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敏心里一晒,看起来这个宋氏的心思可是很活泛的,也亏了这些日子她在自己面前还总做出一副“我只管听您的,绝不会去争宠”的样子,只是,招数实在是太过低级,这暗送秋波之事,可不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能用的,用也是有技巧的,还是那句话,眼睛灵动是好事,但太活了就显得轻浮了,四阿哥这时候正在求稳、求沉,却见到了这样子的宋氏,而且还是在夭折了女儿之后这样子的宋氏,也就难怪他现时的心情有些不好了。

“爷,先把衣服换一换吧,”讷敏走到四阿哥面前,一边为他解着绊纽,一边柔声说道,“爷可能还不知道,宋妹妹她,患了失魂症了。”

“失魂症?”四阿哥对这个病症名并不熟悉,但却又觉得好象听说过,正在沉吟间,讷敏就开始解释了。

“就是前事已经尽忘了,”讷敏将四阿哥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一旁侍候的倚云, “可能是她被撞伤的是头部的原因,宋妹妹醒过来之后,不只是不记人了,以前的事儿也全都忘光了。”

“规矩礼数也全忘了?”四阿哥想起宋氏今天行礼姿势的不够流畅,以及一些不够规矩的举止,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起来是这样的,”讷敏一边为四阿哥穿上她事先选好备着的衣服,一边点了点头,“我也找了两个嬷嬷专门去重新教过她,因时候短,虽只先学了行礼、走路等一些基本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够扎实,在爷的面前终究还是露了怯,不过,能学到这般,宋妹妹也算是刻苦了。”

换好的衣服的四阿哥走到主位上坐下,并示意讷敏也坐下来,“你是为了大格格的事儿,才帮宋氏说话的吧?”

“也是,也不是,”讷敏先从双碧手上的托盘中端下一碗茶,放到四阿哥面前,然后才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大格格夭折,宋氏因激切过度以致受伤昏迷,都是我这个嫡母和福金没照顾好的缘故,我心里难过懊恼之余,对宋氏自然也难免会多体谅一些,更何况,她得了这个病,本也需要一段时候的重新适应和学习,咱们也不能要求得太切了。”

“这事儿,你就看着安排吧。”四阿哥这时候也想起来了,曾经听说过的失魂症好象是这个样子的,没想到却是发生在自己这儿了,既是这样,宋氏之前的行为也就能理解了。

“将前事讲给她听,并安排人让她重新学习规矩礼仪,这些事儿我都能安排,”讷敏笑着应承下来,却用眼示意着屋里的其他人退下,“但有件事儿,却是要告诉爷知道的。”

四阿哥见讷敏如此举动,也有所注意,将饮了两口的茶放了下来,等着她进一步的说明。

“我对失魂症这个病,是并不了解的,”讷敏微皱着眉说道,“先前御医只说是会忘事,还说有可能会很快想起来,也有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但却并没有说性情和心思也会有所改变。”

“你接着说。”四阿哥的眉也皱起了。

“宋妹妹虽然将前事尽忘,”讷敏依言继续说道,“连自小学的规矩礼仪也跟着忘了干净,但却多了些心思,爷请过来看,”讷敏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箱子放到炕上,打开来一样一样取出来给四阿哥看,“这都是宋妹妹送给我或是弘晖的。”

四阿哥随手捡起几样来,听着讷敏介绍用途,也别说,虽然模样有些怪,但有几样还真是有些巧思,又指着一个里面絮着棉花的动物形状的东西问讷敏道,“这个,是狗吗?”

“是的,”讷敏笑着点头,伸手取了那样东西过来,递给四阿哥,“这是宋妹妹给弘晖的,虽有些夸张和失真,倒也另有一番趣味,爷觉得呢?”

“不过是哄孩子玩的东西,”四阿哥没接那个东西,“我有什么好觉得的。”

“虽是孩子的东西,但大人看着也觉得有趣,这就难得。”讷敏随手将那东西放到炕上,又让着四阿哥坐下,“爷,咱们现在不是正要开源吗?”

“你是指这些?”四阿哥指了指炕上的东西,“你要用这些赚银子?”

上次去看的府,虽然最终并不属于他们,但当时并不知道的四阿哥,在兴致勃勃的与讷敏谈起各项修造的时候,意识到了应该多积累些财物的重要,也让乌喇那拉家和自己的门人提早开始动作了。

要开府的可并不只他一个,动的晚了,可就没什么好进项了,但也不能动得太明显了,这样是会招人注意的,也不能动得太独了,那样不只是会让自家兄弟不高兴,汗阿玛也不会喜欢的,所以,在小心捡选着既不能争了太子和大阿哥的先、自己也要占先机之势的产业的同时,四阿哥也让人多注意一些表面上看着不显,但内里却很有发展的所在,乌喇那拉家和讷敏就此也提出了一些建议,多半都还不错,却不想讷敏连小孩子玩的东西也打起主意来了,就这些玩意,自己家就能做了,还用花银子买吗?

“爷也别小瞧这些,”讷敏对四阿哥笑着,“也别看它们做起来简单,差不多的人家都能做,可象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又是哪家做不得的呢?却照样有人卖,也卖得很好,宋妹妹弄出来的这些东西胜在样子新奇,就算大家不愿意在小孩子玩的东西上花钱,更有象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放心孩子用外面的东西,或许也可以想想看能不能将这些样子用在别处。”

“看来你还真是为这些费心思了。”四阿哥虽仍旧不以为然,觉得就即使可行,所得之利肯定也是不大,但见讷敏为自己的一句“开源”就如此用心,连这等小处也不放过,心里还是高兴的。

“这倒不是我想出来的,”讷敏却笑着说道,“是我闲暇时随手将一些样子画下来,让正过来的五格见了,觉得好玩,就说要照着做个镇纸,结果做好刚用一回,就被十弟换过去了。”

镇纸?四阿哥本来觉得这东西样子虽然新奇,到底失之稳重端厚,做出来的东西只怕人们只会觉得好玩,而不会真用到自己身上和家中,可若是做为镇纸和摆设,则又是不同,只是这样式却得有所变化,眼下这些,趣味是有了,意境却是差些的,若是能在这方面下些功夫,虽未见得能有多大进项,赢利却是没问题的,总之是要让讷敏觉得自己白费了心思。

四阿哥在这边想着要如何不打击讷敏的积极性,可讷敏要讲的重点却并在此,这些只是将她后面的话引出来而已,“当然,这外面产业上的事儿,我是不懂得什么的,不过是把自己想到的、听到的或可有用的东西说出来而已,能做不能做、能行不能行的,还得爷来做决断。”

“并不是不能做的,”四阿哥也不跟讷敏卖关子,“等让他们先商量看看。”

“既要商量,那还有些东西,也是宋妹妹说出来的,”讷敏马上接着说道,又拿出几张纸来,“这是她所说的制做面脂和香露的方法,我记下了,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办法,只能说是一个构想。”

“她怎么会想起来弄这个的?”四阿哥接过去大略的翻看了一遍,就放在一边。

“宋妹妹说,”讷敏微笑着说道,“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自当要为这个家出力。”

“你怎么看?”四阿哥看着讷敏问道。

“宋妹妹有这份心意,当然是好的,只是,”讷敏面上的微笑稍敛,眉间轻蹙,“她现时的性情和心思很有些跳脱,倒让我有些担心,她这样子在咱们这儿倒也罢了,大家知道她有病,都会体谅些,若是到了外面......”

“她哪里能到外面?”四阿哥直接说道,“既有病就要好生静养,正好也把以前忘掉的规矩礼仪学起来。”

虽然宋氏弄出的东西,是有可能帮着自己赚些银子,但自己另有许多其他的路子,并不用她来尽这份心,也没有人要求她出什么力,把忘掉的那些规矩礼仪赶紧学好,也免得被外人看见了,给自己和讷敏丢人,这才是她最应该做的,可是她却正事不想,偏只在这些上面下功夫,怪不得讷敏说她性情和心思有所改变呢,也难怪讷敏会担心,她只用了“跳脱”一词,也算是心存仁厚了。

不过,因着有许多事情还没经过调查,四阿哥并不想马上就做定论,可随着他知道的事儿越多,他心里的气也更多了,没想到宋氏居然因为生下的不是阿哥,就对大格格不能尽心照顾,他倒是并没有怀疑大格格的夭折是宋氏所为,因为那对她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好处,但只一个没尽心,就够让他愤怒了。

虽然宋氏现在得失魂症了,不记得前事了,但不记得,并不等于自己就可以原谅了,而醒来之后的她,还不如没得病之前,以前的宋氏,心里虽然也有算计,却还是会谨守分寸的,现在的她倒好,醒来后要问前事这很正常,打听自己的时候多了些也没关系,她是自己的女人,打听自己也是应当,可是除了自己以外,她还打听自己其他的兄弟们,甚至是汗阿玛,这就让四阿哥很难以接受了,幸亏她只是在东三所打听,这些话讷敏也全都给压下去了,若是传了出去,自己丢脸只怕都是小事儿呢。

心下恼怒外加后怕的四阿哥,对宋氏在静养的基础上,又更加上一层禁令,连日常的请安都给免了,这静养实际上已经是等同于禁足了。

“这里面的厉害,教规矩的嬷嬷们已经跟宋妹妹说清楚了,”讷敏听说了四阿哥的处置之后,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没象他一般将宋氏圈起来的原因,“宋妹妹也很深刻的体会到了,相信以后她应该不会再犯了。”

“她这般利用你,你就不生气吗?”四阿哥也觉得宋氏不会再犯了,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会送命之后,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应该再犯了,但对讷敏的反应却觉得很奇怪。

宋氏想争宠,这没什么,想靠着讷敏争宠,这也没什么,若她只是依附于讷敏,讨好于讷敏,四阿哥并不会介意,反而会觉得她懂事,可宋氏却是通过讷敏来向自己提供赚钱的法子,而通过了讷敏,却还要防着讷敏会贪她的功,所做的那些新奇的东西,她是在请安时当着大家的面儿送的,而那面脂和香露的方法,却又弄得不清不楚,只能算是一个构想,要想做的话,就必得找她问清楚,这摆明了是拿讷敏当进身之路嘛。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倒是觉得应该高兴呢。”讷敏对四阿哥盈盈一笑,“宋妹妹能如此用心的来讨好爷,足以证明爷是多么的优秀,而她会选择通过我来达到目的,也说明在她看来,我在爷心里是有地位的。”

“什么在她看来?”四阿哥瞪了讷敏一眼,“那你自己看来呢?”

“我倒是也想这么说,”讷敏微微泛红,眼中带着感动之色,却又冲四阿哥调皮的眨眨眼,“又怕爷说我脸皮厚。”

“厚与不厚,我掐一掐就知道了。”四阿哥伸手过来掐讷敏的脸颊。

讷敏伸手迎了过去,将四阿哥的手握住,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爷,我并不生宋氏的气,当然,要说我喜欢她,那也是没有的,现在咱们先看她一段时候,如果她真能对爷有用,能帮到爷,那么,我会喜欢她,不过,话也说在头里,若她真是没规矩太过,我可也不会容情的。”

见四阿哥虽然恼怒,却也只是将静养变成了禁足,讷敏就知道,他对宋氏现在的转变也起了观察之心,准备先看一段时候再说,讷敏之前就能将宋氏的主意全盘告诉四阿哥,此时就不会横加阻拦,也主动将话说出来,却也并不一味示弱,讷敏也不担心宋氏会就此而受宠,四阿哥对她的印象已经是差极,想扳回来可是不那么容易的,即使她真的对四阿哥有用处,以四阿哥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因此就受她的挟制。

果然四阿哥跟着道,“谁让你容情了?没规矩当然要罚。”

正文 第九十章 还有爷呢

第九十章 还有爷呢

宋玉觉得很委屈,也很莫名其妙,学规矩就学规矩,自己也知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入乡要随俗,所以在学规矩之事上,自己从来都很用心,也很刻苦,并没有象小燕子那样故意捣乱,身为一个现代的灵魂,要自称奴才,要对人弯腰、做小伏低,其别扭难受可想而知,可自己还是去做了,自觉做得也很好,四福金对自己的态度也一直都还算不错,除了不太让自己接触弘晖,这也难怪,换成自己,也一样要谨慎的,弘晖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宋玉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四阿哥回来之后,情况就发生改变了呢?先是让自己静养,后来索性连早晚请安都给免了,这哪里还叫静养?根本就是禁足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难道说,宋玉突然想起一个可能,对啊,我怎么忘了,之前就怀疑过四阿哥有可能是穿越者,他这一回来,看到自己做的那些东西,自然是要有反应的,之所以要将自己关起来,估计一来是怕他的身份会泄露,二来,也是要找机会来与自己交谈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正好,自己也正想要跟他谈谈呢。

存着这样的想法,宋玉很是安静了些时候,可一直安静了快有一个月了,四阿哥那边却还是依旧没有动静,也从未朝过面,自己这边就好象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除了份例会按时送来,其余的时候,根本就没人关注,这种情形让宋玉开始有了些惶惑,别是自己被打入冷宫了吧?

回想着近些日子的情形,宋玉越想越觉得象,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四阿哥的女人,利益是与四阿哥绑在一处的,就算是穿越者占有先天的优势,也只会帮着让四阿哥得益,四阿哥不会想不到这些,更不会对这样一个人置之不理,而当下这个情况的出现,基本上就可以认定,四阿哥并不是穿越者,还可以认定的是,自己被人算计了。

但会是谁呢?会是谁来算计自己?会是谁能从算计自己中得利?李氏当然是最有嫌疑的,春儿已经打听过了,四阿哥回来那天当然是在四福金那里过的,但其间也叫人抱了二格格去见,李氏也跟着过去了,然后,自己就“被静养”了,又从春儿和秋儿的话中知道,在自己没穿来之前,宋氏和李氏之间就不那么对付。

这其实很正常,除了四福金之外,四阿哥的后院里就只有宋氏和李氏有位份,随着四阿哥被封爵,她们也有了升为侧福金的可能,而这个可能,却是要有四阿哥的宠爱,以及生下儿子来做基础的,若都生了儿子,那最先生下的,自然就更有可能一些,在这种事关自己前途利益的情况下,她们两个的关系能好才怪了?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穿过来之后,会与李氏直接对上的原因,也是借此来向四福金表明态度。

但自己虽然顺着四福金的心意与李氏对立,让她继续搞平衡了,也不等于说,四福金就不会针对自己,而自己之前的做法也是有些欠妥,行事有些过急了,弄出了那些东西,本是要取得四福金好感的,但同时也有可能会激起她的危机意识,毕竟自己还告诉了她,这些东西或许有可能会帮到四阿哥,她当然会想到,自己能弄出这些,就还会再弄出别的,而当四阿哥知道自己有此等能力之后,必然是要加以看重的,四福金想要的是平衡,并不是抬起一方,更不会让这一方压到她的头上。

宋玉越想越是后悔,宫斗宅斗之类的书,自己也不是没看过,怎么还会这么不小心,这么大意呢?也是在现代少有接触这些勾心斗角,这才会一上来就吃了闷亏,只是亏都已经吃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局,这次的事儿,不管是李氏出手也好,四福金所为也罢,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得听四阿哥的,四阿哥才是这东三所里真正的主人,他的话才是最好使的。

这回宋玉不再冲动行事了,但在经过几次三番的考虑之后,最终的结果是,必须得与四阿哥见上面,只要见上了面,自己再与他说上一番话,自己这里就不会再被遗忘了。只是四阿哥却不是宋玉想见就能见的,即使她现在的身份是四阿哥的女人也不行,而她也能肯定,若自己直接说要见四阿哥,是绝无可能达成的,于是她提出的是要见四福金,而四福金也真就过来了。

“给福金请安。”宋玉平静了一下心思,面上展开笑容,迎上前去见礼。

“起吧。”讷敏微笑着对宋氏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摇头,看来她还是不大愿意自称奴才啊,这些日子的“静养”下来,她还是没能养好心性,还是要耍小聪明,能躲的就躲过去,只是她这个样子,若没人护着,早晚是会惹出事儿来的,自己之前的宽厚,以及在她与李氏相争时,微有偏帮,已经是在相护了,至于要不要继续护她下去,则要看她的表现而定了。

自从穿到这里来,宋玉很是学了些规矩,也知道了现代那些影视剧有多么的不靠谱,两把头是婚后妇女才梳的,没结婚的姑娘家不梳,女子行礼也根本就不甩帕子,对不同的人也要有不同的礼,而接安的方式也有很多,有双手、单手、点头、微视,四福金对自己用的是点头而不是微视,也算是不错了。

“妹妹可好些了,”讷敏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氏,又微笑着问她道,“看着气色倒还好,只是清减了些。”

“是吗?”宋玉摸摸自己的脸,对讷敏回以微笑道,“应该也是,之前每日都到福金那里,心中总是愉悦,自然心宽体胖,现在却是好些日子未曾见福金之面,聆听福金教诲,心里很是郁郁,以至饮食懒怠,身子自然也就清减了。”

“宋妹妹还是象前些日子那般的爱开玩笑,”讷敏摇着头笑着,“只是,我且还没到能让人茶饭不想的境界呢,”又领先往屋里走去,“好了,你找我来,必也不会是只为见一面,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说去,若真有什么我也决断不了的,还有爷呢。”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脑子可能又出问题了

第九十一章 脑子可能又出问题了

讷敏看了看眼前的宋氏,这些日子的静养,还真是出效果了,她居然开始用手段了,当然,她之前也在用,只是过于直白,居然把对李氏的敌意表面化,来当成讨好自己的方法,实在是让讷敏好气又好笑,平衡是要稳,而不是不肃静,内宅出问题,丢面子、被人笑话的可是自己这个主母。若不是想留着这个不聪明的人占个位份,以免在建府出宫前再生出什么枝节,宋氏哪里还能象现在这样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也不用讷敏多做什么,只要两不相帮,李氏就可以将她打击的一败涂地了,之前会多少偏帮一些宋氏,是因为她虽然对李氏表示出敌意,但鉴于李氏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反击,到底还是没出了大格,不过,李氏会这么做,自然也是存了心思的,她是故意要在人前吃下这些气,这样等四阿哥回来了,就会知道她受了委屈和欺负,却逆来顺受,以求息事宁人,对李氏这样一份“宽厚”的胸怀,讷敏怎么说都要成全几分。

至于这个宋氏,虽然较以前会用脑子了些,在对自己表示心迹时,除加以利诱之外,还暗含着激将法,但这点手段还引不起讷敏的忌惮,又知道以她这个样子也没多少可能得到会让四阿哥青睐,也就不介意将她的话带给四阿哥。

“她要见我?”四阿哥微皱起眉。

“是,”讷敏点了点头,“宋氏今天说了许多的话,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她想见爷。”

“不见。”四阿哥言简意赅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对宋氏醒来之后的变化,四阿哥是起了些兴趣,尤其是她弄出来的那些东西,新奇的图样和面脂香露现在还不知道能赢利几何,但那些积木和看图识字图册,对幼儿的启蒙却是很有好处的,可就算是自己想观察她,想看看她以后还能弄出什么来,这主动权也是在自己,而不在她,不是她说想见自己,自己就要见她的,这宋氏得了失魂症之后,较之以往可是轻浮了不少,“静养”还没到一个月呢,就受不住了,那就再多“静养”些时候吧。

“嗯。”讷敏对四阿哥的决定点了点头,并进入下一项话题,拿出一叠纸折递给他,“爷,这是我拟的新年时给各处的礼,您看看哪里有不妥?”

“好。”四阿哥接过纸折,认真的看了起来,并不时的与讷敏交换着意见,至于宋氏的要求,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用再去理了。

宋玉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在又等了好些日子,也没等来四阿哥之后,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四福金这是对自己起戒心了,所以才会从中作梗,不让自己与四阿哥见面,从而也印证了现代一些小说中的推论,四福金根本就不是一个贤惠的完美福晋,她淳厚的名声绝对是做了假的,看看李氏在她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再想想宋氏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就可见得这个当家主母的厉害之所在了。

现在四福金又要对付自己了,这正好可以说明,自己弄出的那些东西必然是引起了四阿哥的兴趣,而且重视的程度还不低,这才会让四福金心生嫉妒和忌惮,当然,自己本来也没真的指望四福金能帮忙带话,只是想着四阿哥在情报方面那么擅长,想必对东三所里发生的事儿,也肯定有自己的信息来源,但看现在的情形,只怕是自己想错了,至少在现在,四阿哥还是完全信任四福金的,可是四福金却辜负了他的这份信任,明明知道自己对四阿哥会有很大的助益,却为了一已私心,而坚决要将自己与四阿哥隔离开来。

还是那句话说的对,求人还是不如求已,既然四福金做了初一,宋玉觉得自己也该做十五了,本来自己并不想争宠的,却也不能认命的被圈在这里等死,虽说现在这个身子,在身份上和地位上,都无法与四福金相抗衡,但内里的自己这个灵魂却是比她多了三百年的知识和见识,过不了多久,四福金应该就会明白,将我的诚意拒之门外,是她最大的失策。

“宋格格想见我?”讷敏抬眼看向春儿。

“是。”春儿垂着眼睛,恭敬的回答道。

“可是她的身子有什么不好吗?”讷敏将手中的册子往桌上一放。

“不是,”春儿摇摇头,“经过这段时候的静养,宋格格的身子越来越好了。”

“那是有人苛扣了你们那儿的东西?”讷敏又再问道。

“没有,”春儿再次摇头,“各项东西都是按时送来的。”

“既是这样,”讷敏吩咐春儿道,“你回去告诉宋格格,说年根将至,东三所里事务繁杂,我这里实在是走不开,若不是什么急事,且等年后再说吧,若真有急事,就告诉了你再回给我也是一样的。”

“是。”春儿行了一礼离去,过了些时候后又回来了,“回福金的话,宋格格想求福金给她一张琴,以陶冶心性,也便于静养。”

“琴?”讷敏知道这宋氏沉不住气,肯定是又要整事,却不想她提出的是这个要求,“看来宋格格这些日子的静养,心性倒是修出来了,”讷敏笑笑说道,“你去回她,本来宋格格有此等雅兴,我是要成全的,但现下我们是住在宫中,要陶冶心性,还是以静为好,过会儿我会派人送些字贴画本过去。”

讷敏派去教宋氏规矩的那两个嬷嬷可不是白派的,她早知道这个宋氏,在棋琴书画上面,是一样也提不起来的,而以四阿哥在琴上面的造诣,她想要借此诉情,最终的结果只怕并不会很美妙,如果现在他们已经搬出宫外了,那就给她把琴也无妨,自己也可以看个热闹,可现在却是在宫中,宋氏的琴一弹,琴音所及之下,可不只是东三所受荼毒的。

听了春儿传回来的话,宋玉心下很是憋气,练字画画,且不说我对这些东西感不感兴趣,就算是我将它们练好了又有什么用?递不到四阿哥手中,一切都是白搭,只有琴音才是能直接传出去的,而且也只有在东三所这个不算很大的地方,才能传到四阿哥的耳朵里,若是等到了宫外,四福金为防自己与四阿哥接触,必然是要将自己放到最偏僻的地方,以雍和宫那么大的地方,自己就是将琴弹成了摇滚,四阿哥该听不到的,依旧还是听不到。

四福金肯定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所以才坚持不肯给自己琴,不过,也罢了,反正自己也并不会弹琴,虽小时候学了些,但却是钢琴,现在这儿有没有还不一定呢,自己要琴,本是想跟着教自己的两个嬷嬷现学现卖,并不用弹得如何出众,只要能做个伴奏就可以了,现在既然琴弄不来,自己就把功夫下在清唱上吧,首先嗓音一定要透亮,这样才能有穿透力。

“你说什么?”讷敏皱起了眉头,“你说宋格格的脑子可能又出问题了?”

“是,”这回来报的不是春儿,而是守在宋格格外面,侍候她“静养”的人,“宋格格不知怎么了,突然一个人在喊。”

“喊?”讷敏更疑惑了。

“是,”那个人回道,“先是咿咿啊啊的,然后又说什么八百兵八百炮什么的。”

“八百兵八百炮?”讷敏越听越糊涂。

“福金,李格格求见。”正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道,“还带着二格格。”

“快把二格格抱进来,也让李格格进来,”讷敏冲外面扬声吩咐之后,又对屋里的这人说道,“你先回去吧。”

“是。”那人退出去的时候,正好李氏进来,对那人也注意了一眼,又赶紧过来给讷敏行礼。

“坐吧,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讷敏一边用手试探着二格格的脸,一边微啧着李氏,“还带着二格格?这大冷的天儿,你也不怕把她冻着。”

“二格格包得暖着呢,不会冻着,”李氏解释了一句,又攒起眉来担心的说道,“奴才会带二格格过来,也是因为心里害怕。”

“害怕?”讷敏觉得自己今天变笨了,居然有这么多事都弄不懂了。

“是啊,”李氏面容上的担心依旧,“也不知宋格格是怎么了,奴才刚从您这儿请安回去后不久,就听她在那儿不停的叫。”

原来是同一件事,讷敏继续问道,“她都叫的什么?”

“先开始好象只是咿咿啊啊,”李氏说的跟刚才那人回的一样,只是措词有所不同,“后来好象在念诗,又饶舌的紧,奴才没听出有什么妙处,也顾不上去品,心里只剩下害怕了,不知道宋格格这个样子,是不是中了什么邪,这不,赶紧带着二格格来福金这儿避难了。”

“别混说,”讷敏瞪了一眼李氏,“这是皇宫,哪里来的邪?”

“是,奴才失言了,”李氏忙起身行礼认错,“只是听着宋格格这东一句西一句,左一声右一声的,奴才心里实在是忐忑。”

“福金,奴才去看看吧,”李嬷嬷出来请命道,“奴才总算也痴长了些年纪,见过的事儿也多些。”

“行,”讷敏想了想,虽觉得这很可能又是宋氏要引人注意的方法,但这邪祟之说也真是难讲,又叫过倚云、双碧来吩咐道,“你们跟着李嬷嬷一道去,若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回来。”

宋玉这时已经不喊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练声方法,引得周边人看过来的目光都不对了,又惊又怕的,好象自己随时会暴起伤人似的,想想这种方法他们没见过,会觉得奇怪也正常,就收住了声解释道,“没事儿,我只是想喊喊嗓子。”

喊嗓子?教宋氏的两个嬷嬷放下了心头的惊疑,却又生出了不屑,这喊嗓子可都是戏子干的事儿,你一个皇子的格格闹得这是什么妖?

讷敏听到这样的回禀,也觉得很是荒谬,李氏更是一脸的惊奇加恍然,“真是没想到,宋格格这一病倒越发进益了,居然都知道喊嗓子的方法了。”

“好了,”讷敏一个眼风看过去,四阿哥的格格不着调,你身为另一个格格,难道会跟着光彩吗?又挥挥手说道,“既然宋格格那儿没事儿了,你也回去吧,照顾好二格格,她现在还小,最好别带着四处走。”

“这宋氏是发什么疯?”四阿哥回来后听说宋氏居然喊起嗓子来,脸立时就沉了。

“能发什么疯?想见爷的疯呗,”讷敏微叹着说道,“要不爷就抽空去见她一见吧,否则以后她还不定又会弄出什么动静来,这大年下的,我也不想处置人。”

“不见”四阿哥还是那两个字,语气也比上回的坚定。

“也罢了,总不能真被她给拿住,”讷敏见四阿哥这样,摇头一笑,对李嬷嬷说道,“吩咐下去,罚教宋格格规矩的那两个嬷嬷三个月的薪俸,并警告她们,若是再有什么不好的话和事儿从那边传出来,也别用我发话了,让她们自己去慎刑司领了罚,就回家去吧。”

“再告诉宋氏,”四阿哥加上一句,“让她安分着些,东三所里的家法可不是摆着看的。”

等李嬷嬷答应着离开之后,四阿哥又对讷敏说道,“行了,不提这个扫兴了的,今天汗阿玛宣谕宗人府,将前明内宫监房分给咱们了。”

“爷可去看过吗?”讷敏也提起了兴趣,这才是她和四阿哥在宫外的家,前世修建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参与什么意见,这世,自己可是有些设想的。

“还没呢,”四阿哥摇头说道,“今天来不及,明儿个我会去看看,再把图拿回来,然后再选日子带你去。”

“虽然我知道怎么也得等过了年才能去看,但心里却还是急得慌,”讷敏笑容满面的看着四阿哥,“对了,爷,您可别忘了,我早就跟您申请下一块地了。”

“不会忘的,”四阿哥不只是难得的出现了笑容,笑容也还不浅,“你也是怪,人家都是要弄花园,你偏要弄个菜园,就不知最终能不能有菜吃到口里了。”

“花园当然是要有的,”讷敏笑眯眯的说道,“菜园也不能缺,如果有可能,我还想种粮呢,到时候,用咱们自己种的粮,自己种的菜,做一餐膳食给太后玛玛和汗阿玛用,想来他们一定会很欢喜的。”

“这话倒是,”四阿哥心中一动,“只是在府中种种菜也罢了,种粮之事还是移到庄子里吧,到时候咱们各弄一块地,看看谁种出来的收成高。”

“好啊,”讷敏忙不迭的点头,“能跟爷一同得嫁穑之乐,我自是乐不得的,”见弘晖正迈着小短腿往自己这边走来,一把揽住了,在他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几口,“等元寿大些,也给他一块地。”

“你只说我想得急,自己还不是一样想得远,”四阿哥伸手去捏捏儿子的小脸,他现在的心情正好,但也不能同意讷敏的主意,“再说,等元寿大些,就要入学了,总是要以课业为重,不好在这些事上分心,要想让他知道嫁穑之艰难,跟在你身边劳作几回也就是了。”

“还是爷考虑的周全,”讷敏小小的反省了一下,随即又将弘晖立着抱在怀里,面冲着四阿哥挑衅道,“只是我们娘俩一处,爷就不怕输给我们吗?”

四阿哥看着那脸贴着脸的母子二人,挑了挑眉,“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为什么没有?”讷敏把着弘晖的小手,扳着他的手指数给四阿哥听,“第一,我虽然进宫时也不大,却总比爷在宫中生、宫中长的,多知道些农事,第二,爷每天都有朝廷大事要做,这庄子里的事务是要报到我这里来的,这也就让我可以从他们那里多问些经验,第三,也是因为爷每天都有朝廷大事要做,所以我花在地上的时间就必定比您要多,第四,应该还有,但暂时我没想出来,不过就只凭前…,相信也能赢爷了。”

说完之后,讷敏还问着弘晖,“元寿,你说额涅说的对不对啊?”

“对”元寿当然不明白讷敏话中的意思,但并不防碍他拍着小巴掌支持自己的母亲,同时又对自己的父亲笑得满脸花。

“对什么对?”四阿哥轻轻的在儿子的脑门上拍了一下,“你听得懂吗?就对?”心里却另有了一些感触。

讷敏这话当然是与自己的斗嘴之言,其中也尽是想当然和砌词狡辩之语,却让自己起了些联想,宫里生、宫里长的,不只是自己,自己那些兄弟全是这样,而等分给自己的府邸修建完毕,自己就会搬出宫去,其他被封爵的兄弟们也都是如此,惟独太子,是要一直生活在宫中的,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大阿哥一直对储君之位有所觊觎,明珠一党虽被汗阿玛打压过,但大阿哥与太子的相争之心并没有死,而且还有越来越烈之势,实在是有些愚蠢,不过,自己一直以储君待之的太子也未见得聪明到哪里去,他的才学和能力是没问题的,毕竟是汗阿玛一手教出来的,只是他的性子实在是......现在大阿哥要出宫了,与朝臣的来往更加方便了,而太子却早已经用他的骄横让一些朝臣心中不是那么舒服了,这时间一长......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南巡

第九十二章 南巡

康熙三十八年到了,虽过了年,四阿哥却并没有按照计划带讷敏出宫去看重新分给他们的府邸,因为康熙要开始他的第三次南巡了,黄淮两河连年溃决,虽耗费库银数百万两,却多年仍无成效,而今年春天的雨水正少,正宜讲求疏浚,于是康熙决定去亲去查看河道,指示方略,同时也要巡历江浙,察吏安民。

这些与前世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前世四阿哥并不在此次扈从之列,而这一世,康熙却点了他,四阿哥则又决定要带讷敏同去。

讷敏当然想出去走走,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这种机会都是很少有的,只是她也有她的担心,弘晖现在岁数还小,康熙自然不可能让带着他,当然若是他让了,讷敏就更不放心了,可是将他留在京中,虽然可以留下心腹照顾着,到底还是没有自己在身边看着塌实。

“你是担心元寿?”四阿哥见讷敏听过自己的话,面上刚浮现出惊喜之色,随即眼中就带出了犹豫,也明白了她的心思。

“女人家总爱多紧张,是不是?”讷敏对四阿哥自嘲的笑笑,去年的东巡,自己就因为弘晖还小,没跟着四阿哥同行,这一回若再不去就不大好了,要知道出巡这一路,是要见各种人的,内眷的表现,也是人们在心中对皇子评定的一个方面,“其实有姨母在宫里,本也用不着我担心什么的。”

虽然小佟佳氏有管理皇宫之权,但德妃却是弘晖的亲生玛玛,只是讷敏对她实在是缺乏信任,四阿哥也很能理解,虽然有隔辈亲的说法,德妃对弘晖也显着要比对自己好些,但这个好毕竟还是有限的,还不足以到让他放心托付的程度。

“我也会把李嬷嬷留下,”讷敏接着说道,“差不多的事儿,可以交由她来做主处置,实在不好决断的,再去麻烦姨母。”

“行,”四阿哥又点了点头,“这些事儿,你就安排吧。”

“除了爷之外,还有哪些兄弟会去?”大方向定好了,其他的细节也不急着现在就想,总不过就是让大家都深居浅出,不要随意招事惹非等等,现在讷敏要多知道一些南巡的信息,也方便她做准备,刚才四阿哥说过,此次是要奉皇太后而行的,老人家会喜欢的东西就要多带些,而若是有小阿哥,自己这个当嫂子的,也该有所照顾。

“太子依旧留在京中,”四阿哥一一数着,“大哥、三哥、五弟、七弟、八弟、十三弟和十四弟要随行。”

“十四弟也去?这可是他第一次随驾,一会儿我就去额涅那里帮着收拾行装。”前事的事情太多,讷敏不可能桩桩件件都记得,十四阿哥何时开始随驾出行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有他同行会让她多出些责任,却也不至于让她动容。

“爷也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跟十四弟说过了吧?”讷敏又再问道,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十四阿哥对四阿哥不亲,但四阿哥对他却还是很尽兄长之责的。

只是四阿哥的这些举动,经常会被十四阿哥看成是他仗着兄长的身份,在自己面前耍威风,对他也就更不亲了,在这般的恶性循环下,在德妃的大力促成下,又有八阿哥横插在中间推波助澜,十四阿哥后来会那般对四阿哥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十四阿哥对着自己面上、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四阿哥的脸色略沉,“我是说过了,但他能不能听得进去,就不一定了。”

“十四弟年纪还小嘛,又是第一次出门,会兴奋难奈些也正常,”讷敏用眼神向四阿哥传递出自己的安慰之意,“只是他这个样子,可能难免会拉东拉西的,不如咱们将那些比较重要的,又容易被遗漏的东西多带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