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问之后,李浩然忽然笑了,“算了,就算别人说我是个插足者,我就是个插足者,又怎样?反正……我喜欢你就是了……”

后一句话很轻,说来像是叹息。

白秀珠听着这话又低头了,“那些人嘴是封不住。自己开心就好。燕西没了这层束缚,也能够放开手下去喜欢别人。”

李浩然暗叹,他不是想听那些啊……

……

果真是天下没有不散宴席,临着要走了,白秀珠要去跟宾客寒暄告别,李浩然走人群之中,转身给她挥了挥手,她看见了,却是忍不住笑出来,目送他消失大门外,上了一辆车,慢慢地消失了夜色里。

那边厢送柳春江这边人出去,却发现柳春江忽然之间停住了脚步,“那边那是君子兰——”

柳春江爱花,见到白公馆花园里那些栽培得很好花,早就是赞不绝口,临走了还贪看两眼,闻言,白秀珠回头,停下来等,却不想柳春江表情是愕然。

她顺着他目光往前看去,“那不是林家小姐吗?”

似乎是林佳妮?

“世人皆道女子惜花,她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柳春江口气之中带着不悦。

白秀珠细一想这两人以后恩怨纠葛,有些无言,却不想柳春江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偏让林佳妮给听见了,于是那女子俏生生地一扭头:“你个书呆子说谁呢?”

该来总是要来,怎么也解不开。

这个时候,这个从云南来北京林佳妮跟柳总长公子柳春江,已经相遇,可是后面会j□j来一个小怜,到底还是前路坎坷。

柳春江哼了一声,一扶眼镜,“花是用来爱惜,怎么看到这种人……”

对待摧花之人,不必客气。

柳春江说着就跟白秀珠告了别,那边林佳妮跟白秀珠也算是熟,走到白秀珠身边来,看着前面柳春江背影,很是不屑:“一看就是那酸腐气,多半是读书读傻了。”

“林小姐,柳公子可是日本留学回来,医术一流,可不是什么只读迂腐书人。”白秀珠忍不住为柳春江说了句公道话,他跟着林佳妮不熟,只算是认识。

不过林佳妮是个自来熟,一下就凑到白秀珠身边:“对了,今天那个给白秀珠弹钢琴,我听说,你们——”

白秀珠顿时有些赧然,“林小姐说笑了,我还听说你跟柳公子这是要相着呢,柳公子人还不错。”

林佳妮大咧咧地一耸肩,“懒得管。”

于是白秀珠也送林佳妮走了,回去之后,只余下一屋繁华过后冷清。

白雄起坐客厅里,端着酒杯,也不知道是想什么。

“秀珠,你跟那个李浩然,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

“我从不爱逢场作戏。”白秀珠打断了他,口气本来算是强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终又软了下来,“哥,没事儿话我先上楼了,有些累。”

白雄起始终思考什么,闻言也只是皱眉,“你去吧。”

☆、第四十一章时间快进

那一日李浩然说什么带她去些地方,后还是带去了海德饭店,还看金燕西那里上演了华丽一场半路抢人,直接半道拉走了冷清秋,看得白秀珠都有些发愣。

那个时候李浩然就站他身边懒洋洋地说,还好金燕西这麻烦鬼走了。

天知道白秀珠那个时候多想转身将这人推到墙洞里去。

一般来说,这些都是无聊应酬,不过这次应酬又跟别应酬不一样,婚礼这种场合,白秀珠去得不多,这一次是仁义女子中学学生结婚,西式婚礼,白裙子白西服,感觉很是搭调。

以前看时候没什么感觉,现身边站着李浩然,就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感觉真是酸中带涩,说不出地奇怪。

回程路上,王府井附近,李浩然却指着其中一座宅院说:“那是我家。”

他问她要不要去看看,白秀珠却摇头,她不想他家属认为自己是个轻浮人,虽然她跟李浩然之间已经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金铨总理复职,北洋政府似乎又进入了一段稳定期,而白雄起野心却不断地膨胀,白秀珠白公馆越来越呆不下去,她每天早上起来就想,总是要走。

相比起北京,上海要自由多了。

侍女阿月端来了水给她洗手,她回头看了看花园,忽然问道:“上次夏家小姐送来请柬放哪儿了?梅丽有来问过事情吗?”

“是了,正想跟小姐您说呢,方才太太告诉我,八小姐电话过来问,想让小姐您去看看她伴娘衣服,顺便还要拉您一起去呢。”

阿月笑嘻嘻。

白秀珠也笑了,她将手指放白瓷盆里,看着那根根白皙手指,天热了,四周都是绿,白公馆后面这一片还栽着树,此刻这白瓷盆里就倒映着后面那些绿影,看上去舒爽极了。

手背上肌肤似乎也映着绿,放水里倒是漂亮。

阿月递过帕子给白秀珠擦手,她一边仔细地擦手,一边道:“待会儿去金公馆一趟,你备些礼物,今时不同往日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说出这话来都觉得有些伤感,今时不同往日,说来是如此轻松,背后藏着那些人情世故又岂是这一时半会儿想得透?

她将那帕子递回去,抛开了金白两家渊源和恩怨,所谓世交,后还不是为了那政治上利益相互算计,平白惹了那么多麻烦。

带着礼去金公馆,这种情况是不多见,这个时候却已经轻而易举被两家接受了。

大姨奶奶吴佩芳正好花园里跟三姨奶奶王玉芬说话,看样子还很亲近,只是这个时候看到白秀珠来了,两人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停止了谈话,一起向着白秀珠走过来。

白秀珠心知她们是说一些不能让自己听到话,这个时候看到自己来了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她也没多问,只是觉得心里有个疙瘩而已。

王玉芬心里还是向着白公馆,只是当两家利益出现冲突,她看重还是自己。白公馆如果同金公馆闹翻,难做就成了她这个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

“秀珠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吴佩芳过来拉她手,近是流言蜚语,说白秀珠和金燕西之间有这事儿那事儿,有凭空冒出来一个什么李浩然,那种商贾出身人向来是她们不屑,自古是士农工商,商为末,就算李景一原来是个文人,号称儒商,“商”本质也决定了地位差别。

现白公馆小姐跟汇通铺少东家扯了一起,这上流社会几乎成为了一个笑话。大多数官宦家族还是觉得不舒服,别人都觉得白秀珠是跳进了火坑,虽然李浩然堪称是风流倜傥,而且学识修养都一等一,然而出身决定了很多东西,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笑话心态看着这次事情。

金燕西现又成了抢手香饽饽,反正别人嘴里,他总不是一个人出现,必然跟着众多淑女名媛。

白秀珠只是礼貌疏离地一笑,“这些都是顺手,夏家小姐喜事也给了我请帖,梅丽要当伴娘了,说让我帮着看看夏家送过来伴娘衣服。”

“哎哟,你说这事儿来着,我刚才看梅丽拉着小怜急急忙忙说要去找太太,还不知要说些什么呢。”吴佩芳听白秀珠说起梅丽,转眼就转了话题,说起了自己刚才遇到事儿。

白秀珠跟着他们走进去,恰好看到金燕西闲着无聊,手里拿着几张戏票跟金荣说着话,从他们面前晃过去了。

王玉芬道:“燕西这是越来越闲了。”

吴佩芳道:“老七不是办什么诗社吗?我看他前几天还把诗给老爷子看了。”

“别提,我可是听说燕西被骂了,说写都是些不伦不类东西,那哪儿能——”王玉芬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又想到一些不对劲事情,惊觉这事情不该拿出来说,金燕西是不学无术,这是事实,可不能由她来说。

白秀珠没插话,跟着妯娌两人走着,却不想半路上金燕西竟然又退着走了回来,一直退到白秀珠面前,扭着脖子问道:“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吴佩芳被他吓了一跳,“你整天家没事儿瞎晃悠,真是吓死个人了。”

金燕西苦着脸抱怨道:“我啊,也就是游手好闲了,不像是大哥那样政府里有职位,只能办个诗社什么来玩玩了。”

金燕西大哥金凤举,也就是吴佩芳丈夫,金家长子,算是个很中庸人,按理来说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现有工作自然是必须。不过太太爱还是金燕西这个幼子。

白秀珠听着他们说话,却不想金燕西忽然拉了她一把,很自然地笑道:“有事儿跟你说。”

那边王玉芬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微妙,跟吴佩芳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解。这两人不都是分手了吗?那天晚上说得那么明白了,这李浩然都已经插|进来,这金燕西跟白秀珠之间怎么还……这么亲密?

金燕西才懒得管她们怎么想,拉着白秀珠就走到了一边去。

白秀珠抱着手,笑看着他:“别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相信你没事儿也不会单独找我说话。”

“还是你聪明,我确是有事。”金燕西拍着手里几张戏票,扭头看了看外面天空,然后假模假样地一叹气,“我想跟你借一个人。”

他这话故意压得低沉了,像是说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白秀珠一头雾水,借人?

“我这里哪里有什么人能借给你?该不会是要借我仆妇吧?”阿月那丫头什么时候能入金七爷眼了?

若说不是阿月,白秀珠又实不知道自己还能把谁借给金燕西了。

金燕西双手一背,哀叹:“我想借李浩然。”

白秀珠相信自己此刻要是端着茶喝,绝对能够喷出来,“你——”

金燕西忙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声张。

白秀珠无言了,“你找他干嘛要跟我借?”

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金燕西简直胡闹。

然而金燕西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他摸了摸自己头,也很是苦恼。“我是有事要劳烦他帮忙,你也知道我那个诗社,前些天被我父亲说了,我还真没觉得我办个诗社怎么了,倒说我不务正业起来了。”

白秀珠略一沉吟,“那你找他干什么?”

她不觉得李浩然能够帮金燕西什么,怎么说李浩然也应该是个进步人士,怕是后还是会把事情弄砸,白秀珠可是记得李浩然写笔记本上那些诗。北京这文学诗坛圈子里,李浩然一向是诗派里比较有名,怕不是金铨喜欢那种人,就是白雄起也不是很喜欢他。

金燕西也纠结,之前金铨说不要他办诗社了,他怕真取消了这个,他下面计划不好实施,只好说道:“总归是有用,我现诗社里那些人都是抓来凑数,你给他说说卖我个面子,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白秀珠笑他傻,“我看金总理不是不喜欢你办诗社,而是你那个诗社没办得对他意,上位者,哪里喜欢你那诗社说些嘲讽时事东西?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什么人写什么诗,这点你都没想明白,也活该你那诗社被禁掉。”

被白秀珠一语点醒梦中人了,金燕西一拍自己头,做出一个懊恼表情来,“是了是了,我竟然糊涂了,这就去办事,哎,你还是帮我问问他吧,我真缺人。”

“好了好啦,你先忙去吧,我回去之后就帮你问问。”

白秀珠满口答应了,却觉得若是让李浩然知道她刚刚那番说辞,必然要说她不尊重诗了,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她看着金燕西急急忙忙走了,自己就回到了走廊这边,看吴佩芳又跟王玉芬窃窃私语起来,还不时地看着她这边,刚刚走过去,王玉芬就来挽她手,促狭地笑道:“你跟燕西这是和好了吧?我就说你们是天造一对地地设一双,合适了——”

“表姐你怕是误会了,燕西只是我问问我浩然事情而已,我跟燕西是真分手了,你们就别再瞎凑了。”白秀珠把话说白了,还直接称李浩然为“浩然”,就是不想再被她们误会自己跟金燕西之间不清不楚,“我只是觉得我跟燕西是青梅竹马,分手就分手,我跟他都很自然。”

王玉芬有些尴尬,吴佩芳看出来了,于是忙打圆场,“哎呀,不说这事儿了,你们年轻人事还是要你们来解决,我们现就去看看另一个年轻人吧。梅丽怕是还是试衣服呢。”

于是此事按下不说,他们到了太太屋里,却正撞见王妈进去说衣服事情,夏家已经把衣服送来了,却不见了梅丽。

“等等,你去跟梅丽说说吧,就说我准了。”

“哟,这是怎么了啊?”

金太太坐沙发上,一脸无奈表情,“还不是梅丽那小丫头任性,偏要拉着小怜去婚礼,你说她一个大家小姐带下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报纸上都说咱们金家摆谱,架子大,她这一去不是坐实了吗?不过这小怜要怎么去啊……”

那边王妈把消息传到了,梅丽又拉着小怜回来。

吴佩芳道:“我倒是想起我也收到了一张请帖,不如倒给了小怜,让她代我去吧。”

“这个主意好。”王玉芬想也不想地就答道。

金太太道:“哪里好?一个下人哪儿有代替女主人去说法?凭她是什么身份……也不是说我不喜欢小怜,只是改日别人若是问起,难不成还说小怜是凤举人不成?佩芳你这主意不妥。”

吴佩芳于是只好掩唇,“还说妈考虑周全,那——”

“这去肯定是要去,只是还要想个合适身份。”

金梅丽进来时候还高高兴兴,这个时候又撅起了嘴,小怜站一边,本来还兴高采烈,可是一听到太太那句“凭她是什么身份”脸色一下就惨白了,梅丽还以为她不舒服,跑过去摇了摇她手。

“不如就说是远房表亲吧。这样好,又没人知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白秀珠只是站一边,安静地站着,也不参与讨论,倒是小怜多看了她几眼。

后来众人又说要给小怜找合适衣服,都兴冲冲地走前面,倒是把白秀珠落后面,金太太叫住了她,“秀珠啊,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啊?”

“那倒不是,只是看着她们热闹也好。”白秀珠摇头,金太太除了有时候不怎么讲道理,别倒是不错。不过正应了那句话,慈母多败儿,金家这些儿女,没几个成器了。

“这家啊,尊卑无序……”金太太叹了一句,却是隐约说着对小怜不满。

这白秀珠就不明白了,之前不是说小怜是太太放到金燕西身边吗?

见白秀珠似乎不明白,金太太拉着她手,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好姑娘,可惜跟燕西掰了,我也劝他不回,还好你有了自己意中人。那李少爷出身虽然不算是顶尖,但也是知书达理,是个顶好人,也算是不错了。”

白秀珠眼神一闪,低了头,脸上却划过鲜见嘲讽。很想对太太说出身不能影响任何事情,就算李浩然真是个穷酸文人,她白秀珠也喜欢。感情这种事情,与物质是割裂。金太太这些话果然还是伤人极了。

金太太自顾自地叹气,却又说道:“我讨厌就是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天你那里看到那柳总长柳公子,是叫什么柳春江来着吧?我看她瞧着人哩……”

小怜跟柳春江接触竟然是夏家婚礼之前吗?这白秀珠倒是不清楚了,不过听金太太这说辞,倒是小怜现对柳春江有意了。

白秀珠暂时无意插手此事,只好推道:“小怜是个很会办事。”

“她若是会办事,便不会打烂了香水还问燕西要了——唉,我又说胡话了。秀珠你还是去看看那边吧,她们还说着要剪头发呢。”金太太还是让白秀珠走了,她说漏了许多话。

白秀珠揣摩着金太太用意,却是有些不明白了,兴许她是真一时口误吧。

那边看着她们闹闹嚷嚷给小怜换了衣服和发型,看小怜含羞带怯地站众人面前,她那神采飞扬表情就像是换了羽毛野鸡,其实家里主子们不过都是怜惜她,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呢。

白秀珠觉得里面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现看着谁都不顺眼,大概都是受金太太说那些话影响,她走出去,没道别就离开了。却叫司机将车开到了王府井。

那一道红漆大宅门外头站着两墩石狮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边都是达官贵人们旧宅,汇通铺掌门人李景一若是没点关系手段,怕是拿不下这宅子。

一道紧闭大门,这里就是李浩然家了。

看李浩然平时作风,一点也不知道也是出身富贵,哪里像是那些富家子弟,巴不得告诉全天下自己有钱。

她站宅院外面,本来只是看着,却不想那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老爷子晃着烟袋子从里面出来,抬头一看外面大太阳,惬意地眯了眯眼,头一低才看到白秀珠:“哟,哪里来个标致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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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景爷

白秀珠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老爷子倒是一派悠闲模样,白秀珠好奇目光下,他竟然就直接坐到了这李宅大门前台阶上。

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就落台阶上,那老爷子装着烟,一点一点,倒真是俗世风情,这老爷子身上,白秀珠才算是看到了老北京那种悠闲味道。

那老爷子问了她话,也没有要她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站这里干什么?站着很累,也过来坐下吧。”

白秀珠万万没有想到这老爷子会这样说话,这样坐别人家门口,怕是不好吧?

“怕什么,这家现没人,我管家。”

那老爷子拍了拍自己身边地面,随口应道。

老北京这些地界儿,随便都遇到一个奇人,她跟着琉璃厂那边人久了,倒也不是很意什么大家千金小姐身份,她觉得这是一次奇遇,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李浩然家宅前,遇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老爷子,也不妨再放下自己大小姐架子,跟着懒洋洋地坐下来,就这样坐一下,晒晒这太阳。

白秀珠真坐到了这老爷子身边时候,那老爷子反倒惊讶了一下:“你还真坐了。”

白秀珠将手袋放到自己膝上,敛了敛垂地裙子,“我走累了。”

“嘿,走累了啊……”那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颜色,不过抽了几口烟,表情又变回来,还是懒洋洋,“我看丫头你这一身不像是什么普通出身,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秀珠道:“本来是来找一个人,不过现又觉得没有必要了,大约是烦心事情很多吧?”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金太太她们说李浩然身世她就特别不舒服,那个时候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其实现回想一下,什么时候不是这样呢?她们那些人都是说这些,只是以前说对象不一样,是那些白秀珠没有关注人,大都是陌生人,或者只是见过几面有个印象,别是一概不知,这些人都跟白秀珠没有关系,所以金太太等人说这些人时候,白秀珠不会有感觉。可是当这个人换成了李浩然,一切就不同了。

她坐下来时候才想通这其中关窍,虽然心里还是不舒坦,可是她无法阻止别人说什么,一切只能是顺其自然。听着这老爷子这样问,白秀珠想起他方才说“我管家”,猜想这老爷子身份,她又说道:“出身什么,当真那么重要吗?”

那老爷子是个精明人,台阶上一敲烟杆子,吹了一口,“丫头你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跟老头子我说说?”

白秀珠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还是道:“遇到事情都是自己事,跟您说说也没办法解决。”

“嘿,你这丫头……”

有点意思。

老爷子擦着烟杆子,他这个动作被白秀珠注意到,白秀珠眼神落了他烟杆子上,顿时就“咦”了一声。老爷子挑眉,斜眼看她:“你又看出什么了?”

白秀珠没有想到这老爷子竟然直接这样问,倒是又多看了他手中架着长烟杆子一眼,“只是觉得老爷子这烟杆子怕是有些年头了。”

老爷子愣了一下,倒是多看了白秀珠一眼,这丫头眼力不错啊,“我这烟杆子看上去这么,哪里是有些年头东西?你是不是看错了?可别欺负老头子我眼神不好啊。”

白秀珠心知这老爷子是装傻,也不戳穿,双手交握膝上,即便是坐台阶上,那姿态也不显得轻浮,门前有人来来往往,一扭头看到这边场景都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一看到那老爷子也坐着,倒觉得什么都是正常,于是也就走过去了。

“烟杆子看上去是因为保养得好,可是看那银烟斗花纹,怎么也该是乾隆时候东西吧。”下面那个小字,白秀珠可没漏过,说得不好听一些,这是她本行了,毕竟收藏界混了那么久,这烟杆子怕也是件好东西,不过能保养得这么好,倒是很少见。

烟杆子这种收藏品算是收藏之中比较猎奇,比起鼻烟壶,这个收藏种类要冷得多,白秀珠也没见过多少。

“说起这些东西来,你这丫头倒像是懂得很多,我倒是这宅子里少爷说起过,咱们北京收藏界似乎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女娃娃,眼力很好,跟那些大佬们打成一片,还是白公馆千金呢。”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白秀珠,意有所指。

白秀珠也没有想到这老爷子眼光这么毒辣,竟然一下就认出了她来,当下也是一笑:“老爷子怕才是眼力好那个,这不是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吗?”

“哈哈,我跟你这丫头,这算是相互之间夸来夸去没个完了。”那老爷子哈哈一笑,爽朗极了。

“倒也是。”白秀珠敛了笑,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着大门,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