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谁谁谁要复辟,其实都不会真正地实现,白秀珠知道得很清楚,因为经历过,可是别人不知道,所以还为此不停地努力,她不会干涉,因为知道正是这些人才促成了她所知那些历史。

这个时候,她有一种参与到历史之中奇怪荣耀感,试想一想以后史书记载事情有自己参与痕迹,那不是很奇妙吗?

她看着章懿将箱子放了桌下面,不过似乎又想到什么,将那枚碧莹剔透玉玺取出来,放到了另外一只不起眼小盒子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华美盒子放进了白秀珠拿来那个箱子里,她一下就猜到这人是干什么了。

之前歌舞厅后面房间里时候,他就看到琉璃厂易老板他们将一枚伪造玉玺给了李浩然,三法拍卖行原来准备拍卖玉玺肯定是真品,也就是白秀珠还没来得及看第二十二件拍品,可是李浩然之前就已经将真玉玺换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到,可是她相信李浩然手腕不弱,一手出千技术已堪称是出神入化,偷梁换柱这种事情他做起来应该也顺得很。

这样一推断,白秀珠拿着这个是真玉玺,那么拍卖会上应该就是那一夜易老板他们给李浩然仿冒品,可是现,第三枚玉玺出现了白秀珠眼前——这应该是第二件赝品吧?

可是易老板他们做出来赝品只有一件,因为伪造这种玉玺,需要极高工艺水准,就算是易老板这样琉璃厂仿冒高手也不能够一口气直接做两个出来——那么这第二件赝品是?

像是看穿了白秀珠心中想法,章懿摸了摸自己瘦瘦脸颊,笑道:“我想你一定想这件假货是怎么来,不过可能需要谦虚地说一句:我觉得我作假技术还不够高,不过用来应付他们已足够了。”

只要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能够蒙蔽人视线,那么他就已经成功了,他们需要只是时间,那么一点点时间,能够让他们将手上这烫手山芋一样玉玺丢出去。

白秀珠皱着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章懿又道:“如果我没猜错话,你就是白秀珠吧白小姐吧?白公馆那位,你很有名,我收藏界听说过你名字,不过——我觉得自己有一件事需要向白小姐道歉。”

白秀珠愣住,她与此人可说是素昧平生,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向白秀珠道歉?白秀珠仔细地将自己记忆搜索遍了也没找到有关章懿任何片段,想不明白,不如开门见山:“恕秀珠愚钝,不明白章先生意思。”

章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可是看着那眼神又觉得隐隐有些得意,“大上海第一古玩商人非金宝才莫属,可是论起造假来,我敢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十分不好意思——白小姐手上那几件玉器赝品,正是出自下之手。”

“……”

白秀珠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她眼睛睁大了,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事情一样,那些假货制假技术极高,就是琉璃厂那些大佬们对此也是赞不绝口,这些竟然都是他眼前这个人做出来?如果没有猜错话,他这是开洋行吧?怎么跟制假搭上了关系呢?

还没来得及问太多,门忽然被人撞开了,李浩然捂着自己手臂,脚步有些踉跄。

他还带着黑帽子,却明显看得出被故意压低了,那边章懿刚刚换好了箱子,不想抬头就看到这样场面,李浩然手臂上鲜血往地上顺着他手指缝往地上滴,一片血色艳丽。

“你居然受伤了?”

章懿语气之中带着无限地惊讶,像是李浩然受伤这件事是多么稀奇一样。

李浩然脸色罕见地阴沉下来,尤其是看到白秀珠时候,她看着他手臂,站椅子前面,手扶着桌面,似乎有些无措,那样穿着一身旗袍她,永远是清丽秀然,真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狼狈模样……

男人都是要面子,李浩然也是要面子。只是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手里还握着左轮手枪,鲜血不停地流,似乎是那边发生了枪战,若论单打独斗,章懿才不相信这向来争强好胜家伙竟然能被人一枪射中手臂。

李浩然伸手抛给章懿一串钥匙:“那边事情你去解决,杜九被人围住了,你去杜美路找杜先生帮忙,租界事情只有他能够搞定,玉玺也捎上吧。”

章懿二话不说接过来,回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枪来,看了还算淡定白秀珠一眼,暗道也不是个简单,重开了门就直接出去了,整个洋行里就只剩下李浩然和白秀珠。

他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似乎自己一点也不痛:“让你看到我这样,还真是很不自。”

白秀珠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怒气是怎么升起来,她走过去,拉着他握枪那只手,直接到了里间,洋行里应该会有医药箱之类应急东西吧?何况是李浩然他们这种人。

“别说这些有没了,医药箱在哪儿?”

李浩然没有想到她只是这样淡淡一句话,甚至还没有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过于淡然,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还是第一次产生一种惶惑感觉,以前他都觉得一切掌握,可是白秀珠这一次反应出乎了他预料,让他觉得有东西已经脱离了掌控。对了,白秀珠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完美地预测人,喜欢上她,就注定了自己要长期品尝那种苦涩和甜蜜交加复杂感觉。

“那边。”

白秀珠去翻出了医药箱,有些生涩地展开了纱布,却看着李浩然那紧身窄袖说不出话来,她看了他半天,竟然冒出来一句:“你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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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情定

李浩然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白秀珠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说出那种含义话来?

他一下就笑出来,为自己那些不靠谱联想。

白秀珠怔了一下,开始时候还不知道他到底是笑什么,前后一联系才知道他竟然是因为她方才那句话笑,于是有些着恼,可是暗自咬了牙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浩然这是被白秀珠一棒子打到了坏男人那个分类去,他也有些无言,却还是依着她方才话,将外衣接下来,西装放到一边,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衬衣袖子,他唇边笑意随着疼痛增加而慢慢减下来,单手解着扣子,白秀珠却只是站一边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这样情形很古怪。

这感觉……真是没法子说了……

“说起来,我千金大小姐,你学过包扎吗?”

李浩然其实是说话转移自己注意力,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痛感,再能忍,那也是痛。

他解开胸前扣子,露出一片光滑来。

李浩然身材偏瘦,颀长,很有美感,诗词中常说青松翠竹跟他倒是相当契合,不是那种虎背熊腰彪形大汉,也没有那些难看夸张肌肉,只是精瘦,外面衬衣褪下来时候,流线型身材外廓充满了一种温文尔雅美感,有力量,却不过于夸张,始终符合中国人骨子里透出中庸。

然而中庸只是外表,李浩然心是一把刀,不带鞘刀。

白秀珠懂得一些包扎,可是不专业,也没有系统地学过,只能说道:“我不会太多,不过眼下你等不到别人来帮你了,你一只手怕也是没办法,只能我来了。千金大小姐手艺不大好,浩然你来指导?”

李浩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是没法儿说你了。”

她站到他身边来,弯腰,伸手捧住他手臂,大臂上可谓是血流如注,靠近了才能看到李浩然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跟白秀珠聊天,那个时候,她拿着镊子,忽然下不去手,满心冒出来都是一种酸涩情绪,她都还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那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烙到李浩然手臂上。

她眼见着泪都下来了,才反应过来,急忙要遮掩,这不想李浩然比她,伸手到她脸上,指腹温温热,擦去了她泪,轻声笑:“伤得是我,你倒先哭了,大小姐,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这样轻描淡写地语气,还带着细微搞怪,白秀珠一下又破涕为笑:“你这人真是烦死了,活该你受伤。”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努力地忽视内心冒出来那种叫做心疼情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子弹还里面,不深,你取出来吧。”李浩然手掌慢慢地抓紧了扶手,骨节泛着青白色,可见已经非常用力。

这里找不到麻醉药,他也不可能去医院,这样枪伤这个时候是非常可疑,况且要就医话还要出去,现外面可是危险极了,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还不如就这样咬牙忍一忍,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要这样从一片模糊血肉之中取出子弹来,是极考验一个人心性,能不能沉着冷静果断狠辣,直接关系到成功与否和效果如何。

给镊子消毒后,白秀珠闭了闭眼,冷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伸出手去时候其实手还带着轻微颤抖,可是当镊子伸出去了,一切又变得镇静起来。

李浩然说得没错,子弹很浅,镊子一进去就碰到了,可是就那一瞬间,李浩然手背上青筋暴起,狠狠地按住扶手,眼睛却缓缓地闭上了,“继续。”

如此镇定平和声音,让她所有不安都被驱走。

“你们是什么时候定下偷换玉玺这个计划?”白秀珠忽然问道。

李浩然怔了一下,答道:“你问这个干——”

就他答话同时,白秀珠夹住了子弹,果断直接往外一拉,那弹头落进瓷盘里,发出“当”一声清脆响声,李浩然剩下那半句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完。

她将那子弹夹出来之后,立刻堵上了棉球,手臂上早就绑上了止血带,这个时候已经好多了,刚刚白秀珠动作很,所以地上也只是有一小滩血。

李浩然回想起方才事情,忽然就知道了白秀珠用意,眼神顿时有些复杂,因而又深邃起来:“你刚才……怎么想到?”

她是故意问了他一个不着边际问题,他注意力一下就被转开,他没有防备时候却立刻将子弹夹出来,这种感觉——李浩然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就像是他放松时候,一支蝎子出来蜇了他一下一样。他对白秀珠几乎是完全不设防……

惊觉自己对她特殊得过分,他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慢慢地用食指指腹磨着自己眉心,他侧过眼看白秀珠,她已经用不大纯熟手法给他缠纱布了,手指很修长,是真不沾阳春水,动作还很生疏,眉眼低垂,帮他包扎……

这样白秀珠,又让他怦然心动。

明明上一刻还说她对自己来说太危险,因为她面前,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就卸下了心防,这个时候又立刻动摇。李浩然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判断力了。

白秀珠头也不抬,就像是猜到了他想什么似,竟然慢悠悠地道:“你一定是不高兴我刚刚那样做了。”

“我为什么不高兴?”李浩然倒是奇怪了,她真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是说,她也已经对他了解到这个程度?

她抿唇一笑,将绷带细心地绑好,然后转身去收拾医药箱,“你跟我其实差不多,就算是看着再谦虚,内心也是骄傲,有东西容不得别人触犯,所以你恼我。”

“我恼了你吗?”李浩然慢慢地将那衬衫重穿回去,一颗颗地将扣子重扣上,刚刚汗湿过头发贴着额头和脸边,竟然透出几分异样性感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还真是麻烦极了。

白秀珠抿唇一扬眉,“你没恼我,是我恼了你,这样可好?”

他听着她这类似赌气声音,一下就笑出来,牵住了她垂身侧手,然后圈住她腰,抱她坐自己腿上,拥她入怀,却小心地不让血污沾到她身上,下巴搁她肩上,“好了,是我不好,我只是不喜欢那种完全放松之后又突然被人咬了一口感觉,虽然理论上来说,那个时候取子弹确是完美时机。”

他这样说,白秀珠倒理解了他几分,垂眼,能够大略地看到他那晦暗中带着回忆眼神,抱着她这个男人,心中必然是一片沉静,他是如何走到眼下地步,如何获得了千王之称,如何能够这样处变不惊,并且谋略过人,他过去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唯一接触到是他现。

现,此时此刻。

李浩然大约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然后摸了一下她披散后面一部分秀发,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还是慢慢弥散空气中那种:“我很少这么相信别人,因为松懈时候,就是危险时候,你敌人喜欢这个时候出现,然后要了你命。所以刚刚经历那样情形,我有些过于敏感了。”

他这样说,白秀珠一点也不生气,她不会觉得这个男人过于小气敏感,而是心疼那些她不知道过去。不过她不想问,她只要知道他现就好。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面具,如果不是来上海,她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么多面李浩然?她逐渐地接近他,而他也是一样。

外面一片混乱时候,他们坐洋行里这间屋子里,静静地相拥,空气里一片沉静,甚至连暧昧都不必就,就这样相拥,已经是情深义重,一切不言之中。

“秀珠……我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之前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我们不合适,摆我们前面道路几乎看不到头,满路都是荆棘,我怕我们有一天会走不下去。”

李浩然目光渺远,絮絮地说着,白秀珠笑他:“你现口气就像是个老头子。”

“我倒希望我们现已经老了,那个词儿,叫白头偕老呢。”李浩然又是一声笑,鼻间萦绕是她身上淡香,他没有任何**冒出来,也许是因为方才死里逃生,刚刚干成了一笔很大买卖,又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任何**都是亵渎。

他闭着眼,靠着她肩,“秀珠,你说话吧。”

白秀珠仰脸,看着天花板上吊灯,“每一天每一天都动荡,发生着许许多多我们无法预料事情,我们想那么多干什么?过一天,是一天,不也很潇洒吗?”

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袒露自己心迹,她竟然说“过一天是一天”,而不是像他听说其他女人那样,动不动就把永远挂嘴边,她说过一天是一天。

那这样一天,又有多少个呢?

李浩然忽然又不明白白秀珠了。

白秀珠又微笑着淡淡道:“我要回北京了,拍卖行那边账目结清,买好了钢琴就走。”

“拍卖行事情还是琉璃厂那帮人说得上话,因为我们破坏,很多东西都没有走拍卖流程,不过听说过两天会续拍,想来行情不会像今天这么俏了。至于钢琴,杜九那边有人手和资源,只管要他帮忙好了。”李浩然这样建议着,接着握紧她手,纤细柔弱,指甲透明,“你早些回北京去,上海太危险。”

白秀珠点头,“也是。”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声音,白秀珠跟李浩然都走出去,却是章懿回来了,他跟李浩然要带着玉玺去办事了,白秀珠坐着车回去。

次日联系了杜九,问了钢琴事情,杜九办事效率很高,很就联系到了钢琴商,进口外国钢琴,谈好了价钱,拍卖行那边也已经解决,白秀珠满载而归。

然而离开了上海,那些记忆却还刻心上,再次看到白公馆时候,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错觉。

白公馆,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赶二十四点之前,真险,狂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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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泼皮无赖

一回到白公馆,白秀珠忽然觉得自己生活就回归成了一团死水。

应酬,学习,琉璃厂,那些三姑六婆大家千金小家碧玉家长里短……

李浩然似乎还上海待着,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她带着钢琴回来,却考虑着手中钱应该怎么花。

去年国民政府设立了上海证交所,本来应该是很好事情,白秀珠钱往这里面投是很好选择,可是白秀珠记得太清楚了,今年下半年,上海会爆发信交风潮,又称民十风潮,一战,国内经济飞速发展,信交行业也呈现火热态势,可是经济逐渐处于虚高状态,到后来走向崩溃也是无法避免事情。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白秀珠架子上这些古董,也是时候变成黄金了。

她站自己古玩架边,忽然觉得悲怆。

叹一口气,将乐谱放书架边,她走了出去,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看上白雄起一面,他自从当上副总理之后是越来越忙了,据说今晚白公馆又要开宴席,他大约会回来,所以白秀珠准备白天就把自己事情办完。

三法拍卖行那边款项都是荣宝斋张老板帮着自己收拾,现自己也应该去拜访一下张老板,把事情解决,才好回来处理白公馆这边事情。

她始终觉得白夫人很可疑,她日本名是香叶惠子,白秀珠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嫁给了自己哥哥,也许因为……白雄起轻微亲日吧?

这次去上海,白夫人行踪神秘,比白秀珠还夸张,不得不让人怀疑,而且杜九对白夫人行踪似乎了如指掌,如果白夫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杜九没必要了解得这么清楚。

虽说杜九和李浩然似友似敌,不过能够有那么深联系,估计关系也不普通,李浩然办事神神秘秘,杜九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浩然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潜行黑暗之中追索光明信徒,注意到白夫人行踪,只怕白夫人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干净。

一个日本人嫁给北洋政府副总理,如何能够干净?

本来所谓北京政府就是一个幌子,这里是军阀们争权夺利舞台而已。

国民政府还没夺权,北洋政府还统治时期,可是以后呢?

杜九和李浩然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不好确定,却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北洋政府这边。

她一路想着,一路下了楼,坐车去荣宝斋,张老板将相关款项跟白秀珠算清了,又拿出一份报纸给白秀珠看。

上海《申报》,一张大大照片,白秀珠一手拿着小锤,一手托着那茶杯微笑,即便是黑白照片,这个时候看上去也是赏心悦目,白秀珠一下就知道了,自己出名了。

张老板笑说道:“咱们北京收藏界竟然有人上了报纸,还是这么大一张照片,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我们还上海,那些个老家伙那个感叹啊,咱们琉璃厂这一圈可是出了风头,可惜你那个时候已经回来了,不然我们带着你去上海收藏圈一逛,啧,那个风头啊!”

白秀珠一下就笑出来,“瞧张老板您说,不过就是上了一回报纸,哪儿那么厉害啊。你真想上报纸,自己出一笔钱请报纸来拍一张,也能上去。”

《申报》原是英国人办,后来给买办商人收购,渐渐成了现这样,这是商业化报纸,终目还是盈利,只要肯出钱,还是能够做很多事情。就像是大上海那个黑帮头头,人人称道杜先生,几乎控制了半个大上海舆论,很多大记者都是他门生,闻舆论控制手中,杜月笙不让出去消息必定是出不去,由此可见报纸也不是那么神圣。

不过张老板闻言却是一摆手,“诶,这可不一样,我们出钱上报纸那就没意思了。金宝才就上过报纸,不过他还没照片,你看你,一来就这么大一张照片,可给咱们长脸了,你以后不管是往哪边走,没人敢不给你几分面子。”

“你再看看别人记者写这个报道,千金小姐您果断那一挥锤,损失是千把块钱,收回来无数。此等魄力,非有大智慧不能及。哈哈哈……”

这报纸简直就把白秀珠写是天花乱坠,看得人眼晕。

白秀珠也不想看,她对这些原不是很感兴趣。她觉得自己爆冷上头条,多半是因为三法拍卖行爆炸事情不能宣扬出去,虽然水面下小道消息传,不过普通民众是不会知道得很厉害。

“不说这个了,我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呢。”白秀珠开始说正事,“我近想把手里一批钱换成黄金,不知道您这里了不了解门路。”

张老板一摸下巴,“这个门路话,易老板比较清楚,我只是炒黄金期货,不过看这个价格实是……”

“没关系,那我改日去找易老板看看。对了,您方才说黄金期货?”白秀珠忽然皱起了眉。

张老板点头,“对啊,上次上海那边看到很多信交所,大家都买,我看了看行情还不错,所以就试了试。”

“那一边不稳当,张老板您还是观望观望再说吧。”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毕竟白秀珠也不清楚信交市场运作原理,只知道今年下半年有一场崩溃,整个上海不知道多少股民跳楼。

张老板眼皮子一跳,“你可别吓我啊,白小姐,这开不得玩笑。”

白秀珠站起来,心说我哪里跟你开玩笑啊,我是巴不得跟你讲清楚了,却不能说得太清楚。“钱不多话可以及时往外抽,等到出事了再外抽可就来不及了。”

看着白秀珠已经准备走,张老板起身去送,看着白秀珠车子来了又走,他站自家店门口忽然就纠结了,自己这钱是撤还是不撤好呢?白秀珠这丫头,丢给他一个难题之后就不管了,还真是……

她听说金燕西落花胡同那附近租了屋子,准备办什么诗社,表姐王玉芬一直打电话过来让白秀珠注意,白秀珠不胜其烦,后来直接回避了,她跟金燕西已经是好聚好散,金燕西现是恋爱自由,他爱追谁追谁去,自己管不着,再说冷清秋确是个好姑娘,比小怜之辈好上千万倍,这一世她不插手,且看这两人能否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车行过半,却忽然之间堵住了,街道本来算宽,不过出行人比较多,街上也就开得慢了,司机忽然之间按了按喇叭,白秀珠从沉思之中惊醒,抬头一看,却是前面也驶过来一辆车。

“是金府车,别按了,下去看看,像是出什么事情了。”

白秀珠眼见着那车牌很是熟悉,前面那车又停着不动,周围还有不少人围观,于是先叫司机下去看看。

不想那司机去看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去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啊小姐,金七爷竟然被治安队抓走了,说是街上撞了人,这——”

白秀珠一下坐不住了,隐约记得上一世确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可是不该发生这个时候啊,她推开车门就下来,高跟鞋敲地面上嗒嗒地响着,穿过人群走过去,司机连忙跟着把人拨开,“请让一下,让一下……”

白秀珠皱着眉,看着那车前坐着一个泼皮无赖,正捂着自己大腿哭,这情况跟上一世自己听闻似乎又有出入,不过白秀珠也顾不得那么多,看着金府那司机就问道:“七爷呢?”

那司机哭丧着脸,一副大难临头表情:“被带走了……”

然后他絮絮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也怪金燕西自己心情不好出言不逊,结果遇到横,不由分说就把人拉走了。

治安队这边原该白雄起管着,金家失势,也不知那些人是真不知道这是金府车还是假装不知道,故意要给金家难堪,而且……一般治安队人哪里敢有这样主意?

白秀珠只觉得心冷了一下,她心中郁烦,正想打断那司机,却不想忽然之间插过来一把清亮嗓音,文质彬彬:“现再说谁是谁非已经迟了,怕是金七爷治安队手底下吃苦头,还是要先把人找出来好。”

她一听,这话正合她心意,说到了点子上,正准备出言附和,一抬头,却见这说话人就站车边,似乎是刚刚从金府这汽车里钻出来,白秀珠一见只觉得眼熟,带着圆圆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西服,头发打理得光亮,倒是一表人才,“这位是——”

“下柳春江。”那男子倒是很识趣地自报家门。

白秀珠一下就想起来了,无数记忆蜂拥而至,让她晃了一下神,正要说什么,那坐地上泼皮无赖却开始哭诉:“哎哟,这有钱人就是好,撞了人还不负责,我腿哟,就要断喽……”

金府那司机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开车开得好好你自己撞上来,我踩了刹车,根本没撞到你,你根本,根本就是——”

白秀珠却提着手袋走上前去,直接拿了一沓钱丢地上:“钱拿了就走,别这儿闹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钻进车里,那后面泼皮乃是这条街上出了名小黑背,他未曾想到白秀珠这么好说话,还以为是遇到了大肥羊,眼见着白秀珠要走,手一抓地上钱,却又开始喊疼:“哎哟,疼死了我啊,你们这些个有钱人,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

忽然之间就说不下去了,只因为白秀珠回视时眼神太过犀利狠辣,那是一种藏眼底狠,看不太分明,可是那眼神就是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她声音都没有多大起伏:“拿了钱你就走,不走点,怕你没命花了。”

那小黑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激灵灵地一个冷战就打住了,愣愣地看着白秀珠招呼那柳春江坐进了车里,开着走了,他看着手心里钱,自己一笑,“吓唬谁呢,真当爷爷是被你吓大啊……”

街对面人群之中,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男人对着身边人比了一个手势。

“近他们是越来越出格了,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样手下。”

“这……”

“不听话,就做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