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太子妃眉开眼笑。

“那你猜猜我的花笺上画了什么?”林侧妃凑趣道。

“出水芙蓉呗。”

“呀!”林侧妃微微睁大了一双美眸。

未免露馅,梅怜宝赶紧补充道:“我一见林侧妃就想起了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故此猜测是出水芙蓉。”

还有什么比被一个容颜胜出自己良多的美人肯定美貌更值得高兴的呢。

林侧妃咯咯的笑起来,啐道:“小嘴甜的抹了蜜吧。”

“那倒没有,只早上吃了块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

“我也喜欢吃山楂糕,回头送你一碟吃着玩。”

“好啊,多多的送。”

“你还是个小贪嘴呢,亏得我今年存了许多山楂。”林侧妃伸头过来瞧梅怜宝画的什么,便道:“仿佛是夜合欢?”

“正是。”梅怜宝早把脸皮扔了,眉飞色舞的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年葬何处。得合欢时且合欢,今生无悔来生悟。”

诸女寂然,却是林侧妃悟的最快,潸然落泪,告辞而去。

“哎?林侧妃怎么就走了?”梅怜宝茫然看着太子妃。

此时的太子妃倒是有点可怜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还不是你一首歪七扭八的诗吓跑的,画完了吗?”

“还差一点。”梅怜宝又低头忙活,顺便问道:“文夫人是什么花?”

“我是芍药花。”文夫人笑答。

“芍药极类牡丹呢,看来文夫人和太子妃的喜好相类。”梅怜宝状似无心的道。

太子妃似笑非笑的斜睨文夫人一眼,文夫人惴惴低头,心里把梅怜宝恨个透死。

“魏夫人呢,你是什么花?”梅怜宝画完自己的合欢,放在手心上等晾干后在被面写自己的名字,扭头看向魏夫人。

“她的是百合。”太子妃替答了。

“哦,取百年好合之意呗。”

魏夫人偷觑一眼太子妃,讪笑。

片刻,梅怜宝弄好了自己的花笺交上去,太子妃便赶人了,“罢了,本宫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一声令下,文夫人、魏夫人走的尤其利落,梅怜宝缀在后头,迎着冬雪初阳,阳光照不穿她幽诡的眸色。

一池春水,波澜渐起。

第16章 挖洞寻蛇傻大胆

冬夜,万物枯寂。

太子府的花园里一片乌黑,只供人行走的小径上竖起的镂空石柱子里点上了昏黄的蜡烛。

到了这个季节,万紫千红大多都凋谢了,枯叶在枝头招摇,唯余松柏长青。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扒开一丛万年青,梅怜宝露出了脑袋来,左右一瞟,没人,太好了!

一手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花布袋子一手拎着小花锄,梅怜宝整儿个钻了出来,也不知她往哪个犄角旮旯去过,发鬓上刮啦了一片蜘蛛丝,几枚枯叶,小脸上也沾了灰。

倚着镂空石柱,借着石柱里昏黄的光,梅怜宝开始收拾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有点脏。低头一瞧沾了泥的鞋帮子,梅怜宝讪讪,好吧,是很脏,这些明晃晃都是罪证啊。可惜她现在没有信任的人,要不然串通一下,弄一套干净衣裙换上再回去就能洗脱罪证了。

天全黑了下来,因之前挖洞挖的太投入了,她也没注意什么时候黑的,故此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冬天的,小东西们都睡觉了,能挖到布袋子里的这条都是她小时候吓唬姐妹积累下来的好技术啊。

想想还有点小得意。

一阵寒风刮过,枯叶在枝头发出簌簌轻响,枯枝如骨爪在乌漆墨黑的夜幕里张牙舞爪,鬼魅妖异。

梅怜宝看见了,昂着脑袋冷哼,“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鬼,笑话!”

猛的一阵寒风袭来,石柱里的蜡烛忽的熄灭。

“哎呀娘呀,吓死阿宝了。”梅怜宝拔腿狂奔。

冬日,夜长天短,晚膳比夏日提前了半个时辰,阿宝回到锦瑟苑的时候,从膳房提来的饭菜都冷透了,所幸赶在锦瑟苑下钥之前回来了,没被锁到外头去,太子府的规矩,下钥之后,钥匙都被交到张总管手里,再想打开只能等到明儿一早。

锦瑟苑是个大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株四季茶花,正盛开着,有红瓣黄蕊的,有白瓣黄蕊的,绿叶如翠,郁郁葱茏,如伞如盖,把整个寂寥的院子点缀的有了点子生机。

李夫人住了一明两暗的正屋,这会儿有个人影映在窗上,纤细窈窕,大概那就是李夫人吧,上辈子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又或者听过一耳朵但忘记了,总之这不是个要紧的人物。

梅怜宝抢了向阳的东厢房,还带一个耳房,比梅怜奴那个背阴的西厢房好太多了,冬天住背阴的屋,冻不死她,也让她得个病什么的,哼。

一忽儿进了自己的住处,便叫道:“冻死了,冻死了,快端火盆来我暖暖脚。”

“哎呦,您这是去哪儿了,弄的这样脏乱。晚膳您也没回来,要不是您有言在先,奴婢就赶着她们出去找去了。梅儿,快,火盆,兰儿,去倒杯滚滚的热茶来。”蓝玉忙上前来拿帕子给梅怜宝拍打,又扶了她在椅子上坐下,火盆端来放在她脚边,热茶捧到她手里。

梅怜宝踢掉沾了泥的鞋子,又捡了扔火盆里,火星遇着易燃的绸布“轰”的一下子窜出了火舌,吓了蓝玉一跳。

“宝侍妾您这是?”

“别问。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就去花园子里逛了逛,很快就回来了,知道不知道?”梅怜宝撩着眼波把蓝玉、梅儿、兰儿都扫了一遍,颇有威仪。

三个宫女都不是傻子,大抵知道这个主子干了什么,兴许是件大事,还会连累她们的小命,梅儿兰儿就急了,鼓着腮帮子瞪梅怜宝。

蓝玉很镇定,翻弄一回炭火把黄铜笼子罩上,跪下来把梅怜宝的脚抱在怀里,放在铜笼子上,烤一会儿揉一会儿,揉的梅怜宝舒服的吐气,心里对这个蓝玉挺满意,当然对太子妃就更满意了,太子妃是个贤惠大度的太子妃啊。

“竟然敢瞪我,贴墙根跪着去。”梅怜宝小手一指冰凉的墙面,像个折磨小宫女为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恶毒小蠢货。

梅儿兰儿这俩“聪明绝顶”的小宫女很是不忿,却不敢反抗,乖乖去跪着,贴着冰冷的墙根,冻的哆嗦,眼神恨恨。

梅怜宝喝着热茶,满意的点头,这就对喽,恨我的都去墙根跪着去,看着我怎么得意,怎么兴风作浪。

“我出去后,对面有什么动静吗?”脚丫子暖和了,梅怜宝抽回脚,盘腿坐椅子上问蓝玉。

“收拾完屋子,除了去领晚膳的时候,梅侍妾不曾出来过。”

梅怜宝心想,那货的忍耐性一向很好,轻易不会露马脚,龟缩在屋里很正常,看来她得使劲刺激她才行啊。

瞥眼看撂在火盆旁的花布袋子,袋子里正遇热蠕动活泼起来的小东西,梅怜宝阴阴的笑了,就从今晚开始好了。

吩咐蓝玉伺候着换了身干净的红袄、襕裙、绣鞋,披上火狐裘,梅怜宝把花布袋子往袖子里一藏,托托鬓发,施施然道:“走,咱们到对面借茶炉子热饭去。”

那架势,哪里是去借东西的,倒像是去示威的。

蓝玉不知怎的,觉得有点想笑,便把要说:咱们自己有新分到的茶炉子这话咽了回来,恭恭敬敬的应“是”。

两边就隔了几十步远的距离,极近。

别人敲门用敲的,但梅怜宝敲梅怜奴家的门是用踹的。

“开门。”

“咚咚咚”踹个不停,抄家似的,吓死个人。

开门的是个小宫女,一脸雪白,大抵是让梅怜宝吓的,对于自己造成的气势,梅怜宝得意的扬唇。

“九妹妹,我来借你的茶炉子使唤。”推开小宫女,梅怜宝就闯了进去。

“七姐姐。”梅怜奴坐在榻上,围着厚厚的小被子,眼睛哭成个核桃,身边站着个整洁板正的老宫嬷。

这老宫嬷梅怜宝知道,是伺候过孟景灏的,在太子府里颇受敬重,乃是孟景灏特意调来教养梅怜奴的,谁让人家梅怜奴是个从狗窝里长大的纯白的白纸呢,什么都不知道,自然需要好好教养。

“你哭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没、没谁欺负阿奴,七姐姐你来看阿奴,阿奴就高兴了。”梅怜奴破涕为笑,“蓝蝶,去把咱们的茶炉子找来给七姐姐拿去用。”

“凡是侍妾都能分到一个茶炉子,怎么又来借咱们的使。”蓝蝶不甘愿的咕哝,站原处不动弹。

“多嘴多舌,你的规矩呢。”老嬷嬷肃着脸呵斥。

“陈嬷嬷别生气,蓝蝶也是向着我,我去给七姐姐拿。”说罢,作势要下榻,被陈嬷嬷按下了。

“算了,我是使唤不动你的丫头的,我自己去找总行了吧,想吃口热饭怎么都这么难。”梅怜宝东瞅瞅西看看,啧啧道:“你这屋里拾掇的真雅致,呦,还有一个猫儿滚绣球的缂丝屏风呢,殿下赏的吧,呵呵。”

“是殿下赏的。”梅怜奴羞涩的笑笑。

屏风设在床头,屏风后头便是放恭桶的地方,梅怜宝转过去,若无其事的把解开了的花布袋子扔到了床底下。

“宝侍妾,您不是来借咱们的茶炉子的,怎么跑我们梅侍妾的床头去了?”蓝蝶阴阳怪气的道。

梅怜宝心情颇好,便笑道:“我嫉妒啊,嫉妒殿下赏了九妹妹这么些好东西,哪像我那屋里,连张像样的软榻都没有。我哪里是来借什么茶炉子的呦,我来打秋风的。我瞅瞅九妹妹有什么好东西,我就要了摆我那屋里去,九妹妹,你这屏风我极喜欢,你给我摆两天呗。”

梅怜宝亲热热的跑去握梅怜奴的手,梅怜奴高兴极了,重重点头,“七姐姐你让人搬了去吧。”

“侍妾。”蓝蝶气的脸都绿了。

“没什么,一个屏风罢了,七姐姐喜欢就搬去用。”梅怜奴大方极了。

梅怜宝一拍巴掌,“蓝玉,你去叫服侍我的那俩太监来,咱们搬!”

“这个屏风、那个暖塌,还有那个仙女飞天的梅瓶,还有还有…”

蓝蝶气的哭,梅怜奴喜滋滋的笑。

“哎呀,我跟九妹妹闹着玩的,快别哭了。闹腾了这会子,我都饿了,蓝玉,咱们回。”

蓝玉腹里都笑抽筋了,面上忍的辛苦,忙低着头过来搀扶。

她一忽儿来仿若蝗虫过境,寸草不留,一忽儿走又如狡狐耍人,直气的蓝蝶跺脚捶手,梅怜奴却笑呵呵道:“七姐姐又和我玩了呢,真好。”

直让蓝蝶叹梅怜奴是个傻子。

从梅怜奴的屋里出来,冬寒的风刮着脸疼,梅怜宝也不笑了,还裹了一肚子气和惧。

梅怜奴越是这样越昭示着她的可怕。

最可怕的是,她还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梅怜奴敬爱着她梅怜宝,她梅怜奴把她梅怜宝当成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

上辈子也是这样,从头到尾,直至她被绑到行刑台上,梅怜奴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梅怜宝,她唯一的弱点也是她梅怜宝,她能为梅怜宝做任何事。

而上辈子她信了,并为之感动。

梅怜宝忽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忽的就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哇哇哭了,站在飘雪的大院子里,寒风吹的她长长的乌发乱飞,将她的头脸完全的遮盖起来,像个疯子。

第17章 迁新居众妾惊诧(一)

那么自己上辈子遭遇的那些不幸,并不是巧合吧,而是那些女人的杰作!

梅怜奴被孟景灏保护的滴水不露,那些女人对付不了梅怜奴就拿她梅怜宝出气。

一个可以任人践踏的家姬,作践起来真是毫不费力。

换句话说,她梅怜宝成了梅怜奴的替死鬼,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人家立在外头的靶子,藏在深处的替死鬼啊。

蓝玉吓了一跳,还以为梅怜宝中邪了,却不敢大声呼喊,慌忙去捂梅怜宝的嘴,制止她的疯癫,一个劲的把梅怜宝往东厢房里推。

“宝侍妾您行行好,快些正常了吧,您若是被安上中邪或者疯癫的罪名,奴婢等都要丢了小命去的。”蓝玉已吓的小脸蜡黄。

梅怜宝的哭笑癫狂戛然而止,捏了捏蓝玉的手,桃花目往正屋扫了一眼,正屋的灯亮着却恍若未闻,极好,这个李夫人确如太子妃所说是个省心的。

身子站成窈窕,梅怜宝步姿袅娜慢慢走回自己的东厢房,由蓝玉搀着,她又成了那个风仪情荡,艳若桃李的梅怜宝。

正屋东窗开启的细小缝隙被从里面关紧,跪在炕上的大宫女膝行到李夫人身边,低声道:“怎么把这样的人分到咱们院子里了,又不知闹出多少事儿来。”

李夫人把巴掌长的猫头鞋放在手心里比对,一只已做好了,另外一只还只是个鞋样子,淡淡道:“看起来像个张扬的,张扬的都活不长。莫管闲事。”

“是。”

西厢房,梅怜奴贴着窗户往外看,也跟着梅怜宝流泪,禁不住埋怨道:“嬷嬷怎么就不让阿奴出去呢,七姐姐心里肯定藏了什么事儿了。”

东厢房,梅怜宝在榻上坐着,怀里抱着绯红撒花引枕,悄然在窗户上开了条小缝,竖着耳朵听西厢房的动静,她就等着听梅怜奴的惨叫呢,哼,弄不死你我吓死你。

蓝玉坐在脚踏上,正用茶炉子热饭菜,到底没有正经用的锅,只好在洗脸用的铜盆里倒上热水,把盛饭的碗放在热水里暖着。

“您真吓死奴婢了。”蓝玉心有余悸,“您别嫌奴婢说的难听,您方才真像个小疯子,这会儿子又像个好人了,您这性子,让奴婢说什么好呢。”

“不会了,不会了,方才还要多谢你提醒。”梅怜宝真心的道。不管蓝玉是不是太子妃放在她跟前的,这会儿子梅怜宝都谢谢她。

蓝玉叹气道:“奴婢知道您还不信奴婢,但打从太子妃把奴婢分给您,奴婢的命就和您连在一起了,奴婢不敢管您的言行举止,那也不是奴婢能管的,只希望您在行事前多为奴婢们的小命考虑一二,便是您赏赐给奴婢们的大恩德了。”

梅怜宝怔松片刻,“我不想牵累旁人,也想顾忌你们的小命,可我得先保住我自己的命,我只有保住了我自己的命,才能保住你们的命。罢了,我应了你就是。”前提得是你真心忠于我,若你原就是别人的小奸细,那就怨不得我了。

蓝玉跪谢一回,吁了口气。

饭菜热好了,梅怜宝却没了胃口。

看着蓝玉收拾屋子,梅怜宝想:我上辈子吃过亏,学过聪明,也卑躬屈膝,小心谨慎过,生怕行差踏错,可最终也没挣出命去。我这辈子不那样了,藏在暗处的是遮天大手,既然我卑躬屈膝也挣不出命,所幸就今朝有酒今朝醉,纵然这辈子活不过上辈子,也不再窝窝囊囊的。

梅怜宝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佩戴的香囊,香囊里始终藏着一粒金珠。

寒风把茶花吹散了,红红白白的花瓣在空里飘。昏黄的灯影里,像一只只妖蝶。

此时,西厢房里突然传来惊恐的惨叫声,梅怜宝一喜,哈哈笑起来,这辈子到底是有令自己高兴的事情,怎样都是赚了。

蓝玉看着梅怜宝拍着引枕,在榻上滚着笑,半响无语。

西厢房那边的动静肯定是这位弄出来的。

“有蛇啊,抓蛇啊。”

“啊——”

下钥是在太子点完花名,招了人侍寝之后,这会子还早呢,从窗缝里往外看,西厢房的蓝蝶跑了出来,去外头叫人去了。

梅怜宝做了坏事,心情好极了,打个哈欠,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熄灯,咱们睡觉。”

蓝玉欲言又止,一边收拾床褥一边想,今夜怕是不能睡了吧,那蛇是谁放的很好查,一会子大概太子妃那边就得来传唤。

这位主子真是,唉…

端本宫。

太子头戴轻便的玉冠,穿一身白底云纹黑龙四爪长袍,踩着软靴,长身玉立,正捧了书在研读,白日在朝上被工部尚书将了一军,说他不懂修筑河堤,不懂建造,回了端本宫,一张脸便冷下来,至今唇角都下耷着,满宫伺候的都噤若寒蝉。

陈嬷嬷早把发生在锦瑟苑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张顺德说了,张顺德又派了小徒弟福顺去查,事情很简单,很快福顺就带了事情的始末回来,福顺心里是向着梅怜宝的,但他也不敢隐瞒待自己如亲子的师傅,便哭丧着脸把事情说了。

“菜花蛇?”张顺德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菜花蛇,手指肚那么粗,一点也不咬人的。”福顺赶紧道。

“没毒?”

福顺拍着胸脯保证,“一点毒没有,小时候家里穷,专逮这种蛇吃,蛇肉鲜着呢。”

张顺德本以为是后头那些妃妾间又引爆了什么腌臜事件,却不想是这般、这般…张顺德不知怎么的就笑了。

“叽咕什么,进来说。”语气不怎么好。

张顺德赶紧掀帘子进来,禀报道:“是梅侍妾那屋里的事情,陈嬷嬷禀报说,梅侍妾被毒蛇吓晕了。”

想到小徒弟那个在乎劲儿便赶紧道:“陈嬷嬷不认得,奴婢让福顺去查了,是花园子里头的菜花蛇,手指肚粗细,一点毒没有,也不咬人。”

“梅怜宝干的吧。”孟景灏把手里这本关于如何修筑河堤的书撂下,背手在后冷声道。

“殿下明察秋毫,的确是宝侍妾。”张顺德低头道。

“哼,她连亲姐妹都能推下水,放条蛇吓唬阿奴有什么稀奇。她就是个坏头子。”

张顺德低头不敢说话。

孟景灏背手走来走去,忽的问,“太子妃把那对姐妹安排在一处了?”

“回殿下,是的,都被安排在锦瑟苑,宝侍妾住在东厢房,梅侍妾住了西厢房。”

“糊涂。梅怜宝恨不得吃了阿奴,把她俩放在一处,阿奴非让梅怜宝欺负死不可。这样,你把她牵到暮云斋。”

暮云斋和端本宫就隔了一片紫竹林,里头养着殿下的两只白孔雀,夏日殿下常去消暑,莫不是要把梅侍妾放在眼皮子底下?

以防弄错,张顺德又问了一遍,“殿下,是把梅侍妾迁到暮云斋吗?”

孟景灏瞪了张顺德一眼,“还当你是个聪明的,原也是个笨蛋。”

张顺德被骂懵了,战战兢兢的道:“那、那是把宝侍妾迁到暮云斋?”

那么厌恶宝侍妾的样子,还要把人迁到眼跟前,殿下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笨死你算了。”孟景灏挥袖赶人,“随便你迁谁。孤朝堂上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拿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烦孤,下去。”

看着孟景灏高壮的背,张顺德快哭了,我的好殿下,到底是把谁迁到暮云斋啊。可这会子他又不敢再去问,太子正一肚子气没消化,他撞上去不是找死吗,端本宫大总管的位置还想不想要了。

第18章 迁新居众妾惊诧(二)

一盏盏流苏宫灯挂上了廊子、树梢,院子里的镂空石柱灯也被点了起来,一院灯火辉煌。

站在西厢房的门口,李夫人望着自己亮如白昼的院子,惆怅叹气,只映着满院灯火的眼睛一闪一闪若藏星辰。

西厢房里,张顺德被派来听审,立在隔断帘子后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