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甘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用手掩住了自己险些要发出的尖叫。

“你听我说,”雁姬睁开了眼睛,却没看向甘珠,而是定定的看着前方,悠悠的说道,“那个端亲王府的格格,与努达海有私情了。”

“什么?”甘珠刚放下的手,又堵回到嘴上了,眼睛也睁得老大,“夫人,您说什么?这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雁姬的目光依旧望向前方,语调也依旧是平平的,“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闻,我也会坚决的认为这不可能,可这,却是真的,而且,也不只是我知道了,宫中的人也知道了。”

“什么?”甘珠好象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所以我才说要大祸临头了,在进宫之前,我还奢望着能有所挽回,”雁姬这时候才将目光转向甘珠,努力的振作了些精神,“现在,我却知道,我最先要做,最急需要做的,是要保住骥远和珞琳,为了这个,就需要你来做一些事了。”

“奴才的命是夫人救下的,”甘珠这回不再重复那两个字了,而是郑重并坚决的说道,“夫人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就是了。”

雁姬将自己心里的盘算对甘珠说了,又嘱咐她道,“我的这个打算,是连额涅也不知道的。”

“夫人放心,”甘珠忙说道,“奴才一定会谨守秘密的。”

听说老夫人和雁姬被宣进了宫,努达海他们开始也只以为是为了克善得伤寒之事,因着他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所以也没太过担心,可是当时候越过越久,他们就开始有些不安了,而正当这份不安越来越重的时候,她们就回来了。

松了一口气,努达海带着儿女们出去迎接自己的额涅,却见老夫人从车上下来,居然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额涅,您这是怎么了?”一边上前去扶,一边又问着从后面车上下来的雁姬,“怎么回事?”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累着了,歇一歇就好,”老夫人用手在努达海的胳膊上握了握,抬起头一眼看到端亲王府的格格正站在正屋的门口向这边望来,心下恨极,面上却赶紧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摆脱了努达海和孙女的搀扶,走过去对她行了一礼,“格格恕罪,奴才老迈,身子有所不济,在您面前失仪了。”

“老夫人快快请起,”新月赶紧伸手去扶,“我早就说过了,咱们之间就不要拘泥这些了。”

“格格这么说,是格格好性情,”老夫人依旧恭敬肃立着,“可是奴才们却不能因此就失了分寸,之前若是奴才们对格格有什么不敬不恭之处,还望格格恕罪。”

“老夫人......您......”新月皱起了眉,有些无措的看着努达海。

“额涅......”努达海忙要说话。

“好了,”老夫人没容努达海将话说出来,直接对雁姬说道,“既然大家都在这儿,你就将好消息说出来吧。”

新月和努达海,以及骥远和珞琳,被老夫人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随着她的话,都将目光投向了雁姬。

雁姬面上生生的扯出了笑容,对新月行礼说道,“奴才恭喜格格了,今儿个在宫中,奴才们听着皇太后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已经为格格内定下额附的人选了,等您一除服,只怕马上就要办喜事了。”

“内定了一个人选?什么叫内定了一个人选?”骥远脱口就问了出来,惶急之色,已溢于言表,“是谁?是谁?”

雁姬见儿子如此,心里皱眉,面上却很是镇定的说道,“现在格格尚在孝期,皇太后虽怜惜格格,提早为格格的将来考虑,到底还是不会把未来额附的名字透出来,以免有损格格的清誉,不过,听那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宗亲中之人无疑了。”

雁姬这话当然是假的,虽然这是她进宫之前的盘算,但在见到讷敏以及小佟佳氏和宜妃之后,已经不能再开这个口了,不过老夫人却和她商量,姑且先在家里这么说着,先让那个格格和努达海都死了心思再说,如果他们能够提前有所了断,再加上皇家也顾虑着名声问题,或许皇上能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雁姬虽然知道希望并不是很大,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去试试,而试下来之话,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尚未可知,现下却是,新月的面孔立时变成雪白,一语不发,努达海身子蓦然一僵,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鞭子给猛抽了一下,骥远则是整个人都呆掉了,不敢相信的怔在那儿,珞琳更加沉不住气,直接冲到雁姬的面前,气急败坏的出口问道,“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现在内定不是太早了吗?你怎么不帮新月说说?不帮新月挡过去呢?”

雁姬心中一紧,看来四福金说得没错儿,眼下自己还没把错儿往身上揽呢,珞琳就是这样的态度了,若真按照自己早先的想法,让他们觉得是自己破坏了他们的心愿,他们还能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按自己的安排去做吗?

“傻丫头”雁姬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亲昵的对珞琳说道,“这是好事呀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的皇太后也是体谅格格出了孝期年龄就到桃李年华了,这才早早开始为格格操心,听说是把家世、人品、年龄、学问、仪表......都考虑到了,这才有所内定的。我们应该为格格高兴才是,垮着脸干什么?”

骥远听着自己额涅的话,是越听越呕,重重的一跺脚,转身就奔出门外去了。

“骥远骥远......咱们再想办法......”珞琳嘴里大喊着,跟着追了出去。

“请格格恕罪,”雁姬冲新月行了一礼,“都是奴才把这一双儿女惯坏了,居然在格格面前如此放肆。”

雁姬的话还没说完,新月就仓促的对大家福了一福,气促声低的说:“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众人有什么表示,就扶着云娃,匆匆而去了。

雁姬默默的看着新月消失在回廊尽头,挺直了脊梁,她能感觉到,努达海的眼光,正像两把利刃,在切割着她的背脊和她的心,也因此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打算。

“努达海,”老夫人这时发话道,“你一会儿到我屋里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额涅,”努达海压下心头的情绪,竭力平稳着语气对老夫人说道,“儿子看您也是累得狠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对儿子说也是一样。”

“不行”老夫人坚决的说道,“这些话,不能再等到明天了。”

“是。”努达海见老夫人如此,也只好答应道,“儿子一会儿就过去。”

不过,在努达海去老夫人屋里之前,却是先到了雁姬的卧室,把房门一关,就对雁姬愠怒的开了口,“这是你一手促成的对不对?是你怂恿皇太后指婚的,对不对?”

“怂恿?”雁姬虽然已经知道做了打算,心里却还是因为努达海的目光和指责而变得冰凉,“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不是指责,而是......”努达海紧皱着双眉,“就算要指婚,也不必这么迫在眉睫,赶不及要把她嫁出去似的......”

“坦白说,我是迫不及待”雁姬头一抬,两眼死死的盯着努达海,“如果不是碍于她尚在孝期,我倒是真想怂恿皇太后马上指婚才好,事实上,如果今天宫中没有宣召,我本也想进宫请求为格格先定下亲事的,也免得留她留出更大的麻烦来”

“你是什么意思?”努达海瞪着雁姬,喷着怒气说道,“有话明说,不要夹枪带棒”

“努达海,”雁姬狠狠的看着努达海,心中的怒火,迅速的燃烧起来,“咱们夫妻二十年,我自以为对你的了解就如了解我自己一般,可自从你请旨奉养端亲王世子和格格之后,我才发现,你居然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你明明没有害过伤寒,却能当着我们的面儿义正词严,指责着我们不相信你,说你知道自己的肩头上有多少的责任,知道自己是一大家子人的支柱,不会那么冲动的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来开玩笑,你是那么的振振有词,那么的理直气壮,脸一点儿都不红,面上也没有一点儿惭愧,现在你又是这样,你当真以为装装糊涂,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算是天衣无缝了吗?”

努达海定定的与雁姬对视着,读出了她眼中所蕴含的话语,喑哑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雁姬盯着努达海,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天深更半夜,你夜访望月小筑,我就跟在后面,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了”

努达海一震,睁大了眼睛,瞪视着雁姬,“既然你都听见了,你应该知道,我去那儿,就是为了要做个了断的”

“结果你了断了吗?”雁姬扼制不住心底里的悲愤,“如果了断了,今天你为什么还会这般愤怒?为什么还要气势汹汹的来质问我?她有了一个好归宿,你不是该额手称庆吗?不是该如释重负吗?你痛苦些什么?你告诉我你生气些什么?你告诉我”

“既然你已经把我看透了,你还有什么好问?”努达海老羞成怒了,“你应该明白,我不想让这个情况发生,但是,它就是发生了,我也矛盾,我也痛苦啊”

“痛苦?你了解什么叫真正的痛苦吗?”雁姬厉声的喊着,“时候还没到呢等到珞琳发现她视同姐妹的人是你的情人,等到骥远发现他最崇拜的阿玛居然是他的情敌,等到皇太后和皇上知道你奉旨抚孤,竟把忠臣遗孤抚成了你的禁脔,那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痛苦’到那时候,还不是你一个人知道什么叫痛苦,是全家老小,包括你的新月,都会知道什么叫痛苦”

“痛苦?”雁姬冷笑一声,又接着说道,“骥远对格格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有心要想办法成全他,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你却不顾这些,放任自己与格格有了私情,一点儿都不去想,如果我完全的不知情,真的盘算成功,让骥远做了额附,结果会是如何?”

努达海额上的冷汗涔涔而出,手脚全变得冰冷。

“我宁愿让骥远恨我,不忍心让他恨你”雁姬看努达海这等模样,长长一叹,“所以我才想要进宫,求皇太后为格格先定下亲事,却不想,宫中已经知道了格格与你的事儿了。”

“什么?”努达海震惊了。

“你忘了,格格身边有内务府派来的嬷嬷们吗?”雁姬摇着头说道,“她们的眼光是如何锐利,格格的那点心思,连我都瞒不过,又如何能瞒得过她们?所以才有了今天额涅和我的被宣进宫,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你却还有心思在这儿为你们的私情痛苦?”

“努达海,”雁姬见努达海脸色灰败成一片,心里到底还是软了,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才十七、八岁的人,你已经是所谓的不惑之年,人生的阅历何等丰富?经过的考验又何其多?你怎么可以让自己被这种儿女情长的游戏困得团团转?怎么可以用无法自拔来当作一个放任情感的藉口?怎么可以把你一生辛苦经营、血汗换来的名望和地位都一齐砸碎?”

“就算你不在乎名望和地位,”雁姬的声音更加温柔了:“你也不在乎额娘、儿女、和我吗?结缡二十载,你一开始,是我英气勃勃的丈夫,然后,你成为我一双儿女的父亲,年复一年,我们一同成长,一同蜕变,往日的柔情蜜意,升华成今日的情深意重,我心里爱你敬你,始终如一这一次的事儿,我也会与你一同去面对只是希望你能悬崖勒马,不要再执迷下去。”

“还来得及吗?”努达海看着雁姬,对着她眼中聚满的泪,以及那样诚挚、真切的诉说,此时此刻,心悦诚服,也万念俱灰。

“来得及,”雁姬忙说道,“皇家宗室也不愿意让名声受损,此事儿宫中已经明令不许泄露了,对你的处罚,也必定不会以此事儿为理由,只要你能痛悔改过,相信皇上终会有所原谅的,更何况,我们还有骥远呢。”

“骥远?”努达海看着雁姬。

“是,骥远,”雁姬坚定的点头,“我想过了,我已经用皇太后为格格内定了人选的消息,让他死了心思,趁着皇上没回銮、旨意没下达之前,咱们赶紧给骥远做个安排,最好是能离开京城,这样或许他就能少受些牵累。而珞琳,若是能先定下亲事是最好,但时间上却是来不及了,还是以探亲的名义送回盛京老家那边吧,额涅也可以和她一同过去,京里这边,只咱们夫妇留下面对就好。”

“雁姬......”努达海激动而惭愧的看着雁姬,门外却有人来报,“老爷,老夫人来催了,让您马上过去。”

“去吧,”雁姬温柔的给努达海整理着衣服,“去跟额涅好生谈谈,让她放心,只要咱们全家同心协力,这场风波一定能平安度过去的。”

努达海重重的一点头,猛得一转身,向屋外大踏步而去。

等到努达海走出去之后,雁姬面色凝重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紧锁着眉头。

“额涅......”一声呼唤,惊动了雁姬,她抬头一看,只见骥远和珞琳正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过来了?”雁姬面色强自镇定,眼中却带着些慌乱,“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额涅,”珞琳目中含泪,一下子扑到雁姬的怀里,“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您和阿玛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额涅,”骥远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却是盯着雁姬问道,“那些话,是真的吗?”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重新的认知

第四十九章 重新的认知

“骥远,”雁姬紧紧拥着女儿,又怜惜的看着儿子,先是欲言又止,后又长叹一声,“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额涅也不想再瞒你了,眼下咱们家祸事即将临门,你阿玛,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处罚,你是家中的独子,将来他塔喇家就要靠你来撑起了,你妹妹的将来也要指望你来撑腰,你可不能再沉溺于私情,一定得振作啊。”

“额涅,”珞琳从雁姬的怀里抬起头来,一脸的泪,“阿玛真的对新月......”

“唉,”雁姬再叹息一声,也打断了珞琳的话,“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们阿玛,他素来最爱怜惜弱小,端亲王府世子和格格又是他救出来的,他自然更觉有一份责任,这才主动请旨奉养,不能否认的是,格格年轻貌美,又是一片的深情款款,”说到这儿,雁姬将那天夜里自己听到的新月的话,学给了儿女们听,“你们听听,这样的话,又是从一个身份高贵的格格嘴里说出来的,你阿玛的意志不坚定,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额涅,”珞琳看着雁姬问道,“您......不恨吗?”

“怎么可能不恨呢?”雁姬苦笑了一下,“那格格说,你阿玛是她的主人,她的主宰,她的神,还有其他的一堆,我没有她那么多的用词,我只知道,你阿玛,他是我的命,二十年的夫妻,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溶于血,刻入骨,现在有人要夺走我的命,我又怎么可能不恨?当我发现了格格和你阿玛之间的不对劲儿,当我听到了格格对你阿玛说出那样的话,当我看到格格与你阿玛深情相望,我恨得全身发抖,却还要紧紧的捂住嘴,死命的压住要发出口的喊声......”

“为什么?”珞琳不解的问道,“额涅为什么不冲过去?”

“因为,”雁姬抚了抚珞琳的脸庞,用帕子拭了拭她脸上的泪,再看看一旁紧皱着眉、沉着脸,却一直没再说话的骥远,“不只你们阿玛是我的命,还有你们,也是我的命,你对那个格格情同姐妹,骥远更是在她不知避讳下,对她存了心意,我如果将这事儿抖了出来,你们可就要受伤了,这是我绝不愿意看到的,相较于我自己的感受,你们的感受是我更在乎的,所以,我才想着要进宫请旨,希望能为格格内定个人选,让她和你们阿玛死了这条心,也让骥远死了心思,省得将来出现......”雁姬说到这儿,将话顿住了,然后皱起了眉说道,“我没想到的是,她的那点儿心思,居然在内务府嬷嬷面前也不知收敛,而宫里,也知道了,所幸的是,皇家也不愿意名声受损,这才压着没让这事儿宣扬开来,而我的想法和做法,也不得不跟着有所改变。”

“之前,”雁姬紧蹙着眉说道,“我只想着要趁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让他们断开来,揽到自己身上来,因为你阿玛才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他能清醒过来,不再犯糊涂,那你们就不会有事儿,只要你们不会有事儿,那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所以,我还将‘万寿无疆’那件事儿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额涅”骥远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没事儿,”雁姬冲儿子笑了笑,“宫中并没有因此事而责罚我,至少现在还没有,我现在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会揽下这个事儿,我就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现在宫中知道了格格与你们阿玛的事儿,我更是要与他一同面对皇家的怒火,但你们不行,那格格可以不顾端亲王府的声誉,可以不顾她弟弟的将来,我却不行,我一定要保全你们,珞琳跟着你玛玛回老家探亲,至于骥远,你阿玛在军中有些关系,想来给你安排个职务,派出京城,应该不算太难......”

“不,额涅,”骥远沉声说道,“我不走。”

“我也不走,”珞琳也使劲儿摇着头,“我要留下来,留下来陪着额涅。”

“你们必须走你们是我的命,如果你们不走,就是要逼死我”雁姬坚定的说道,“现在皇家不愿意损了名声,所以将来你们阿玛就算是受处罚,必也不会是因为这个事儿,所以,如果你们不在京城,说不定就有可能不会受到牵累,这样,珞琳的亲事就会少受些影响,骥远只要努力,将来也未必不能再得重用,只是难度上却要大许多,其中的艰苦,也远较他人要多。”

“骥远,”雁姬看着儿子,声音变缓了,目光也变柔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一直想着你还小,总想牢牢护着,却忘了,只有经历过摔打,小鹰才会展开翅膀,现下这场风雨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猛烈,我真的很担心,怕你会承受不住,可是现在,你却没有权利软弱,你是他塔喇家的独子,是珞琳唯一的兄长,你没有资格颓废,你只能坚强,你必须坚强,你要勇敢的面对这一切,而且,凡事也要多想一想,不要再被一些表面的情形所骗了。”

“额涅指的是新月吗?”珞琳恨恨的说道,“没错儿,她就是个骗子,亏我们用一片赤诚来待她,对她尽心尽力,她却对我们虚情假意,然后,在我们身后玩花样,去勾引阿玛,毁了我们一家,她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珞琳”雁姬低喝着女儿,“你怎么又随便叫格格的闺名了?还有,象恩将仇报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说了,你们的阿玛是奉旨前去平乱的,救下世子和格格,是他的职责,哪里来的什么恩不恩,纵使有恩,也是朝廷的恩,与你阿玛又有何干?一个纠缠不清的私情,已经让我们说不明白了,若是再加上一个挟恩望报,我们家就更是跳进黄河也先不清了,毕竟就外人来看,亲王府的格格必定是养在深闺,用规矩喂大的,怎么可能会晕了头一般的在孝期内去喜欢一个足以做她父亲的人?必是这个人勾引格格的。”

“我本来也没认为这是恩,都是新......格格成天不是说救命之恩,就是说感恩之心,听她说得听惯了,倒让我也觉得是如此了,难道,”珞琳皱着眉深思道,“这是她故意而为的阴谋,是想借此来拉近与阿玛的关系?”

“她的心思,我不好乱猜,”雁姬摇了摇头,“在初次与她见面的时候,听她说,要把我们当成家人看待,我也是信了的,也对她诚挚以待,只恐照顾不周,又跟着你们一同要排解她的忧伤,在你玛玛反对的情况下,也想着变通的方法,来为格格庆生,只为了让她心中能有些温暖,有些宽慰,现在看来,你们玛玛到底是经得多,看得多,眼睛也亮得多。”

“你还记得吗?”雁姬看向珞琳,问她道,“那次你们为了能让格格高兴,与她一同出去骑马,结果骥远却将脚摔脱了臼回来,当时你玛玛要罚你,还是格格跪地相求,才让你免了一顿打,你也是因此对她更加实心相待的。”

“是啊,”珞琳点着头说道,“她一个亲王府的格格,却为了我而跪地求情,我当时真是感动极了。”

“自发现她对你阿玛起了那等心思之后,这些天我就一直在回想着她以前的一些所作所为所言,”雁姬接过话来,继续说道,“当时,你玛玛要罚你,本是咱们的家务事,格格虽说是要将咱们当家人看待,但她毕竟不是咱们的家人,按理说是该避嫌的,可是她呢?她说你玛玛执意要罚你,是要罚给她看的,因为你玛玛不相信,以她那样的身份,会真正愿意和你做姐妹,格格又说,她的确是抛弃了头衔,敞开了心胸,不仅对你,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说她绝不是在表面上不介意,故作大方状,然后在心里头记恨,不满意,她不是这种人。这个话,表面上听着是大度,但细究起来,又何尝不是一种指责,她在指责你们的玛玛,指责你们的玛玛对她的态度不够亲切。”

“格格跪下来求情,可是在她跪下来之前,她说的是什么?”雁姬对若有所思的珞琳,以及又皱起眉头的骥远说道,“她说的是,‘我以格格的身份恳求您’,她抬出了格格的身份,却又跪了下来,你玛玛受了她这一跪,若是传出去,一个不敬的罪名,岂不是就落实了?当时,我就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了,但看着你们阿玛还有你们都那么感动,我就对自己说,是我多心了,格格未必就有那个意思,她应该只是年纪小,是象珞琳一样直率,有口无心。”

“可是后来,”雁姬又再说道,“骥远的脚伤养好了,又发生了世子挨打的事儿,当时我虽不在场,但咱们家却是有仆人在的,在世子更亲近骥远,而说莽古泰不好的时候,那格格说了什么?她指责世子,说他连个亲疏远近都不会分,又对骥远吼着,‘不要以为我们今天无家可归,寄住在你们家,我就该对你百般迁就’在骥远护着世子,不让她责打的时候,她还让莽古泰去拉开骥远......”

“有这事儿?”珞琳惊愕的看着骥远,“当时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骥远回想了一下,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当时自己只看到了新月的坚强,新月的脆弱,新月的温柔,觉得自己就此陷进去了,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些话里明明就透出了她的心思,说什么当家人来看待,当成家人,就不会说“亲疏远近”,当成家人,就不会说“寄住”,不会说“百般迁就”了。

珞琳和骥远想得一样,她见哥哥不出声,等于是默认了,就冷哼一声说道,“这话也就是我当时不知道,哥哥你也是的,听了她这话,你怎么就不直接反问回去?自她住进来,咱们家里的每一个人,又有哪一个让她‘迁就’了?不都是咱们在照顾她、迁就她吗?”

“当时一团乱,”雁姬替骥远解释道,“事情又是因你哥哥带世子出去引起,他内疚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细细分析格格盛怒之下说出的话,可也就因为是盛怒之下,这话才越发应该是发自她心底里的,所以,我当时真的是有些生气的,可是后来接连发生的事儿,却让我无暇他顾了,先是你们阿玛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让人喊出了‘万寿无疆’,还偏偏让宫中来人听了去......”

珞琳轻轻的嘟嚷道,“就算阿玛让人喊了有错,可格格坦而受之,也一样是错。”

雁姬当没听到珞琳的话一样,接着说道,“再然后,就是世子得了伤寒,你阿玛坚持要留下来照顾,若按理说,咱们有着奉养之责,在世子得病之时,你阿玛侍疾在侧,也算是说得过,但他却是以自己得过伤寒为由,骗了咱们留下的,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他这也是怕咱们担心,我心寒的是,当咱们冲进去要拉你们阿玛出来的时候,那格格明明就知道他没得过伤寒,却只字不提,还是内务府的嬷嬷们将话戳穿了,她没办法才做了承认,现在想来,内务府的嬷嬷们只怕在那个时候已经发现不对了,否则也不可能急着让你们阿玛出来。”

“我想着格格的这些所作所为,”雁姬悠悠的说道,“对她也就有了一番重新的认知,想想也是,她可是在那个暴乱的局面下,只带一个侍卫和一个侍女,而世子平安跑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就算是以前简单,以前直率,以前有口无心,经过那样的事儿,只怕也不能够了。”

“不过,”雁姬又摇摇头,“我也有不解,她若是真有这样的心机,又为什么要勾引你们的阿玛?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端亲王府的声誉,以及世子的将来,都是可能会被毁掉的吗?她那天责打世子,说世子的那条小命是由那么多人付出了血汗,那么多人牺牲了生命所换来的,今天他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长进,那么所有的付出和牺牲,就全都不值得了,那么她呢?她在孝期内就急着勾引男人,还是有妻有子有女的男人,就不怕这所有的付出和牺牲,全都不值得了吗?她说若不打世子,地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能安息,一个都不能瞑目,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又能让地底下的人安息、瞑目吗?”

正文 第五十章 也不是只有她有嘴的

第五十章 也不是只有她有嘴的

雁姬是真想不明白,一个亲王府的格格,就算是家教不好,规矩学得差,对父母也缺乏最基本的孝道,一心只想着情情爱爱的那点事儿,可她也不应该看上努达海啊。

不是说努达海不好,虽然这件事他是很让自己失望伤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是自己心中完美的夫君,而就算是出了这些事儿,自己也是痛苦之极,但对他的感情却依然在,也极力想着要挽回他的心,所以才会要进宫请旨为格格提前定下指婚的人选,才会说出“宁愿让儿女恨自己,也不愿意让他们恨努达海”的话。

但对自己而言的完美夫君,对新月而言却不应该是的,甚至还是完全不够格的。新月是格格,是为国殉难的亲王遗孤,是皇太后和皇上要优抚的对象,她将来指婚的人,纵然不是王爵宗室人家,也必定是权贵门第,骥远在雁姬的心中是千好万好,但就是这样,雁姬也不能不承认,要想成为新月的额附,还是有些不那么够格的,此前她之所以会盘算这个可能,很大一部分也是建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情境以及格格的态度上。

新月对骥远是从来都不怎么忌讳和避嫌的,即使在她责打世子克善那天,莽古泰直接把骥远的心思挑明了之后也是这样,雁姬自然就认为她对骥远也是起了意的,虽然心中已经开始觉得这位格格似乎是有些问题,但看儿子衷情一片,再想到新月既为他能不顾礼数规矩,想必将来对儿子也一定会很好,而她的身份,对儿子将来的前途和发展应该也会有许多帮助,就想着要成全儿子了,至于够格不够格的事儿,只好格格有心,自己再多恳求一番,也未必就一定不成。

但雁姬万万没想到的是,让端亲王府的格格不顾礼数规矩起心思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夫君。若说自己的儿子不够格,那自己的夫君就更不够了,他不止是年纪上已经能做格格的父亲了,更关键的是,他有妻有子有女,单凭这一点,就即使努达海其他方面再好,再够格,格格的这番心思也都是终将要落空的,皇家是不可能让她为妾的。

想来想去,雁姬只能认为,新月对努达海存的应该并不是真心,即使是有,也绝对不多,她对努达海,更多的应该还是利用,听听她日常对世子所说的话吧,让他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勤奋,将来要重振端亲王府。但是,要重振端亲王府,哪会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只靠世子一个人努力学习、勤奋用功,是很难能达到的,必须得有一定势力相助才成

这个势力,王爵权贵人家自然是有,但人家自然有自己的家族利益要考虑,并不会为了她一个女子,就出尽全力相助,而自己的夫君努达海偏在这时候撞了上去,之前是将军,军中自然有相当的人脉,现在又被封了内大臣,朝中也有了说话的份量,可是努达海也有自己的家族家人要考虑,想让他倾力相助一个外人,当然得要有缘由,而这个缘由,就是新月对努达海产生了私情。

雁姬并不相信新月是真想与努达海有什么结果,因为摆明了这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想借着这个缘由套住努达海而已,所以才会先口口声声的救命之恩,再因此情深一片,什么“主人”、“ 主宰”、“神”,还有“情之所钟”、“心之所系”跟着也全来了,而她的这种爱还是“永不收回”、“ 永不悔改”的,是“永恒”的,一个年轻貌美的、有着高贵身份的格格,含着盈盈的泪眼,说出了这样一番款款的情语,世间只怕没多少男人能抗得住?

就算努达海抗住了,一个勾引格格的罪名十之八九也照样会落到他身上,就象雁姬之前说的,这样的事儿若是摆到了人前,有几个人会信是格格先主动的?新月也不需宣之于人前,只要在皇上那儿略露出个一句半句的,他们一家子就只怕都是有可能要被问罪了,在这种深情与胁迫并立的情况下,努达海再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是不可能了,早在他去救了新月,带她一同回京,请旨将她与世子接回家里来奉养,就已经入殻了,想逃都逃不掉了。

听了雁姬的这一番分析,骥远和珞琳气得脸色通红,浑身冒火,拔腿就要去找新月理论,“我要去问问她,”珞琳声音都发抖了,“我们家究竟有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么来害我们?”

“站住”雁姬快步走到门边拦住了一双儿女,目光严肃的看着他们,语气也极为凝肃,“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会这么不冷静?你们这样,我刚才的那些话,岂不是都白说了?”

“额涅......”珞琳目光中带着不解的望着雁姬。

“来,过来坐下。”雁姬拉着女儿,又去瞪自己的儿子,“你也是,还不回去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骥远在雁姬的目光注视下,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握,终于还是一顿足,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重新坐下来,但全身的怒气却还是勃发。

“你们以为,我不怨,我不恨吗?”雁姬也牵着珞琳坐回去,“我的怨,我的恨,比你们只会多不会少,毕竟被那个格格设在局里的,是我的夫君,我的儿女,都是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恨不能马上冲过去,面对面的与她对质,甚至是撕打。可是,这样痛快是痛快了,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相反倒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若是她羞惭无地之下,索性直接将事情挑开来了,让皇家不能不明白问罪,那我的这一番计划,岂不是就都白费了?”

“白费就白费,”骥远沉着嗓子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走,我要留在京里,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就是,”珞琳也附和道,“也不是只有她有嘴的,我们也可以将她做出来的那些丑事说给人听,总不会所有的人都只听她一面之词,再说了,她没理由会喜欢阿玛,阿玛就有理由去勾引她了?阿玛是朝廷大员,对额涅也是感情专一,二十年都没纳过妾室,又上有玛玛,下有我们,若不是她有心勾引,阿玛疯了才会去对一个亲王府的格格起心思。”

“你们这说的都是浑话”雁姬沉下脸来,“你们居然妄想与她讲理?可不是昏了头了?她是什么人?是姓爱新觉罗的,是亲王府的格格,殉难忠烈之士的遗孤,是皇太后和皇上都要优抚的对象,你们和她争是非?有赢的机会吗?就算大家都认为你们说的有理,只要皇家一句话下来,这有理也立时变做没理了,到时候再加上一个毁谤皇室宗亲的罪名,你们是嫌咱们家要被处置的不够深,不够广吗?”

“那我们就只能任由宰割了?”骥远目光中喷着阴郁的怒火。

“你以为呢?”雁姬反问了骥远一句,见他阴着脸不说话,又摇了摇头,缓和了些语气说道,“不过,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只要你们先避出去,只要你们不被牵连太过,将来我们家就有重新再起来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就是我们家的青山,我们家未来的希望,所以,你们必须把自己保重好了。”

“你们也不用为我和你们阿玛担心,”雁姬见一双儿女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想了想之后,又再说道,“有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就是,当今四阿哥的福金,与我有一点亲戚关系。”

“什么?”骥远和珞琳都很吃惊,珞琳也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从没听额涅你提起过?”

“说是亲戚,实际上很远,”雁姬轻吁出一口气道,“四福金娘家中庶出大哥的妻子,是我的表妹,而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联系,这样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叫人听着,还以为我胡乱仗势呢,这次若不是四福金先找了我,我照旧不会提起,她毕竟是皇子福金,先想到的必然是皇家的利益。”

“那四福金找额涅,都说了些什么?”珞琳疑惑的问道,“不会是让咱们家闭口不言,任由那格格胡说八道吧?”

“当然不是,”雁姬摇摇头,“说来,四福金虽然是在想着皇家利益,但对咱们还是很有善意的,她这次找了,话中也在提醒我,在这种时候,首先要保的,也最有可能保住的,就是你们,虽然这话她不提醒我也会这么做,但从这一点来看,在不损及皇家利益的前提下,四福金还是能为咱们着想一些的,所以,等你们走了之后,我进宫请安之时,会再去请见她,将端亲王府格格自到了咱们家以来的种种言行,全都告诉于她,希望能借由她将这些事再传达到皇上那里,若是情况真能发展得好的话,也许皇上不会再对你阿玛有所处罚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真的?”骥远眼睛一亮,“真能这样?”

“若是这样的话,”珞琳也马上说道,“那我们岂不是就不用离开京城了?”

“不行,京城你们是必须要离开的,”雁姬坚定的说道,“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但却不能说希望很大,所以你们必须要走,这是不容置疑的。”

“额涅,”骥远这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四福金会帮我们吗?”

“会不会的,总要试过了才知道,”雁姬心里其实十分的没底儿,但脸上却笑了笑,“就我看着,四福金对端亲王府格格的一些表现,也很有些不以为然,又听说她是由孝懿皇后亲自教导过的,想必在宫中也能说上些许话。”说到这儿,雁姬又严肃的说道,“不过,你们要记着,四福金与我有这层关系的事儿,一定要保密,真要是传得满处都知道了,四福金就是想说话,也不方便说了。”

“是,我们记住了。”骥远和珞琳赶忙答应着。

“额涅,”珞琳这时候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骥远是他塔喇家的血脉,他避出去留得青山是应当的,我就不用了,我留下来,陪着您一起进宫去见四福金,我跟那格格在一处的时候最多,她的一些言行,我知道得最清楚。”

“不行,”雁姬还是坚决的摇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议嫁,留在京里,万一被损了名声怎么办?”见珞琳还要反驳,雁姬又马上说道,“还有,你去盛京,也是要陪着你玛玛,若是你不去,你玛玛必然也不会去,她年纪大了,留在这儿,万一急怒之下,出个什么好歹,咱们可就都不孝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四阿哥要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四阿哥要回来了

讷敏听了满耳朵端亲王府格格爱情的宣言,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句子,不只是让她身上直起腻,心里也极之的不舒服,不管你对内大臣是单纯的情爱也好,还是为了端亲王府将来有所助益而设计利用也罢,这样的话,都不是一个亲王府的格格应该说出来的,什么“主人”、“主宰”,你把自己摆得那么低,又把端亲王府置于何地?把你弟弟端亲王世子置于何地?把皇家和宗室置于何地?

当然,讷敏也知道他塔喇夫人跟自己学这些话的意图,她也决定找机会把这些话学给小佟佳氏和宜妃听,但却并不是只为了成全自已的这位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其实对雁姬之前的一些做法,讷敏也是有不满的,她太过顺着努达海,虽然是既嫁从夫,但也有话说,“家有贤妻,夫不生横祸”,所以该有所劝诫的时候,还是要劝一劝的,再有,她对那一双儿女也是太过宠惯了。

讷敏也是母亲,对弘晖,是集合了两世的疼爱,而他前世夭折的经历,让讷敏的保护之心又不只是翻了一倍,而是十倍、百倍、千倍不止的,但就是这样,讷敏也没打算把儿子养成一个不知世事的纨绔子弟,他是皇孙,是四阿哥的长子加嫡子,他要经的世事多了,如果不知,就不会应对,不会应对,那与将自己置诸于凶险之地也就没太大区别了。

他塔喇夫人的独子骥远的处境虽然没有弘晖这般的复杂,但他却依然要面对这个社会,他还是满人,又是出身于官宦人家,将来的发展肯定也是要任职当差的,官场之中的风险也未见得就少,一个不知世事的人踏进去,能落个郁郁不得志那都算是好的,更何况,骥远现在也不小了,都十九岁了,他塔喇夫人既不提醒夫君给他安排下职务,让他至今还闲居在家中无所事事,又不给他议亲,让他见到个格格,就不顾礼仪规矩,忙不迭的过去献殷勤,在讷敏看来,这个母亲当得也很有些不称职。

不过,在这件事出了之后,他塔喇夫人虽然在开始的时候稍有些犯糊涂,但后面的处置却还算是明智,将儿子女儿送走的行为也算是果断,又寻机用话僵住了端亲王府的格格,让她主动答应会待在望月小筑里,与他们家人保持距离,除非有重要的事情,绝不出园门。但实际上,端亲王府格格对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其实并没有真正去遵守的,她多次要出去遛马散心,幸好内务府的嬷嬷们得了宫中的严旨,看得很严,几次被拦阻下来之后,那格格这才不折腾了,而改成时不时的迎风洒泪了。

只要格格不出园门,她迎不迎风、洒不酒泪,他塔喇夫人就不管了,她更关注的是看好自己的夫君,自那天他出了雁姬的卧室,去与老夫人做了一番深谈之后,就去与格格做了一次真正的“了断”,而后又在雁姬的催促下,很快的为骥远在盛京的军中谋了个差事,可是再之后,他却并没有与夫人恢复旧好,而是郁郁寡欢,与格格虽然确实是再未见面,但每逢夜间,却总要对月长吁短叹,看到他这样的情形,雁姬自是心焦担忧不已,不过在对讷敏说起时,当然还是要隐去不提的。

雁姬虽隐去了没提,但从她脸上的神情,眉宇间的郁色,讷敏还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听到她跟自己学端亲王府格格的那些言行,也知道她是存了为内大臣开脱罪责之意,想想自己最早参与到这个事儿里来,也是因为四阿哥不愿意让皇家宗室的名声受损,而这个格格若真是象他塔喇夫人所说的一样,自己还真是不能置若罔闻了,别真让她被指婚到四阿哥和自己想要交好的人家去,那才是祸害呢。再者说了,他塔喇夫人进宫为皇太后请安之后,又来见了自己的事儿,也是瞒不过人的,总也该去跟小佟佳氏和宜妃报备一下的。

等他塔喇夫人告了退,讷敏就带了李嬷嬷去见小佟佳氏和宜妃,刚才她有意没让李嬷嬷躲出去,正好这时候可以让他来学话,那些个语句,端亲王府的格格说得出,讷敏却是学不出口的,而小佟佳氏和宜妃听了这样的话,脸上的颜色也是红了白、白了红,到最后却又转了青。

“这些个话,都是那个格格说出来的?”宜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讷敏,“一个亲王府里的格格,又是在孝期内,她是怎么能把这些情啊爱啊的话说出来的?她就不怕自己那一大家子殉难的人死不瞑目吗?”

“那什么主人、主宰什么的,是她能对一个内大臣说出来的吗?”小佟佳氏则与讷敏想到了一处,“她一个亲王府的格格,纵然是现在尚未封号,内大臣却依然是她的奴才,她就这么主人、主人的叫着,简直是丝毫不顾忌皇家宗室的名声了。”

“还有那些个奴才,是怎么办的差?”宜妃恨恨的又说道,“一再的嘱咐她们,要将人看好看好,结果却还是让她深更半夜的与人私会,合着这是把咱们的话当成是耳边风了?”

“你也说是深更半夜了,”小佟佳氏紧皱着眉说道,“想必那时候她们都睡了,谁又能想得到,一个自小养在深闺里、正在守孝的格格,会跑出去与人私会呢?不过,”小佟佳氏又看着讷敏问道,“这个话,毕竟只是那他塔喇夫人一人所听所言,就你看着,其中会不会有假?”

“这个我也说不好,”讷敏摇了摇头,“我看着他塔喇夫人的神情象是挺真挚的,但我毕竟年轻,见识也浅,一时分辨不出,也是有的。”

“就算是有假,也是假中带真的,”宜妃接过话去说道,“依我看,那个他塔喇夫人也未必敢撒这样的谎,就算她想包庇她的夫君,却也要顾着自己的儿女,别看她将他们送出去了,但送出去了,就不能再叫回来吗?就那个格格,只看她在太后宁寿宫中的表现,这样的事儿也未必就做不出来。”

“只可怜了世子,”小佟佳氏微微叹息着,“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姐姐。”

“对了,”宜妃因小佟佳氏的话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看着讷敏问道,“你弟弟说没说,现今端亲王世子的情形如何了?”

“听说世子好象是有所触动了,”讷敏恭声回话道,“不过舍弟他们并不是直接说教,只是旁敲侧击,而世子与人还是不大接近,所以并不知道他触动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