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又对刘德秋道:“你不准喝,你还小。”见他气愤嘟嘴,刘德春不由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你呀,我还没说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谁漂亮了,心思不用到上学上,难怪连个高中都考不上。你说周家还有个叫周心兰的长得挺漂亮?多大了?”

刘德春十八岁就出门打工,嘴巴还算能说会道,就算有些懒惰好歹在外还是混了六七年,前年工地上出了意外断了腿,运气还算不错正遇上城里整改,老板为了封口,给了为数不少的赔偿款;刘家因此一跃成了靠山村大户,他回家后养了一年多,对村子的大事小事知道的还没刘德秋多。听到说周家还有个适龄女孩,不由的就问了出来,要知道周心悦的年龄实在太小,他都二十六岁了,可没心思再等上个两三年。

“问这个干嘛?人家心兰丫头是个读书成才的,你还高攀不上!再说了,那妮子心高气傲的,娶回家天天和我吵怎么办?”刘家老娘一锤定音,打消了刘德春的打听,可没打消刘德秋和大哥讨论“靠山村之花”的激情。兄弟俩凑着耳朵唧唧私语,恰逢着刘德冬吃完糖葫芦,伸手就在刘德夏的衣衫上擦拭,这下子又让刘老娘炸毛了;一把把小儿子拉到身边,乌黑干枯的手指戳着刘德夏的额头,直戳得她不住的后仰:“你傻啊,干干净净的衣裳都叫你给毁了,老娘辛辛苦苦带你来镇上是为了啥?是为了让周世田看看你不是人家说的傻子,好早点把你这个丧门星送走;你tm的不知道争气啊!”

在她口沫横飞的谩骂声中,刘德夏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将手里的汤圆挪了挪位置,远离了唾沫星子的洗礼;然后伸手在刘德春的卤肉盘子里抓了一把放到嘴里,接着抽了筷子转身,唏呖呼噜吃起了汤圆。对身后的谩骂置之不理,更无视刘德春、秋的黑脸。

“哇呜,我也要吃肉!”最小的刘德冬眼见二姐偷袭成功,舀出嘴里的手指抓向桌上的卤肉,却被已有防备的刘德秋将卤肉挪到了远处,让他抓了个空,不由气得哇哇直哭。

刘德春只管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酒,压根不理会弟妹的哭闹;挪着屁股离卤肉近点,再喝了一口小酒,眼睛开始在铺子里四处巡梭。

眼看了那边的一团混乱,周心悦努力的将自己的身子缩到了墙角,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只要她不露头完全可以避过被刘家人发现;罗月华也是一直埋着头没什么动静,小宝背对着刘家诸人,浓眉拧到?p>艘淮Γ涝驳亩鞲袷窃谛狗摺?p>

“妈,怎么办?”周心悦咬着乌黑的筷子头,她如今也学会了三思而后行。

“算了,咱们避避也好,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吧。”罗月华想了想,暂时不想正面和刘家人见面,特别是刘家人还在等着自己带女儿去他家“过眼”的时候。

“嗯。”周心悦却是记起了刘家老娘说的一句话;“妈,今天小叔要到镇上来吗?”

“你小叔在梨树沟做漆匠也有一段日子了,照时间看来,今天这个大集他会到街口纸货铺子帮忙。”罗月华的眼尾不由自主的溜向了刘家老二,看她背对着刘家老娘狼吞虎咽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小叔的想法多,看得上才怪,也不道谁出的主意?”

还有谁?这个人选在娘仨心里都有数,准是白翠那个自诩“操心劳神”的牵线人出的主意。

一声闷响伴随着刘德冬拉大嗓子的哭声传来,还有刘家老娘粗嘎的厉喝:“打死你这个兔崽子,这汤圆不是钱买的吗?撒了一地都是!”

原来,吃不到汤圆的刘德冬撒气将装汤圆的碗给推翻了,圆圆的汤圆和着汤汤水水流了一桌一地。这边他正被刘老娘追着要继续打,那边没吃饱的刘德夏已经蹲下身子准备伸手在地上捡吃的了;慌得刘老娘只好暂时放过小儿子,抓着女儿的衣领拎到了长凳上坐好:“不准动!”对两个儿子吩咐道:“看好她!”

刘德冬趁着这个机会撒丫子跑向了店铺内,看样子是想找个地方躲过这次的皮肉之苦!

039.糟心事起

话题转到周心悦的小叔周世田身上,作为一个手艺过硬的工匠当然有一个技艺精湛的师傅。照理说周家可没谁有那手艺和关系,可周世田硬是仗着活泛的头脑在十四五岁就被镇上的资深漆匠老丁头看上。老丁头老两口在镇上有一间铺子,专卖香蜡纸钱,谁家死了人也离不了他的生意;老丁头夫妻俩没后人,自然对这徒弟相当的看重。

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世田是个重情义的人,老丁头夫妻俩在他心里的地位堪比生身父母。只要闲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到镇上来帮着两老照顾生意,一做就是一二十年,从老人五十岁就照顾到了七十岁。

“世田儿,歇着吃了饭再扎。”丁婆子佝偻着腰,不时拉着围裙角擦着眼角不受控制下落的泪水,老花眼常常被浑浊的泪水迷蒙。

“诶,师娘,等我把手上这个花圈扎好就来;师傅先去吃吧。”壮实的周世田坐在铺子空处,粗糙的手指灵动的捻起一根麻绳和一沓彩纸,一栓一放,一番理整,一朵淡蓝的纸花出现在他的大手中,在一旁的浆糊中一沾,贴到了竖在墙边的半成品花圈上面。

铺子门边的柜台前坐着个悠哉的老头,长长的雕龙烟杆是周世田一笔一划刻出来的,除去朱砂点的红睛,原色的烟杆上只上了一层清漆,看上去油光水亮。老丁头舒适的倚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吐出一口烟圈,笑得双眼眯起,“世田,走,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师傅,您老先进去,我随后就来。”周世田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是不停,又是三朵颜色各异的花朵翻出。

“世田儿不忙,活计是做不完的,我们还有话要和你说呢!”丁婆子伸手把花圈往旁边拉了两尺,阻止了周世田粘花的动作。

周世田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两个老人会说什么话,无非就是他应该去个媳妇生一两个娃的事情,可事实哪有那么乐观!只好在心里暗暗苦笑,嘴上却是打着主意暂时避开,要知道老丁头夫妇俩只要有一个话题到了嘴边往往会说上几个小时,而只要被打岔了开去也就算了,思绪转了几转,丢开手里的工具站起身子拍拍纸灰,开口道:“师傅师娘,我心里有数。这样吧,你们二老先进去张罗着把酒舀上,我去二黑那儿切点卤菜回来。”

话毕,生怕两个老人继续缠着这个话题不放,一溜烟的往铺子外跑去。

“这小子,一说这事就跑得像只兔子。”老丁头无可奈何的抖抖烟灰,“算了,老婆子,咱们先去把酒菜摆好。”

“只知道吃吃吃,早就给你说过把铺子过到世田儿的头上,偏不听,等到他都三十六了才下定决心,看吧,你徒弟也不耐烦你了!”丁婆子絮絮叨叨的往铺子后面的小院子行去,嘴里不停的埋怨老丁头不该考验徒弟那么久。

两人无儿无女,早就把周世田看作是养老送终的亲儿子了,无奈老丁头始终有些放不下心,过铺子的事情一直就是老两口争论的焦点,这两年口径倒是统一了,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给周世田说一声。

“行了,我知道的,今天就给世田儿说清楚。你先进去整治着,我再等等世田。”老丁头也愁啊,周家大嫂偶尔一次上镇上话里话外可全都是讽刺,说是周世田挣的钱都孝敬丁家了,留着周家双老吃苦受罪,老丁头可不想担着夺人子的骂名在身上。中午时分,这一头的街面有些冷清。

离丁家纸货铺不远的汤圆店此时倒是热闹得紧。刘德冬害怕刘家老娘的毒打,“哧溜”的一下就往窜到了昏暗角落的一张桌子下面,透过桌子腿和人腿缝隙看到了自家老娘安顿好了刘德夏,捋着袖子黑着脸就往里面来寻,嘴里更是凶恶的叫骂着:“老娘看你这背时鬼往哪里跑?”

乡下地方对这种一家人打打闹闹的场面是司空见惯,没人对刘家这一出混乱报以什么异样的眼光,仍旧我行我素各自吃着汤圆;个别想看热闹的也只是嘴角含笑的起哄道:“小子躲好,你妈进来了。”

刘德冬闻言更怕,只想往里紧紧缩着身体,试图躲过眼下的皮肉之苦;他在叫苦,他躲的这张桌子主人那才是苦不堪言。刘德冬哪里不躲,偏偏就钻到了周心悦娘仨的桌子下来,他缩起来的身体恰好实在周心悦的腿边。

不待三人有所反应,刘老娘已是虎视眈眈的靠了过来,一心拉出哪个浪费事务的小儿子揍上一顿,倒是没注意到桌上三个对她避之惟恐不及的人。

蹲身在了罗月华的腿边,一手往桌下抓去:“你个杀千刀的泼皮崽子,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个狗x的不可。”

“呜,走开,走开!爷爷啊”刘德冬是刘家幺子,在家一向受宠,这时候看到刘老娘乌黑的脸庞自知逃不过了,不由的开始撒起泼来。抱着身边不甚强壮的小腿,任刘老娘怎么拉扯就是不松手。

娘俩一时在桌下僵持住了,一张桌子被两人拉得摇摇欲坠。周心悦一一条腿被刘德冬抱住也是苦不堪言,努力稳住身体之余不得不大声叫道:“哎哟,你们要闹出去闹;待会打烂了桌子碰烂了碗谁赔?”清脆的声音完全是冲着门口的老板夫妇去的,不求铺子里有谁仗义执言,只想这两人看在桌椅碗筷的份上来帮帮忙。

罗月华和小宝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小宝速度最快的弯身一瞧,眼见刘德冬抱着周心悦的一条腿就快被刘老娘扯了出来,自家二姐更是摇摇欲坠就要摔倒在地,不由的急了:“诶诶诶!那小子快放手,待会儿摔着我二姐了我可要揍你。”

老板娘这时候也赶紧跑了过来,和罗月华一道连拉带拽的让刘家老娘住手,不然待会儿真的弄个打翻一大片就不妙了。

刘家老娘却借机一丢手坐到了地上:“哎哟,我的手诶!”

老板娘和罗月华对视一眼,忙丢开了她的手臂,老板娘更是不屑的哼了声,接着又发现了是在自家的铺子里,只好堆着笑脸打起了圆场:“这位妹子,孩子撒气很寻常,你可别打坏了他去。快起来,那孩子打倒的那碗汤圆算我的。”

“真的?”刘家老娘不嚎丧了,她气的就是刘德冬不知好歹打翻了碗,那可是钱啊!转眼看店铺老板娘脸色之时总算看清了左手边神色不虞的罗月华,心下不由的一咯噔。

040.被强抱了

片刻间,刘家老娘的心里转了不少的念头,脸色也是变换不停,最终勉强扯出了一个牵强的大方笑脸:“诶,算了,不就是一碗汤圆吗?我刘家未必然还差这点钱吗?没事,再给我们煮上一碗就是。”眼神在小宝身上扫过,停在了靠柱子坐着的周心悦,再联系刘德冬的动作,不由拍手笑了起来,也借此机会坐起身来,自顾的坐到了小宝的身边:“哎呀,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这小叔子挨打找嫂子庇护可真真是个正理;又没人教他。”也不管桌上人什么表情,欢喜的大声对灶边那一桌人叫道:“德春,带你弟弟妹妹把酒菜端到这桌来,德冬可帮你把周家二妞相看好了啊。”笑开花的脸庞转向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老板娘,眼看旁边一桌人会帐走人了忙吩咐道:“老板娘,把那张桌子一起并过来,咱们这一家人难得见面,好好叙叙话。”

“老板娘,我们那桌多少钱?”罗月华隐隐听说过刘家老娘的难缠,也不想和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辩驳,掏出两块钱就准备走人,不料她还是低估了刘家人的脸皮。

刘德春听刘老娘说法心里就有了数,忙端着酒杯就凑了过来,刘德秋端着两人的汤圆,手里还拎着几两卤肉跟着也跑了进来,就连刘德夏也盯着卤肉紧紧的跟在后面。铺子里过道本来就狭窄,这兄妹三人完全阻住了离开的道路;就算小宝和周心悦摆出了一副随时离开的模样也没法走出去的。

“老板娘别忙,待会儿我一起结。”刘德春好歹在外面混了几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心里在庆幸没去找那班狐朋狗友们,不然也见不到这未婚妻了。

想到未婚妻,他的眼神直溜溜的看向了靠在柱子旁的女孩子。此时的周心悦已经摆脱了缠在小腿上的小孩子站起了身子,大概一米五的个头瘦瘦小小,略低着头,齐肩的青丝遮住了大半面容,但还是清晰的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在脸庞上投下的暗影,巴掌大的脸蛋上小巧的鼻子,略厚的嘴唇,眉毛稍嫌浓了点,眼睛半垂着看不清大小,鼻头两侧也散布着几点雀斑,在白嫩的脸庞上有些碍眼;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丝巾,一件校服外套拢在身上看不出身材。

即便只看到这些,刘德春已是很满意了,只是这个女孩子还太小,等上两三年也太艰难了吧!他的眼神太过专注,也包含着浓浓的侵略意味,周心悦抬眼瞪了他一眼,圆圆的杏眼里燃起的熊熊火焰绝对不是害羞和爱慕。

“小宝,去把钱给了,我们走吧。”罗月华看了眼缀缀的周心悦,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自家的毕竟是女儿,要是被坐实了什么留言就不好了。

周心宝接过她递出来的五块钱飞快的跑到门口结账去了,罗月华示意周心悦背好背篓离开,可这时候刘家老娘却是拉着周心悦脚边的背篓不松手,三角眼看向罗月华:“世海家的,忙什么嘛!本来正准备过两天到你家来叨扰一二的,这下子在街上遇见不正是缘分吗?你看,让两个孩子正式的见见面,聊聊天。”

“这事情没什么好聊的。”罗月华态度坚决的否定道,一把扯出了她手里的背篓带子,“心悦,咱们走。”

“嗯,好。”周心悦努力的做出恭顺的样子向过道走去,侧着身子躲过了刘德秋,看也没看一眼面露满意的刘德春,可却是躲不过从桌子下横生出来的一直手臂!

“姐姐不走,你一走我妈就要打我。”刘德冬只知道自己巴着这个姐姐之后刘老娘的脸色变得很好,和在家里数钱的脸色差不多,可万一要是这姐姐离开了之后,倒霉的仍然是自己。

正往外走的周心悦被他这一拉,差点站不住脚,胡乱抓挠中又偏偏被刘德春伸手稳住了身体;“你叫周心悦?小心点。冬冬放手,让姐姐坐下。”

“我不放,放了要挨打。”刘德冬这孩子很倔强,绝对不愿意听谁的劝告。就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周心悦左腿的膝盖处,闻言反而抱得更紧,顺便在周心悦的裤子上抹了把鼻涕。仰起眼泪鼻涕纵横的黝黑脸庞,那稀疏的眉毛,斜斜上挑的三角眼,扁平的鼻子,特别是鼻子下面持续存在的“双龙出海”

周心悦的脸色黑了下来,对这样耍赖又不讲卫生的孩子她是从来就厌恶至极,记忆中,保姆的侄孙子就是这个样子,在保姆的葬礼上被人教唆着抱着她让舀钱就是这幅无赖模样。声音沉了几分:“放手!”

可能是她身上散发的厌恶太过强烈,直面她表情的刘德冬愣住了;旁边一直扶着她的刘德春适时放开了手,两人毕竟还没“过门”,可不好太过亲热,也帮衬着劝道:“冬冬起来,看你什么样子!姐姐又不会跑,你丢手了她自然会坐下的。”

刘德冬虽然被周心悦的冷脸给唬住了,脑海里一番权衡利弊,仍然没撒手:“不行,一放妈就要打我。”

刘家老娘正在心里夸赞小儿子出手的及时,哪里会劝他放手,她很清楚眼前三人是不会同意把周心悦嫁给已经二十六岁的刘德春的;甚至黑心的希望他在使力一拉,让那胆小的周家二妞倒在自家大儿子怀里,那就更是如愿啦!有了这个念头,她的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一只小猫,十六岁的姑娘说了人家也是能怀孕生子的,山沟沟里那几家人只要糊住了嘴巴谁会往外传啊!心下一动,忽地站起身子抓向了刘德冬。

“妈呀!”刘德冬果然吓得抱着周心悦的腿想换个方向躲避,可坐在地上想要移动是千难万难,这一拉,正好把周心悦向着自家大哥的方向扯动。

“你个兔崽子,起来!老娘不打你,抱着姐姐的腿成什么样子?”刘家老娘嘴里这么说着,却是“不小心”将本来就站立不稳的周心悦一推。

刘德春可不是山村里木讷憨厚的小伙子,眼见了刘老娘的眼色如何不知她的打算,伸手正好“顺势”将周心悦再次扶住,可这次不是只扶住手就算了,而是连拉带扶的抱进了怀中。

041.悍颜小露

周心悦被这娘几个给推来抱去的很上火,偏偏刘德春身高近一米七,手脚力气也不小,借机困她在怀里还不忘做好人劝阻自家母亲,可他一只手扣住周心悦半边身子就“忘记”了放开。

“冬冬,快起来。妈,你轻点,冬冬还小。”

外人看去不过是一霎那的混乱,作为事件主要受害人的周心悦却是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快烧起来了,那绝对不是害羞!

“放手!”周心悦好歹还是因为家境富裕学过一段时间防狼术的人,被人从身后搂住的防狼办法在脑海里还是记忆犹新的。

脚跟使力踏上背后“色狼”脚背,我踩,我踩,我踩踩踩!可惜脚上是自制的棉鞋,底子是自家纳的千层底,根本制造不出纤细高跟鞋的杀伤力。

周心悦只好使出了第二招,右手手肘对准身后使力一击,正中“色狼”腹部!

“呃”正唧唧呱呱“劝告”刘老娘对刘德冬手下留情的刘德春闷哼了一声,捂着翻江倒海的胃部蜷下了身子,周心悦借机踏开了两步,心情一下子大好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心态,竟然对着刘德春做了个鬼脸。

“你们慢慢吃,我们一家先回去了。”

正因为担心她而回头的罗月华和周心宝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二妞(二姐)真的胆子变大了啊!

因为这一番动作,周心悦的脸上染上绯色,俏皮的鬼脸让整张原本不出色的脸蛋生动了许多,呆住了除了弯腰的刘德春,就连正偷着喝酒的刘德秋也顿住了动作,只有背对她的刘家老娘和刘德夏不明所以。

“等等。”刘家老娘见罗月华真的这么不给面子,渀佛看到了汤圆店里的在指指点点,转身就拉住了周心悦的手臂,脸上强装的笑容也不见了。

“世海家的,你们娘仨什么意思?都是未来亲家了,何必那么不近人情!”

大声的呼喝让汤圆店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刘家老娘昂起了头,打算彻底让周心悦的身份坐实,扯着周心悦的手臂,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家评评理,虽说没正式过门,但他们家收了我大儿子的定亲小礼;未来儿媳连顿饭也不和我这婆婆吃说不过去吧?”

罗月华和小宝气得满脸通红,“什么定亲小礼?我没看到。”罗月华也不甘示弱,站到了周心悦的面前挡住了刘家老娘的唾沫星子。

“世海家的,你们也太贪心了点吧!虽说我给的定亲小礼不值当什么钱,不过是一块上海手表罢了,你也不能收了我的东西睁着眼说瞎话吧!你不也约了我过两天去桑树沟看看媳妇吗?”刘家老娘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根本不像是信口开河。

她的话听得旁观的人倒抽一口凉气,在怀远镇,“小定礼”是一种试探性礼物,在男女双方正式见面以前要试探对方是否同意见面就送上一件小礼物,一方毛巾,一个盆子之类的不值钱物件,若是女方收了,就表示可以考虑见面过过眼,再发展其他的。条件好点的男方或许会在“打回话”的时候买上一身衣裳,送上一块手表,断然没有谁会在事件不明的时候就大出血的。

“小礼?!”罗月华愣住了,她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更别说手表了。见她愣住,刘家老娘更是咄咄逼人:“怎么?你还想赖你没收到不成?我可是亲手交给你婆婆的。”

这下子,罗月华倒是真的没法说出没收到的话来,她虽说有几分智慧,可毕竟不善言辞,呐呐不语的样子让旁人看着也觉得不占理。

周心悦盯着面前颤抖的背影,心里一阵心疼:真正的周心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一步步逼迫嫁给刘德春的吧!妈妈,我不再是需要站在你们背后的那个懦弱二妞了,更不是被白凤莲和白翠随意摆布的怯弱二妞!

伸手推开罗月华,昂头直面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刘家老娘,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们一家确实没看到什么手表!也不知道什么日子过眼。你既然把东西交给的我奶奶,那大可去和她过眼去,反正我周心悦是不奉陪的。我爸妈也不稀罕你的上海手表。”

接着,不顾旁人怔愣,用力扯回双手拉着罗月华就往铺子外走去。

“好一个白翠翠,竟然这么欺瞒我,嘴巴这么利索,胆子这么大的一个人硬被她说成好舀捏的人来。这个媳妇我还不想要了,现在就敢顶嘴,以后还收拾得住吗?”刘家老娘发完牢骚之后又觉得这样就让周心悦母子三人离开了太过于轻松了,再想到自家的傻女儿和刘德春的年纪,心思一转扬声说道:“谁不知道你们家的事情都是白大姐做主的,你们等着瞧好了。周家二妞,你最好把你的脾气收敛着点,不然回家被你奶奶知道你搅黄了你小叔的婚事非得收拾你不可;要是不改好的话,以后求着我家得春要你我也不许你进门!”

“谁求你了!二妞,到小叔这儿来,小叔屁婚事没有,怎么搅黄。”就在刘家老娘一副得意洋洋的时候,汤圆店门口横插进了一声洪亮的声音,正是在隔壁买卤菜的周世田。

说来也巧,他到隔壁买卤菜出来正好看见小宝在门口结账,打算张口招呼之际里面便出现了刘家老娘强拉住周心悦的那一幕,真是越听越气愤。

高大壮实的身形迈进汤圆店,阴沉着一张古铜色脸庞看上去威胁力十足,周心悦也想不通相貌堂堂的周世田怎么会沦落到娶个傻子为妻的地步。

“小叔”周心悦和小宝一起叫道。

“世田”罗月华心里也是一松,毕竟周世田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万一他真的看上了刘家老二,这件事情还真的不好办;下意识看向一直稳稳坐着的刘德夏:身材壮实,胸大屁股大,五官长得也不错,坐着不动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呆相也不那么明显。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二嫂,我们这就回家去,晚上就把妈收的东西给他们家还去。”周世田皱着眉头说道,上次回家的时候听白凤莲和白翠重提“换亲”的事情他就气怒反驳了回去,谁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042.闹剧落幕

挣扎开了刘家老娘鸡爪子似的手掌后周心悦才后知后觉的感觉手背有丝疼痛传来,眼前是缀缀的罗月华,还有咬唇不语的周心宝,也有提着卤菜一脸愤慨的周世田。看了眼手背上那一丝血痕,只有几滴血珠沁出,她决定不把这个伤口露出来,事态不明之前真的不想多生事端了。

“妈,咱们就听小叔说的,回家问清楚奶奶和大娘了再做打算吧。”周心悦身边是一个古朴的石头水缸,可她并不知道里面的一汪清水是汤圆店老板用来给大锅里加水煮汤圆的;还道是放在门口的洗手水,悄悄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水中,任手背上被刘家老娘乌黑指甲刮出来的一丝血珠在水中飘散开去。

“走吧。”有周世田的撑腰,罗月华也松了一口气,拉着兀自在那里怒气冲冲的小宝就往门边走去;“心悦,走吧;你放心,妈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让周心悦效渀大女儿“离家出走”的势头了,刘家老娘眉头一皱,低声呢喃道:“死妮子,老娘偏要你落到我手里,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嘴厥!”

“妈,我怎么看她们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小定礼的事情。”刘德春蹙眉轻道,盯着周心悦初显窈窕身礀的背影,忆起她那双发亮的杏眸,那一瞬间绽放的光芒完全掩饰了五官的平凡,哪里有这山里女孩儿那种“土”气!虽说那身板没有什么起伏,好在还有几年生长的势头,想象她在自己的手里逐渐绽放属于女人的风采,刘德春的心里腾起一阵火热。

“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样?这个事情白翠翠可是在我面前打过包票的;咱们刘家只管等着娶媳妇就好。”刘家老娘阴沉着脸狠狠说道。

“妈,是不是他们嫌弃大哥年纪大了啊?人家周心悦才十六岁,比我都小一岁呢。”刘德秋也盯着渐行渐远的周家一行人,所有的心思全都暴露在了那张单纯的脸庞上。

刘家老娘见他哪个样子就生气,这个儿子长得像她公公,矮胖黑蛮,怎么看也没瘦高个的刘德春帅气,不由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你哥杀千刀的收起你那歪歪心思,你大哥一天不结婚,你就不要想旁的去。”转头对刘德春叮嘱道:“记得改天给汤老板捎个信,让徳秋去工地上刨食去,省的在家白吃白湖还胡思乱想的。”

“嗯。”刘德春想不到自家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弟弟现在竟然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心底浮现阴霾;但毕竟是自家亲兄弟,也了解他万事过后就忘的性子,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出去找点钱,外面的女人可漂亮了,哪是乡里乡下这中土了吧唧的小姑娘能比得上的。”

“你们几位吃好了吧,一共是五碗汤圆,四块钱;卤肉和酒是隔壁铺子的,一共五块二,算你们五块钱吧。”老板娘见闹剧一散,见桌上的汤圆也凉的冷了,估计这几个人也没心吃了,干脆拉着围裙上前算起了钱来。

“哼,那几片肉就五块钱?你骗鬼去吧。还有我们可只有四碗汤圆啊,你数数桌上是不是四个碗。”刘家几人硬挤到周心悦的桌边,确实只端了三碗汤圆过来,加上被刘德夏吃完的空碗正好四个,被刘德冬打翻的那只碗早被爱干净的老板娘收到了洗碗的水槽里,闻言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打翻的碗就算我晦气吧;可酒肉是我垫本钱从隔壁帮你们买过来的,不收你们跑腿钱就够意思了,干嘛还想赖账。五块二加三块二共八块四,麻烦结账。”老板娘气结,可作为生意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和人吵架的,只得呐呐的要求刘家老娘赶快把钱给了,心里想:真是遇上了,难怪人家不愿意和你家做亲家呢,看着大方,原来是只“铁公鸡”。

“呸明明是你们少端了一碗”刘家老娘还在不依不饶的想“据理力争”,没曾想刘德春掏了十块钱放到了老板娘的手里简单说了句“找钱”就了事。

气得她一直带着四个孩子出门了都还不停的骂着“浪费、不懂攒家、软蛋”之类的话,汤圆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在这个冬日可算是见识了一把“刘家铁鸡婆娘”的真实面貌,免不得私下祈祷她千万别上自家铺子里来了。

在灶上的腾腾水蒸气掩盖下,没人注意到了灶边过道里那口石缸!

周心悦手背上的几滴血珠在水里慢慢的晕开,红丝在水底似乎在冒着白雾,让大半缸清水都变得浑浊了几丝;继而又重新恢复了清澈,只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就在刘家人离开后不久,汤圆店里的客人全都换了一批,老板和老板娘依旧各自忙碌的下汤圆,端汤圆

门口出现了一个眉目帅气的少年,正是去照了身份证之后回转的罗晓杰,打量了一番店铺内不由自言自语说道:“不对啊,我都给小宝说过在这里等我啊。”

店老板此时从雾气中看到了他,热情的招呼了起来:“晓杰放学啦。”

“舅公,有没有一个阿姨带着儿子女儿过来吃汤圆啊?”感情这个汤圆店老板和罗晓杰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啊!接着他又向老板形容了一下长相特点。

“来过,来过;不过被个泼妇吓走了。”老板对这一行人的印象很深刻,忙不迭的回道:“怎么?晓杰认识的。”

“晓杰来啦,快快进来,你这孩子也是,就在镇上上学也不知道多来舅婆家坐坐,未必然这里没你吃的吗?”胖胖的老板娘闻声出来看清来人后开始使劲的埋怨起来。

罗晓杰以前不常来汤圆店就是怕极了舅婆的唠叨,此时被抓个正着,心里暗暗叫苦,片刻就举手投降道:“对不起啊,舅婆。学校有规定的,除了在镇上住的之外全都不准在外食宿的。舅婆就别说我啦,还怕我不来蹭吃的吗?不过我今天真的有事找我同学,就我刚才问的那男生。”

“他们走得还不远,我看是老丁头的徒弟带走的,就街口纸货店那老丁头。要我说,你追过去干嘛?人家一家人现在心情正不好,(哇啦哇啦)”老板娘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这样那样的把事情大概形容了一下,完了八卦的问道:“你既然和那家的娃子熟识那你知道是咋回事不?为啥哪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会说给个二十六七的老男人?我看那娘仨是知情的,不过是不愿意而已”

其实先前发生的事情旁人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都带着一种“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但八卦是谁都爱听的!

“停!舅婆你说得我都糊涂了。先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再说。”罗晓杰总算弄明白事情始末了,心里乱作了一团!

043.清水变美酒

罗晓杰的脑海里就像是被一道炸雷轰得嗡嗡作响!

周心悦说人家了?她要嫁给别人了?笑得那么恣意,就连骂人都那么明媚的女生就要做别家的人了?

朦胧的少年情怀受到了一次严重的打击,好在舅婆说她们一家似乎是不愿意的,不愿意就好!想到这个不愿意,他的心里又是一热,此时的他隐隐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了。

随手舀了灶台边的一个碗就舀了腿边石缸里的清水准备往嘴里送,他知道这缸里的水是舀来添锅的,绝对是铺子后面院里那口水井的清泉,倒是不怕不干净。

正准备往嘴里倒时被老板急吼吼的阻止了:“晓杰,你怎么喝冷水?身体受不住怎么办。这锅里有汤圆水,好喝又干净。”罗晓杰往年的破败身体可愁怀了一家人,这些近亲是清楚得很,怎么敢让这罗家三代单传的命根子再出点什么岔子。

“哎呀,酒液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早就好了,慢说是一碗井水,就是让我脱了衣服跑上两圈也没事。我这不是刚从政府那边跑过来的吗,又累又渴,还热得慌;要是等汤圆水凉冷,我都渴死了。”罗晓杰说罢为了证实自己已经拥有了“力拔山河兮”的好体魄,硬是张大嘴巴把一碗清水就往嘴里倒去。

“诶”阻止不及的老板两人不由急得大叫,可就在大叫声还没出口,只见罗晓杰“噗”的一声喷出了一片水雾,位置正冲向对面的老板娘。

“哇,好辣,好辣”罗晓杰扇着发辣发热的嘴唇,这下子真的是热得满头大汗了。

“咦?酒!”味道一喷出来老板和老板娘就觉得不对劲,一起惊呼出声。

“系呀,酒,好辣”罗晓杰跳着跑向水槽,那里还有一口大缸子,不过他这次学乖了,摇舀起的水先秀气的抿上一小口,这才大口大口的灌下去一大碗,呼出一口长气来。

“舅公偷喝酒吗?也不用藏着啊。”

老板和老板娘这时候齐齐聚在了石缸边上,一人伸手蘸了一手放进嘴里抿抿,好酒的两口子一起眯起了眼睛:“好酒!真是好酒!”

“比供销社的那些酒都好。”老板咂咂嘴,说不出那优美的形容词来,只觉得这是他五十多岁来喝得最好的酒,甚至比侄子从县里大酒店带回来的酒还要地道好吃,关键这个酒没有那些酒里面带的“曲香”。

随即老两口惊惧的对视一眼:“石缸里不是今早挑的井水么?怎么会变成了酒?”

石缸是早年做石匠的祖先焀制的,有一米来高,长和宽也大概有一米左右,石头沉重,没四五个人根本就搬动不了;在铺子门口一放就是几十年。每个逢集的早上都会由老板娘用抹布精心擦洗干净之后,老板再用水桶从后院水井里挑上两三担水倒进里面,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水井!”老两口再次惊惧的高呼,也顾不上满堂的顾客和蹙眉犹疑的侄孙子,两人飞奔至后面院子的水井边。

发生了这样的怪事,罗晓杰也打算暂时不走了,周心悦的事情周一追问小宝就是,目下的这桩奇事倒是要看看;他从舅公舅婆身上看到了惊疑,当下也跟着往后院走去。留下铺子里吃汤圆的人面面相觑,有一个人好奇的跑到石缸边也蘸了一指头“清水”往最里边送,“好酒!香味隐而不宣,味道却是醇厚中正,”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就有几分文气,在这个处处简陋的乡镇却是一点儿也不搭调。

说来也巧,这人正是县里金花酒厂的业务员,这金花酒厂是松岭县的老酒厂,这两年县里的经济节节攀升,酒厂也慢慢发展了起来。这金花酒厂要是再继续坐在厂里等业务的话迟早被挤下县里优秀企业的牌子,于是厂长大手一挥,责令全厂的工人全都动起来,四处去拉业务,跑销量。怀远镇虽说偏远,发展也太慢,在供销社纷纷倒闭的现在这里竟然还存在着,于是厂里就派了业务员萧松博到这里来“务必”垄断这里供销社的白酒供应。

这萧松博今年四十左右,虽说跑的是业务,但在金花酒厂供职多年,对白酒还是有一番研究的,只收吮着手指就说出了这缸酒的最大优点,接着他舀了罗晓杰情急放在灶上的碗,先是舀着碗轻轻晃动,但见白色搪瓷小碗里清澈的酒液来回轻旋,不见半丝杂质,更见不到一丝暗影;心下就是一声赞叹,鼻尖这时候才传来淡淡的幽雅香韵,香味亘古隽永,让人身心一畅;只是闻到这个味道,深谙酒道的萧松博便由衷的再赞叹了一声:“好酒”

这时候也顾不上问主人这酒的来历,也顾不上思考在这里既然有如此好酒,那金花酒厂的白酒岂不是和白开水没什么不同了!轻轻喝下一小口,在舌尖回旋几秒,酒液的醇正绵长余韵便已经展现;再把舌头轻触颚,让酒液渗润全舌,在转上两圈,清冽绵甜就弥漫口腔,既不冲又不辣,酒体协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