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弟。”话未完,天耀帝却是淡淡开口打断:“朕记得此事,不过朕也记得你说弟妹故去未久,故而暂不作此考虑。”

“是。”祁恒逍答得干脆,没有半点犹疑,只是始终握住林素月的手紧了紧,“可臣弟这些日子再三思索,觉得陛下之言大为有理,臣弟已下决断。”

“哦?”天耀帝支着头,双目如炬却是在他二人身上划过。

“王兄。”软下声,祁恒逍不避不退与帝王的目光相接,言词间却是另帝王讶然的坚定不移,“臣弟要她做我的王妃,成为我的妻子。”

此言出,一片寂静。

成为我的妻子…

早便猜到他想做些什么,这个素来霸道的男人,即使如今再如何用温柔遮掩,却是本性难移,难得自己松口,他此番作为可算预料之中。

但,当他亲口说出这一句,林素月仍不由觉得心猛地一震,剧烈跳动起来,就仿佛从不曾有一丝半点猜测到他会这般做,这般说。

一种甜蜜腻人,却又如醇酒般使人沉醉的感觉,在心头汇聚成澎湃汹涌的波涛泛滥开去…

褐眸将她几乎下意识对自家王弟偷取的一瞥捕获,天耀帝不曾错过那凤眸中掩不住的丝丝喜悦,抿紧了棱角分明的唇,却是一言不发。

赫漠也不由微露惊讶,极快地将上边几人神情尽收眼底后瞟了眼对座的西戎公主赫连齐雅。

赫连齐雅今日身着了件绛底绣金纹的小袄,配了条玫红色的牡丹裙,灿亮的纯金耳坠摇曳耳际,十指上的镂金指套妖艳夺目,脚上一双鎏金鞋点缀着宝石,杏眸顾盼间说不清的妩媚妖娆。

“呵呵,齐雅来此前闻人说逍亲王对王妃一片情深,不由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感动。谁料…”朱唇轻启,赫连齐雅含笑开口打破寂静,声不算轻柔却带着独特的异域风情,叫人迷醉,“王爷,莫非这世间所谓的深情都是春天的花朵,纵然绽放的如何美丽多姿,总难免凋零?莫非所谓的天长地久海誓山盟都是空中的烟花,纵然可瞬间照耀夜空,缤纷绚丽,却不过瞬间幻景?”

闻言,林素月心念飞转,这位西戎公主此时出此言自是极为不妥的,偏偏她的话中全是一名女子对爱情美好的向往憧憬,没有半点他国挑衅之感,倒叫闻者难起怒意。

祁恒逍却是皱起眉头,冷声道:“公主君前放肆,未免逾礼。”

素来飞扬傲然,妩媚夺目的赫连齐雅不由一僵,如何也料不到,这个传言中似乎风流不羁的亲王竟会这样冷冰冰警告自己,别说回答,他甚至不曾为自己适才的话所动哪怕半点。

“逍弟。”为那位公主的话有片刻失神的天耀帝却是轻笑一声道:“公主昨日便同朕说她对你仰慕已久,你这般可是要伤了公主的心了。”

帝王此语,一语双关。

这般要伤了公主的心,可说是逍亲王适才出言过分冷淡未免太过,也可说是,亲王当众要扶正侧妃,可是…

底下此番能有幸出席秋狩的大臣都不是笨人,闻言纷纷猜测,莫非天子有意与西戎结亲,此番出言是有将亲王与西戎五公主凑对的意思?

“呵呵,正是呢,齐雅公主文武双全,貌可倾城,又对王爷倾慕已久,王爷竟不知怜香惜玉?”青若宁以广袖虚遮了唇,笑说道。

赫连齐雅能在西戎有如今的地位,审时度势的能耐自不必说,见状,上前一步,却是对林素月道:“不知齐雅适才之言,侧妃娘娘以为如何?”

这个不知所谓的公主竟敢对她发难!

祁恒逍便欲上前一步将林素月挡在身后,却而止了动作,偏头望去,只见她神色不变,未见半点喜怒,只有自己知晓,方才那一瞬,她…反握住了自己的手。

“齐雅公主。”林素月轻轻开口,她立于高台之上,风萧萧而过,扬起几缕鬓发,身着的红色狐裘本是祁恒逍为凤遥夕制备的,穿在林素月的身上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那艳丽的红平添了几分秀美,却掩不去那淡到极致清绝无双之感。

论容貌讲气度既不够妩媚也谈不上雍容,赫连齐雅有些不服地挑剔着,真不知哪里能叫眼高于顶的大祁亲王动心,可是…当林素月轻言启唇时,她却不自觉地静静聆听,甚至费尽力气也无法在这个人此时没有一丝情绪的注视下,挂起她一国公主傲然的笑容来。

“你说的不错。”声幽然如叹。

赫连齐雅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承认了祁恒逍的轻易移情,承认了他们对那死去王妃的凉薄,“你…说什么?”

“我说公主你方才所言不差。”林素月淡淡道,眸光却悠远地仿佛透过时光之墙,回望着遥远的过去,彼岸前世,“这世间最美的不是珍宝黄金,而是性命相约生死相许,可惜誓言往往太过美丽,如烟花绚丽却易落,转瞬间便消散云烟。”

我的心早不在自己这边,它早就背叛了我这个主人,在我还没察觉时,就投诚去了你那儿,头也不回…

相信我,遥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纵使沧海桑田不变今日之心,海枯石烂不违今日之誓!。

那时桃花灿烂,阳光明媚一如他的笑容,她曾经真的以为一世不变。

并非凤遥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而是当爱情来时,当他骑着宝马追赶而来,拦腰抱起自己,带着她飞跃原野去看那逆时绽放的桃花,许下生死之约时,她真的以为人定胜天,以为天长地久也不过须臾。

可是…

不是朕容不得人,是你们心生妄念,罪证确凿你不容狡辩!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祁恒煦,你我缘尽了。

遥夕,把手给我,等会儿我们再慢慢说,好么?真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愿来生,你我休要再见…”

天耀帝对上林素月几乎无意识投来的目光,却忽而胸口一窒,分明那凤眸如镜湖古井般不见涟漪,分明那眸瞳深处只有那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伤感,可为何心蓦然痛了起来,?

便如同有一道伤口,伤在心肺深处始终不曾愈合,只是痛到极致却无灵药可依,以至于竟麻木了起来,而此时却被生生地揭示出来,再次撕裂…

祁恒逍留意到身旁人的视线投向了九龙宝座的兄王,不由心一紧,却几乎同时,那人移回了目光,望向他的担忧,微微一笑,说不尽的暖意叫人安心。

便是曾经的誓言烟消云散,可她林素月岂是懦弱之人,跌倒一次便怕伤怕痛?

曾经的情凤遥夕从来不假,如今的林素月也不会失去面对真心的勇气!

“公主,这世间总有些誓言沉没在时间的河流中,总有些曾经深情随风飘散在云烟间,可是…曾经付出的情意与真心却并非因此而成了恶意,即使被世情愚弄,被苍天辜负,只要那时的情是真的,心是真的,又何必言悔道悲?”

赫连齐雅素来也算女中豪杰,可此时却呆呆地不知何言可对。

“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可惜世事难以尽如人意,常常对的时候遇上错的人,又或者对的人遇上错的时候。最可悲不过,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却在时光蹉跎中,对的人成了错的人,对的时候也成了错的。” 她浅笑,话锋一转道:“王爷与王妃始终在对的时候,只可惜天不假寿,他们的时辰却有长短之别。”

“长短之别?”赫连齐雅道:“那按侧妃所言,王爷对王妃可曾忘情?”

“不曾。”林素月沉稳且坚定道:“王妃与王妃的情必在王爷心中不会消散。”他们都不会忘记何依…

“那么侧妃不在意,王爷的那份深情?”赫连齐雅挑眉:“当年王爷执意娶王妃的事世人皆知,侧妃如何自处?”

“王爷与王妃固然轰轰烈烈…”这‘轰轰烈烈’四字出了她的口,祁恒逍一怔似想起了她和兄王曾经的万人景仰,却听她续道:“可这世间真正的深情,既无需如鲜花般美丽,也无需如烟花般绚丽,平淡如水未必不能甘之如饴。”

对上他投来似压抑着无限狂喜的眼眸,扬起抹笑,“春花易凋,烟花易落,我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头好痛 我应该是病了 有时间再改吧…

谋局

逍王爷当众请旨立妃,素对亲王宠信有加的帝王默认了侧妃坐其身侧,对此却不曾应允,只说‘斟酌’。

‘斟酌’二字何其暧昧?不免令群臣,外使皆猜测纷纷,一场宴席始终洋溢着诡异的气氛,直到曲终人散。

“春花易凋,烟花易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飞扬无忌的西戎五公主边行边轻轻念着这一句,方才高台上林素月淡淡道出之语,回绕心头不去。

“这位侧妃娘娘,倒是瞧不出是个如斯有趣之人。”

轻笑的声令她醒过神来,杏目瞟向一旁赫漠,冷笑道:“三王子说话要小心,中原人讲究男女大防什么,那可是亲王侧妃。”

“亲王侧妃算不得什么…”赫漠似笑非笑,有意顿了顿,待赫连齐雅柳眉倒竖才道:“只是站在亲王心尖上的人便大为不同了。”

“站在亲王心尖上的…人?”赫连齐雅带着几丝说不清的情绪细声重复着这一句,却是‘咯咯’一笑道:“这话听着真不像出自三王子的口。”

“像不像都好,事实终究是事实。”赫漠看向身边绚丽飞扬的西戎公主,勾了勾唇道:“真可惜,原本消息不错,公主该是极容易便能得亲王青睐的,如今瞧来却是难了。”

“你是说本公主比不过她一个区区妾室?”赫连齐雅素来心高,听了此言不由柳眉倒竖,可想到今日高台上被她一番话说挟制无以应对,失了面子,不由恼羞成怒,冷笑道:“本公主不过是懒得一般见识罢了。论身份,比相貌,她哪里是我的对手?”

“女人的容貌固然叫男人动心,高贵的身份也不免叫人产生敬意,然而这些都不是长久的。”赫漠摇头道:“如花美貌也有凋谢之时,高贵雍容权势富贵都乃一时并非一世。”顿了顿,似乎回忆极为久远的过去,“终究会留下的是风华无双的气度,飒然而立的风采,傲视苍穹非因公主之尊,血战沙场却不灭仁心仁德,俯仰无愧,胸怀万民…”

“你在说谁?”赫连齐雅聪颖,立时明白他定是有所指,眯起一双杏目,竟有几分厉色,“是曾经被人称颂的…那位公主?”

她这话问的狐疑,里头却已然不掩恼色,赫漠却似不曾觉出一般,将赫连齐雅上下细细瞧了遍,如何都是英气勃发,妩媚自成间透出尊华傲气,可是…差的还是太远…实在太远。

“本以为公主与那人至少神似了五分,可如今却觉得竟是不到四分了。”这话一出,高傲公主难免气怒非常,赫漠却自顾地低头似乎陷入某种深思中,竟不曾留意,仍自言自语道:“奇怪,是何缘故?莫非,是因今日那侧妃…说像非像,说不像却是像极了…”

“你在说那侧妃?”赫连齐雅只觉胸中燃起莫名一团火,面上反倒柔了几分,眼角微抬几许妩媚,似乎捉狭般道:“哟,那位侧妃果然好大魅力,不仅亲王折腰,现如今连三王子也能迷了心窍,忘了来此的初衷,看来本公主真要甘拜下风才可了。”

“女人就爱说风是雨。”赫漠却又做出不在意样,道:“不过是觉得有些意思罢了,哪里便扯到迷了心窍。”

言罢,便摇头便长叹着离去,不曾见身后,赫连齐雅长长的指套掐到掌心里,霎时染上殷红…

“五公主,天之骄女,想不到也会铩羽而归。”

转过身,赫连齐雅瞧来者不过普通卫兵装扮正要动怒,忽而似乎看出什么来,难得大惊失色:“你怎在此?”左右瞧了瞧,确信无人,这才松了口气,仍不住蹙眉道:“你那时说得似乎竟在掌握,如今却…”

来者面貌极为普通,只是这一笑却叫人觉出一份温雅的贵气来,“这世间万般事若真能皆在意料中,何事不成?可惜…”

“你说的未免轻巧,如今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侧妃也不知是什么妖精变得,叫男人一个个晕头转向起来!”

来者闻言眉峰现出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褶皱来,声也不觉冷了下来,“公主此刻这般模样,别说那亲王侧妃,便是中原普通的市井妇人,只怕也有所不如!”

“你!”赫连齐雅显然怒极,却在瞧见那人微蓝眸中冷意的霎时,竟是气焰全消,反微低了头,不自觉地显出几分怯意来。

眼前这人的不好惹没有人比她清楚,当年若不是他主动找上自己,为她出谋划策,布兵设阵,她岂能大败东夷?只怕此刻已然成了和亲的棋子,生死皆不由己。

想到此握紧了权,西戎女子一样可继承王位,只是多年来始终不曾有过女王罢了。她却自幼因嫡女尊贵,便看不太起窝囊的庶子兄长,多番布置以为胜券在握,谁料竟是一朝惨败险些满盘皆输!

若无此人,她如何能有如今的地位,成了西戎人人敬仰的天骄公主,东夷南蛮也不敢掠其锋?

思及此,语气也不由软了几分,道:“公子高谋睿智,可有应变之道?”

“公主,曾有人告诉我,这唯一百试不爽的应变之道就是‘变’。”那人见赫连齐雅服软,也轻轻揭过,微微一笑,挑眉道:“公主可曾明白?”

变?

赫连齐雅咬着唇,不由低头深思。

“亲王他想立王妃?”凤梦溪划过一丝愕然,而后却是掩嘴笑道:“都道亲王马上英雄,不想竟是痴情的厉害。”

“痴情?”天耀帝的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似乎在不悦?为何?

凤梦溪低垂了眸,道:“便是贵妃娘娘上回说是亲王心上人的那位侧妃么?”

闻言,天耀帝握着犀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道:“你倒记得清。”

帝王言语间透出的语气绝非开怀,凤梦溪却不见慌色,道:“那位侧妃气质清泠,眉宇间透着空山新雨毓秀之灵气,谈吐却极是端庄不失半点礼数,自然叫人记忆深刻了。”

“空山新雨?”天耀帝笑着摇了摇头:“你看走眼了,那并非清澈净洁白玉无瑕,而是聪慧到极致后的沉睿,叫人错觉宠辱不惊似乎超脱俗世。”

“哦?”凤梦溪闻言笑而不语,眸底却是一沉,想天耀帝祁恒煦是何等人物,竟会如此留意一个小小的亲王侧妃?

这其中…

“咳咳…”

“怀夕怎么,莫非受凉了?”

天耀帝出声却令凤梦溪心中一跳,那日祁恒逍夺命一击虽是未中,然他内息深厚,而自己那时急于抽身,终是为其掌风所伤。

“劳陛下关心。”凤梦溪面上不露分毫,只道:“略有些受了风,并无什么。”

“哦?”天耀帝眸中掠过道异芒,转瞬而逝,下一刻却是伸手一捞,将面前少女拉入自己怀中。

凤梦溪一时不免心惊肉跳,虽说是来此前便知许会发生什么,也做了牺牲色相的准备,可当周身感受到那人的体温,仰面可触那人气息时,却仍不能自主的畏惧起来,她…她难道真要将自己交与仇人?

一张温煦的笑脸闪过,鼻尖似乎可闻那清幽沁人的冷香…

“怎么了?”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滑如凝脂的脸颊,天耀帝另一手托住软若无骨的腰肢,“怀夕为何似有些发颤,莫非…是在害怕朕?”

“怎会?”电光火石间,已然下定决心,凤梦溪柔柔一笑,凤目盈盈望向天耀帝,双手反勾其颈项,道:“陛下莫非不知怀夕之心。”

天耀帝褐眸深邃,似无底漩涡诱人入内深不可测,却又似秋日镜湖明晰洞察一切,他淡淡道:“你的心,朕自是知晓。”

话中似藏话,弦外似有音。

“陛下…”

凤梦溪隐隐觉得不安不妥,尚未回神天耀帝却已松开了手,轻轻一推,她又好生站在一侧,瞧他端着犀角杯径自饮果酒,倒似方才一幕从未发生一般。

凤梦溪不觉脸上一烫,躬身请退,天耀帝挥了挥手中的犀角杯权作应允。

出来才觉天色已暮,凤梦溪深吸一口气,心中惊疑不定,天耀帝是否已经开始对她起疑,今日他这番作为又有何深意?

她边走边思,一忽儿想着天耀帝许是并无深意,全是自己怀鬼胎故而多思,忽而又骂自己愚蠢,祁恒煦何等人物今日这番作为,岂能是长玩笑?

边走边想,竟是出了神,许久神魂归位,才觉已不知何方。面前一片荆丛,却是已然无路,凤梦溪正欲转身离去,却忽闻有熟悉的声传出,霎时放轻了呼吸,俯身侧耳细细听来。

“娘娘,找本相究竟何事?”

“相爷该看得出,那西戎公主分明对亲王有意。”

语中微带不耐的却是司宇韩,娇语轻声的不是青若宁又是谁?凤梦溪不由一怔,暗道今日却是巧了。

“是又如何?”司宇韩轻哼一声,恭谨中却带着几分不屑:“娘娘莫非还有闲心做红娘不成?”

“本宫得知此番秋狩之前陛下已然得报说番邦有异动,东夷南蛮结盟这些年越发势大,西戎已与东夷交恶,但若北狄与东夷南蛮同流,则将对我大祁不利。”

“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司宇韩轻笑道:“娘娘何时关心起边关安宁其来了?”

这话中的嘲讽,青若宁听了个清楚。却仍是不见怒意只道:“本宫终于明白,正因如此,此番陛下才有意与北狄结亲。”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抱歉最近更新可能会慢点 因为年关将近无数年会聚餐 然后要喝酒 然后某人还要写无数报告 很多小节…鞠躬 致歉

真相

这话中的嘲讽,青若宁听了个清楚。却仍是不见怒意只道:“本宫终于明白,正因如此,此番陛下才有意与北狄结亲。”

顿了顿,见司宇韩无意接口,青若宁挑起一双美目,唇角似溢出一丝冷笑,“相爷莫忘了,本宫的出身…”

“娘娘的出身,臣怎敢忘?”

这话中的讥讽已是不屑藏了,谁料青若宁闻言不怒反笑道:“我青氏一族,乃是细作中的翘楚,世代效忠凤王室并无二心,当年若非相爷前来游说,本宫也未必敢…”

“娘娘!”

“相爷,若然亲王真与西戎公主结亲,东夷南蛮便有所顾忌,大祁有何必再联姻北狄?何况北狄王室想必也非都是蠢人。届时再与我大祁联姻,显是助西戎而,与东夷南蛮为敌,他们本在是非之外,只需有人提点必不会明知水深无底,却依然固执跳入漩涡才是。”柔柔一笑:“相爷说可是?”

“西戎无论结亲与否都与东夷势成水火,与北狄结盟才对大祁最为有利…”司宇韩淡淡道却被打断。

“相爷真是忧国忧民!”片刻前还娇柔的声,忽而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不知就里的,还当相爷真是一心为国别无私心。”

“本相自是为大祁着想,娘娘不论出身如何,如今既然蒙皇恩封为贵妃之尊,也当以国事为重,不该因一己私情阻碍陛下大计。”

“相爷敢说没有半点私心,顾忌亲王娶西戎公主后其势愈大么?”

“不过区区一蛮族公主,女流之辈纵然送来结亲也不过一枚棋子,福祸难料。”

“女流之辈?!”这话却是触到了青若宁的心病,她这些日子日日夜夜担心自家女儿,却偏偏被司宇韩此时勾了出来,加之这些年司宇韩对其态度,青若宁心里哪里会真不清楚,多年积怨终于爆发,冷笑一声道:“既如此,相爷当年何必惧一女流之辈?”

“娘娘慎言!”司宇韩见她眸中碧色泛浓知是动了怒,此地虽然荒僻,但当年之事,岂可再提?!

“相爷也会怕?”难得见司宇韩急切之态,青若宁却似握到了软肋,笑意越发森然:“当日相爷如何与我定谋,设下圈套诱凤臣少将汪怀入局罪犯无赦,引起帝后不和的?后来又是如何再三怂恿陛下杀靖池毓绝后患,却要我故意泄露叫那人知晓的?他夫妻间隙日深时,联合丁、渭遗臣不断制造‘证据’,终使陛下相信那人怀有异心的又是谁?”

“够了!”司宇韩厉声。

“相爷这会儿觉得够了?”他疾言厉色,青若宁却不为所惧,反倒愈发挑衅道:“当年相爷可不曾觉得够,知玉剑对本宫怀有…不堪的心思,相爷是如何唆使本宫哄骗玉剑,终叫暮隐多少豪杰血染成河,连那才足月的孩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