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孩子咋啦?”小舅歪着脑袋打量着虞东南,之前他才把这小子送去医院看他爸,这小子一路嚎着,可担心他爸了,怎么这会儿还挨打了。

“该!”邓奶奶站在一边一脸哭笑不得:“这小子一开始担心他爸,一路嚎着,到了医院看他爸没事,就没心没肺了,拿了他妈准备付医药费的钱在外面买了一盘那什么来着…”

“的士高舞曲。”边上有人提醒道。

“对,就是这么个抽筋的玩意儿,回家就用录放机放了起来,弄的整个大院跟舞厅似的,你说他妈能不揍他吗?”邓奶奶道。

为着那被扣的那批私货,虞东南他妈已经愁的嘴冒泡了。

“该,该揍。”小舅点头,却问着虞东南:“那带子呢?”这带子他也想听呢,挺带劲儿的。

“叫我妈扯坏了…”虞东南抹了把泪跺着脚,一脸的可惜懊恼。敢情着他这犟着,不是因为被打,而是因为这带子被他妈扯坏了。

“啧,真可惜。”小舅道。一边姥姥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你说的什么混话,一天没个正形。”

叶梧桐一边帮着母亲洗菜,一边看着小舅被打,脸上乐呵呵,梧桐大院虽然闹腾,但却温暖。

“江寄红同志在吗?”这时,王解放提着一只大蛇皮带,点头哈腰的进了大院。

“哟,是菊儿她家那亲戚吧?”姥姥看着王解放道。

“大妈好,你这记性可真绝了,我就来过一回就记住啦。”王解放笑哈哈的道。

“能不记住吗?一大早的被人拿着砖头追打,进了院抱个头就蹲在那梧桐树下,就差没在脖子上挂个牌子了。”姥姥笑哈哈的道。

“那是,那是,是我对不住人。不过,这回我可是来找寄红同志道谢的,不是她给我们介绍的技术员,解决了我们村种菜的技术问题,我这回说不定就得在牢里呆着了。咱们村那天啊也塌了,寄红同志对咱们村那是有着再造之恩,我这回过来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全村的意思,村里人一定让我给寄红同志道谢。”

那王解放说着,将蛇皮袋提到江家门口:“农村人,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是自个儿种的菜,山里采的山珍,图的就一实在,还请江寄红同志不要嫌弃。”说完,王解放还冲着江寄红掬了一个躬。

“呀,王队长你可太客气了啊,不敢当不敢当,这东西太多了,你还是拿回去啊。再说了,我哪认得什么技术员哪?可介绍不了,也就是跟单位提了一下,那都是单位的安排。”从来没有人这般大礼感谢,江寄红被弄的有些不自在。

“甭管是不是单位安排,总归是你提了呀,东西你一定得收,要不然,我没脸回村。”见江寄红不承认,王解放也不说穿。

单位?单位才不会管他呢,之前蔬菜公司那个处理问题的主任一到村里就只放了话,不赔偿,就告到法院,让村里的人去坐牢。

叶梧桐甩着菜叶上的水,突然就想起刚才父亲送人上车的一幕,不晓得那人是不是就是王叔叔嘴里的技术员?

王解放再一次故技重施,丢下东西走人了。

“三儿,房子我给你找到一处了,找个空儿去看看。”这边刚静下来,黑皮颠颠的跑进梧桐大院。

 

第二十七章 不租了

 黑皮看中的房子在下城区,房租很低,几乎跟街道上的廉租房一样。

“这么便宜?”小舅瞪大眼睛。

“人家常出差在外地,那边也不住,这房子一不住人就没人气了,容易坏,人家就是想找人看看房子,房租不房租的人家不在意。”黑皮一脸无所谓的道。

“哈,这可是天上砸馅饼了啊,走走,赶紧看看去。”小舅乐了,这年月找房子并不难,只是按他的要求,那找到的房子房租都不低,大姐带着桐桐那日子过的不容易,他不能给大姐增加负担,所以便一直没订下来。这会儿赶上来。

“小舅我也去。”叶梧桐跳上小舅的自行车。三人一路出发了

只是叶梧桐没想到黑皮找到的房子居然是下城区塑料厂宿舍。

下城区和上城区隔着一条河,过了河就是下城区的中心街,中心街边上一条小巷进去就是塑料厂宿舍。房间在一楼临街,并排三间房,每间房都有二十多平米,倒确实是附合她们这边开出的要求。

但这地方对于叶梧桐来说,并不是一个能让她心情舒畅的地方。前世,这里堆积了她太多的负面情绪,因为这一块正是前世继父所住的地方,她同母亲一起在这里生活两年。

而她现在要看的房子正是前世继父家的隔壁,叶梧桐还记得这里应该住着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妻,女的是报社做排版的,男的是塑料厂的技术员。

前世一直是他们的邻居,只不知这回为什么突然搬走,反倒空出房间来出租了。

小舅和黑皮进了屋,叶梧桐就站在门口。

隔壁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蒋学峰从屋里出来,一手拧着一只塑料垃圾桶,看到叶梧桐好奇问:“小朋友,你哪家的?在这儿干什么呀?”

再次面对继父,叶梧桐心中说不出的味道,这位是属于这时代迷茫的人,他借酒消愁,最后把自己醉死在河里。

“叶梧桐,你怎么在这里啊?”一阵脚步声,平晓北拎着几只汽水瓶蹭蹭蹭的从楼上下来,他这正要去退瓶子。

看着平晓北,叶梧桐轻拍了一下额头,她怎么把这位忘了,平晓北的父亲是城建局的领导,母亲是塑料厂的工会主席。

后世大多数的厂已经没有工会的设置了,就算有,工会大体也就是一个摆设的所在,但是这个时代的工会主席那还是挺有些权利的。

按后世的划分,平晓北多少能划归权二代,当然也就是梅市的权二代,出了梅市什么也不是。

“我跟我小舅来看房子。”

“哈,是你们来租房子啊。”平晓北乐了,靠在楼梯的扶廊上笑的一脸开怀:“你说这世上真有傻子啊,这家人女的是报社上班的,他们单位一个同事刚分到手的新房,二室一厅带厨房带卫生间的,多好呀。可人偏不要,反而跟这家换了这三间旧房子。嘿,自己也不住,又拿来出租,这要出租,新房不比这个租金高啊?你说这傻不傻呀。”

叶梧桐皱紧了眉头:“真的?”

报社?叶梧桐一下子就想到了父亲身上,报社那边职工楼刚建成,父亲因为当年的事情报社补偿他就分了一套新房,正是二室一厅的套间。

“嘿,骗你是小狗。”平晓北抬了抬下巴,眼神中带着张扬。

边上的门光当的发出一声响,叶梧桐侧过脸,正好看到上舅重重的踢了一下门,黑皮在脸上有一丝不自在。

显然平晓北的话也落在了他们的耳里。

“晓北,退个汽水瓶退不回来了啊,快点啊,你舅还等你呢。”楼上传来平妈妈的喊声。

“我有事去了,你要住在这里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平晓北赶紧应一声,一溜跑的去退瓶了。

叶梧桐看着他的背影,这回啊,咱不跟你做邻居了。

看刚才小舅的表情显然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黑皮,你说,这房子是谁给你介绍的?我说来看个房子也不见主人呢,那主人家也是放心,随随便便就把个钥匙交给个外人,房价还这么低的离谱…哼哼…”小舅哼了两声,然后一把揪着黑皮的衣领:“给你介绍房子的是不是叶白慧?”

江寄海跟黑皮自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叶白慧跟江寄海是小学同学,所以,黑皮跟叶白慧也是小学同学。

“你干什么,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黑皮一脸没好气的拍开江寄海的手。

“你快说!!!”小舅又是一脚踢去。

“小舅…”叶梧桐拉着小舅,小舅这性子一来脾气是真不好。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桐桐爸爸想给桐桐和她妈腾个房子吗?这犯罪了?这也是桐桐爸爸一片心不是。”黑皮梗着脖子叫了起来:“人这片心不容易,刚分的楼房,生怕你们不愿意去,还折腾的换成这么三间,这也是良苦用心。”黑皮又苦口婆心的说。

“我呸的良苦用心,他要是真良苦用心,桐桐和她妈能现在这样?这房子我们不租了…”小舅一拉了叶梧桐骑着自行车就走了,不理黑皮在后面叫嚷嚷的追。

坐在自行车后面,叶梧桐思绪翻飞,父亲既然这么放不下母亲和自己,为何要离婚?突然叶梧桐想起父产消瘦的身影。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不管怎么说,她得找小姑问问,从这次的房子事件来看,小姑应该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晚上七点钟,梧桐大院最是热闹,邓家的电视就摆在家门口,院子里一群人摆着小马扎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

叶梧桐对看电视没兴趣,但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好象是看露天电影一样。当然,这时候她也没心思凑热闹,她正想着找机会去见见小姑姑。

说曹操曹操道,叶白慧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过来,在人堆里找到了她:“桐桐,我在街对面的小公园,你叫你小舅过来一下。”叶白慧的脸色不太好,说完,转身就出了大院。

叶梧桐明白了,小姑姑只怕也是要跟小舅舅说房子的问题。

“小舅,我们去小公园。”叶梧桐冲进屋里,扯着刚洗好澡的小舅就往外拖。

“嘿,你这丫头怎么一出一出的啊。”小舅光着膀子,头发湿漉漉的,连忙一手抓了一件老头衫被叶梧桐拖着往外走。

……

 

第二十八章 生活本来就是一盆狗血

 “为什么不租房子?”叶白慧瞪着江寄海吼。

“为什么要租,这是我江家的事情,用不着你叶家假惺惺,我江家人也用不着你叶家来施舍。”小舅两眼也冒着火道,他最瞧不上这样的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叶梧桐一手牵这个,一手牵那个,想做和事佬,有事要坐下来谈,吼是吼不出名堂来的。

“一边去。”叶白慧和江寄海异口同声的冲着她吼。这年月,小孩子是没有人权的。

“什么假惺惺,什么施舍?江寄海你还是人吗?我大哥就想关心一下大嫂和桐桐…”说到这里,叶白慧突然蹲了下来,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寄海完全没想到一向看他不顺眼,一向牛气冲天的叶白慧会这样大哭,一时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嘿,嘿,叶白慧,叶白慧…我没说啥吧?这过份的是你们吧…”

小姑姑仍只是大哭。

叶梧桐把小舅扒拉到一边。

“姑姑,爸爸跟妈妈离婚是不是另有原因?”叶梧桐蹲在姑姑面前问。江寄海靠在一边的路灯下,本来无措的神情听到外甥女这话后那背挺了起来,也不由的深思了起来。

好一会儿叶白慧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公园椅上坐下来,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有些事情我必须说了,再这么下去,我受不了…”

叶白慧想着大哥做完化疗回来后整个人跟纸片似的心里就难受。

“江寄海,你问过我为什么回来?我告诉你,是我哥写信让我回来的…我哥得了肺癌,小细胞肺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

“肺癌?不能吧?”小舅一声惊叫,晚期的肺癌那是绝症啊。

叶梧桐心一颤也抿紧嘴唇,两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其实许多迹象已经表明了父亲的身体可能有问题,只是叶梧桐认为太狗血,再加上前世父亲是去了美国,前世的叶梧桐总认为父亲是去享受资本主义的优越生活去了,便一直没有往深里想。

总认为电视剧里的狗血不会在现实发生,其实现实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盆大狗血…

“你说呢?这种事能说假的吗?”叶白慧恶狠争的瞪着江寄海。

江寄海悻悻的扒了扒头发,随后又抬起脸,一脸正色的问:“那为什么要瞒着?为什么要离婚?在你们眼里,我江家,我姐就是那种不能同甘共苦的吗?”

叶白慧深深的看了江寄海一眼:“我大哥从来就没有看轻大嫂同甘共苦的心,问题是我大哥为什么会得这病?是因为石灰场,而我大哥为什么会去石灰场?是因为当年你的告发,叶家出事,我大哥一个大学生最后被下放到石灰场接受改造,为着这事情我妈恨你,恨大嫂。如今我大哥这病,医生说了,好好调养两到三年的命,弄不好也就半年一年的命。若是大哥真一出事,对大嫂来说是一个打击,可这还不算什么。大哥说了,生老命死每个人都有一遭,也就是迟早的区别,可我妈那里她决对过不了这个坎的,到时候她吃了大嫂的心都有啊。大嫂本来就承受着打击,她还能承受得住我妈的压力吗?我大哥说了,人这一辈子,坎坎坷坷,风霜雨雪,受些打击再所难免,可人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大哥不想大嫂一直背负甩不脱的包袱。所以,他以离婚来割开我们两家的恩怨,他说因为当年的事情,我们两家就象两只无意中打结在一起的风筝,现在他割开打结的线头,放两只风筝腾飞…”

叶白慧说着,她心中其实更恨她自己,当年如果她不偷偷的把相机带去学校,便没有这些事情了。

不过随着这些年过来,她觉得什么也没必要恨,一切都是时代的伤痕。

“我本来答应我哥不说的,可你们…我哥就那么一点心愿,就想在背后照顾一下桐桐和大嫂…你们却还这样…我受不住了…如果我大哥注定要走,我希望大哥能安祥的走。”叶白慧道。

“该死…”小舅棰着路灯杆,灯光晃悠晃悠。

叶梧桐的眼泪也滴嘀答答了下来,也有种大悟。

父亲的做法是对是错没法评论,因为你无法知道换一种选择结果是更好还是更坏?但有一点总是一样的,生活一样不容易,不会比前世轻松多少。

只是前世,小姑为什么不说?

是了,前世并没有租房的事情,再说蔬菜公司出事后,母亲就经人介绍再嫁人了,那时在小姑姑眼里,怕是母亲辜负了父亲,那么一切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了。

人生是由无数的偶然窜成了一个必然。

夜深了,小舅爬上了屋顶。

叶梧桐坐在走廊上,母亲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自叶梧桐和小舅回来跟母亲说了父亲的事情后,母亲先是大哭了一顿,然后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象是在闭关。

“小舅,我妈不会有事吧?”叶梧桐侧脸看了看屋里,母亲坐在桌前,桌上的台灯亮着,母亲在翻着相册。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却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没事儿,离婚的时候都抗下来了,现在还有什么事?”小舅看着天边道。

叶梧桐还是有些不放心,母亲今晚怕是睡不着了,想着,她起身打开封好的煤炉,煮了一碗面条,还炒了个鸡蛋颠颠的给母亲送去。

“没小舅我的份儿啊?”屋顶上小舅叫。

“锅里有。”叶梧桐头也不回的道。

江寄红捧着热腾腾的面条,感叹道:“我闺女真疼人。”说完捧着面条就吃了起来,大口大口的,有着一股子狠劲儿.

母亲一直温婉含蓄,叶梧桐从未想到母亲有一天吃面条能吃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

“你快去睡吧。”母亲抹着嘴边的面汤挥手,不知谁家的钟已经敲过十二点了。

屋外,小舅吸着面条的声音。

这一晚上,叶梧桐也没有睡着,总是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是老妈的嘀咕声,一会儿是小舅在屋顶悉索声,还有屋顶传来烟味,久久不散。

明天得跟小舅说,这烟是抽不得的。

早上叶梧桐起床,就看到母亲穿了一身新的的确凉衬衣,背着一只军绿色的包,推着自行车出门,那气势有些雄纠纠气昂昂的。

“妈去哪里?”叶梧桐要跟,小舅从屋顶上跳下来,提溜着叶梧桐的衣领:“去,屋里玩去,你妈去医院呢,别跟着捣乱。”

小舅的发丝上带着清晨的露水,小舅昨天夜里在屋顶上坐了一夜。

明白了,母亲肯定是去找曾医生了,曾医生是父亲的主治医生。

叶爸叶妈这一段情节是有些狗血和烂大街的,在构思之时,我一直都拿不准要不要用这段,但结合故事的背景以及各人的性格,这段故事的铺排应该是附合情理的,所以最终还是用了。

嘿嘿,没有狗血和犯抽的人生总少了一抹色彩.

 

第二十九章 蜗牛于黄鹂鸟

 父亲昨天回来了,不过还在睡。嗜睡是化疗后的后遗症之一。

叶梧桐爬上了前院和后院小平顶上,在这里,只要父亲一起床,她就能看到。

还没到上班时间,院中一片热闹。

佬爷端个碗坐在院中吃个早饭,对门的邓爷爷从屋里出来,将一只鸟笼挂在梧桐树的枝杈上,是一只绣眼鸟。绣眼鸟是中国四大鸣鸟之一,自明朝起便有书房鸟之称。

明中期后,是一个享受,狂狷,又温婉的年代,尤其是在南直隶一带,绣眼鸟颇受追捧。

前世叶梧桐不是宠鸟爱好者,但她认识的昆剧票友之中,颇有一些人喜欢养绣眼鸟。

在明朝时,昆曲和绣眼鸟都作为雅致之事在士人间流传。

苏州河畔,一叶小舟,船头渔灯昏黄,秀才盘坐弹琴,船娘温婉的立在琴边,唱着杜丹亭。随着琴声,曲声,一边船杆上挂的绣眼鸟便会发出叽叽咕咕的小绪之歌,如百鸟在鸣。时而还能发出如琴声一样的声音,千百年的流传,昆曲和绣眼鸟给人们的生活凭添了一份雅致。

隔壁的姚阿姨正在放自来水,显然她走神了,自来水冲着地面,哗啦啦的响。

梧桐树下的绣眼鸟便叽叽咕咕的应和了起来,那叫声时而如杜娟,时而如画眉。

“老邓,你这鸟养活泛了啊。”佬爷冲着邓老头打趣。

“那是,等你退休了,我给你淘一只,咱哥儿俩也有个伴。”邓老头道。

“别,我一粗人,没这份雅。”佬爷笑道。

叶梧桐坐的高高的,耳边听着绣眼鸟的小叙声,心中虽然仍有因父亲生病的难过,但心情却高扬,生活中磨难很多,但不管如何都要坚持前行,这是她前世就认清的道理。

“江叔,单位要怎么处理建国这事啊?”姚桂芬回过神来关了水龙头,想了想,走到佬爷身边问。

上回蔬菜公司的事情,姚桂芬无端的被卷了进去,弄得里外不是人,为这事,跟江家闹了好一阵别扭。不过终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吵过了也就算了,没有真正撕破脸的。这会儿因着虞建国的事情,姚桂芬免不得跟江老头打听一下单位的态度。

“小姚啊,我什么个情形你是知道的,就一臭老头,这都是单位领导的事情,我就工地上的一个小组长,这种事儿我是真不清楚,你家建国是个明白人,该怎么做你还得问他。”江老头不识字,自小跟着师傅干建房子这一套,砖匠,木匠一身挑,空有经验却没有文凭。加上他性子梗直,所以尽管这么大年纪,在一建也是老人了,但做到小组长也是到头了,所以这种领导方面的事情他是真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这回虞建国一个以权谋私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就看单位处理的轻重,处理的重一点,开除工职,说不定还要拘留一些天。处理的轻也就罚罚奖金,记个过什么的,还能保留一个工职。

“建国说了,平日里他赚点钱,单位那些人早眼红眼珠子要露出来了,这回啊,一个个跳出来,是要趁你病要你命啊。”姚桂芬恨恨的道。

这年月赚点钱招人恨的。

“唉,再想想办法吧,总归也就是钱的事儿。”佬爷叹了口气,拿着空碗回厨房。

姚桂芬跺跺脚。

大院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建国,建国咋拉,姚桂芬,你怎么照顾你男人的啊?”一男一女扶着一个老太太进门,老太太一看到桂芬就吼了起来。

“妈,你怎么来了?建国在医院呢,没啥大事。”姚桂芬脸色不好的道。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我说不准连建国的尸都见不着了,还没啥大事?你瞒谁呢?我刚从一建那边回来,人都跟我说了,建国这回要坐牢。我告诉你姚桂芬,建国这回不出事则罢,要出事,我第一个饶不过你…”老太太发着狠话。

“妈,这出车祸是意外,人没事那已经是幸运的事情了,没有哪个做妈不是咒儿子死就是咒儿子坐牢的啊,有人眼红建国在挑事,你不要受别人几句蒙蔽也来添乱。”

“呸,什么咒儿子,什么添乱,你别给我老婆子乱戴帽子,妻贤夫祸少,这些年不是你窜掇着建国拉私货,窜掇着他赚这些没底儿钱,建国如今能这样?”老太太瞪着眼道。

当年,姚建国想把老太太接到身边,结果婆媳怎么也不对眼,姚桂芬和虞老太可是大战一场,最终是姚桂芬赢了,老太太回家里住,虞建国每月送生活费回家。但姚桂芬和老太太两人心里都梗着。这回虞建国出事,老太太岂有不把一切的错都算在姚桂芬身上的道理,这是秋后拉清单了。

“呵,合着建国平常送回家的钱,送回家的东西你们都不要的是吧?行,现在全给我送回来,那我什么都认。”姚桂芬也瞪回去。

“嫂子,怎么这么说话?妈这不也是为大哥着急吗?快让妈进屋吧,一大早天不亮就过来,这早饭还没吃呢。”边上,那男的闷声闷气的道。

“我这还没烧早饭呢,家里一团乱,留你们不合适,门口有早点摊子,一会儿你们再给妈在梧桐里旅社开间房,我这还要为建国的事情去跑,就不跟你们聊了。”姚桂芬拿出十块钱拍在那男的手上,转身锁了门,推着自行车就出门了,连正在水池边刷牙的虞东南也没管。

“这这这…大孙子…有你妈这么样的吗?啊…”老太太看着门上的锁,气的脸都绿了,冲着正刷牙的虞东南吼。

虞东南满嘴泡泡的回头,黑着脸回:“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啊。”说完,转身继续刷牙。

“妈,那咱们先去外头摊上吃一点吧。”边上她二儿劝道。

“气都气饱了,吃个屁。”老太太气着了,最终还是被儿子和儿媳拉出去吃东西了。

“哎哟,老虞家这下也不得安宁了。”邓爷爷感叹。

“可不是。”众人应和着。

“哗啦啦…”虞东南将一个搪瓷盆放在地上,自来水开到最大,水直冲而下,声音跟小瀑布似的。

“阿门阿门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沉重壳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的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