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琳的心情却是好得很,在为皇太后对新月格格和克善的疼爱表示了羡叹之后,又兴致勃勃的对新月格格开始讲起他们是如何为她准备庆生之事儿来,尤其是她阿玛对那“灯火月牙”训练之上心,更是说得仔细。

新月感动的热泪盈盈,“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必说,”努大海很欣慰的笑着,“这只是咱们一点儿小小的心意,只要能让你感觉到一些温暖,就是咱们所希望的了。”

“温暖何止这些?”新月更感动了,手抚着胸口说道,“这儿满满皆是,满满皆是。”

珞琳这时候却又闹着努达海,说等自己过生日之时,让他给自己也排一个玉佩出来。

老夫人却再也没心思寒暄了,强做笑脸说道,“好了,天也不早了,让世子和格格早些歇息吧。”又叫着努达海,“我有话要跟你说,让骥远和珞琳送雁姬回去吧。”说着看了雁姬一眼,雁姬会意的对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儿媳就不送您了。”

看着大家纷纷离去,院子里立时也静了下来,新月下意识的伸手摸着胸前悬挂的“新月项链”,觉得自己简直掂不出这个生日的份量,它太重太重了

不提老夫人是如何教子,以及雁姬是如何提醒儿子和女儿,只说第二天一早,唐嬷嬷等人回到宫中交差,因怕会把皇太后气出个好歹来,她们在一出内大臣他塔喇努大海的宅第中之后,就商量好了,让王嬷嬷和乌嬷嬷分别先去禀报小佟佳氏和宜妃,唐嬷嬷则先拖些时候,等着那边的决议出来,以期皇太后不会因气伤身。

宜妃却先气了,而且气大了,“什么?”她柳眉一竖,眼睛也瞪了起来,“你听真了?他们真是那么喊的?”

“回主子话,”乌嬷嬷赶忙说道,“这种事儿,奴才哪敢撒谎啊?当时也不是奴才一人,这话,大家是全都听清了的,唐嬷嬷当时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出言喝斥了。”

“一群不知死的东西,”宜妃恨恨的低骂一句,又强按下怒气,“你接着往下说。”

“是,”乌嬷嬷继续回话道,“奴才们进去之后,内大臣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面儿上有些惶恐之意,其他人的神色倒很平常。”

“平常?”宜妃冷笑一声,又再问道,“那端亲王府的格格呢?对此等僭越之语,她就没什么反应吗?”

“或许是格格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乌嬷嬷措着词,“奴才并没有看出格格有什么不愉之色。”

“就她?还稳重?”宜妃再次冷笑,随后又接着问道,“你说那格格没有不愉之色,这是在赐赏之前,还是之后?”

“回主子话,都是如此。”乌嬷嬷弯腰说道,“就奴才看来,在赐赏之后,格格还更显欢喜一些,对皇太后及主子对世子及她的疼爱,也是感恩不已。”

“这可真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宜妃摇摇头,又皱皱眉,“不过,不管她是瞎子,还是聋子,都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备舆,更衣,去延禧宫。”

小佟佳氏也正气恼着呢,宜妃的娘家家世不是特别显,佟佳氏可是皇亲国戚,皇后就出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小佟佳氏现今虽尚还没确立位份,但却已经身负掌管宫务之责,康熙临出发前也叮嘱她,端亲王家的那对姐弟行事上虽有些不怎么象样,到底他们一家有着为国殉难的名声,总是要优抚,让她多留心着些,不要有什么怠慢的事儿和话传出来。

结果皇上这才刚走没几天,那边世子就被打了,一头一脸的印子,明眼人一看就是戒尺所致的伤,偏他又是在宫中课读,也别说其他人了,如果自己不知道内情,乍一看这伤也多半会以为是宫中教书所为,谁又能想到这其实是他姐姐的杰作呢?虽然宜妃派了一个太监去有意加以宣扬,还有同在学里课读的其他阿哥们和亲贵家子弟也会在外面解释,只怕还是难免会有些闲言闲语的出来,虽然可以下旨切责当事人以澄清事实,可问题是,这个格格也是端亲王遗下的,也在优抚之列,在不知道皇上意思的情况下,小佟佳氏也是不好随意处置,只能是这边先敲打着,那边则是通过顾问行将此事告诉康熙知道。

结果一事未了,另一事又出,小佟佳氏本以为一个格格打了亲王世子已经是很没规矩法度了,可不想更没规矩法度的还在后面,这也是官至内大臣的人,纵是行武出身,对礼仪之事上所知粗泛,可“万寿无疆”这个词是什么人才能用的,总不应该不知道吧?而那个端亲王府的格格居然也就能欣然而受?都说自己的大伯父骄狂蛮横,在皇上面前也常失礼数,但就自己所知,大伯父可是从没让人如此称颂他的。

小佟佳氏和宜妃都在气恼,也都想着要找对方商议对策,因为延禧宫离宁寿宫更近一些,所以宜妃在往这边来,小佟佳氏也派了人去请她,两下里一见面,都不由得面泛无奈和苦笑。

挥退下人之后,身为地主的小佟佳氏先开口问宜妃道,“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宜妃皱着眉说道,“这事儿若是旁的人所出,自是没什么说的,直接交内务府处置就是,只是现下这里面却是事牵端亲王府遗孤,就有些难办了。”

“这事儿处置上是让人犯难,”小佟佳氏也是面色郑重,“但我觉得,当然之急,还不是处置,而是要将事情先压下来,别让风声传了出去。”下面的话,小佟佳氏没说出来,万一康熙有宽免之意,结果事情却已经扬得世人皆知,那可就不好了。

“正是该这样,”宜妃因为努达海的姓氏,对此事儿另有一番纠结,也更不希望它被宣扬出去,“唐嬷嬷已经提醒一同前去的人慎言了,乌嬷嬷昨儿个见那家的老夫人面带惶恐之色,象是略有几分明白的,就稍点了几句,想必他们现下也是不敢多言了。”

“如此,就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小佟佳氏点点头,“太后那边,我觉得还是先瞒一瞒吧,世子被打的事儿,她就已经气得不轻了,再要听说了这个事儿,又不知要气得怎样了,还是先报给皇上知道吧。”

“这是当然的,”宜妃再次同意了小佟佳氏的话,又接着说道,“另外,还得想个法子,将世子和格格同那家人隔开些为好,太后和皇上下的旨,咱们自是不能擅违的,但派嬷嬷过去的事儿,却是要抓紧才好。”也免得他们两方凑到一处再惹出什么事儿来,现在就已经是僭越了,再下去还不得大不敬了啊。

宜妃的儿媳妇五福金与奉养世子和格格的努达海是本家的事儿,小佟佳氏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说话时也比较注意,这时候见宜妃主动提出来这话,当然也没有不同意的,“也好,咱们这就去找太后请旨吧。”

第四十一章 不能让大阿哥有什么不舒服

讷敏并不知道在端亲王世子受伤之后,还有“万寿无疆”这样的事件发生,当然,因为她参与过对克善的问话,所以那个格格的生辰是在哪天,她还是知道的,但也仅止是知道而已,此事儿已经由小佟佳氏和宜妃接手了,讷敏自不会再多事去管、多嘴去问,只是在那个格格生辰之后的第三天又发生的一件事,却是让讷敏极为关心、也不能不问的,事实上整个宫里的人也都在关注这事儿,那就是,在宫中课读的端亲王世子克善,染上伤寒了。

当听说到这个消息之后,讷敏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五格怎么样了?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学里其他的人怎么样了?阿哥们都没事儿吧?”

“回福金话,御医们已经去诊过脉了,阿哥们都没事,学里的其他人也没事儿,三舅爷见到奴才,还让奴才跟福金说一声,这些日子他不能再进宫了,请福金和小主子一定要小心些。”回话的小太监叫陈福,这也是后来四阿哥比较信任的太监之一,苏培盛被带往塞外去了,这个陈福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讷敏最担心的是什么。

讷敏也知道,出现了这种症候,宫里自是要紧张的,象五格这些宫里宫外来回往复,进来了又要与年幼的阿哥长相接近的人员,总是要先隔开些时日,等事态平息了之后再听吩咐的,而宫中各处当然也是要消毒的,于是讷敏对陈福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再跑一趟,去御医那儿问问,在消毒上有什么问题是要特别注意的?尤其是大阿哥,还尚不足半岁,应该怎么做才会对他无碍,更是要问清问细。”

虽然这件事儿前世并没有过,但如果那时候真的发生了,说不得讷敏就会怕人觉得自己麻烦多事,而不去向御医做询问,只管听内务府转述的注意事项,再自己多加小心注意,可是这一世,弘晖是她心头的重中之重,是容不得有一丝一毫闪失的,管什么麻烦不麻烦,多事不多事,只要是为了弘晖的安全,讷敏是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嬷嬷额涅,”看陈福答应着快步退出去做事了,讷敏又对李嬷嬷说道,叫进人来吩咐道,“估计内务府一会儿就会来送消毒之物了,你吩咐些人去守着,接到了就赶紧在所内各处都用上,不能有任何的遗漏,也吩咐其他人等不要随处乱走,身上的衣物要勤洗勤换,一应饮食器物,不管是用前还是用后,也一定要用热水煮过,其余事项,等陈福问过了御医之后,也要按着全数做好。”

吩咐完消毒的事儿之后,讷敏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因四阿哥出门去了,她就将弘晖移进了自己屋中,只是这回她没象往常一样,一进门就直接凑到儿子身边,而是先去换了衣服,还让人打来水净了手又净了面,并嘱咐道,“将我换下的衣服拿出去单放着,等一会儿知道消毒之法后,再一并处理。”又对屋内的人说道,“你们也是,凡要进这屋里的人,必得先换过衣服,洗过手脸才行,万不能让大阿哥有什么不舒服。”

屋中人自是一体唯唯的应下了。

弘晖这时已经听到了自己额涅的声音,正扭着头往讷敏这边看来,小手小脚也跟着舞动着,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出着声。

“元寿,额涅来了。”讷敏一边叫着儿子的乳名儿,一边忙快走两步过去将他抱起。

前世的那个乳名没保佑好弘晖,今世讷敏自是不会再用了,所以在四阿哥开口之前,就抢着说出自己希望儿子能平安长寿的心愿和期望,并提供出了诸如“天保”、“ 天佑”、“ 保住”、“ 常住”,“常保”之类的乳名由他来挑选,结果四阿哥想来想去,居然哪个也没挑中,不过他也没用前世的那个,而是说,“那就叫元寿吧。”

当时讷敏一听就是一愣,这不是弘历的乳名吗?自己是不想儿子再用前世的乳名,可也没想抢别人的啊。

而四阿哥见讷敏这样,也不由得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好?”

“怎么会?”讷敏忙笑着说道,“爷起的名字哪会不好?跟这个相比,我起的那些可就相形见绌了。元为始,正指着他是咱们的长子,也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儿,而寿字,又合了咱们对他的期许和祝福,再没有比这个名字再好、再合适的了。”

讷敏已经想过劲儿来了,反正这个名字也不是自己抢来的,况且从前世弘历的情况来看,这个乳名的兆头也确实是好的,既然这世四阿哥想给弘晖,那自已又何必不欣然受之,反去惹四阿哥心中不痛快呢?

而现在被讷敏抱在怀里的元寿,身子却还是扭动不休,讷敏明白儿子的心思,将横抱改成了竖抱,视野开阔了,元寿的扭动停止了,嘴里抗议的呀呀声也收住了。

用头亲昵的顶了顶儿子的脑门,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再看看元寿的乳母们,见她们的衣服和之前见得也不同了,讷敏微笑着对她们提出了表扬,却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可给大阿哥擦洗过了?”

“已经洗过了,”元寿的乳母忙答道,“用的水是极温热的,绝不会让大阿哥受凉的。”

“很好,”讷敏点了点头,“不过,除了注意不要让他受凉,也要注意不要让他受热才好。”

“是,”元寿的乳母们齐声应着,“福金的吩咐,奴才们记下了。”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对大阿哥都是极尽心的,”讷敏笑了笑说道,“只是我初为人母,事事处处都觉战战兢兢,生怕孩子有一丁点儿不好,所以,即使明知是白嘱咐,是啰嗦之语,却还是忍不住要说了问了,心中才能略安稳些。”

“福金对大阿哥的一片母子之情,”元寿的乳母们忙说道,“奴才们也是感怀不已,等大阿哥长成了,对福金必也是孝敬不已的。”

“孝敬不孝敬的,另说,”讷敏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又忍不住去贴了贴他的小嫩脸,“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顺顺畅畅、安安乐乐的当个长寿公就好了。”

“大阿哥一看就是极有福气的,”元寿的乳母们见讷敏发起感慨来了,赶紧说道,“自是会长命百岁,事事顺遂的。”

“借你们吉言了。”讷敏冲她们一笑。

元寿这时却又不安分了,在讷敏的怀里又弓身又弯背的,讷敏知道这是他想到炕上玩了,遂抱着他走向那边,到的近前,又止了步,“这炕上可擦过了?”

“回福金,”屋里侍候的下人忙说道,“屋中各处已经都擦洗过了,只除了福金的东西,奴才们不敢擅动。”

正在讷敏刚把元寿放到炕上的时候,李嬷嬷回来了,说是内务府的人已经把一应消毒物品送来了。

“那就开始做吧,”讷敏点了点头,一边扶着元寿,一边对李嬷嬷说道,“先让他们收拾出一个榻来,收拾好了,抬到外面的树荫下,我带了元寿过去,也省得在这里碍着你们做事。”

“是。”李嬷嬷答应一声,但当然不用她亲自去做,只管将讷敏的吩咐传达下去就是了。

“一会儿山茶和泗水跟我到外面侍候着就行了,”讷敏又说道,“嬷嬷额涅就留在这儿,带着倚云和双碧看着他们消毒,千万不能有一丝的错漏。”

“福金放心吧,”李嬷嬷忙说道,“奴才们自是会小心再小心,用心再用心的。”

在刚进宫那会儿,李嬷嬷还是很有些担心自家姑娘的,因为在那儿之前,讷敏的额涅乌喇那拉夫人是一再的叮嘱她,要多帮衬着姑娘些,李嬷嬷嘴上虽应着,心里却有些忐忑,自己当然是会尽力为姑娘好的,可如果自己的话,姑娘不听,那自己也是没办法的。

结果还真是应了李嬷嬷所想,自家姑娘自进了宫之后,变得有主见多了,开始的时候,李嬷嬷还很犹豫,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暂时没出什么大格子,宋氏吩咐洗澡水的事儿,处得是稍显急了些,后来转圜的却还不错,可对以后,对自家姑娘是不是再会有这样处得过急或是犯犟的事儿出来,李嬷嬷还真不能肯定。

不过,等再过了些时候,李嬷嬷就彻底的放心了,自家姑娘是真的开窍了,行出的事儿,有些连自己都未见得想那么周全,该守的规矩绝不会有错失,但人却并不死板,让皇贵妃疼她疼得跟女儿也差不多了,皇太后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好,而四阿哥,对她更是满意,别说那个因备洗澡水之事遭四阿哥厌恶不喜的宋氏了,就是后来皇上又赐来的李氏,也没得他的欢心,只一心想着与自家福金生出个既嫡又长的儿子来。

自家姑娘也是争气,及笄一过,刚与四阿哥圆房不久,就传出了喜信,而且还是一索得男,乐得四阿哥走路都带风,对自家姑娘也是更形体贴,还亲画了扇子相送,又题诗在上,让自家姑娘感动得在月子里就要落泪,还是自己好说歹说,这才劝住了,不过,见自家姑娘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行事越来越圆融,李嬷嬷已经是欣慰不已,外加心服口服,决定只管按吩咐行事,当然,真有什么事儿的时候,略做提醒还是要的。

第四十二章 都不能活

讷敏对三所的消毒工作极尽重视之能事,其他处也是一样,有孩子的当然会更多一分悬系,没孩子的也是紧张担忧不已,毕竟伤寒之症,可是会致命的。

小佟佳氏和宜妃现时都没孩子在身边,小佟佳氏是根本就没生,而宜妃则是非常庆幸五阿哥和九阿哥全都被康熙带去塞外了,但身边没孩子,要操的心却是一点儿也不少,小佟佳氏和宜妃是身负掌管宫务之责的,这伤寒之症万一要是弥漫到宫中来,她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若是再传到了皇太后的宁寿宫......后果会如何,就更让人不敢再往下想了。

除了催逼监察着宫中各处的消毒工作,又着太医院每日定时到宫中各处诊脉,御药房每天都要备好各式药品,或煎煮好分发给宫中诸人服用,或用来熏蒸各式器物,再,御膳房也要按照御医们所开的方子,对菜式进行调整,弄些有预防作用或是能增强抵抗力的膳食,每日忙着看顾这些事儿,小佟佳氏和宜妃是既劳累又悬心,生怕哪下有人来报,宫中谁谁谁染上了,对引发这些个麻烦的端亲王家的两姐弟自然是没什么好气儿,但,御医该派还是要派的。

被派到内大臣他塔喇努达海宅第里的教养嬷嬷更是满肚子怨气,按说被指给有功之臣、又是朝廷要优抚的亲王后裔,本该是个好差事的,可是在他们刚到京的时候不派,却在过了两个月之后的现在想起来要派了,不免就让人觉得有几分蹊跷了,有心想先打探打探,上边却是催得急,接了指令就得马上动身,她们也只好怀着一颗疑惑之心,去上任了。

结果嬷嬷们才刚进到内大臣他塔喇努达海的宅第,与端亲王府的格格还没见礼完毕呢,外面就有人来报说,端亲王世子克善染上了伤寒,在宫中晕厥过去,内大臣努达海已经带他回来了。端亲王府的格格一听就焦急满面,直接就冲出去,迎到了抱着世子的内大臣努达海,又跟着他一路回到世子的房间里,嘴里连连不停的叫着世子的名字。

嬷嬷们对格格的爱弟之情是感动的,对她情急之下的一些有违规矩礼法之处,也并不去太苛求,只是这内大臣一家男男女女的全都聚到了世子的卧室之中,虽说是出于对世子的担忧,却也未免有些逾矩了。

结果逾矩的还在后面,当格格靠近世子,摇着他叫着的时候,有人来拦着她了,只是这个人不是内大臣的额涅,不是内大臣的夫人,也不是内大臣的女儿,而是内大臣自己,他就那边将手直接握到了格格的肩膀之上,虽然他因为怕格格也受到传染,但这个样子也太不成体统了,尤其是还有御医在场呢。

当嬷嬷们不动声色的,一边说着劝慰的话,一边将格格与内大臣隔开的时候,那边内大臣的儿子听御医说世子会得这病,很有可能是因为吃了外面的饮食,就在那儿检讨,说自己前几天曾带世子出去逛街,让他吃了好多的小吃,然后世子的侍卫就火了,上前攥着内大臣儿子的领子怒吼着,“你要是害死了他,我跟你没完。”

那侍卫的一片忠主、爱主之情是没错的,可是这死啊活啊的,话里也没个忌讳,却又让嬷嬷们想皱眉了,而后,御医说,除他之外,再加一些侍候的人,其余人等全都要离开望月小筑。那格格却坚持不肯离开,格格不走,她们这些被派来照顾侍候格格的嬷嬷们当然也不能走,而那个内大臣努达海则说自己曾经得过伤寒,也坚持着要留下来照顾。

能当上教养嬷嬷的人,都不是单纯好糊弄的,内大臣这话中的真假自然是骗不过她们的,但这时候她们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心还担心不过来呢,也没心思来阻止他,另何况她们也觉得,这府里本就该有主人留在这儿承担责任的,毕竟端亲王世子是他们主动请旨奉养的,又很有可能是内大臣的儿子带出去随便乱吃东西才致生的病,万一世子真要有个什么,他们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内大臣这么做,也算是聪明,他坚持留下来照顾世子,虽冒些险,却可以表出自己的忠心,等将来皇家追究之时,多少也能有个被宽贷的理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端亲王世子的病来势汹汹,端亲王府的格格,每天都泪流不已,不得不说,这个格格的性子虽软了些,举止也随便了些,态度也太平易近人了些,但对世子的病情确实是很忧心的,也坚持要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喂他的药,内大臣对世子的照顾也很尽心,只有一条,在君臣上下之分上,他做得却不是很到位,格格的闰名张口就叫,嬷嬷们也出言提醒过,可他却还是常有脱口之时,说得多了,倒惹得格格不高兴,说她们在这个时候,不说一心想着救治世子,却还只管纠缠这些没有用的旁务。

没有用?旁务?嬷嬷们互相对看了一眼,再看看躺在床上的世子情况确实并不很好,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私下里,却照旧有她们的担忧。

“这端亲王府的格格,”钱嬷嬷第一个开口说道,“行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若不是这个样子,”孙嬷嬷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了,“估计也不会派咱们来了。”

“也别管她是什么样子了?”郑嬷嬷说道,“只说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吧?说实话,只要一想到那天咱们看到的情形,我这心里就直发毛。”

郑嬷嬷所说的情形,指的是有一次正轮到钱嬷嬷和孙嬷嬷休息,而她和吴嬷嬷则被打发出去取一些照顾世子所用之物,结果等她们一回来,就见端亲五府的格格正靠在内大臣努达海的怀里哭,然后内大臣又用两手捧着格格的脸安慰她,当时就吓得她们差点儿把手上的东西都摔了,忙赶紧先退出几步,然后有意发出些声音,这才走进屋中,虽然那时候两人已经分开了,但那个情景却已经是落在郑嬷嬷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谁不说呢?我这心里也是一直难得安生。”同看到那幕场景的吴嬷嬷也是心有戚戚焉,“这内大臣就算是想攀附权贵,想与端亲王府的遗孤多示亲近,可这么做也是太过、太不象样了,这岂不是有损格格的闰誉吗?”

“闰誉?”钱嬷嬷摇了摇头,“就端亲王府格格的这般行事,不用别人损,她自己就损了。”

“照我想着,”孙嬷嬷皱着眉说道,“或许内大臣是故意如此的,他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这些礼数不应该不知道,或许他是见世子情势危急,怕会有个好歹,致阖第之人被问罪,这才先拢住格格,让格格念他们的好,到时候也能为他们说话求情。”

“你这么说,倒有可能,”钱嬷嬷想想点了点头,“格格到底年轻,估计又被端亲王夫妇宠得不知世事,现时一下子失去了父母家人,内大臣如对女儿一般相待,让格格心中生出孺慕之心,再加上世子病情危险,格格也是担忧焦急,这才一时失了些分寸。”

“女儿?孺慕?或许吧,”郑嬷嬷回想着自己看到的情形,语气还带着不确定,“但不管怎么样,咱们总不能任由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吧。”

“当然不能,”孙嬷嬷坚决的说道,“现时只是世子生病,事危从权而已,等世子好了,咱们当尽的义务、世子和格格这儿该立的规矩也就都该做起来了。”

可是世子的病却是越来越重,重到御医最后都要放弃了,端亲王府的格格一听御医这话,立时就对着他跪了下来,“你救他你救他求求你救救他…”说着就要磕下头去,吓得御医一边忙连连说着“使不得,使不得,格格快请起。”一边又忙着要躲开。

几个嬷嬷虽然理解格格此时悲痛绝望的心情,却也不能看着这样的情形继续上去,赶紧上前去扶,可格格只是不依,依旧不停的求着御医,这时候倒是努达海的劝说起了作用,他说“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我们谁都不要放弃。”而再然后的日子里,大家也确实没有放弃的,日夜轮班的守着端亲王世子,不敢让他的身边有丝毫离人,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天。

嬷嬷们有些年纪了,在照顾担忧世子之外,又要注意看着格格与内大臣之间的举止,见有逾越之处,就要有意无意的上前去隔开,这样坚持到此时,已经是身心俱疲,郑嬷嬷和吴嬷嬷还没到当班的时候,正在屋中休息,而当班的钱嬷嬷和孙嬷嬷,则因为劳累过久,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倚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格格也是一样,坐在世子的床边的椅子也睡着了。

内大臣努达海到底是武将出身,身子底子比较好,看到新月睡着了,就拿了条被子给她盖上,动作虽轻,却还是把她给惊醒了,在确认了克善没有变化之后,她向努达海问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现的疑问,“你从没有害过伤寒是不是?”

钱嬷嬷和孙嬷嬷这时也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弄醒了,听到格格的问话,再听到她说,“这些日子,我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勤于洗手消毒,你对克善的症状完全不了解…你根本没害过伤寒”之后,正在心下里感叹着格格虽不太知世事,到底也还有些观察力的时候,结果就听到了她下面的话,“请你为我,成为真正的铜墙铁壁,因为我好害怕…如果你被传染了,如果你变成克善这样,那我要怎么办?失去克善或是失去你,我都不能活请你为了我,一定一定不能被传染…你答应我,一定一定不会被传染…”

钱嬷嬷和孙嬷嬷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看过去,那两人已经紧紧的抱到一处了,内大臣的嘴里还一叠连声的低喊着“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会为你活得好好的你绝不会失去我我是铜墙铁壁,而且百毒不侵”

钱嬷嬷和孙嬷嬷扭着僵硬的脖子,互相对看了一下,都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惶恐之色,什么叫“失去克善或是失去你,我都不能活”失去世子,还可以说姐弟情深,又或是端亲王府的最后一条血脉断绝,让格格失去希望,可失去内大臣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格格就不能活了?

还有,什么叫“为了我不能被传染”?什么又叫“我会为你活得好好的”?这端亲王府的格格和内大臣努达海之间貌似......貌似......,他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这些日子,看着格格对世子也是心疼担忧不已,可现在世子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还说不上能不能救得回来呢,这格格怎么就能与一个可以当他阿玛的男人拥到一处去了?

谁能来告诉我们,这端亲王府到底还有没有家教了?这到底又是谁在害我们,才让我们接了这么个倒霉之极的差事?这样子发展下去,我们可真是要“都不能活”了

嬷嬷们发现了端亲王府的格格,居然和抚孤的大臣之间有了私情,自然是骇得不轻,又不敢随意吵嚷出来,坏了皇室宗亲的名誉,只好假做不知,一边不管身子再怎么疲累,也要加紧再加紧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内大臣和格格之间的一举一动,并尽力将其二人隔开一定的距离,一边又暗中向上天祈求着世子的病快些有个结果。

不,不只是快些有个结果,还得是好起来才行,万一世子不好,格格这又出了丑事,那她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会落个什么下场那就很不好说了。而等世子病好了之后,努达海就没理由再呆在这儿,而她们,也能离开这个被隔离起来的望月小筑,到宫中去向有关人士禀明情况,也省得事态发展到后来,自己等人还要承担后果。

上天好象听到了嬷嬷们的祈求,在端亲王遗孤之一的格格与抚孤的大臣相拥到一处的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三天,端亲王世子的病情终于开始有所好转了,可也就是在那之后的一天,内大臣的家人强行冲了进来,老夫人拉着努达海就要往外走,原来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亲信阿山说漏了嘴,把他并没有得伤寒的事儿讲出来了。

面对着母亲的指责,妻子的动情相问,儿女们的要以身相待,内大臣努大海的反应是,挣开老夫人的拉扯,过去直接就阿山打倒在地,然后又理直气壮、慷慨激昂的对他家人说道,“从几时起,他成了我的代言人了?他够格吗?你们居然相信他,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骗你们?我是个年近四十岁的人,会不知道我自己的肩头上有多少的责任,会不知道自己是一大家子人的支柱,会那么冲动的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来开玩笑?当年生病的人是我,差点儿一命呜呼的人也是我,他能比我清楚吗?当年军医明明说那就是伤寒,这些天我看着克善害病时的所有症状,就和我当年时是一模一样,这还错的了?”

嬷嬷们早就想把努达海弄出这个院子了,只是之前苦于没有理由和说法,这时看见机会就在眼前,又看端亲王府格格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忙由郑嬷嬷上前来说道,“他塔喇大臣就不要再用这些话来隐瞒老夫人和夫人了,您确实是没害过伤寒,这些日子我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格格之前问您伤寒会有什么样的症状,您根本就说不出来,每次与世子接触之后,你也非常注意洗手消毒......”

老夫人和雁姬之前被努达海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说下来,本来还觉得自己理亏、做错了,这会儿再听郑嬷嬷的话,看向他的目光就带着震惊和失望之色了。

“郑嬷嬷,你怎么也这么说呢?”努达海见状,忙打断郑嬷嬷的话说道,“我之前会说不出伤寒的症状,是因为那时候我病得昏昏沉沉的,记得不很清楚,可是当克善出现那些症状之后,我就都想起来了,至于我注意洗手消毒之事,是因为御医也说了,得过伤寒,并不是绝对不会再得了,我小心些也是正常的。”

“他塔喇大臣,”孙嬷嬷也开了口,“您就别再瞒了,您和格格说的话,奴才们都听到了,您可是对格格亲口承认,您没害过伤寒的。”

“什么?”努达海一愣,新月也是一惊。

“他塔喇大臣,”钱嬷嬷又把话接了过去,“奴才们知道,您是担心世子和格格的安全,毕竟是您请旨奉养世子和格格的,奴才们对您的忠心很是感佩,但现时世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有奴才们照顾他就好,并不需要您再继续呆在这儿了。”

“是啊,”吴嬷嬷也跟着说了话,“他塔喇大臣既不是御医也不是大夫,就算是继续留下来冒险,也没有什么意义,既然您也知道自己的肩头上有多少的责任,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大家子人的支柱,就请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来开玩笑了,快随老夫人出去吧,世子和格格这儿,您不用担心,有御医在看顾着,有我们侍候着,不会有事儿的。”

努达海听着这四个嬷嬷一个接一个,不只把自己的谎言如数拆穿,还让自己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了理由,不由得气急的说道,“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儿?我明明就害过伤寒,我也根本没对格格承认过什么。”

“格格,”孙嬷嬷转向新月行了一礼,“看来,这事儿还得您说话了,奴才们自问还是没听错的,可他塔喇大臣却是坚决不承认,那就请格格发话吧,当着他塔喇大臣的额涅、夫人、儿子、女儿的面儿,格格您说,是奴才们听错了吗?他塔喇大臣真的患过伤寒吗?”

“我......”新月的目光在老夫人、雁姬、骥远、珞琳的脸上一一略过,最后落在努大海的脸上,对上了他那双充满着焦急和渴望的目光,她闭了闭眼,咬了咬唇,最后坚决的说道,“没有,嬷嬷们没听错,努达海他,确实没患过伤寒。”

“新月”努达海惊痛的叫了一声,又马上说道,“你们别听她的,她只是不想我留下来冒险,我真的患过伤寒。”

“我们自是要听格格的话。”老夫人现时对端亲王府的这个格格已经很不满了,自她入府以来,儿子、孙子、孙女,都象着了魔一样的总往她哪儿跑,连个礼数也不讲了,儿子这会儿又是宁可冒着生命危险,又宁愿欺骗着自己和妻子儿女也要留在这儿,而这个格格,在之前却是闭口不言,直等到嬷嬷们把话都说开了,又直接问到她头上,这才不情不愿的承认了,这自然是让老夫人心生忿恨的。

不过,自己儿子的所为却更让老夫人失望和伤心,阴沉着一张脸,她再次去拽努达海,“走,跟我出去。”

努达海还想要往外挣,老夫人厉声喝道,“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出去,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你信不信?反正我的儿子已经不把他的责任当回事儿,不把这一大家子人放在心上了,我不如早早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额涅,您何苦这样说呢?”努达海见老夫人态度坚决,言词激烈,无奈之下也只好妥协了,“好好好,我跟您出去就是了。”

一边说着,努达海一边恨恨的看了看那几个宫里派来的那几个嬷嬷,转而看向新月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怜惜和关心,“新月,你在这儿要小心,克善现在已经好些了,你也不要太累了。”又嘱咐云娃道,“照顾好你家格格,洗手消毒之事,一定要看紧了。”

“他塔喇大臣放心,奴才们一定会看顾好世子和格格的,”孙嬷嬷冲努达海恭敬的说道,“您是朝中重臣呢,外面说不定还有多少政务等着您办呢。”

好不容易总算是把内大臣从望月小筑里请出去了,嬷嬷们集体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全心照顾世子了,至于格格常有的泪眼盈盈,这些日子看常了,已经有些习惯了。

就这样又过了些时日,终于御医开口宣布,世子的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格格和云娃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莽古泰则是跪在地上向御医连连磕头道谢,云娃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嬷嬷们见格格整整衣服,也有想要下跪的意思,忙要过去相拦,结果相拦却变成了相扶,因为格格才向御医走了两步,就已经晕过去了。

嬷嬷的心头顿时一紧,别是世子刚好,这格格又染上了吧?

第四十三章 四嫂和我一同去办

其实那天,努达海的额涅以死相逼将他强拉了出去,严格来说是有些对主子不敬的,她一个守寡之人,对唯一的儿子极为看重、视之如命的心情,大家都可以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但她将儿子的安危置诸于由他们奉养的端亲王世子和格格之上的举止,却还是并不合宜的,气恼之下,态度上更是有些失了进退,只是嬷嬷们正好要将努达海弄出那个院子,这才不加深究,甚至还帮着她说了话。

而自努达海离去之后,嬷嬷们也确是省心不少,至少不再需要防贼似的盯着他们了,也能更多用些心思来照顾世子的病情,不过,格格的昏厥还是吓了她们一大跳,还好,御医很快就诊断出,格格并没有染上伤寒,只是伤心担忧过度,再加上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又听到了好消息,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身子有些支撑不住而已,只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以后再多休息休息,就没什么大事了。

将格格送回她的闰房,安置着她躺好,孙嬷嬷对郑嬷嬷和吴嬷嬷说道,“你们在这儿侍候着格格吧,我和钱嬷嬷去世子那里看顾着。”

“不用了,”云娃忙说道,“格格这儿有我就行了,小世子的情形也稳定了,嬷嬷们也去休息吧,你们这些日子也是累坏了。”见孙嬷嬷还有所犹豫,云娃又说道,“如果有什么事儿,我会马上去叫嬷嬷的。”

孙嬷嬷看格格睡得正深,内大臣努达海又不在院里,就没再坚持,对郑嬷嬷和吴嬷嬷说道,“那格格这儿,就由云娃守着,世子那儿,我和钱嬷嬷去看着,你们就去为格格熬些补汤、做些开胃滋养的膳食,等格格醒来后正好能用。”

孙嬷嬷想过了,端亲王府的格格纵有千般不检点,万般不规矩,却是顶着个忠烈之士遗孤的名头,自己等人被派过来,除了格格的闰誉名声之外,格格的身子健康,也是职责所在,虽然御医说格格的身子没大碍,但劳累过度却也容易损元气,更何况等自己这些人能走出去这个院子,将一些情况禀报到宫中的时候,少不得宫中也要宣世子和格格进去问话,世子大病初愈,精神不佳是可以理解的,可如果格格也是消瘦憔悴,说不定就会有人认为是自己等人照顾不周。

只是孙嬷嬷顾及了这个,又顾虑了那个,却没防着格格晕厥过去的事儿被日日前来打探消息的内大臣努达海知道了,其实知道了本也没什么打紧,毕竟格格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内大臣努达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却是非常的出人意料,而再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更是嬷嬷们非但前所未见,也是闻所未闻的了。

宜妃本来的丹凤眼已经瞪得溜圆了,声音说不上是气得,还是惊讶得,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反正是带着些颤抖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那端亲王府的格格,和那内大臣努达海不只是抱在一起,还......还......”饶是宜妃性情爽利,下面的话也有些说不出来。

“大胆奴才,”小佟佳氏的脸色也是极其的不好,但还算稍微镇静些,不过,这却是建立在她并不敢相信这事儿的基础上,“那格格纵是有些不晓事,总归也是亲王府养出来、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行出这等事儿来。”

讷敏呆在一旁,心里直在后悔不已,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儿,自己就换个时候来延禧宫了。因为小佟佳氏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妹,也就是四阿哥的姨母,讷敏虽不用日日前来请安,但时常探望并陪着说说话却还是会的,这次见到宜妃带着两个嬷嬷过来,她本是想着要回避的,可是宜妃却说,正好这事儿之前是她先说起来的,索性就留下一并听听,结果讷敏就听到了她两辈子都想不出的荒唐事儿,好在她一个小辈,并不需要在这个时候抢话或者发表意见,只管默默的听着就是了,并适时的表现出惊讶、不可思议、生气、愤怒等神色,这倒也不用装,对这样的事情,想不做出这样的神色其实也是挺难的。

钱嬷嬷听小佟佳氏对她们的话有所置疑,忙磕了个头说道,“奴才万死也不敢欺瞒主子,奴才也知道这些事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上却真是这样的,那内大臣冲进了望月小筑之后,先是到了世子的房间,见到御医,就上前直接抓着他问道,‘新月怎么样了?她没被传染吧?她不可以被传染,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御医好不容易才插进话去,说出了格格并没有被传染,只是没休息好,内大臣就放开御医,直接奔格格的闰房去了,奴才们当然是要拦着他的,但是他的动作太快,奴才们实在追不上,等奴才们赶到格格的闰房时,就看到内大臣和格格已经亲到一起了。”

钱嬷嬷口齿清楚,记事也明白,所以才由她和孙嬷嬷进宫来回事,而郑嬷嬷和吴嬷嬷则是留在内大臣努达海的宅第,严防内大臣和端亲王府的格格再有什么拉扯之事出来。

听到钱嬷嬷将事情发展都讲明白了,孙嬷嬷也一个头磕到地上,“主子们明鉴,这等与格格清誉有关之事,给奴才们几千几万个胆子,奴才们也是不敢乱编排的,更何况,这等事儿,也不是奴才们能编出来的。”

“你们是怎么当的差?”宜妃震惊过后,这时也稍缓过来些,但面色却还是发青,质问着那个嬷嬷,“怎么能把格格一个人留在闰房里?”

“回主子们的话,”钱嬷嬷忙说道,“奴才们也是当差多年的,虽不敢说有多谨慎,但却也不会有这等疏忽的,当时孙嬷嬷本也是要让郑嬷嬷和吴嬷嬷留在那儿侍候的,是格格的贴身侍女云娃说,她会守着格格,寸步不留的守在那儿,让奴才们只管去休息,奴才们当然不会去休息,郑嬷嬷去了给格格熬补汤,吴嬷嬷则去给格格做些开胃滋养的膳食,以备格格醒来时好用,奴才和孙嬷嬷见格格睡得沉,又有云娃守在那儿,就去看顾世子了。不承想后边内大臣闯进来的时候,格格屋中却没了人,事后,我们也问过那云娃,她说,是内大臣让她退下的。”

“于是她就退下了?”宜妃冷冷的一笑,“她倒真是个听话的、善解人意的好奴才”

小佟佳氏皱着眉接过话来问道,“他们的事儿,都有谁知道了?”

“回主子们的话,”孙嬷嬷恭敬的回话道,“奴才们已经极力压着并竭力遮掩了,格格闰房里的事儿,是只有奴才们几个看见的,而世子屋中,御医是常守在那儿,对格格与内大臣的一些愈矩之处,想必多少也看到些,但见他应该是个明白事的,想必不会多嘴,再有就是,那个云娃,还有世子的侍卫莽古泰,也是常呆在世子屋里的,另外,从望月小筑解除隔离之后这两日内大臣夫人的一些表现,估计她也是有了些察觉的,至于老夫人,她对内大臣与格格的接触也比较防范。”说到这儿,孙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有......”

“还有什么,都一并说了吧,”宜妃皱了皱眉,“这些事儿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是,回主子话,”孙嬷嬷再磕一个头说道,“据奴才们看着,内大臣的儿子,对格格似乎也是有钦慕之心,内大臣的女儿还从中在帮忙......”

“荒唐”宜妃终于忍不住拍案了,“亏得他还是内大臣,又是那样的岁数,怎么逮着个格格,就能这么没脸没皮的巴上去,还父子齐上阵......”

“你们先下去候着吧,”小佟佳氏见宜妃越说越不象,赶紧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先让嬷嬷们退出去,又对宜妃说道,“这种事儿,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没听她们说,那格格也说出了什么不能活的话,我只是为端亲王一家感到不值,他们若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用血、用命保下的女儿、妹妹,却是连孝期都没出,就生出了这等心思,还不知会怎么难安呢?”

“他们难安也是自找的,”宜妃气儿还是不顺,“谁让他们没把格格教好的?”

“好了,”小佟佳氏劝着宜妃说道,“虽然这事儿是很让人着恼生气,但现在生气也是白生气,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能怎么解决?”宜妃冷哼着说道,“赶紧向皇上请旨,尽快把世子和格格移出那个地方,别时候长了,再弄出什么更要命的事儿,咱们皇家的名声,爱新觉罗家女孩的名声,可就要全毁了。”

“移出来是必须的,”小佟佳氏说道,“移到哪儿去,也要皇上乾纲独断,对内大臣努达海要如何处置,自也由皇上做主,只是努达海的额涅,还有他的夫人,这都是外命妇,是归咱们管的,到时候要如何,咱们也得先想想,这个倒还不急,但刚才那嬷嬷也说了,内大臣的夫人还有他的额涅,是都有所察觉的,这种事儿咱们生气恼怒,她们更是担忧惶恐,再知道嬷嬷们进了宫,只怕也未必能坐得住,说不得明儿个就会进宫,万一她们在皇太后那里露出什么口风,招得她老人家气大伤身......当然,这种可能并不大,毕竟这种事儿说出来,遭殃的首先就是他们家,可若是她们想出其他的什么法子,请了不明就里的皇太后下了什么旨,那咱们再做什么也不好挽回了,跟皇上更是不好交待。”

“这倒是不得不防,”宜妃皱了皱眉,又问小佟佳氏道,“照你看,她们会请什么旨呢?是借世子生病之事、以奉养不力请罪,请旨将世子和格格移往他处?还是请旨为世子和格格另建府邸?又或是请旨让内务府多派嬷嬷和侍从过去,让世子和格格的住处另成一体?”

“我还没你想得这么多呢,”小佟佳氏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怕她们有什么出乎咱们预料之举,又先一步跟皇太后说了,让咱们陷入被动之地。”

宜妃想了想说道,“那咱们就不让她们先见皇太后,直接把她们宣到这儿来。”又叫过来人吩咐道,“去把五福金叫到这儿来。”

吩咐完事之后,宜妃对小佟佳氏和讷敏笑笑说道,“她娘家跟这个不知所谓的内大臣努达海是本家的事儿,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虽然他们两家平时根本就不怎么来往,但事关皇家名声,少不得她也要出些力的,等明儿个宣了那努达海的额涅和夫人进来,咱们先不见,让五福金去见,一来是警示她们一番,二来也要问清楚她们想做什么,三来,还可以把咱们的意思透过去,让她们按咱们的意思来说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