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川笑意吟吟,“怎么会?恰巧开会无聊,正想找人说话。”

哈,难道还要说我和他心有灵犀,我可真够狗腿,人家一无聊,我立马冲上去当小丑逗闷子。三百年奴性不改。“秦叔叔,我妈让我给你送点饺子。不过我想,您也不缺这点吃的,送来送去多麻烦——又掐我!”回头,怒视,但袁妈给我一个更为凶悍的眼神,我只好打落牙齿或血吞,我就是新世纪的小白菜,我爹杨白劳在哪?

“会开了一整天也没有吃东西,青青真是个贴心的孩子。这样,你到通盛大厦二十七楼来,我的会马上就开完。”也不知会开到哪一步,电话里再听不到人声,秦暮川说话仿佛都有回音。

我敢打赌,如果我这时候敢说一个不字,一旁监工的袁妈一定将我就地正法。“那行。”

“嗯。”那端一阵哄笑,我果断摔电话。

一转身,袁妈迅捷地把一木质三层月饼盒子塞给我,里头都是奇形怪状的饺子,也不怕寒碜人。

跑腿的也有小费,多少我也要提要求,“来回车费得报销吧?”

袁妈答应得很干脆,塞给我三张毛先生,“给你双倍,好好表现啊乖女儿。”她如果敢喊fighting我一定撒丫子狂奔。

抱着傻大个似的月饼盒子走在路上,我有一种被人卖了仍傻逼到不自知的复杂感觉。

到了约定地点,会议室大门紧闭,反正我任务完成,放下东西扭头就走,漂亮秘书三番两次挽留,我看她就差说老板发起脾气来活似疯狗一只这类话了。

谁让我心太软,又傻兮兮抱着傻兮兮的月饼盒子坐在会议室门外的沙发上等,一等就开始犯困打瞌睡。

梦里头因为丢了这一盒饺子坐在路边哭,越哭越带劲,一睁眼还看不清,原来真哭了,泪眼朦胧,纳闷我干嘛那么胆小吝啬,为一盒饺子哭得死去活来,我又何必呢我。

一睁眼如同大熊猫被群众围观,开完会无事可做的大龄男女青年们坐等好戏上场。秦暮川单膝跪地与我保持同一高度,哭笑不得,“起来吧,小瞌睡虫。”

一路往地下车库,我将盒子放在后座,关上车门挥手道再见。

没走两步就被他几句话拖回来,“我不会做饭。”

我趴在车窗上,已经被磨得没脾气,“烧水,下饺子,煮熟。你智商低于七十吗?三岁小孩都会。”

“如果精心准备的食物被浪费,袁夫人应当会很失望吧。”

我认栽,转身去开后座门,混蛋却把门锁了,我就差一脚踢过去,怒气冲冲八婆一样叉腰站着,“你什么意思?”

他脸上依旧挂着讨人厌的笑荣,撇清关系,“我只是邀请你坐在副驾。”见我不动,他更好心肠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示意——我真是很无辜。

我仅剩的反抗方法是摔车门,用尽全身力气关上车门,恨不得有神力,一用力能把这辆银灰色骚包宾士车拆成零件。

“你又要干嘛?”我固然凶,但言语中已经掺杂着哭腔,我再经不起折腾。一回头鼻尖擦过他侧脸,他低下头,左手从我肩膀穿到腰侧,沉默不语,仿佛在完成一件繁杂工作,极其认真模样。原来是扣安全带,提醒我一句就好,何必贴得这样近,秦暮川真乃搞暧昧之高手高高手。

车内无人说话,四周景物快速后撤,穿过浓荫小径,他竟将我带回洛阳道,全世界我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下车时他绕过车头走来,“提醒一句,三岁小孩还不够案台高,你的比喻太过夸张。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东西捧出来。”尔后两手空空去去开门,天,这是男人不是?他对夏凝霜的绅士风度呢?到我这里就变作史上最刻薄。

一回头,却看见路口一只傻古牧,坐在花坛上四处望,是我家傻维克,有家不回,坐在这里不知等谁。

走近几步,维克发现我,像遇见失散多年的亲人,撒丫子飞扑过来,好家伙,真够劲道,一下把我扑到在地,舔一脸口水,好还年纪小不化妆,不然这孩子要被粉底毒死。

被维克按住四肢,大字型扑地,重口味戏码上演,还好四下无人,不然人兽恋要传千里。想起起不来,我缴械投降,向秦暮川求救,“秦叔叔,救命啊——”

但秦暮川此时像是被隔空点穴,傻呆呆站在那里,任我被维克调戏,目不转睛隔岸观火。

到头来还是得自救,给傻狗下命令,“维克,打滚!”它便欢天喜地跳开,圆滚滚的身体在地面上翻滚,活像条大肉虫。

爬起来就要骂人,“有没有搞错,你就这样放任你家的狗光天化日之下占我这便宜?还有没有人性?”

秦暮川这才缓过神来,不再呆滞地望着满地撒欢的维克,撇我一眼,像是藏着怒气,不容分说地抓住我的手就往屋内拖,维克根本不用人招呼,自动自觉地屁颠屁颠跟在身后,还是不明所以地一个劲傻乐。

我不知哪里惹到他,一进屋面色阴沉得骇人,房间里低气压,只听的见维克汪汪叫,企图吸引主人注意,但都是徒劳。秦暮川转身躺倒在沙发上,眼睛也不抬就吩咐我,“去厨房做事。”

我就是个天生的奴才命,一句话不说,就去烧水下饺子,一气呵成,手到擒来。

守着电磁炉等水开,必须承认,我一直在玩危险游戏,一步步试探,一点点撩开幕布,自以为柔韧有余,一切尽在掌握,但其实危险就在眼前,步步逼近。譬如现在,秦暮川已不知在身后窥测多久,关于玩阴的,我素来不是他对手。

终极目的也不过是看见他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考虑放弃,永久退出。

“她走以后,维克就不再回家,每天都趴在路口的花坛边等,但再不可能等到她回来。”

“谁?”

他仿佛在笑我明知故问,低声答:“我妻子。”

而我神色不变,这一场离奇游戏,也许他已经失去耐性,“没想到秦叔叔已经结过婚。”

秦暮川说:“她已过世。”

“抱歉,提到您伤心事。”

“很奇怪,她离开不足半年,许多人已经忘记夏青青是谁,自顾自逍遥。最念旧情的居然是维克,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大概要在路口等到死。可是维克从小到大只认夏青青一个人,今天见了你这样欢天喜地,你不要跟我说是缘分凑巧而已。”他跨步上前,立于我背后,灼灼目光如芒刺如利锥,教人呼吸苦难手心发汗。

我忽然间难以承受,秦暮川用如此惋惜疼痛的口吻提及夏青青,我甚至认为他根本不愿承认夏青青是他妻子。

我与他的婚姻就像一场闹剧,重压之下疯狂反抗的结局,得胜之后彻夜狂欢,但日子还要继续,当仅剩的一点点感情,你看,我都不敢说是爱情,被磨光殆尽,牵连着我们的无非是我的执着与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

他为他可怜的自尊心与掩藏的仇恨一点一滴最终将我湮没。彻夜不归,漠不关心,与柳曼姿的暧昧情愫,深夜时他爬起来去客厅接她电话,不知有什么话好说,最长时一小时不挂,而夫妻间甚至半个月说不了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柳曼姿挂一个电话过来,他想也不想就离开,任你丢掉自尊哭着挽留,他依然故我。

在他的怀抱里闻到柳曼姿身上浓重香水味,在他衬衫上发现鲜红唇印,如此恶俗又如此真实,他甚至没有想过掩饰,仿佛是蓄意以此谋杀我的心。

我那时夜夜哭泣,想不明白,为他付出一切,学做家务学习烹饪,安安心心在家做主妇,尽心尽力照顾他饮食起居,最后只换来一句,“夏青青,好好作你的夏家大小姐不好吗?何必抬举我一个穷光蛋彰显你的伟大?”

柳曼姿说:“我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代替不了你,原因很简单,你比我干净。但事情大大出乎想象,夏青青,你原来比妓&女更脏!说你是婊&子都是对婊&子的侮辱。夏青青,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最起码我能挑客人,有身价,你呢?犯贱倒贴!残废了还敢逼他娶你,我要是你,一定爬高点往下跳,死了干脆。”这一番话灭杀我所有空想与企盼,我如此恐惧,无法想像秦暮川在我背后与柳曼姿分享过多少我——夏青青的肮脏与罪恶,她竟然对我最深度的隐秘了若指掌,秦暮川,你怎么能作到这一步。

陷进天下最无聊却最奏效圈套,我忍不了,抬高了手要扇她耳光,她的脸不躲不闪迎上来,腕上疼痛如期传来,柳曼姿受苦受难,秦暮川便如天神降临,抓着手腕甩开我,不耐道:“你又在闹什么?”

不,我已经不想再闹下去,无止境的争吵,我着实累了,累得再也走不动。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已经怀孕,我猜他不想要,不想再与我纠缠下去。他大约也是累了,不再想多看我一眼。

曾经以为,只要他跨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可以由我来完成,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等爱的女人,我没有那样的力量,在冷漠与仇恨中扛起我们摇摇欲坠的婚姻。

我仍清晰记得,最后一夜,我凭着仅存力气,播过电话求他救命,他让我等待,但陪着夏青青走完人生路的只有维克,一声声悲鸣却挽回不了流逝的生命。

我等不到秦暮川了,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他。

秦暮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穿过耳膜,直达心脉的轻蔑与讥诮,“夏知秋把你认作夏青青?天底下哪有那样荒诞的事情,我从来不信鬼神,袁野青青,你认识她对不对?很有可能你是她最后那段时期最常见的人。我问你,她有没有提到过我?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说给你——不,是所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要都告诉我。”

渐渐觉得他如此可怜,人为什么要贱到这个程度,一定要失去时才懂得回望珍惜。汤调好,关火,“吃饺子吧。”碗筷都摆好,我准备功成身退。

他叫住我,维克围着我绕圈,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装可爱,我甚至不敢去摸一摸它的脑袋,害怕一触碰再割舍不掉。

秦暮川坐在餐桌边,面前是升腾着热气的饺子,他问,更像是在陈述,“你不会再见我,是不是?”

“是。”

他却在嘲笑我的慌不择路与自以为是,“很好,你尽管去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我不管你。”

“秦叔叔先管好自己再说,否认、愤怒、协商、沮丧、接受,悲伤的五个阶段您走到第二步,疯狂地归责于他人,继续努力,阴云总会散去,终有一天伤口愈合。”

“我不需要十六岁小姑娘向我说教。”

“那么,祝您健康。”再看一眼傻兮兮跟随我的维克,滴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思念,亲爱的傻维克,你一定要学会人类的薄情寡恩,多情健忘,这样才能做一条快乐的狗,是的,快乐,所谓快乐。

打开门,恰好撞上要按门铃的人,他穿着制服,一脸肃穆,身后一小队人马严阵以待,他一把将我推开扔给身后的人,向秦暮川出示逮捕令。“秦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秦暮川慢悠悠站起身来,无不遗憾地说:“我最不喜欢浪费食物。”指着我说,“回家吧,代我多谢袁太太。”

我应言要走,那高大警官却不放行,恳请我去警局协助调查。我猜,他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疏漏,任何有可能扳倒秦暮川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我有模糊印象,秦暮川的死敌,似乎姓孙,不知与秦暮川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辈子以命相搏。

“你敢动她!”秦暮川动了怒,伸手想来抓我,却被孙警官隔空挡开,他再要上前,孙警官已经拔枪,枪口顶在他太阳穴上,随时要扣动扳机。气氛一时紧绷焦灼,人人自危。从前这房产不布防,一来是因为我本身就不爱被人打扰,二来是全市谁敢动夏洪元的孙女,不如去吞金,还死得痛快点。未料如今他依然独自守在这里,胆大不要命。

最后逼得我来解围,“没关系的,警察叔叔都是好人,不会为难良好市民。”

孙警官收起枪,挖苦秦暮川,“你看,十几岁高中生都比你明事理。”

秦暮川经过我身边,咬牙切齿,“你不该跟去。”

“难道你有办法突出重围?”反问,摆摆手牵着维克乖乖上车,只维克最快乐,警车里追着自己尾巴跑,时不时咬我裤腿,快看快看,我好不好笑?

我看着它欢快模样,几乎落泪。

秦暮川的大宗军火交易在临近港口城市被截,关文和大客户山雕被当场擒获,关文被抓幕后老板是谁不言而喻。这明显是内鬼作祟,不然怎么会何时何地埋伏的如此准确精妙。

如果关文嘴不够严,秦暮川就有大麻烦。

我被留下来与孙警官单独谈话,荣幸之至。

“你好,先自我介绍,我叫孙茂,最普通的孙姓,茂盛的茂。”

无非是先查户口,再例数秦暮川重重罪恶,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末了竟然力邀我为警方搜集秦暮川犯罪证据,孙茂是急昏了头,慌不择路,连小女孩都抓来当卧底,又不是二战抗日,四处抓壮丁。

“虽然我很想为国效力,但无奈我与秦叔叔认识不到一个月,抱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这房间四面都是墙,只有侧边开一座刚刚塞得过篮球的天窗,可说是密不透风,孙茂还在我眼前抽烟,云雾缭绕,闷得人头昏脑胀。

孙茂提醒我,“秦暮川对你很是特别,也许你有机会接触到重要证据。”

装傻,不明所以,“我只是晚辈,并不熟悉的晚辈。”

孙茂道:“你单枪匹马去峰巅踢馆,小姑娘,你不简单。”

“警察叔叔,我只是普通高中生。”

孙茂架起腿,找一个舒服的坐姿,深吸一口香烟再吐出,呛得我咳嗽不止。“别说你不知道,秦暮川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你。那样高利润的项目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找上你父亲,一个普通商人,庸碌无为,秦暮川给他面子,无非是想在他女儿身上讨回来。”

我失笑,“难不成你认为秦暮川想要包养我?警察叔叔,我未成年,拜托不要向我传播淫&秽色&情信息。”这些妄想破案升职当英雄的疯子,居然想到鼓动十六岁小女生去做情妇,成为情&色卧底,这世界正与邪的评判标准究竟是什么,无非都是利益的博弈而已。

孙茂停了许久,摁灭烟头,“当我没说。”

我保证,“一定左耳进右耳出。”

他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发作,面色不善,站起身来,一脚把椅子踹回原位,“你可以走了。”

余味阑珊

他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发作,面色不善,站起身来,一脚把椅子踹回原位,“你可以走了。”

维克在警局大厅四处张望,见我出来,即刻狂奔而至,摸摸它的大脑袋,它便窜起来抱住我的腿,教人动弹不得。

秦暮川还被扣住问话,我走不了,把钱包落在他家,总不能厚脸皮去找警车回家,到门口也得把袁妈吓死,说不定解释不清还要讨一顿打。我和维克像是被遗弃的动物,老老实实坐在警局长椅上等待领养。

秦暮川着实倜傥的很,连律师都请女人,腰细屁股大,脸长得像吕燕,足够重口味。他脸上不见疲态,与孙茂握手言和谈笑风生,你来我往好几轮,终于发现龟缩在角落里的一人一狗。

孙茂很是友善地上前招呼我,“不是早就放你出来,一定要等到秦先生才肯走?”

我瞟他一眼,闷声说:“没钱怎么回去。”

秦暮川像摸维克一样摸我的头,却是对孙茂玩笑道:“我家的两只小宠物,劳烦孙警官费心了。”

孙茂推诿,“哪里哪里,警民一家嘛。”先前是谁拿枪顶着秦暮川的头,这帮人将健忘症发挥到极致,管你性命攸关,转眼就忘。“秦先生素来命好,从前有夏家大小姐护着,还有‘享乐’头牌心甘情愿作二房,如今死了老婆,立刻有嫩苗子补上,咱们这些拿工薪的羡慕不来。”

秦暮川皱起眉,似有不悦,“对已故的人,请孙警官保有应有的尊重。”

“上帝,秦暮川居然跟我谈尊重夏青青,天大的笑话。”我甚是惊奇,素未谋面的人居然会为夏青青抱不平,真讽刺,“怎么?老婆死了才知道后悔。不记得以前是怎么花天酒地伤人心的了?”

秦暮川已然十分不耐,“孙警官你管得似乎太宽了点。”

孙茂道:“好好好,只一条,别下回被抓了,又哭着喊着跪下来求老子放你出去。你说谁会相信,在戬龙城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秦暮川,会为了拨一个电话下跪求人?”

“孙警官的家人在文莱过得悠闲,嫂子似乎又怀上了,你女儿淼淼实在可怜,六岁大不认得父亲长什么样。伯父的风湿病确实不适合在东南亚生活,你说是不是?”他眯着眼,杀意浓重。

孙茂要冲上来打人,被一旁跟随的警员架住,怒意横生,指着秦暮川大吼道:“你个乌龟王八蛋,你他妈敢动他们,老子一枪毙了你!”

而秦暮川所做的只是微笑,带着无所谓的轻蔑与鄙夷,依然足够将孙茂激得发狂。“不不不,孙警官你误会了,我只是派人向嫂子表达谢意而已,感谢孙警官这么多年对秦暮川的好心关照。放心,我是正当商人,从来不做犯法的事。”他说谎话面不红心不跳,抓起我的手放在掌心,紧紧握着,几乎要将我捏碎,我并不了解他此刻为何藏着如此汹涌的恨意,他要杀人,不,他八成已经下手。

“多谢款待,既然关文已经认罪,我这个做朋友的也无话可说,祝警官们办案顺利。”他牵着我,我牵着维克,总算松一口气,离开警局。

我与维克相依为命坐在后座,秦暮川与方律师简单聊过几句,而我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景色,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维克的背,甚至忘记车要往哪里开。

天已擦黑,路上行人步履匆忙,车水马龙,已至夕阳西下开饭时,我的肚子开始闹腾,叫嚣着急需补给。

秦暮川邀方律师,“一起吃饭?”

方律师嘴角含笑,从后视镜里看我,饶有兴味,“不了,不打搅你哄人。有外人在你一定碍着面子训人,最后自食苦果。”

秦暮川撑着方向盘,很是无奈模样,“确实是个大麻烦。”

我索性装聋,任他说。

方律师在路口下车,秦暮川说抱歉,又瞪我,“还不跟姐姐说再见,不懂礼貌!”

我堆出一脸做作至极的笑容,挥挥手,僵硬,“姐姐再见。”

一瞬间变脸,严肃认真好似教导主任,“我要回家。”

秦暮川却说风马牛不相及话题,“远远看见你和维克坐在长椅上等我,真像两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小狗,我怎么忍心不好好拴着你。”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秃头谢顶能做我老爸的中年大叔。”

秦暮川笑得欠揍,“没关系,我就喜欢傲娇小萝莉。”

他不肯掉头,重复问去哪里吃饭。

我拖他去麦当劳,点儿童餐,他和维克同样表情,眼巴巴望着不敢下口。

我这些日子已经被小女生们同化,怎么幼稚怎么来。

“秦叔叔,你不是说最讨厌浪费食物?”

“这是食物?我宁愿相信是千万年不腐的干尸。”

“其实你刻薄又小气。”我不过贪玩,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送到他嘴边,“现在是速食年代,人人求新求快,老人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也应该勇于尝试,拥有新生活。”

他偏过头,依然拒绝。“这位小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干掉一杯奥利奥麦旋风,透心凉晶晶亮,更有好心情八卦豪门秘辛,我健忘得离奇,已经不把夏青青当作自己,“老话套话,劝你惜取眼前人。”

“你说谁?”

“这还用得着问我?你心中肯定有人选,当然是上次露奶大婶,有钱人都喜欢那个调调。”

“什么调调?”

“肉&欲。”

秦暮川刚喝一口可乐,险些要喷出来,憋了好久,憋成一脸猪肝色,尴尬之极。

我觉得自己可算欠扁,这时候还要哼哼一声,愤世嫉俗,“你看,有钱人的虚伪与道貌岸然。”

“你不怕我了?”

“对你无所求就无所谓害怕。”吃冰淇淋吃到上瘾,又去买一杯,回来时走得并不快,缓缓将他打量,秦暮川早晨开完会未换衣服,穿得正经非常,现今在夜间七点半的麦当劳餐厅里闲得如此格格不入,引来四周眼球无数,这是当然,如果不是那张细白英俊的脸,我多半也不会爱上他。

谁比谁真挚。

你我不都是爱上爱情的面孔。

沉默着,他看我吃完最后一只冰淇淋,“提到柳曼姿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接你的二奶登堂入室,一偿夙愿,不明白你还在矫情什么。”

“她是这样认为?”

“谁?”

“你又跟我装傻。”

“你带着面具却要求我毫无保留,强盗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