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潇的表情有点别扭,“这里是天上……”

云玦抬眸看了蒋子潇一眼,简直不知他在胡言什么。不过等云玦下了床走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僵了。

谁能告诉她这满眼的云雾是怎么回事?她刚刚所在的大概算是船舱,走出屋子便看见子树老道和他师兄坐在船头,子树老道的两个徒弟站在一旁,风将四个人的素白锦袍吹起,宽大的衣袖鼓起向后扬着,锦带漂浮,俨然一副仙人场景。而当云玦发觉这艘“船”是靠着一把银色长剑行于空中时,她简直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虽说知道这几人是仙人,可是知道归知道,眼前见着这般异景,她……狠狠咽了口唾沫。

蒋子潇挠了挠头,“淡定,淡定,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现实……”

听得两个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船头的四人都转过头来。云玦明显可以感受到当子树道人的师兄看过来的时候,身旁的蒋子潇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甚至是向后退了小小的一步。

“哈哈!”广丙笑道:“现在怎么变胆小了,好似当时吼我师伯的不是你一般?”

闻言,蒋子潇就更尴尬了,他略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走向前去,恭敬道:“当日是蒋子潇失礼,还请子钟仙人原谅。”

子钟道人瞥了他一眼,一扬下巴斜眼看天。可是云玦还是捕捉到了他挑眉的那神情,有点……嗯,不好说。

想来他就是当日人未到,金钟先砸来的仙人了。听得子树道人喊他师兄,不过在云玦看来他的年纪要比子树道人小许多,子树道人看上去和云玦的父亲差不多的年纪,而他师兄子钟道人却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都非凡人,说不定有着什么驻颜之术,云玦就释然了。

子树道人是知道自己师兄这脾气的,现如今是在两个凡人面前硬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一想到自己师兄这脾气,子树道人嘴角抽了抽,可别给凡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云玦走上前去,朝着几位仙人作了一揖,“云玦感谢几位仙人出手相救与救治之恩。”云玦很清楚她和蒋子潇的命都是他们出手救下,而且自己原本一身伤也都痊愈了,一定是他们所助。

“咳,”子树道人清了清嗓子,“举手之劳罢了,你们……”

“和你们一起被抓的少年们不是都死了吗?你俩是怎么逃出去的?”子钟道人毫无仙者风范的打断自家师兄的话。

子树道人也不生气,反正早习惯了。

云玦只好将当初被抓之后所经历的事情讲述了一番,不过其中一些内容实在是不好多讲,只得简述。

子钟道人听了经过,挑了挑眉,“呸!那个淫道,简直是宗门耻辱。”

“咳咳!”子树道人轻咳了一声,又淡淡瞟了一眼自家这不靠谱的师兄,子钟道人这才反应过来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说话了,专心看云景。

云玦一愣,“宗门”?她抓住了子钟道人口误的字眼,难道说那个古松老道和面前这几位修者都是一个宗派的?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宗派的?

“你们两个也算有胆识的,如今身体也已调理好。你们家在何处,我们送你们一程。”子树道人转了话题。

“我……没有家人,几位仙人在哪里停歇的时候,将我送下去就好。”蒋子潇先于云玦开口。

云玦侧首,看着含笑的蒋子潇,只觉得他此时的笑太过熟悉。有些隐隐相似的情绪让云玦垂了眸,大概世间之人都有些自己的苦楚。

“那么你呢?”子树道人又问云玦。

云玦略一犹豫,试探着问:“不知几位仙者是否需要侍者?或者……方便带我去西泽域吗?”

云玦这般说,几个人都看向她,就连一旁百无聊赖看云雾景象的子钟道人也转眸瞧她,撇嘴问道:“你想修真?”

这时间想修真的凡人实在太多,真正走上修真途的凡人又实在太少,而最后小有所成的凡人更是微乎其微。

云玦面色平静地道:“若不方便将我和蒋子潇随便送下去便好。”

“如果我拒绝呢?”子钟道人紧接着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凡间的小姑娘接下来的话会挺有意思。

果不其然,云玦爽然一笑,“自是走去西泽。”

云卷云舒,清风徐扬,带起少女如墨的长发,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大概不似一个普通凡人少女此时该有的表情。

一旁的蒋子潇侧首,竟是有了云玦也是仙人的错觉。

子树道人刚想开口,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皱了皱眉,而后和子钟道人对视一眼。紧接着就连云玦和蒋子潇都觉察到了这飞在空中的船晃动了一下。

“广乙,广丙,护着他们两个。”子树道人吩咐。

“是!”

“是!”

两个小修者得了自己师傅的命令,不做任何犹豫立刻走到云玦和蒋子潇身边,这是打算一人护着一个了。

子树道人口中念了几道咒,云玦只觉得耳边的风大了许多,她知道这是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加速了。

等到船身下一次更严重的距离晃动时,云玦竟是生出几分好奇来,她向一侧移了几步靠近船边,想要向外看去。广乙一把拉住她,警告道:“危险。”

看着广乙一脸严肃的神态,云玦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严重,便不敢再多生事,只安静立在广乙身边。

船身的摇晃更剧烈了,一旁的子钟道人也不得不来帮助子树道人。子钟道人跺了跺脚,一股肉眼可见的蓝波顺着他的脚掌蔓延开来,下一瞬,整个船身就稳当了许多。

“广乙,广丙,带他们两个进船舱!”

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云玦和蒋子潇两个跟随着广乙和广丙进入船舱。广乙和广丙两个人都肃着一张脸,从他们的表情中,云玦也看不出他们是认为事情很严重还是对他们的师父、师伯很有信心。或许二者皆而有之?

船很平稳地行驶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而云玦和蒋子潇虽然在船舱中依然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子钟道人和子树道人正在与外力抗衡,而广乙和广丙都是一言不发,间或向外看两眼。云玦和蒋容都有好奇心,都想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话到嘴边,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帮不上忙就别添乱了。

船舱又开始剧烈的晃动,这一次并非先前的晃动一下,而是不停左右摇摆,在距离摇摆几次之后竟是猛地向一侧倾斜,大有翻船的架势。

见势,广乙和广丙急忙抓了云玦和蒋容的手,护住他们。

不过是呼吸间的事儿,整个船舱已经翻了个跟头大头朝下,而云玦和蒋子潇二人却因为广乙和广丙的维护而并没有事。

广乙和广丙都凝出一层银色的光圈将四人护在其中,使得四人立于光圈之中并不受船舱的影响。

“轰——”

只听一声巨响,整个船舱在一瞬间粉碎。再次看见外面的云雾,任是云玦胆子大,都难免有些紧张。

船身虽毁,飞剑仍在。于是几个人都是立于飞剑之上。云玦不由自主低下头去瞧,在自己脚下是广乙和广丙凝聚形成的防御光圈,而在这透明的光圈之下是一柄银光闪耀的长剑,其芒如曜日。

“你瞧!”蒋子潇的声音有些紧张。

云玦顺着蒋容的声音望去,只见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如今的模样都有些狼狈,大不符合他们原本的仙人形象。广袖仙袍被狂风吹起,他们的长发凌乱的飘在半空。而在子树道人的嘴角,云玦甚至看见了鲜血!难道是遇到了连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都对付不了的强敌?

云玦后知后觉地去看面前的光圈防御,果不其然原本光滑平整的光圈在颤动着,她觉得面前这一处的光圈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浅一些。她不由眯着眼睛更仔细去看,下一瞬,防御光圈忽然裂开,狂暴的大风灌了进来,将云玦的长发猛地向后吹起。

“不好!防御!”广乙惊呼一声,立刻与广丙二人联手加强防御。

云玦这才明白他们四个躲在防御光圈之内十分安稳,而外面究竟的情况是多么凶险。

然而,这一次他们似乎真的遇到了强敌。广乙和广丙联手所创的防御光圈最终还是在接二连三的炸裂声中四分五裂。

飞剑剧烈颤动,在防御光圈炸裂的那一刻,云玦重心不稳,直接从飞剑跌落下去。急速高空的坠落中,云玦看见蒋容,甚至是广乙和广丙也都从飞剑上跌落下来。飞剑一端的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像两个小黑点。

云玦似乎还看到了远处另一柄飞剑,以及其上的红色身影。

不过,云玦没有多少心思去考虑其他,她现在脑海中已经在幻想摔成肉饼的情景。

头皮发麻

就在云玦以为自己将要摔成肉饼的时候,她看见了大波袭来的黑色。黑色的云雾?由于本就是在高空之中呆了许久,白云见多了,只下意识的以为下方黑色的锦缎是暴雨前夕的阴云,可是当真正离得近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等云玦真的看清了下方黑压压的一大片是成群的蝙蝠时,冷汗就下来了。

合着她没等摔死就要先被这群蝙蝠生吃了?

说成群的蝙蝠还是不够贴切,简直就是数以亿万的蝙蝠压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坚实的云墙。此时此刻,云玦已经没有空去思考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蝙蝠了,当然她也没空去思考如何自救。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身不由己往下跌去的云玦真的不知道除了等死她还能做些什么。

真是……不甘心啊!

当蝙蝠那毛茸茸的身子,尖利的牙齿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云玦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重生一遭,到最后会得了这么一个被一群鸟生生活吃了的结局。

“啊……”

疼痛,针扎一般的疼痛从左脚脚踝处传来,原来已经有蝙蝠咬上了云玦的脚踝,云玦偏过头去,只见无数蝙蝠顺着她的脚踝爬上了她的腿,密密麻麻。

云玦有点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整条大腿上的疼痛越来越重,她不需要去看,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无数蝙蝠啃噬她骨肉的情景。紧接着,疼痛又从她的背部传来。

当她费力打走一只飞到她胸前的蝙蝠时,另一个蝙蝠啄上了她的脸颊。云玦顾不得其他只好奋力赶走悬在她面前的几只蝙蝠,而后双手遮脸。

血腥味儿无疑更刺激了蝙蝠这种嗜血的动物。

痛的快要昏厥过去的云玦突然觉得身上一松,整个人竟然是向上空飘去。她急忙松开挡脸的手去看,只见广乙、广丙和蒋容站在远处一柄飞剑之上。一个透明的防御光圈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着,无数先前被广乙驱赶的蝙蝠又冲了上来,撞击着防御光圈。

被防御光圈包裹着的云玦胸口起伏大口喘着气,透过半透明的光圈,她可以清楚的看见无数蝙蝠丑陋恐怖的模样。

而且,云玦可以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光圈越来越小,她不得不将身子缩了又缩。

远处广丙护着蒋子潇站在一柄飞剑之上,而广乙驾着另一柄飞剑朝着云玦飞来。

云玦抱着自己的双膝成一个球形,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黑色的蝙蝠冲上来将整个光圈包裹,紧接着她的视线一片黑暗,她知道密密麻麻的蝙蝠已经将整个光圈彻底裹了起来。她在心底期盼广乙的救援快点来到,可是大约是性格使然,这份期盼并不浓郁。

“滚!”

当蝙蝠啄破光圈涌了上来的时候,云玦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厉喊,紧接着是大片的光明。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只见无数狰狞的蝙蝠不断向后退去,或者说死蝙蝠。是的,入眼皆是碎裂的蝙蝠,血肉模糊,甚至喷溅在云玦的脸上。

广乙适时而到,抓住云玦的手腕将她带到飞剑之上。

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已经追了过来。

“你玩够了没有!当真想伤了凡人?”狼狈不堪的子树道人冲着一柄飞剑之上的红衣女子吹胡子瞪眼。

云玦好奇去看,那柄飞剑之上立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抱着胳膊,神情傲慢。

“切!她不是没死嘛!”这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将这两个麻烦的凡人送下去,咱们再战如何!”

脸颊上被蝙蝠啄上的地方隐隐发疼,云玦努力克制心里的那股不忿。原来她的生死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比试过招的一个小插曲。自己于他们这些修者何异于蝼蚁?

“红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子钟道人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你知不知道你烦了我八十年了!整整八十年哪!天下男人何其多,你要实在嫁不出去我帮你介绍几个?嗯?你要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子钟上天入地给你抓一个出来!”

“你!”红衣指着子钟道人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明明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一句所有小女子撒娇时常说的那一句——“你就是个大骗子!”

红衣愤怒地转身,愤愤然驾着飞剑没有行使多远又折返回来,猛地将一团烈火掷向子钟道人。子钟道人侧身躲过之后再看着红衣的目光不是一般的无语。

红衣“哼”了一声驾着飞剑扬长而去,红色的身影不要更潇洒。她那一道攻击十分无力,并非想要伤人,更多的乃是泄气的成分在。

之后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带着云玦和蒋子潇就势落了地,几个人都需要一些疗伤和休息。

“师兄啊师兄,你这不是害师弟我嘛?”子树道人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他已经盘腿坐好开始调息体内的元力。红衣对子钟道人有情,下手的时候对着子钟道人还有那么几分不舍得,所以厉害的招式全轰到子树道人的身上了,这就苦了可怜的子树道人。

子钟道人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他走过去检查几个人的伤势。他虽然一点伤都没有,可其他几人倒是全都挂了彩。广乙、广丙和蒋子潇都有被蝙蝠啄伤,不过伤势都很轻。广乙和广丙各自做好调息也就无碍了。子钟道人给蒋子潇渡了一道温和的元力,又扔给他一小瓶仙药,让他自己涂在被啄伤的地方上。

而后子钟道人看着一身伤的云玦皱了皱眉,这姑娘也的确是忒惨了点。而且这次又是因为他而遭了秧,子钟道人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云玦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可是她知道后背上的伤势并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她的腿。她的左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云玦费力搬起左腿搭在也同样是伤的右腿上,她将左腿上已经碎成破布一般的裤腿撕开,就算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当她看见自己的整条左腿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咳咳……”子钟道人清了清嗓子,他在云玦面前蹲下,看着她的伤腿嘴角抽了抽。他古怪的瞥了一眼云玦,自言自语道:“一个凡间界的小姑娘居然不哭不闹……啧啧,真是稀奇。”

云玦真想抡起右手边的大石头直接砸在子钟道人的脑门上,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云玦面色平静,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子钟道人更不会想到面前这小姑娘现在脑里居然会是这种想法。

云玦是凡人,体质自然与修者不同,所以子钟道人在给她治疗的时候分外注意把握力度,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治死了。

莹白色的光辉罩在伤腿上,一股股暖流顺着伤腿流进体内。云玦的腿从麻木没有知觉到剧痛难忍再到后来一点点疼痛缓解。子钟道人足足给云玦疗伤了两个时辰,云玦身上的伤才好了个七七八八,勉强能站起来走路。不过这也正是因为有修者的帮助,若是单凭凡间的医术和药物,云玦大概是活不下的。

夕阳落山时,依靠在大树上的子钟道人看着拄着树枝一步步练习走路的云玦,终于开了口:“你若真想修真,我们就带你去过碧渊江入西泽。”

正在练习走路的云玦闻言,大喜。她转过头望着子钟道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一双眼,难得充斥着真实。

“我堂堂修者岂会骗你一个凡人?”子钟道人耸了耸肩又道:“下个月我们宗派也要招新弟子,你若想试试也是可以。”

子钟道人的话,让他师弟子树道人都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子树道人又看了眼云玦,这个凡间小姑娘的勇敢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子树道人抚了抚胡须,他这师兄性子略怪,从不喜人多热闹,这么多年从未收徒,难道是想收这个小姑娘为徒?或者是收她为侍者?毕竟这次宗门的招弟子也是希望子钟道人肯收几个徒儿。

一旁的蒋子潇摸了摸鼻子,“可不可以……也带我去?”

他有些讪讪。

又过了两日,云玦身上的伤在子钟道人的治疗下已经痊愈了。于是一行人便要启程了,之后的路程倒是太平了许多,一行人御剑而飞,一路向西,不过十日的功夫便到了碧渊江。

修者所居的西泽域与凡人所在的南沼域有一江相隔,此江名碧渊江。碧渊江广袤无边,暗流涌动,成为西泽域和南沼域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两域阻隔开来。

此时此刻,云玦立于碧渊江之前,望着这碧波浩渺的碧渊江,整个心境也跟着澎湃了起来。

碧渊江上

“这碧渊江可不是一般凡人都可过的,还要过去吗?”广丙微微抬着下巴,那看向云玦和蒋子潇的目光虽不说轻蔑,却带着一股骄傲劲儿。

云玦也并不接话,这个时候大概沉默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蒋子潇凑到云玦身侧小声说:“这碧渊江可真是不好过啊……”

云玦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碧渊江,江天相连,看不清边际。此时此刻她脑中所想并非如何过去,而是她一想到过了这碧渊江就是她渴望的西泽域,她整颗心便觉得紧张了。

“哈哈”大概是子树道人觉得两个凡人少年的表现有趣,爽朗大笑了两声便对着师兄道了声:“请。”

然后云玦和蒋子潇二人便惊讶地看着子钟道人神态自若地踏上了碧渊江。是的,就那么悬空站在碧渊江之上。云玦仔细去瞅,见他的鞋子一点都没有湿。子树道人、广乙、广丙随后也接二连三踏上了碧渊江。

四人素白锦衣悬空立于江水之上,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唯有那么四人的身影。云玦和蒋子潇两个人心中的那份崇拜之情又添了几分。不过两人又有些犯愁,他们四人可以悬立于江上,踏江而行,那么他们两个凡人该如何是好?

“来,踏上来。”广乙朝着云玦伸出手,另一边广丙也同样朝着蒋子潇伸出了手。

蒋子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云玦略一犹豫就将手递给了广乙,一咬牙往江水上踩去。她心里想着面前这几个修者大概就是想看着凡人出糗的窘样,并不会真的看着他们有危险。

当云玦将脚踏在江水之上时,脚踏实地的触觉让她一愣。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并没有湿。朦胧的云雾一点点淡去,一座银色的船出现在视线里。所以说她并不是直接踩在江上而是踏上了一艘船?视线越开越清晰,这是一艘并不恢弘却很别致的仙船,总之是与她在凡间界所见的船只并不一样。

另一边蒋子潇见云玦上去了,也一咬牙将手递给广丙,紧接着也是同云玦一般吃惊不少。

“哈哈哈,怎么样,这碧渊江上的障眼法可还有趣?”子树道人笑道。

云玦点了点头,惊讶地朝着江上看去,只见水天一色的碧渊江之上竟是行驶着无数的仙船。几个修者甚至是与他们的船擦肩而过。原本在碧渊江之前,哪怕江水已经打着脚面却什么都看不见,而一旦踏上这碧渊江,障眼法便失效了,一切景象竟是不同起来。云玦不禁叹了一声:“真是神奇!”

云玦又是偏着头念叨了句:“都说碧渊江是隔绝西泽域和南沼域的天然隔断,可如今来看只不过是阻着凡人去西泽,却不阻碍修真来凡界。”云玦一顿,撇了撇嘴,道:“不公平。”

广乙想都不想回了一句:“区区凡人怎可和修者相比?”

云玦垂了眸,不再接话。一双眼眸藏在垂下的发中,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仙船速度虽快,却也敌不过这碧渊江琉璃千顷,一行人在这艘仙船上驾驶了七日余才得以到达彼岸。

云玦下了船,深深吸了口气。这里就是西泽域,她做梦都想到来的地方。原本以为要经历千难万阻才能到来的地方,竟这么快就来了。如此想来之前被古松老道抓去,又差点被蝙蝠生吃了的惨痛经历都那么不值一提。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似乎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师父!你们回来了!”

一柄飞剑于空中转了个弧度,朝着下方云玦一行人驶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仙剑蹦下,一脸喜色迎了过来。

“广己师弟!”广乙和广丙都迎了上去,凡间界走了一遭,的确有些想念这个小师弟。

子树道人问道:“广己,你为何在这里?”

“回师傅,再过三日就是选拔新晋弟子的日子,掌门师伯命我来接参加选拔的小修者。”广己眯着眼睛朝着碧渊江望去,道:“他们到了。”

三人从另外一艘仙船跃下,为首一人是个修者,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少年从跃下仙船的动作来看也是修者。可是这就奇怪了,这仙船不正是从凡间界行驶而来的吗?难道这两个少年是身怀元力的凡人?

“柳沉、柳洋,这两位正是悬剑宗的子钟道人和子树道人,这三位也是悬剑宗的内门弟子!还不快来拜见!”为首那名修者下了船见到子树道人与子钟道人都在,也是十分惊讶。

“柳沉见过子钟道人,子树道人及几位修者。”

“柳洋见过子钟道人,子树道人及几位修者。”

子树道人点了点头,“我们只是正好路过,便一同前往吧。”

明明论实力,论辈分,都应该是子钟道人站出来说话,可是无奈子钟道人的怪脾气大家都习惯了,有事没事也都不愿意去招惹他。他也乐得别人把他当成透明人。

一行人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