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做饭。”

“好。”

“你洗碗。”

“好。”

“你负责洗衣擦地叠被子打扫卫生。”

他仍是想也不想就答应,我怀疑他今天吞了一吨鸦片才来,不然怎么浑浑噩噩任我宰割。

我在客厅傻傻坐过许久才回卧室,草草洗个澡,换上睡衣就往被子钻,立刻被吓得跳起来,里面早已经藏着一具硕大躯体,秦暮川像是千万年没睡过觉,一闭眼就睡死,翻来覆去就是不肯起。

袁妈那个小心眼,出门就把主卧室上锁,两间客卧有床没被子,老夫老妻,我倒也没那么矫情,一脚把睡死了的秦暮川踹下去,自顾自横躺一张床。

就这样,我与秦暮川的二次同居崭新开始。

早起,有小米粥叉烧包热腾腾等着,他穿一件骚包的粉红色V字领T恤,下半身是柔软的亚麻色长裤,颠倒众生的笑脸免费送上,让我一大早起来就以为在发梦,夜里练气功练到走火入魔,一睁眼就上天堂,嘿嘿,这个男仆真性感。

秦暮川发我一双竹筷,向我展示他面上笑纹,温软甜腻,“我要感谢你,很长时间没有安安稳稳睡过好觉。”尔后抬眼看我,附带一句,“……即便是睡地上。”

我讪讪答:“夏天,睡地上才凉快。”

他信守诺言,待我吃完就开始收拾碗筷,顺带递给我一张纸条,密密麻麻都是要买的东西,“需不需要给你带两包卫生巾,看样子,你像是来那个了,整个人都不正常,想住就住,不住拉倒,谁有闲心去给你买买东买西。”

他吃瘪,默默转过身去生闷气。

我蹦跶蹦跶,打开电脑迎接全新一天。

秦暮川洗完碗,身上还挂着围裙,真像个二十四孝好老公,拖我去客厅看片——《立方体刺杀》。

我与他一人占据沙发一断,隔着不远不近距离,像最熟悉陌生人,相近不相亲。

到影片结束,我也未曾听见一句评谈。

长吁一口气,去我家粮仓一样巨大的电冰箱里寻觅食物,找一盒黑巧克力,靠着冰箱沉醉,秦暮川再喊,“傻瓜,别靠那,辐射太大,你当心烧坏脑子。”

我有些晃神,迷迷糊糊忆起过往岁月,我嫁给他,总是心疼他年幼时受太多苦,于是把自己当作万能女超人,将所有家务一手包揽,从不让他进厨房,从不让他碰拖把,每天早上把他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准备好,就差为他洗脚按摩跪下喊万岁。

再后来闹得厉害,深夜十二点,柳曼姿打电话来哭哭啼啼要命,他急匆匆从我床上爬起来去她家,我将家中碗盘一个接一个砸了个痛快干净,等到一点,无数个电话追过去,他口口声声说就回来,我居然听到柳曼姿尖叫欢笑,受不了忍不得,我亲自上门去抓奸,却看到满地的水,秦暮川——我当祖宗当皇帝侍奉的男人在夜班两点钟,挽着袖子为柳曼姿修水管,我是否哭过,是否闹过?是否大声指控?是否毫无尊严地在柳曼姿面前颤抖退却?

已不是悲伤两个字可以形容。所谓百忍成金,像夏青青这样的无敌忍者神龟,无怪乎富甲天下。

望着沙发上闲散的秦暮川,一遍遍问自己,他究竟哪里好,好得我扒光了自己在他面前裸奔也换不回片刻的注视。

是他的桀骜,我的犯贱,糅杂成一段只虐我的虐恋。

血流成河,一地鸡毛。

我问:“你会杀死她吗?”

他明知故问,装蒜,“你说谁?”

“尊夫人,夏凝霜。”

“得看他们出多大价钱保她,我不做亏本生意。”

我想我笑得虚弱,他和他们一贯如此,凡事利益为先,亲友爱人一律靠边站。

秦暮川皱着眉,似乎对我的表情十分不满。

其实想要告诉他,夏青青打心眼里对夏凝霜心存感激,我当时已然精疲力竭,活着那么累,那么痛苦折磨,我只想早早结束这一切。

更何况逝者已矣,夏凝霜的痛苦,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时的痛快,高呼大仇得报,再然后呢,夏青青余一具枯骨,我仍是平凡庸碌的高中生袁野青青,放假睡大觉,开学做功课,复习题做完一本又一本,老师们的教诲听到耳根起茧。

秦暮川是谁?夏青青又是谁?

“然后呢?下一个轮到谁?”

秦暮川抿着唇,定定看我,我不知他要说什么,想说什么,他欲言又止的姿态如此熟悉,熟悉到我已经了然,他接下来必然无言相对。

我数不清时光漏洞,不知隔开多久,他含着烟,最终将香烟丢开,背靠沙发,一瞬间老去许多岁,已两鬓斑白,皮肤龟裂,“我做的所有事,在你眼中是不是都是没有意义、不值一哂的?”

“我并不是夏青青,世上哪有死而复生这种事。你与夏知秋心里都清楚明白,但又不愿意承认,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想念而已。我是你们心中投射的影,你不知道?我从前就做夏青青的影子,陪夏知秋谈恋爱,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无非是因为相似的脸孔相近的名字,如此而已。”

阑珊忆梦

我对自己说我不是夏青青,渐渐的,夏青青的灵魂仿佛当真从我体内剥离。

“我并不是夏青青,世上哪有死而复生这种事。你与夏知秋心里都清楚明白,但又不愿意承认,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想念而已。我是你们心中投射的影,你不知道?我从前就做夏青青的影子,陪夏知秋谈恋爱,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无非是因为相似的脸孔相近的名字,如此而已。”我甚至不知道先前的袁野青青是否已和夏知秋滚过床单,除了自己捅自己,谁能给我一个检验处女的切实可行方式。

秦暮川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不信这一切仅仅巧合而已,也不信神鬼怪力。不如你来解释,为什么在酒吧暗巷,你会扛起我送回家。为什么会带走我钱包里的结婚照,维克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对你熟稔异常,为什么你的一颦一笑都令我看到死而复生的奇迹,为什么连夏知秋都认定你是?为什么,我在你面前像一只可笑的跳梁小丑,够了,别用那种轻蔑又无奈的眼神看我,我也不敢相信你就是她,你冷冰冰等同一块岩石。”

我怒,他居然来跟我争小丑的位置。总是想尽办法逗他笑的夏青青,心底开心不开心,又有谁认真去在乎。就像谁注意马戏团里的小丑今天心情怎么样。现如今并不认为有多少悲哀倾泻而下,只是到底心气难平。我仍未足够成熟大度,可以容忍背叛与伤害。

“天为什么这么蓝?地为什么这么大?你为什么这么烂?我为什么这么靓?你可以趁大雨,站高压线下问苍天,这一切究竟是为虾米!”

他瞪我,瞪得眼珠子要当作子弹喷射而出,如果不是手机铃声打断,我猜他一定想来掐死我泄恨。

他气呼呼脱了上衣往地上一掼,露出结实精壮的身体,这肌肉线条如此熟悉而诱惑,导致我偷偷吞一口口水,差一点就要敞开胸怀大喊:“e on,猛男!”咳咳,虽然饥渴难耐,我要保持矜持。眼珠子四处乱瞄,偏就是不敢看他。

一转眼他已经换一件衬衫,抓了车钥匙预备出门,面上依旧凶恶,被我气得够呛,“我从来不在任何女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也不需要替代品,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和她相提并论。是,我是做错过,总以为来日方长,待到回头时……不,老天已不给我机会回头。你不必忙着遮掩解释,你究竟是谁,总有一天真相大白。”说话间已走到玄关,换鞋拉门,又回过头凶巴巴盯着我,“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被巧克力噎住,咳得眼泪都要出来,秦暮川真被外星人偷走了脑子,站在门口,门神一样威武凶恶,“快问,必须问。”

我没兴趣陪他玩我不问不问就不问的幼稚游戏,只想打发他加速度滚蛋,“秦叔叔你去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

他双手插兜,好整以暇,挖了坑等我跳,“不告诉你。”说完转身走,砰一声关上门。我手里的垃圾没来得及掷出去,兀自站在原地,恨得牙痒痒。

家中零食早已被一扫而光,我在翻箱倒柜只找出几片白菜叶,实在饿得慌,又懒得下楼走个几百米去超市买东西。九点钟就洗干净上床睡觉,秦暮川要干什么、回不回来,早忘得干净。睡前列了个单子,明早去麦德龙采购,不然非活活宅死不可。

夜半门响犬吠,秦暮川带着维克进来,我惊吓过度掉下床,活活摔个狗吃&屎,头磕在床头柜上,痛得瞬间人事不省,丢脸丢到外婆家。最可恨是他在笑,连着空调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突然间转了性?懂礼貌是不错,可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

我眼冒金星,没心情同他争。维克像是被打过兴奋剂,在房间里不分方向地狂奔,就听见哐啷哐啷一声高过一声的响,我的书、相框、保湿乳,一个接一个被撞倒,一个跟着一个牺牲。

额头上鼓起好大一个包,我瞪着一脸好笑的秦暮川,只想化身为龙,一爪子上去把他给撕烂咯。

“别这么看我,跟看杀父仇人似的。”他这就要坐在床上,我嫌脏,一脚踹过去,肉乎乎的脚被他握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捏着玩,想抽抽不回来,只待欲哭无泪,任其蹂躏。

他够虚伪,提醒我,“脚好凉,空调要关小一点。”

“干你屁事。”

他皱起眉,正要说教,我抢在他之前开口,“换掉衣服,不然不许沾我的床。脏不脏啊你。”话还没说完,维克就扑到床上来,一个劲舔我的脸。

秦暮川笑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好脾气地去起身洗澡换衣服,维克这只小变态老毛病不改,又开始舔我的脚,狗狗和主人都一个破德性。

秦暮川这骚包,裸上身出来,分明是来色&诱,我把维克赶下床,用空调被把自己包裹成一直肥胖的蚕蛹,心念金刚经大悲咒,驱除邪念。

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

他坐在床沿,背脊仍在滴水,性*感诱*惑。(JJ你妈*逼啊,性*感都要口!!!)

拨开我额前刘海,看一眼便拧开药油,“痛也忍着点,淤血不揉开得小半个月才能消。”我痛得一个劲往后缩,他就顺势往上爬,直到维克又蹦上床,肥胖的身躯压得我动弹不得。

他把钥匙放我床头,“今天顺手拿了,知道你不会给我开门。”

“是偷!土匪,流氓,大贼头。”

我唧唧歪歪喊痛,他也不理,自顾自跟空气聊天,“我不放心维克,把它送到莽三家照顾,这傻东西以为我不要他,气得绝食。既然你和维克这样投缘,不如把它托给你照顾。”

看一眼维克,我冷然道:“我并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如果我来照顾维克,只有一种方式,就是你将它送我,或者我付钱,维克归我,跟你再没有关系。”

“如果我一定要跟你扯上关系呢?”

我笑,戳他脊梁骨,“你对得起死去的夏青青吗你。”

秦暮川的脸色瞬间灰败,颓然无力,似经历莫大苦楚,牢牢盯住我,令我在他眼中燃尽。

而我决定再接再厉,出拳将他击碎,“你看,我不过是让你觉得似曾相识,你便殷勤殷切,任骂任罚,早把亡妻忘个一干二净。当然,你要报仇,要血债血偿,拿夏凝霜开刀,大庭广众之下折磨得不人不鬼。下一个又是谁?你要端掉夏家,无非是为满足私欲,却偏要挂一个复仇的幌子,哈——你觉不觉得,从头至尾最无耻的人其实是你,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我以为他要发火,却只等到他云淡风轻的笑,“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我打断他,“我说的是烂人,大烂人。”

“好,那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烂人。不如一烂到底,奇迹无所不在,我为什么要拒绝相信?”

我无力望天,他就是不动如来,而我是跳梁小丑,我吃饱了撑的才跟他争。

第二天一早,我牵着维克,后头跟着秦暮川,浩浩荡荡出门采购。再浩浩荡荡挂满购物袋回来,我抱怨,“我早说要带个拉杆箱去。”

秦暮川满眼鄙夷,“你只管去丢人。”

我这人怪癖一大串,最烦大包小包提东西,秦暮川正想办法躲着夏知秋,于是车也不开,只能靠两条腿一二一从麦德龙走回来。太阳晒得我眼花,把秦暮川一个看成俩。摇摇晃晃也不认真走路,意料之中地崴了脚,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走出十几米远才发觉有人掉队,蹲下身瞧了瞧我脚踝,“没见过穿帆布鞋走平地也能崴了脚的。”

我缓了缓,觉得并不十分疼,咬咬牙坚持一下还是可以走回家的。于是土财主似的大包小包抓紧了,扶着他站起来。

秦暮川破天荒要求背我,但我也破天荒的吝啬,死不肯丢下粮食补给,对峙的结果是秦暮川认栽,背起我,还有好几十斤战利品,苦巴巴牵着维克往家里挪。

我空虚寂寞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欢喜与鼓舞,由此发现,折磨秦暮川于我而言,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在家门口却遇到横眉怒目等着抓奸的E cup 大婶柳曼姿,拧着眉毛瞪大了眼睛看我。如此我更不要下来,老神在在的趴在秦暮川背上吹口哨,东风吹,战鼓擂,奸*夫淫*妇来相会。

他俩彼此看着也不说话,电光火石,尽在不言中,我倒成了多余,不过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多余,我会让自己变成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子。呃,我为什么要对我自己如此刻薄?

偏不下来,维克一见她就开始龇牙狂吠,吓得她不敢上前。我从衣兜里摸出钥匙,就在秦暮川背上开门,慢吞吞插*进去,我家门锁就开始呻*吟,瞟一眼柳曼姿,纳闷道:“咱们楼里谁叫特殊服务了?叫鸡叫到家门口,真是人性化服务。”

“死丫头说什么?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打开门,把鼓囊囊的购物袋一股脑扔在地上,“大婶,我好歹是省重点的学生,死字的繁体我都会写,我还会写羞耻、下贱、风骚以及不要脸,大婶我看你就不太会了。大热天上门跑业务也不容易,咱们院子里养了只流浪的公狗正发情,要不您去试试?”柳曼姿这就要上前来挠我,我家维克最贴心,已经先一步冲上前对着她一通乱叫,吓得她刚迈出来的步子又收回去,那脸色最经典,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紫,紫得发亮活生生一只抹了油的大茄子。

我果断关门。

秦暮川将我放在沙发上,去喂维克喝水,“你话说的有些过。”

“我说实事而已,不喜欢听就滚,立刻同你的妓*女拍档双宿双栖去。我乐得清净。”我不屑,维克第一个站出来帮忙,虽然说我真有些不讲道理,但男人有时连一条狗都不如。

柳曼姿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在外拍门,扯着嗓子喊:“秦暮川,你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我一连找你半个月,你居然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要不要脸,就差把街坊邻居都喊过来看戏。

我倒是不怕的,任她闹,横竖我脸皮厚,但秦暮川耐不住,起身要去开门,我随手拧开一瓶柠檬水,打开电视,“你开门,就跟她一起滚,再别找借口躲在我家。”

“我只说几句话。”

我笑:“好啊,你不要后悔。”

我跳起来去厨房找我的平底锅。

柳曼姿进门来,站成一支圆规,“秦暮川,你就任她这么侮辱我?”

维克再次进入备战状态,盯紧了柳曼姿,哼哼。

秦暮川看我一眼,尽是无奈,“小曼,她只是个孩子。”

柳曼姿脸上写满失望,一连说三个好,好好好,仿佛她承受不白之冤,她是窦娥是孟姜女,又冤又悲惨,“你转眼又有新对象,恭喜你找到一张和夏青青一样的脸,怎么?夏青青死了才后悔?找个替身赎罪?赶不及甩开我?任她欺负到我头上来屁都不放一个。这小丫头哪一点好?不过是够年轻,干不干净还不敢说,见着有钱人赶紧抓住了,脱光衣服往你床上爬的也不少,多她一个不多。你爱怎么玩没关系,我都体谅你。你要喜欢这样的,我一个电话能帮你找十来个,洗干净了排着队等你上。可咱们不一样,咱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你不能为了个黄毛丫头跟我翻脸。”

我将水果刀藏在身后,握得紧紧。秦暮川走过来,为我脱鞋脱袜,脚踝已经肿起来,碰一下还是疼的,但并不严重,“给你揉一揉,揉散了就好。”又对柳曼姿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从前没有好好对她,小曼,我早已经跟你说清楚,秦暮川是彻彻底底烂人一个,不值得你这样。”

“秦暮川!”她尖叫,接受不了要抓狂,“夏青青是个什么东西?除了投胎好,生下来有钱有势有地位,其他还有什么?一个残废,路都走不稳,带出去就是个笑话,她干净?她就是个被人强*奸过的烂货,肚子里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怀着个野种你还稀罕什么?死了好,死了大家都轻松,你就不记得她怎么威胁你强迫你的了?夏青青就不配站你身边!”

“乳*房下垂的大婶,麻烦你搞搞清楚。”我忍不了,只想抽出水果刀来一刀接一刀把她捅个稀巴烂,“夏青青不配,难道你配?对,你最配,一个流氓一个婊*子,天生一对。还有,别见着人就用你妓*女的价值观来衡量,你的宝贝秦暮川,我赶都赶不走,偏要赖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噢,对了,价值观能不能理解?对不起,我忘记你投胎差,命不好,书没念过几年就出来卖。真是可怜呢……”

柳曼姿尖叫一声冲上来要打,我从没指望过秦暮川,打架全赖自己,忍痛站起来,预备拿刀子在她脸上画朵花,可秦暮川出手迅捷,一只手制住她,维克是条温柔的狗,不敢咬人,只咬住她裙角,一个劲往外拖。

秦暮川盯着我手里的刀,怒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收起来!”

可我却似着了魔,紧紧握着刀,望住他,纤长脖颈下淡青色脉搏正有节奏地跳动,真想一刀下去,结果了他,也结束一切烦恼。

我举起刀,要一刀扎下去。

他眼中寒光闪过,另一只手拧住我手腕向后一折,刀便铿锵一声落了地,他看着我,满脸的震惊与不置信,“你竟然要杀我?”

我反问,“你觉得你不该死吗?”

柳曼姿说:“暮川,你养一只白眼狼,随时要反咬一口,哪一点比我好?不如送给我,我帮你好好调*教调*教这丫头,回头包你满意。”

我笑,一记响亮耳光扇过去,“贱货,卖肉卖出瘾来了!大婶,我可没一点比得上你。我没你下贱,没你愚蠢,没你饥*渴,没你不知羞耻,更比不上你是非不分理直气壮破坏人家家庭。你就是妓*女里面最贱格的一类,走哪都恶臭难当,一辈子只有张开腿求人操的命!怎样,想打我?可是你看看,你男人正拦在中间偏不让你得逞,这场景是不是挺熟悉?天理轮回,报应不爽。瞪,瞪什么瞪?眼珠子瞪出血来也没有用。谁让你人老珠黄又脏又臭,到哪都是万人嫌。不过你放心,最惨的还没来。”再来,又一记耳光,打得我自己手心发麻,挑衅地看着秦暮川,“你不是要为夏青青报仇?千万不要漏掉这位万人骑。不然夏青青在黄泉冤魂不散,不得往生,十年,二十年,也要爬上来报仇。”

柳曼姿被秦暮川擒住,动弹不得,一路骂骂咧咧,时不时发疯,挣扎一翻,像刚从神经病院跑出来,最好给一针镇定剂,不然不知道要疯到什么时候。

我去捡我的水果刀傍身,秦暮川警告说:“你最好放下刀。”

懒的理他,我得保护我自己,“谁知道这对狗男女什么时候又勾搭上,合伙杀掉我,接着一路狂吻去我房间做*爱。”

“是,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答,“难道你不是?”

秦暮川的脸色精彩纷呈,瞬息万变。

阑珊忆梦

我将自己变作一只斗兽,受过伤,便更加警醒,容不得你靠近半步。

秦暮川放开哭闹不止的柳曼姿,转身跌坐在沙发上,一只手遮住双眼,静默无言,仿佛被我一句话折磨成形销骨立,垂垂老矣。

我是否应当心怀愧疚,于心不忍?不不不,我甚至可以仰天长啸,老天爷,我今天爽到爆!

他将柳曼姿扶起来,“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小曼,你我之间永远没有可能。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上,但绝不可能是以婚姻和爱情。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你只管找莽三,他会帮你摆平。至于其他,我希望我们再没有别的关系。”

柳曼姿擦一擦眼泪,妆花得惨不忍睹,却也遮不住眼底凄凉,人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柳曼姿生来癖好就是为难身边所有比她过得好的女人,我与她斗争多少年,敢说比秦暮川更了解她。她恨自己福薄命苦,尚在年幼便不得不出来做,讨生活,好不容易遇到秦暮川这流氓头子,当然要使尽浑身解数缠死了扒牢了,再说她更见不得夏青青生来是天之娇女,富贵荣华,却有哪一点强过她?可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女人,自以为长一张漂亮脸蛋便合该令所有男人臣服裙下,便理所应当过上等人生活,优雅,慵懒,钞票大把大把,更何况她还有E cup和大长腿,分毫不比那些满脸皱纹,身材发福的贵太太们差,凭什么她还要辛辛苦苦出来讨生活。

能在通过秦暮川打击打击那犯贱的富家女也不失为一件赏心悦目之事。

现下还来装腔作势,抽抽噎噎擦眼泪,“好,秦暮川你够狠心够绝情,一句话要跟我一刀两断。我告诉你,断不了!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都当是屁是狗屎?你最落魄的时候是谁管你?是我拿卖身钱替你还债,你丢了货,被人追杀的时候是谁收留你?就为这件事我被荣兴那帮狗崽子轮了你记不记得!一桩桩一件件,你要怎么还,你能怎么还?”

我真好奇,像她这样坏透底的人,是怎样做到至始至终占据道德最高点,对旁人苛责、颐指气使,永远认为自己最正确、最委屈、付出最多收获最少,简而言之,她既是窦娥又是劳模,我们应当为她立碑建牌坊,让柳曼姿的先进事迹源远流长。

“我会将红馆送给你,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你放心,如果以后有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秦暮川低头,强行夺过我的刀,我不肯,那刀刃往内翻折,在他手心划过长长一道伤,顿时血流如注,红艳艳倾泻而下,一滴滴坠落在米白色地砖上。

柳曼姿见了自然心疼得要命,奔上来一把将我推开,我因伤了腿,重心不稳,一下就被推得倒在地上,头磕着我家大理石餐桌,又是好大一个包。

她指着我,满心怨愤,“秦暮川你疯了!你就任她这样作践你?她又是个什么东西!”那三寸高的鞋跟就要来踩我的脸,这下好了,我就是窝囊,重生一回还是要被人活活踩死,还是当着秦暮川的面,这个死男人,贱男人,老娘宁愿自戳双眼也不要再看见他的脸。

“够了!”我有没有看错,他居然挡开她,“小曼,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钱方面的事情我一定满足你。但不要再来闹,不要再企图伤害她,再而,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侮辱青青的话。这不是建议,是警告。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就永远不要在戬龙城待下去。”

她显然难以置信,从天堂到地狱,这一跤跌得可真狠,“暮川,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臭丫头断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你未免太忘恩负义!”

他掌心仍在流血,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笑着望住我,一双眼浸透了欢喜,真正疯癫的人其实是他,“是,我从前错得离谱。如今除了青青,谁都与我没有关系。秦暮川只爱她,只要她。小曼,青青不喜欢我见你,所以以后如无必要就不要再见面了。”

“好,秦暮川,你够狠。”她扯了扯嘴角,坐在沙发上补妆,“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夏家人正无所不用其极地找你,峰巅每天晚上有警察来临检,人抓了一批又一批,昨晚上夏凝霜受不了自己割了腕,运气好没死,这一箩筐子事情究竟管还是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眼珠子狠狠剜我一眼,才踩着高跟鞋叮咚叮咚摔门而去。

他去厨房收好刀,我已经站起来,一瘸一拐往房间里走。

“青青——”

我不回头。

“我知道你恨我。”

我已经拧开门,顺带拧我自己,我明明凯旋归来,作死要哭?

“我明白,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