篮,虽说是梁愈忠亲手打制,可那上好的木头,却是孙玉宝和孙大虎亲自去孙家沟后面的深山里伐来的野桃木,据说能避邪!

长生,顾名思义就是棺材。这一带也是有这规矩的,闺女出阁时,前面是花轿,后面是一溜儿的嫁妆,最后才是压阵的棺材,这也跟那六道程序类似,好多人家都不作兴了、

哦错了,不是不作兴,而是很少有庄户人家,甚至镇上的殷实人家能置办的起,因为闺女出嫁的陪嫁棺材,那得请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者来披红,披红的布必须是上好的绸缎,而给那老者的谢钱,也是必定要丰厚的。

镇上的大户人家和有钱的财主家中,那也是极其重视的闺女出阁才有的配置。搁在这乡下庄户人家,闺女出阁给陪长生的,就更是罕见的重视了。据大家伙所知,即便金鸡山村的里正家的闺女当年出嫁,那也没有配长生。

尤其这梁愈梅还不算正妻呢,这嫁妆一抬出门,远近几个村子只怕都会震惊!

谭氏侧耳听了好一会,没听见大家伙的说话声,只听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叹声,不由冷哼了声,一排桌子,大声道:“都给我回过神来,瞧把你们一个个给震的,没见过点事儿!啥话也别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告儿你们,这置办嫁妆的钱。不要你们出半文,你们只要出些力气就成!谁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就不是咱老梁家的人,就没我这个娘!”

大家都心知肚明,老梁头和谭氏没再坚持照着六道程序走,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要再提出不同的声音,只怕谭氏真要动真格的了,梁愈忠和梁愈洲不敢再去触怒谭氏。

二房两口子的关注力在谭氏明确表态的那句话上,谭氏明确说了,置办嫁妆的一切开支。将从梁愈梅的那部分银钱里面出。采办的差事,也该没有被夺回,于是。二房两口子也闭上了嘴。大房的金氏脑子不顶用,即便清醒的时候也没有发言权,而粱礼胜,事不关己,爷奶和叔叔们怎么说怎么做。反正他就跟里面出出力气。

至于锦曦,也没觉着有必要开口,老梁头和谭氏素来疼*幺女,如今幺女出嫁,往死里贴那也是他们自个的事儿。至于梁愈梅婚后生活幸福与否,那就更跟她。跟三房扯不上关系。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即便操心,那也是老梁头和谭氏的事。所以,锦曦也就没必要去跟谭氏对着干。

再没人敢反驳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谭氏最后一拍板,梁愈梅出嫁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老梁头便要开始给各房各人,安排任务。因为具体的婚期还得等双方媒人。交换了庚书方能掐定。于是,老梁头便将一些该提早置办的活计,吩咐了下来。具体是这样安排的:

梁愈梅的嫁妆,箱笼,衣柜,梳妆台,洗脸架,大中小木盆一套,红漆马桶一只,未来外甥的摇篮等等,这些木工活计,老梁头都交给了梁愈忠和梁愈洲还有粱礼胜三人来操办!老梁头说了,梁愈忠的木工活计做的地道,锦曦家的那些箱笼柜子还有打制的床,老梁头和谭氏都看过了,很是满意。所以,决定将木工这块交给梁愈忠。

梁愈洲和粱礼胜两人主打是瓦工活计,木工活计也会一些,便从旁协助。

至于长生,原本老梁头也是要交给梁愈忠他们三个去打制的,但被梁愈忠兄弟给婉拒了。梁愈忠主要是没打过那种玩意儿,怕打不好,梁愈洲和粱礼胜纯粹是有些畏惧那长生,老梁头无奈,只得改口说到时候去镇上的棺材铺子里定制。

成婚需要的糖酒糕炮仗零嘴这些,以及酒席上需要的各种菜式,都归二房两口子去采办。听着那一长串儿的菜名和婚庆物品,梁愈林两口子的眼睛都发光了。

如今正是农历的五月初,田间地头,油菜和麦子那都是紧赶着收割的,早稻秧苗,棉花剪枝捉虫,锦曦家,蔡管家带着四个长工那是起早贪黑的忙着,梁愈忠每日收工家来,都会待在侧院跟他们一块琢磨着庄稼地里的事情,忙得没有一会歇。

家里头妇人孩子,五六十只鸡,六头猪,菜园子,这些都是孙氏带着董妈在料理。

镇上两间铺子,县城一间,梁愈忠和锦曦平素两人都忙得分身乏术,如今锦曦得有不短的时日要待在家中,梁愈忠和梁愈洲还得抽调过来给梁愈梅打制家具,梁愈洲一直在孙记帮忙送货,如此一来,梁愈梅成亲,最大的亏家可不就是他们三房么?这可不成!

“爷,奶,四叔在孙记做事,每日都是算工钱的。如今我爹和四叔都搁下铺子里的活计,还有家里的农活,一门心思的过来给小姑打制嫁妆,这要是搁在别人家那,木工师傅可是每日都得算工钱的哟!”锦曦跟老梁头和谭氏那笑着打趣道:“何况,这会子正是农忙的开端,越往后越忙,即便人家给的起工钱,木工瓦工们这会子也是不大出来接活计的!”

锦曦此言一出,梁愈忠和梁愈洲脸色皆变了下。

其实,在老梁头将这任务分派完,并强调从明日起,大家伙便搁下手头的活计,全力着手起梁愈梅嫁妆的事情来时,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心中便已有了想法。

梁愈忠的想法,自然是跟锦曦想到了一处,家里家外,田间地头,三间铺子,他都忙不过来,幸好铺子里打理的,都是难得的亲信之人。家里十几亩田地的农活,也庆幸有蔡管家在尽心尽力的操持,纵然如此,梁愈忠还是觉着一天十二个时辰作用不过来!

而梁愈洲,则是在心里踌躇,不晓得回头去镇上,该咋样跟崔喜雀那交代,打制那一大堆的嫁妆,纵然有他们兄弟还有侄子,可没个十天半月的,也是难完事!

可是,兄弟俩都碍于这是妹子大婚的吉祥事,不能老是说这不行那不行的推脱,都暗自在心里郁闷为难。

没想到,锦曦却将他们心里郁闷为难,却又不好表达出来的,全给挑白了说了。

“你这孩子说话咋这般见外呢?难不成我和你奶含辛茹苦的,把你爹和你四叔他们拉扯大,如今他们有手艺,过来帮忙给你姑打制几件嫁妆,还得给开工钱?”老梁头眯起眼,痛心疾首的打量着锦曦,谴责道。

“哼,怪不得人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啊!”谭氏冷冷啐了一口。

锦曦不恼怒,笑嘻嘻道:“爷,奶,小姑成亲我们大家伙都跟着乐呵。可这差事分配的不妥当,得重新分派!”

“那你说说,该咋样个分法?”老梁头压着怒气问道。

锦曦目光微转,道:“依我说呀,我爹和四叔他们,不能这样搁下旁的事一门头的过来打制嫁妆,横竖姑姑的婚期又还没定,也不是太急。隔一日过来打制一趟,慢慢雕琢,也不算太耽误铺子里和田间地头的活计。”

“不一气呵成?还打一日歇一日的?拖延!”老梁头摇头道。

“爹,这你就不懂了,咱打制家具,有时候做完前面的,还真得晾几日,有些木头得让它醒醒!方能再接着往下做!曦丫头这提议,倒也中!”梁愈忠道。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吸了口气,皱了皱眉。

“至于采办的事情,爷若是放心,那就算上我一个,这两年我学着打理铺子,进货采办的渠道倒是还算清楚。”

老梁头眯眼琢磨起来,交给曦丫头采办倒也成,她就是一商户!

“那怎么成,有我和你二伯就足够了,人多了花销也大!”杨氏赶紧道,生怕肥差被锦曦咬了一口。

“我话还没说完呢,爷算上我一个,就能把二伯给替下来,让二伯去帮着我爹和四叔他们打制嫁妆,多一个人手进程也快一些不是?”锦曦道。

“啥?你要把我给顶替下来?那不成!”梁愈林一挥手,颇为生气道:“爹,我鼻子下面这张嘴,可厉害了,那侃价,可是一套套的,我可是猴儿精啊,我采办,保准省钱!”

老梁头动心的看向梁愈林,锦曦一笑,接过话茬道:“二伯嘴皮子再厉害,再猴儿精,也经不过那商户。人都说,要想发,众人头上刮,你还是亏了!”

“爷,你若是让我去采办,我指不定会给你成本价钱呢,这可能省下一大笔呢!”

老梁头更加动心的看向锦曦,不过,心底还是有些保留和犹豫,他可不太愿意把这买卖交给孙记去做,梁记卖掉了,对孙记,老梁头心里有些不是味儿。

第二百八十三章 锦曦被委托重任

“爷你要是不太乐意在孙记置办,怕孙氏小杂货铺的物什,花样啥的不能满足您的需要,那我就多跑段路干脆去县城进货的地方给你置办,那里的掌柜跟我熟识,保准不会比别家贵了去,你看怎样?”

老梁头这回顾虑解除,彻底动心,不待梁愈林开口,一拍掌,道:“嗯,就照着曦丫头说的来办,采办的事儿,就全权交给丫头你了!”

“爹…”梁愈林不甘心的张口,老梁头指着他,道:“从明日起,你跟着我去后山伐木,等木材准备的齐全了,你就帮着你兄弟侄子们打下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梁愈洲今日夜里就歇在梁愈忠家,夜里临睡前,孙氏拉到锦曦屋里送折叠整齐的衣物过来,书桌上还点着灯,锦曦端坐在那,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卷。

孙氏想起梁愈忠家来跟她复述的事情,便拉了一把凳子坐在闺女身旁,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锦曦见孙氏这副模样,晓得她这是有话要问自己呢,便合了书卷,侧过脸来,灯光下,目光清澈有神。

“娘,你想问啥,说吧。”锦曦抿嘴一笑,道。

孙氏微微一笑,便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又道:“这段时日,你哪里都不准去,就跟家里呆着。你爷奶那边的采买事情,我回头跟你爹合计下,想个法子去给你推了!”

“娘,难不成毛十八一日不归案,我就一日不能外出么?那可不是长久之计呀!”锦曦无奈笑道,伸手握住孙氏的手,接着道:“我晓得娘担心我,紧张我的安危。不过,娘尽管放心,且不说去采买还得等两边媒人那定下成亲的日子才好决定,即便我接下爷奶那采买的差事,也不必事事躬亲,开了单子,托付给张掌柜跑一趟,也无不可呀!虽然我答应给他们采办价,可这其中一倒手,我还是有的赚!”

老梁头那采办的清单。铁定是几大长串,不赚白不赚。

孙氏踌躇了下,道:“若依照我的本意呀。不接才好,跟你爷奶那,掺杂了银钱的事情,回头哪里撸不顺畅了,没处说理去啊!”

锦曦忍不住笑了。她明白孙氏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老梁头和谭氏难缠,宁可不做他们的生意,也只图个清静。

“娘,咱两这事上的看法就不同了。我呀,用奶的话来说,就是个奸商。要想发,众人头上刮,有买卖上门,我哪有不接不赚的理儿?再说了,咱们家三间铺子至今。咱爷奶那,可还从未在咱家铺子里做过一单子买卖。这回就当是开张了!”

锦曦嗤笑道,从前梁记还没卖出去那会子,老梁家的日用品花销,自然都是从梁记那取。梁记转手后,老梁家的日用品,都是从村里的王货郎那买,三儿子家就开着杂货铺子,老两口一回都没想过要照顾下三儿子的生意。相反,梁愈梅每回香胰子用完,谭氏都会拐弯抹角的跟梁愈忠这讨要…

如今,待到手的肥鸭子,锦曦自然要宰一把!

长桥镇,鹊桥巷子。

夜风习习,从支起的窗户底下钻进屋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冲淡了屋里的药味和血腥之气。

文鼎惬意的靠坐在床头,看着右臂处那只夸张的蝴蝶结,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

突然,屋外抄手回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文鼎收回视线,只见福伯匆忙进屋,手里还抓着一只白色的鸽子。

“少爷,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福伯道,一边已将信鸽交到文鼎的手里。

文鼎接过那只信鸽,动作娴熟的从鸽子的双爪下的竹筒里,抽出一张卷着的纸条,扫了一眼纸条上写着的内容,神情瞬间峻冷下来。

“少爷,上面说些什么?”福伯捧着信鸽站在一旁焦急询问。

“我们安插在翠红轩的人,被他察觉了!”文鼎沉声道,想到那纸上的内容,脸色一沉再沉。

“石榴姑娘被灭口了?”福伯惊问。

文鼎摇头,抬眼看向床边站着的福伯,冷声道:“没有灭口,他剁下了石榴的双足,让人装在一只锦盒里面。”

福伯脸色也白了,沉声道:“他的嗜好,还是那样的让人闻之色变!可惜了石榴那条线,这几年在翠红轩,为我们收集了不少有用情报!等等,少爷,他用锦盒装那玉足,会是打的什么主意?”

文鼎冷冷一笑,方才他在看到这信报,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那锦盒,必定是为我准备的见面礼!假若我的猜测不假,那么,此时此刻,他或许已经追寻我们到了长桥镇附近!”

福伯一贯的从容,此番听到那人兴许已经快要找到这里,大惊失色,少有的慌乱焦急。

“少爷,你的推测素来稳准。那我们该当如何?”

“半月前那场埋伏,我们这边伤亡惨重,为了不使我这些年悉心布下的一切暴露,我已将我身边那些最精锐的护卫遣散回山。眼下我重伤未愈,即便四下还藏有随身护卫,可还是难与之抗衡。”文鼎思忖道。

“我当初潜回长桥镇,自问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他们却仍旧可以追溯而来。但凡到了镇上,只消带着我的画像,私下里找人一探问,必定很快便能找到鹊桥巷!”文鼎道,他以茗山阁方掌柜外甥之名,镇上许多人都认得他。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避开他的锋芒再从长计议!”文鼎思忖道。

“少爷,老奴有个提议,这会子您的身子受创,不宜骑快马跑长路,不如,我们暂躲到金鸡山村那块去…”福伯小心提议。

文鼎皱眉,瞬间明白福伯这是想说,让锦曦姑娘给帮忙躲藏一番。文鼎当即摇头否决了,他昨日才跟她说,不想将她拖累进这趟浑水,男子汉就要言出必行,怎么能出尔反尔,还将危险引向无辜的村民们呢!

“我心中已有去处,你速去准备两匹快马,这便启程!”

福伯闻言,不再耽搁,转身准备去了。文鼎沉思片刻,突然揭开被子下床,来到书桌边,取出笔墨纸砚,俯身疾书…

很快,福伯准备好快马折身进屋回禀,文鼎将两封信笺交给他,道:“派人火速将此两物,秘密送去金鸡山村,不得惊动其他人,但务必请锦曦姑娘亲手签收。”

五月处的夜里,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早早歇下了,锦曦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正在埋头翻书。窗外,夜风习习,上弦月冉冉镶嵌在深蓝的天幕中,将清辉洒向人间。

突然,窗外的竹子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动,好像是有人翻墙跃下的轻微声响,锦曦下意识抬眼,便见窗外站了一个人影。

锦曦猛地一震,本能的差点就要惊呼出口,岂料窗外那人影忽地对她抱拳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锦曦姑娘莫怕,属下是奉主子之命前来,将此物交与姑娘。”说完,也不待锦曦反应,将一物从窗口抛了进来,径直落在锦曦的书卷上。

锦曦垂眼去瞧,是两封信笺,上面写着‘曦儿亲启’四个大字,字迹俨然是出自文鼎之手。锦曦再抬眼的时候,窗外那做护卫打扮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墙角处那几杆竹子,较别处摇晃动静大了几分罢了。

锦曦松了一口气,将窗户放下来,在火烛下将那两封信拆了来看。文大哥从来没有此举,他今夜这样反常的行事…锦曦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手里的动作加快。

很快,前面一封信在灯下一气呵成的看完,锦曦震惊住了,旋即,便是更深的担忧。

文鼎在信中言明,他要将名下的茗山阁及其分号,全部转让到锦曦名下。虽然茗山阁在文鼎舅舅方掌柜的打理下,这两年来,生意一直算不上如何的兴隆,但也勉强算是中正之道。如今,他因有事要离开这里,归期不定,他在信中将茗山阁全权授与给锦曦,是守是改,锦曦全权处置。他只有唯一的一点要求,那就是希望锦曦不要轻易撤换茗山阁里的那些老伙计和代掌柜们,因为那些人,依附于茗山阁讨生计,都有好几年了。

第二封信里面,有一张茗山阁的转让契约,上面写着的内容,俨然是文鼎拟造出来的,说什么茗山阁经营不善,早于三月中旬便以多少多少价位转让给梁锦曦,下面还盖着县衙的大印以及文鼎的签名。

锦曦端详着眼前的这张契约,猜测着文鼎的对手,若是寻到茗山阁和她的身上,这张公然的转让契约可以帮助她跟文鼎撇开关系,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

而真正代表茗山阁背后东家身份的东西,不是契约,而是信封最里面的一枚豹子头红泥印签!

锦曦将两封信妥善收好,将印签串到自己的银项圈上,贴身戴着藏着。坐在灯下,脑子里在激烈的思考着事情,灯光映衬下的脸上,震惊,担忧,还有一些被委托后,而觉着双肩充满责任的肃穆表情,在她的脸上走马灯似的来回变换…

第二百八十四章 接手茗山阁

“小姐。”阿财的声音从后窗下低低传进屋里,锦曦忙地将窗户推开些,窗外月色下的竹子后面,阿财和阿旺站在那。

“小姐,方才那侍卫从高墙上跃进来,我们兄弟都察觉了,因为认得他是文鼎少爷的贴身护卫,所以就没有出手相拦。”阿财道。

阿财和阿旺他们都是文鼎送给自己的伙计,与其说是伙计,不如说是保镖更贴切,他们跟先前那个送信的侍卫熟悉,也是常理。阿财这样说,应该是不想她惶恐没有安全感吧?锦曦释然一笑,道:“我晓得的,有你们二人在我家保护,我心里踏实。”

阿财阿旺不出声,站在竹子后面。锦曦道:“你俩回屋睡觉去,不用守在我窗外,放轻松!”

“若是有情况发生,小姐只要打个口哨,我们即刻就来!”阿财道。

锦曦点头,道:“去吧!”旋即放下窗户。

窗外的阿财阿旺得令,齐齐退了下去,脚步声轻微的,即便隔壁屋子的孙氏他们,也无从察觉。

这一夜,锦曦在灯下足足坐了大半夜,方才上床歇息。即便闭上眼睛,心里也不得平静。

文大哥在信中让她不要惦念,锦曦即便惦念也是徒劳,当务之急,锦曦满心眼想着的,是在接手了茗山阁后,如何将那样拥有分号和将近上百伙计的大酒楼,给顶起来,不辜负文鼎的重托!

东方刚刚破晓,锦曦便从床上爬起身,洗漱完毕拉开门来到屋外。孙氏正在院子里洒扫,梁愈忠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喝茶。

葱郁鲜绿的槐树上,结满了一串串粉白的槐花,虽然还没有呈茂盛之势盛开。但院子里,已经弥漫开槐花淡淡的香甜气息。

“曦儿,你这…是要干啥?”孙氏拿着笤帚的手微顿,目光将锦曦浑身上下扫过一遍,惊讶道,梁愈忠闻言也朝这边看了过来。这副行头,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锦曦微微一笑,道:“娘,我今日要去一趟镇上。”

“啥?你不答应过娘,这段时日都待在家中。哪里都不去吗?”孙氏丢开笤帚,快步朝锦曦走来,扶住锦曦的肩。急道:“铺子里的事儿,那不有你爹嘛,你听娘的话,在家安生待着,啊!”

梁愈忠在一旁连连点头。道:“有啥吩咐你说一声,爹照着你吩咐的去办!”

锦曦笑着看了爹娘一眼,反握住孙氏的手,道:“娘,不瞒你说,昨日我去看望文大哥。他说有事要离开长桥镇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茗山阁就委托给我帮着照料一二。虽说那酒楼里代掌柜和账房先生一样不缺。可我答应了人家的事儿,怎么着也得过去瞧瞧不是?”

“曦丫头,你慢点说,你是说,文鼎把茗山阁托付给了你打理?”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茗山阁可是长桥镇上最大的酒楼啊,这还只是分号。在望海县城里那个,听说规模还要大,是总号,此外,湖海县城也开了一家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