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想的是很好,只是她拿出银子时痛快,想再收回来却是艰难的很了,赶到她发了一场大怒,这才让老大和老2家都各自凑出了一些,再加上宋国府那边,以及公中所出,虽还不及当初挪用之时的全部,想必也应该能交待的过了。

“这就是你们代我女儿保管的林家的财产?”林黛玉的义父将贾琏带过来单子轻飘飘的往桌上一放。

“是。”贾琏心中感觉有些不妙,却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我这另有几份单子,你且看看吧。”林黛玉的义父拿出几个折页,并没有递向贾琏,而是放到贾琏带来的单子上面。

贾琏恭敬的伸出双手取了来,展开来没看多少,额上就沁出了汗。

“不急,”林黛玉的父亲淡淡的说道,“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也慢慢对,若有弄不清楚的,我这里也有人可以与你一起核实,我既要为女儿重建林家,林家原来的下人,自然也是找回来不少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全数交还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全数交还

贾琏很不愿意将这些标明着林家真正财产的单子拿回去,因为林海后事的料理人正是他自己,虽然他是奉了二婶的命,隐匿下来的财产也是二婶所得最多,但他的责任也是逃不脱的,父亲的一顿狠揍肯定是免不了的了,老祖宗那儿也没法交待。

可是现今的情形却是容不得他自作主张,贾琏再有自己的心思,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贾家人,平时占些公中的便宜没什么,但贾家若是倒了,那自己也不可能会平安,而现今贾家就正面临着这样的危机,所以再没法交待,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更何况,就算自己不说,拖不了多久也一样会露馅的。

贾母气得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林海病逝后她也觉得林海的财产比想象的要少,却还是信了贾琏的话,觉得是女儿去后,林海对家业操持不当,再有后事处理得也急,一些产业在变卖时难免会被压了价,虽也知道贾琏以及二媳妇会贪一些,却没想到他们的胆子有那么大,贪的有那么多。

贾政也气得浑身发抖,瞪着妻子的眼光几乎冒出火来,在四贝勒府派个小丫头上门来发作之后,他就已经知道王氏对自己的外甥女有所不慈了,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事情,想妹妹在家时跟自己也算亲近,妹夫的文才也让自己甚爱结交,现今他二人俱皆仙逝,所遗一女,却是被自家妻子苛待,这让自己还有什么脸见人?

“贱妇”贾政怒喝着王氏,“你,你居然做下这样的事儿来?你让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妹妹和妹夫?今天我一定要休了你”

王氏被当众抖出这样的事儿来,面上也正难看,有心想否认,但林家的许多东西就在自己那儿,虽藏得隐秘,只怕也难挡得一搜,在正在认错与否中徘徊之时,吃了贾政这一喝,心性倒坚强起来。

“爷说要休我,这话实在是让我伤心,”王氏知道此时若言语太硬,就更不好收场了,所以采取的是柔中带刚的方式,“自我嫁过来,为老爷生儿育女,又一直战战兢兢、勤勤恳恳的操持,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们贾家?就是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贾家,琏儿不爱读书,珠儿又早已仙去,宝玉虽是个天生异相的,生来所衔之玉的灵通,大家之前也都是眼见了的,到底年纪还尚幼,总算女儿如今被封了贤德妃,让贾家成了皇亲,为保贾家的这份荣耀继续下去,自然应当努力让娘娘在宫中立得稳站得住,我所取的林家财产,也正是为此,至于要对地下之人有所交待,黛玉寄居在咱们府里,吃穿用度比几个丫头还要强出许多,也未见你那妹夫做什么表示?”

王氏虽忍着气放缓语气,说到后来却还是显出了不满,她此时对林黛玉的恨意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想那丫头寄居在这里的时候,就不知道省事,仗着婆母相宠,成日价挑三拣四,又口齿刻薄不饶人,还总端着一副清高的样子,和她那个总与自己不对付的娘一个样,她爹娘都是因病死了,看她那个身子也够呛,也不知婆母是迷了什么心窍,居然还想要她与自己的宝玉成亲,凭她,也配吗?

这些年王氏一直在阻碍着这事儿的成就,女儿被封为贤德妃后,她也看到希望就在眼前了,婆母再强横,总不能去抗娘娘的旨。谁成想突起变故,四福金突然介入进来,居然对林黛玉看上了眼,不,现在看来,并不是她真与林黛玉投缘,而是四贝勒府想要对林家的财产起了贪意,所以才会先将林黛玉接去,再为她找个义父,让她与贾家脱离开来,并借此理由来索要林家的财产,只是他们的胃口也太大了,贾家已经还回去那么多了,他们还不知足,而自家的丈夫不说一致对外,反针对起自己来了,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贾政见王氏语气虽缓,却还是强辩之词,本来只气得发红的面色立时变了紫,狠狠的一拍桌子,“到现在了,你还嘴硬?”

“行了,二弟,”贾赦不阴不阳的出了声,“你也不用在这里作戏了,要说生气,且还轮不到你呢?我的儿子媳妇全让人笼络了去,一门心思胳膊肘往外拐的帮着别人来骗自己,又出工又出力的,却让别人把大头得了去,而我这个当老子的,却是分文不见,这个理,我找谁说去?”

“就是,”邢氏也酸溜溜的说道,“亏得我还以为二弟媳是好心,想教导好琏儿媳妇,以便大房将来接手府务呢,却原来是打着将能揽的财全揽过去的主意,这不是等于让我们将来接个空府吗?老爷,可见得我们都是傻子了。”

贾赦本来对自己这个继妻不是很待见的,但她这番话却是入了他的心,于是冷哼一声,瞅着贾政,看他要如何对自己交待。

贾政在兄长的目光注视下,心里憋着的火更大了,而这股火没办法向别人撒,正可向始作俑者王氏而去。

“够了”正当贾政要再次向王氏发作的时候,贾母出声了,“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是朝廷命官,这般拍拍打打的,也不怕失了体统?”

喝住了贾政,贾母又转而对王氏冷冷的说道,“不是我老婆子要多计较,可你刚才的话,却实在是说得太过了,你说你没半点对不起贾家,那我来问你,我们贾家可有半点对不起你?”

对不起自己的多了,王氏心里想着,却也知道这话说不得,否则自己就真在贾家没有立足之地了。

“没有吧?”贾母也知道王氏不可能说出什么来,又冷冷的继续说下去,“贾家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可你却真的没有半点对不起贾家吗?只凭你刚才所说的‘你们贾家’,就可见,到现在你还没认为自己是贾家人,没把贾家的祸福当成是自己的祸福,就这一点,你就已经对不起贾家了,还有,什么叫黛玉之父对她住在咱们这儿没有任何表示的,他每年成倍增加的年礼,你能说不知道?就不说这个,黛玉的吃喝用度,大多也都是由我这里出的,其余的则是由公中承担,又何曾动用了你分毫银子,要你来贪取林家的财产?”

“母亲说得对极了。”贾赦忙说道。

“你闭嘴”贾母瞪过去一眼,“你以为这里面就没你的错了?要不是你自身不修,对儿子也不能善进教导,他又何至于被别人几句好话就哄了去?”

贾赦心有不服,这贾琏背叛的可不只是自己这个爹,他对你这个外祖母还不是一样瞒了,只是到底也知道现在不是强辩的时候,只低低头先忍了,反正老2的错处更大,且看母亲你要如何处置了。

“至于你说贾家的荣耀要靠娘娘才要继续,就更不象样子了,”贾母再转回对王氏说道,“你这样说,是置我们贾家祖上的功德于何地?若没有祖上拼下来的这份家业,元春就是再有造化,也不会进到如此高位。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女儿是贤德妃了,所以就没有人敢动你了,不错,我确实是有这个顾虑,毕竟有一个被休了母亲,于贤德妃面子上实在是不好看,但并不等于说,我就可以对你的错处要加以纵容了,尤其是关乎到贾家安危的错处,我贾家为此事休了你,王家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我不会这么做,你可以不在意贤德妃的脸面,但我在意。”

说到这儿,贾母不再去理面色已经渐成惨白色的王氏,而直接吩咐贾政道,“在你那儿修个佛堂,让她去静心悔过吧,没我的话,谁也不准放她出来,也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去。你到王家把这事儿说清楚,也省得亲家有所误会,至于王氏贪得的财产......”

“当然是全数交还。”贾政表态道。

“嗯,”贾母点了点头,又看向贾琏和王熙凤,摇摇头长叹一声,“你们,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老祖宗,老祖宗,”王熙凤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的说道,“我们错了。”

贾琏也是连连叩头,认错不止。

“罢了,”贾母闭了闭眼,“我现在也没心思跟你们多说什么,你们且拿着单子与你们二叔去,其中若少了什么,我也不问是不是你们贪取的,只管由你们补上做数。”

“老太太,这可不公平”邢氏立时说道。

贾母没说话,只冷冷的扫过去一眼,就将邢氏下面的话噎了回去。

贾赦也狠狠的瞪了邢氏一眼,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没点儿眼色,这个时候母亲正火大呢,你往上撞什么?虽说让贾琏家出血,他也觉得心疼,但毕竟没让自己填补,又彻底将王氏压下去了,已经是不错了。

只是贾母虽然这样安排,奈何有些东西已经让王氏送进了宫,而能被她选中的,自然也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贾琏和王熙凤这些年虽偏得了些银子,要补上也难,最后还是贾母从私房里拿了几样出来,虽然还是与单子不很符,但也算能交待的过了。

贾家虽然伤了些元气,还清了债务就可以松口气了,薛家却因为没了皇商的名头,店铺屡番遭受打压,进项突减,族人那边表示出了强烈不满,再加上为薛蟠之事各处寻人情,花费也是不少,可结果却依然无果,眼见着判决将近,薛家母女的心也越来越慌,只是她们的事儿却是到不了讷敏这儿,随着康熙又起程往塞外而去,讷敏想起了前世这个时候会发生的一件事。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郊游

第一百三十章 郊游

讷敏记起的事儿是,苏麻喇姑即将要病逝了,这也是一位传奇的女子,对孝庄文皇后、对康熙、对皇家都很是忠心,才能也很不错,常为孝庄文皇后到宫外办事,也参与了清朝衣冠饰样的制定,并还是康熙的第一任满文老师,她的逝世是很令人惋惜,但九十多岁也可称之为喜丧了,而且对四贝勒府也没什么影响。

以前还生活在宫中的时候,讷敏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想办法让弘晖接受苏麻喇姑的教导,并不只是因为她的才学,还有康熙对她的感情,不过旋即讷敏就打消了那个主意,一来是她很珍惜与弘晖在一起的时间,二来那样也容易招人的眼,即使弘晖有机会能得到康熙更进一层的喜爱,但对他的安全却并未见得有好处。

虽然打消了让弘晖接受其教导的主意,讷敏与苏麻喇姑的关系却保持的还算不错,不错的意思是,双方接触的并不频繁,但各自却都有一个良好的印象,也因此十二阿哥的态度与前世不同了,前世他与四阿哥的关系可是很一般,在四阿哥登基之后,还曾行出让四阿哥难堪的当街变卖家产之事,这一世十二阿哥对四阿哥虽不象对八阿哥那样熟稔,却也不再是只面儿上恭敬的敷衍之态了。

能到如此程度,就已经够了,讷敏虽有着重活一世的优势,却更知道过犹不及,拉拢的势力过多,可是会烧到自己的,八阿哥的前车之鉴已经表明了这一点,而四阿哥在前世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也是缘于他在此处的把握得当。所以对这回苏麻喇姑的即将离世,讷敏也不打算多做什么去将十二阿哥与他们府里的关系再拉近,只这样淡淡的,却也存着善意就很好,而在此之前,她还有其他事情要筹划。

“你说要去郊外游玩?”四阿哥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象是突发其想的讷敏。

“是啊,”讷敏带着些兴奋的神情说道,“虽然现在天气有些热了,但咱们可以去水边,孩子们可以戏水,我就陪着爷钓鱼,我知道爷担心元寿他们的学业,但孔子也说要有张有弛。”

“好吧,”四阿哥看着讷敏有些期待的神情,到底不忍扫了她的兴,更别说想到一家人出去游玩,他也有些意动,“不过只能请一天假,再多就不能了。”

“行,一天就一天,”讷敏点了点头,“一会儿孩子们来请安,我就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高兴之极的。”停了一下又说道,“也把黛玉叫来一起吧。”

“你不是说她正忙着安排林家的事儿嘛,”四阿哥刚一疑惑,见到讷敏笑眯眯的样子,又摇了摇头,“又要说有张有弛,是不是?行,你高兴叫就叫好了。”

林黛玉却不是自己过来的,连同她义父的女儿唐雨也一并被讷敏叫来了,于是四贝勒府的郊游队伍就分成了几处,宋氏和其他几个格格围坐在一处边赏景边用茶边闲谈,孩子们则分男女各玩各的。

弘晖放下了平时少年老成的样子,与弘昐选了一处水清又浅的地方戏水,黛玉则坐在随波荡漾的船上抚着琴,琴音虽还有几分稚嫩,但与水声交相响应,倒别有一番情趣。同在船上的唐雨和二格格就听得羡慕得不行,琴音一歇,就马上提出要学,于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杂音就传了出来,让弘昐在没提防之下,喝了大大的一口水,呛咳不止,稍微平息之后,看到自家姐姐正一脸绯红不好意思的神情,也只能自叹倒霉,冲她挥了挥手,表示着不在意。

回过头来,却见自家大哥在那里看好戏,弘昐立时就动起了心思,冷不防的用双手捧水向他泼去,“来吧,大哥,咱们要同甘苦共患难。”

“好小子,”弘晖闪身躲过那捧水,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弘昐,“还是让我先来教教你潜水之术吧。”

“那也得由大哥先给做个示范。”弘昐拧身挣出弘晖的控制,反去抓他的胳膊。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兄弟俩就此在水中演练起武艺来。

讷敏将钓竿放到一边,有这些响动,鱼肯定是钓不成了,索性去问四阿哥的意见,“爷觉得他们两个的功夫如何?”

“花拳绣腿。”四阿哥依旧稳端着钓鱼竿,淡淡的给出几个字。

“爷只管这么说吧,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高兴着呢,”讷敏拆穿着四阿哥的话,“我虽不懂功夫,但跟着爷这么多年,总也能看出些门道的,更别说老十三可不象爷这样吝于夸奖的,他早告诉我元寿的功夫很扎实了,而赐福,虽年经小,学武时候短,却也是有几分样子了,纵然是元寿在让着他,但我敢保证,象他这么大的孩子,能比得上他的没几个。”

“你就替他们吹吧。”四阿哥横了讷敏一眼。

“爷和我的孩子还用吹吗?实力摆在那儿了,”讷敏脸上满是自信,目光又投向了水中,“看那几个孩子,真是玩得欢了,或许以后我们可以常出来走走。”

“也不能太频了,”四阿哥摇了摇头,“别让他们玩散了心,就不好往回收了。”

“有爷把关呢,”讷敏笑盈盈的看着四阿哥,“不怕。”

四阿哥正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目光向远处看去,讷敏随着看过去,只见一个侍卫正往自己这边来,没多久就来到跟前。

“什么事儿?”四阿哥微皱着眉问道。

“回爷话,”那个侍卫恭敬的说道,“是贾家的几个姑娘,说与林姑娘分别日久,甚为想念,今天游玩到此,幸而遇见,请求能与她见一面。”

“你看着办吧。”四阿哥将事情交由讷敏,自己则继续钓鱼去了。

“你且到一旁等候。”讷敏先吩咐那个侍卫退过一边,又起身走到临近林黛玉她们所坐之船的水力,向那边招了招手,划船的仆妇们自然会意,马上将船划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取其辱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取其辱

林黛玉听说贾家的姑娘过来了,当时就是一愣,她们可是很少出门的,这一点与湘云不同,虽然从她的口风中得知,其叔婶有所不慈,但至少是会带着她交际的,教养嬷嬷说,并不是足不出户才是大家小姐,只是与外男相见要有所避讳罢了,内宅女眷闺阁间的交流还是要有的,这些都会成为自己的人脉,也是为将来成为主母掌管一家事务打下基础,若不是自己父丧孝期还未过,四福金和义母也早为自己安排这些了。

至于今天的郊游,林黛玉本来也不想出来的,自从寄居在外祖母家,她就从没有好生的为父母守过孝,连祭日都要偷偷摸摸的进行,现在总算是有属于自己的林家了,而四福金也很体贴的为自己的父母供奉了牌位,自己留在林家的第一晚,就在那儿好生的痛哭了一番,之后也更是常去进香,心里也在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回乡祭扫。

当然守孝并不等于一定要足不出户,因为之前贾家归还林家财产弄出的一波三折,让林黛玉的心情很是郁结,只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况,而让四贝勒一家玩得不痛快,可四福金却已经考虑在前了,说只是一家人出来走走,并不会做不适之娱乐,又说已经给她准备好素斋了,这就让林黛玉再不好说什么,她心里自然知道,此次的郊游只怕也是四福金专为了自己而筹划的,以下感动之余,到了这边,看到真实的山山水水,心情也果然开朗了许多,却不想贾家的姑娘们却很难得的出来了,又很巧合的也到了这边。

但这真的是巧合吗?林黛玉并不相信这一点,只是在贾家时姐妹们相处也是不错,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相见的话,却也不愿将她们引到这边来,也省得打扰了四贝勒与四福金一家的心情,于是对征询自己意见的讷敏说道,“黛玉与表姐妹们相处得也是融洽,且容我到那边去见见吧。”

“既是与你相处融洽,就让她们过来吧。”讷敏明白黛玉的心思,她也知道贾家姑娘们会“巧合”的来到这里,所图的是什么,与其让黛玉为难要如何推拒,索性自己就见了她们,把话讲在当面。

“不用了,”黛玉知道这是四福金在为自己壮脸面,只是贾家的人找到这里来,打扰到了众人的安乐,已经让她心中觉得羞愧了,自是不肯再添麻烦,“黛玉只是去略做叙谈就回,有嬷嬷丫头们陪着,婶婶只管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讷敏对黛玉说话之前,先点派了一个嬷嬷,让她随那个来禀报的侍卫过去带人,“我只是也想见见与你一处长大的表姐妹们。”也不等林黛玉再说什么,就自顾自的转去对四阿哥说道,“爷,我和黛玉且到另一边见她们,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您能够有所收获。”

“嗯。”四阿哥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其实觉得讷敏没必要见那些人,但看看林黛玉尴尬的低着头,知道自家福金确实是很疼这个女孩,想想已经对她照应到这一步了,索性照应到底也没什么。

等讷敏与黛玉走到另一处的树荫下之时,下人们已经布下了桌椅,茶点也都摆好了,还有宋氏弄出来的果汁,只是讷敏却还是对梅汤较为喜爱。

“婶婶,”黛玉见四福金一气就喝下一碗,忙提醒道,“这凉物还是不要一下子用太多了,免得于肠胃不合。”

“我知道,”讷敏欣慰对林黛玉一笑,“这梅汤不是冰的,只是在湖水里湃过,并不很凉,你也可以多进些,当然,也不能太多了,你那肠胃比我的可弱气多了。”

“婶婶,”黛玉并没有马上喝梅汤,反而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的说道,“这次黛玉又给您添麻烦了。”

“该打,”讷敏作势掐了掐黛玉的粉颊,“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个吗?快用吧,虽是在水中,到底也是太阳底下,纵是不热也该渴了。”

“嗯,”黛玉透气的小口小口喝着梅汤,却没象讷敏那样马上喝完,在还剩半碗的时候,就放下了,用帕子拭过嘴之后,出言夸赞道,“婶婶家的梅汤味道好象特别的好。”

“是宋侧福金想出来的方子,”讷敏笑着说道,“等一会儿我把方子给你,你回去也照着让他们弄给你义父义母喝,还有这果汁,也是她想出来的,真别说,几样东西分别合到了一处,也俱都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宋氏今天才弄出来的,而是经过了讷敏多方验证,知道它们对身子全无损害之后,才正式成为府中的饮品,值此盛夏之际,也颇得四阿哥一些客人和幕僚的喜爱,十阿哥则直接要了方子去,十三阿哥虽扈从去塞外了,讷敏却也没厚此薄彼,将方子直接给十三福金了。

“没想到侧福金倒是个知道挺多杂学的。”林黛玉想到了自己在四贝勒府里,宋氏总来见自己,不时寻些自己可能感兴趣,或是没听说过的话题。

“她是知道挺多的。”讷敏笑了笑,眼见到派去的嬷嬷带着人正往这边走来,对黛玉使了个眼色。

黛玉循着四福金的眼光看过去,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讷敏也觉得有些不对,记得与黛玉一处长大的表姐妹一共是应该有三个的,却怎么跟来的有五人?

“那里除了贾家的三位姐妹之外,”黛玉皱过眉之后,也马上对四福金介绍道,“还有保龄侯和忠靖侯侄女史湘云,另一位就是薛家的薛宝钗了。”

薛宝钗?讷敏眼光微微一闪,她如何在这个时候会跟了过来,总不成是想向自己求人情吧?因为听几个嬷嬷说过贾家的事儿,即使黛玉不介绍,讷敏也能分出哪个是声名一度压过林黛玉的薛家宝钗,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面色却稍有些憔悴的那个就是了。样貌确实是不错,有心机也不是坏事,但心机用得太过,就未必可取了,而若是她敢把心机耍到自己面前,那就不只是不可取,而是自取其辱了。

没过多一会儿,几个女孩就走到了讷敏的身前,由史湘云在中间一同行礼道,“奴才们给四福金请安。”

这些女孩的自称与林黛玉初见讷敏时不一样,那是因为史家是汉军旗,而贾家和薛家则俱是汉军旗包衣,否则薛宝钗也不会有资格参加宫内的小选了,只是因为小选出来的都是宫女,能如德妃、贤德妃一般最后幸而成为主子的少之又少,所以一些有权势的人家都是想办法能避选就避选,当然也不可能是想避过就能避过,只是看薛家那意思,却是极力要促成,并不是为了要营救薛蟠的缘故,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是这样的态度了,只是薛蟠的案子发了,皇商被取消了,这参选的资格只怕也悬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讷敏早练就了人前不露声色,对这些孩子们的态度也是尊贵中显出温和,叫起之后,又单对史湘云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

讷敏是见过史湘云的,她的两个叔父分别都是候爷,婶婶们也常带她出来交际,就是公主也带她去拜见过,自己这里自然也来请过安了,只是她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是很好,原看着她有些疏朗开阔之气,心里多少还有几分欣赏,可听说她在贾家流露出叔婶待其不是很好的意思,就觉得她有些不知事了。

且不说史湘云的叔婶是否真对她不慈,她这般表示若是传了开来,坏了叔婶的名声,对她自己也是全无好处的,更何况她会之所以会常到贾家玩乐,是因为贾家老夫人对她的喜爱,而贾家的老夫人却是姓史的,她说史家不好,那老夫人又如何会愿意听?

还有,史湘云本是与林黛玉交好的,一处吃一处住,可等宝钗来了之后,她却改弦易辙,一门心思只说宝钗的好,又跟着人去说林黛玉“小性儿”、“动辄爱恼人”,却不知贾家老夫人其实是喜黛玉而不喜宝钗的,她此番举动,正是拆了老夫人的台,也难怪她后来不太叫人去接了,这一次若不是来见自己,只怕也未必会叫她同来。

湘云虽对黛玉能得到四福金的疼爱很是羡慕,但自己与四福金却不是很熟,所以说话间也很是注意,“因着今日天气正好,奴才与姐妹们约着出来游玩,遇到四福金,本该避开来的,可听说林姐姐也在,姐妹们多时不见,甚是相念,这才冒昧请见,却不想天幸得四福金垂见,这是奴才等天大的福气,但也要请四福金恕过奴才等相扰之罪。”

看看这话说得,这不挺有礼有度的嘛,可见得史湘云的心直口快也不是不分场合的,只是有时候心直口快也未尝不是一个武器,因为你心直口快,所以很多时候你说出来的话,大多数人都会信,就算是说过了,也会觉得是无心之失,若有人去计较,反让人觉得他不大度,这样的人,倒是比看起来就有心机的人难对付,就不知这史湘云是不是此种样子了。

讷敏心下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温和,“你们也不用惶恐,本来黛玉是想过去见你们的,是我想见见自小与她一处长大的人,坚持把你们叫过来的。”又打量着她们,那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温柔沉默的女子应该是贾赦的女儿贾迎春,而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女子则应该是贾政的庶女贾探春,那年龄最小,身量尚未完全长开的女子,就应该是贾珍的妹妹惜春了。

“四福金真是好眼力,”见讷敏将贾家三姐妹说得很清楚,湘云笑着开口赞道,又介绍着薛宝钗,“还有这位,是贾家二太太的外甥女,薛宝钗。”

“奴才给四福金请安。”薛宝钗听湘云介绍了自己,向前迈一步,再向四福金行了一礼。

“好了,已经请过安就不要再多礼了。”讷敏微微一笑,又转而问其他人道,“你们想见黛玉,是不是有什么体已话要说?需要我回避的话,只管说。”

讷敏这样一讲,谁敢再说是,虽然大家临行前确实受人交待有话要对黛玉说,但谁又有那个胆子,敢叫四福金回避。

“福金说笑了,”探春知道史湘云不能代说贾家事,迎春和惜春不能指望,只好自己出面了,“奴才们只是与林姐姐自幼一同长大,乍然分离,心下难舍,今日有幸得遇,一是想共叙姐妹之情,二也是想邀林姐姐多回去看看。”

“我是在说笑,”讷敏依旧温和的笑着,“放心,我不会多在此打扰你们相叙的,只是有些话怕黛玉不好说,我先代她说了,她现在既要守父孝,又要学规矩,还有林家的事情要料理,只怕不太好做探亲之行。不过,黛玉也跟我说了,她与你们姐妹相处的很是融洽,想来等她有闲暇了,时候也方便了,自会下贴子邀你们前去相聚,只是闺阁女子的交流,最好就不要带着旁人了,也最好不好提及到旁的什么会触犯礼法的事情。”

“谨遵四福金之命。”几个女子听得四福金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只能一齐行礼表示从命。

“行了,话已经说明了,我就不在这儿讨嫌了,”讷敏笑笑起身准备离去,“黛玉你就在这里招待你的姐妹们吧,我去看看你叔叔这会儿钓到几条鱼了,我猜只怕是一条也没有。”

在场的女孩忙闪过两边恭敬的相送,贾家那三位姑娘虽然没能圆满的达成通过林黛玉来攀上四贝勒府的目的,但四福金一直笑意盈盈的,也算是可以交待的过了,史湘云只是怕中间出现夹生,被找来打圆场的,既然没什么问题,她自然也乐得轻闲。

薛宝钗的神情却是有些变换,见四福金已经快走过自己身边了,遂紧紧的握了一下拳,然后抢步上前拦住四福金的去路,一下子跪倒在地,“四福金请留步”

讷敏被她的这一突然举动吓了一跳,守在稍远处的侍卫们也一下子蹿过来俩,二话不说,直接按住了薛宝钗。

李嬷嬷这时候也忙护到讷敏的身前,并吩咐着那两个侍卫道,“还不赶紧将她拖开。”

“四福金,”史湘云也被薛宝钗的举动吓了一跳,等她被人按倒在地,正要被拖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来说情道,“宝姐姐是冒失了,还请四福金恕罪。”

“四福金,请您开恩。”探春也赶忙过来求情,不管怎么说,宝钗都是自己嫡母看重的外甥女,若是没能护得她周全回去,只怕自己就要被迁怒了,虽然嫡母现在被困在佛堂,但有贤德妃在,出来应该是早晚的事儿,而自己的终身却还是要由她来做主。

迎春和惜春见此情况,也赶紧过来恳请,讷敏见这些女孩子跪了一地,再看看站在一旁虽没出声,神情间却有些为难的黛玉,摇了摇头,拍拍李嬷嬷的肩膀,示意她退过一旁,又对那两个侍卫吩咐道,“先放开她。”

那两个侍卫听命放开了薛宝钗,却紧守在她两边,随时警备着,只要她一有不对,马上就可以加以擒拿。

“说吧,”讷敏看向薛宝钗,淡淡的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奴才只求四福金救救奴才的哥哥。”薛宝钗被两个男子按住了身子,心下的羞惭自是难当,只是此时候却是顾不得了,机会只得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于是乍一得自由,就马上重新跪倒,向讷敏连连叩头道。

“你哥哥?”讷敏心下虽然明知,面上却做出疑惑之色。

“奴才哥哥名唤薛蟠,”薛宝钗忙说明道,“前些年出银子买下一个被卖的女子,谁知那女子却是被拐来的,而那拐子更是一人卖两家,家兄哪里知道此中缘由,见有人来抢自己买下的人,自然命下人们去阻拦,又谁知那被阻之人后来却死了,官府们差人来问,薛家也没说二话,立时就将当时的下人交了出去,后来官府将人送了回来,说事情已经了结了,奴才们自然也就认为了结了,一家人就搬到了京中,一是为奴才备选,二是与亲戚相聚,不料突生变故,不知怎么的,那个案子变成了是奴才的兄长杀人,又说奴才兄长假死以避罪,这实在是冤枉,若奴才兄长真是假死避罪,又如何敢跑到京城里来?如何敢以本名四处经商见人?这明明是官府错判了案子,却拿奴才的兄长顶罪,还请四福金为奴才的兄长洗脱冤枉。”

“你的话说完了?”讷敏不动声色的听完了薛宝钗的话,又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薛宝钗再伏身向讷敏磕头道,“奴才家中为了营救兄长,已经是竭其所有,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奴才这才冒死向四福金求救,只要四福金能帮奴才兄长脱了此冤枉,奴才愿粉身碎骨以报。”

“在你看来,”讷敏淡淡的说道,“我象是一个会干预朝政之人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平未必不执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平未必不执意

“四福金明鉴,”薛宝钗神情恳切的说道,“奴才早知四贝勒和您均是严守法度和规矩的,所以,若不是家兄真的有冤枉,也万不敢求到这儿来,只求四贝勒能稍过问一二,薛家满门上下俱都会感激涕泠的。”

“原来你不是来求我的,而是要求我们爷啊,”讷敏淡淡的一笑,“只是你要失望了,这事儿,我们爷不会管的。”

“四福金......”薛宝钗下定决心冲出来的时候,也知道希望不大,可是见四福金能听她把事情讲完,就不禁有了些期翼,不想到底还是被拒绝了。

“你们几个将她送出去吧,”讷敏没理薛宝钗的反应,保持着她的语速和淡淡的语气点了几个嬷嬷吩咐道,“她毕竟是女子,侍卫们出手总有些不象,注意着些,我不希望看到她又跑去冲撞爷。”

薛宝钗还真是打算实在不行,就直接去求四贝勒的,现在的薛家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兄长被抓了,在几番说情未果之下,其他家早已经不那么积极了,只剩下母亲还在继续不停的努力,钱财也不停的被一些存心不良的人骗去,自己的选秀资格,也因着皇商的被取消,基本上是没有了,若再没有一个权贵之人相帮,薛家就要完了。

只是薛宝钗最先想求的不是四贝勒,而是太子,毕竟太子比四贝勒的地位和权势都要高出许多,与贾家的关系也不错,但问题是,姨母被关进了佛堂不得见,贾家的其他人也不肯帮忙,能有这个机会来这里,还是母亲出银子帮贾家还林家财产所换来的,薛宝钗自是不甘无功而返,可是嬷嬷们看得紧,把着她胳膊的劲儿也大,嘴也暂时被堵住了,再不甘也只能被送出去了。

讷敏转回头来,对着其他女孩子们又是一脸温柔的笑,“行了,闲杂人等已经清出去了,你们只管好生叙谈吧,”又嘱咐黛玉道,“你的身子还没完全调养好,要注意些,凉物别进太多了,点心也少用,府里的厨子为今天的素斋可是下了功夫的。”

“婶婶别只说我,”林黛玉反过来叮嘱着讷敏,“您的身子虽很健康,日常却也要注重保养才是。”

“你这丫头,”讷敏亲昵的看着林黛玉,“我不过就是一气儿喝了一碗梅汤,倒让你这孩子唠叼起来了,放心吧,我对自己的身子,注重着呢。行了,你们聊吧,我走了。”

再交待了几个下人留在这里侍候之后,讷敏这才走出了那片树荫,往依旧稳持钓鱼竿的四阿哥那里走去。

湘云目送着四福金走远,这才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今儿个可算知道四福金了不得了,看她方才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大声都没一句,可我就是感到了厚重的威严,别说讲话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四福金对林姐姐真是很疼爱。”探春却略带着羡慕的感叹道。

“是啊,”林黛玉点头说道,“我也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福气呢。”

“也亏得四福金对林姐姐疼爱,”惜春接过话去说道,“否则宝姐姐这般冲撞于她,还不知会如何呢?”

“宝姐姐也是为他的兄长,”湘云轻叹着说道,“举止虽鲁莽,但心情却是可以理解的,现在被这样送出去,还不知会伤心成怎么样呢?”

“她是为她的兄长了,却不知又把我们至于何地?”惜春轻哼着说道,“要知道她可是跟着我们过来了。”

探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惜春,她早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因为嫡母的关系不好说出来而已,没想到这个***也能想到,看来平时对她倒是有些小觑了。

迎春是被人称之为“二木头”的,在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参与意见。

湘云却微皱着眉,为宝钗开脱道,“宝姐姐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相信她是不会害我们的,事实上,咱们现在也确实没事儿。”

“那是因为有林姐姐的面子。”惜春反驳着道。

“其实宝姐姐也没做什么,”湘云对宝钗依旧很同情,“她会拦着四福金,不过是想陈情而已,而经过了此次被拒绝,只怕宝姐姐的兄长是难逃此劫了。”

“好了,这朝政之事,咱们女孩家家的,就不要在这儿浑说了,”林黛玉打断了大家的议论,招呼着她们道,“还是来用些东西吧,这里的梅汤还有果汁,都是四贝勒府里特有的,点心也是特制的,其中几样是扬州的做法,你们来尝尝看。”

贾家三姐妹笑应一声,随黛玉一起过去围着桌子坐下,湘云虽也跟着过去,嘴里却还是没停闲,“林姐姐这话,我却是有些不赞同了,我们哪里是在说朝政,只是在关心宝姐姐,对了,刚才宝姐姐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知林姐姐对此有什么看法,你觉得宝姐姐的兄长是不是冤枉的?”

在来的路上,宝钗是与湘云坐在一辆车里的,也借此机会求了她一件事,就是若自己没能求下情来,就请她在林黛玉面前帮自己说说话,以四福金对林黛玉的疼爱,如果她开口的话,说不定也是一个机会。只是四福金刚才话已经讲死了,所以湘云打算采取迂回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