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怜奴让锦被团在床头,小脸苍白,床畔置了一张铺着灰鼠皮的椅子,太子妃端坐上头,在她身后站着梅怜宝。

“本宫已查明了,就是你七姐姐放蛇吓唬你,梅侍妾你说吧要怎么惩罚她,本宫都为你做主。”太子妃拍拍梅怜奴的手,一脸正义。

“不、不用,七姐姐和阿奴玩笑呢,是阿奴不争气让那条小蛇吓坏了。”梅怜奴连忙道。

“太子妃您瞧,我就说了我和她玩笑呢,我这妹妹和别人不同,我越是吓唬她啊、骂她啊、打她啊,她越是和我亲香。”梅怜宝有恃无恐的甩帕子。

这是拐着弯骂梅侍妾犯贱呢。

伺候梅怜奴的蓝蝶等人一齐怒视梅怜宝。

太子妃用云帕掩住嘴,挡去笑痕,转头瞪梅怜宝一眼,“你呀,怎么比我的珏哥儿还顽劣,多大了还玩蛇。”

梅怜宝嘻嘻笑,“这小东西可是阿宝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在花园子里头挖到的,足足挖了几十个洞呢。九妹妹,我以为你不怕呢,毕竟你小时候住狗窝,我以为你和狗啊、黄鼠狼啊什么的是常见面的,怎么还被一条小菜花蛇吓晕了,你的胆子真小。”

这是把梅怜奴和狗、黄鼠狼混为一谈呢,梅怜奴受到了伤害,无声的落泪,默默忍受。

太子妃呵斥,“胡吣什么。都是伺候殿下的,你把殿下放在何处。”

梅怜宝“哎呦”一声捂住嘴,“是呢,殿下怎么会要一只黄鼠狼侍寝呢,难为殿下受得了黄鼠狼的臭味,不愧是阿宝喜欢的殿下啊,是真男人。”我就不信,我都这样说了,对着梅怜奴孟景灏还能下得去嘴,哼。

太子妃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恼她吧,她把殿下都拉下水了,但狠狠打击了梅怜奴,笑吧,又不好笑,毕竟张顺德还在外面听着呢,那可是殿下的耳朵。

把一张端庄的脸扭曲了几下才恢复平顺,到底拍了梅怜宝一下,站起来道:“既然是你们姐妹闹着玩的,本宫也不便插手了,要不然你们姐妹该埋怨本宫多管闲事了。张顺德,你看本宫这样处置殿下可满意吗?”

张顺德忙隔着帘子打躬作揖,“太子妃您说笑,殿下把后院交给您自然是完全信任您的,奴婢就是个传话的,您老人家快饶了奴婢吧。”

帘子被掀起,太子妃从里头出来,睨了张顺德一眼,“罢了,那就这样吧。绿袖,你安排人帮着梅侍妾迁新居。”

“是。”

太子妃一边由大宫女搀扶着往外走一边和身后的梅怜宝道:“暮云斋离着殿下最近,当年虞侧妃最受宠的时候想要搬进去住,殿下都没答应呢。现在就这么容易的给了梅侍妾,可见梅侍妾比虞侧妃还得殿下喜欢,宝侍妾你可要向你的好妹妹学学。”

“是。”梅怜宝哼哼。

太子妃失笑,拍拍梅怜宝的手安抚。

锦瑟苑外头停着六尾凤撵,包的严严实实,帘子一落一丝寒风都钻不进去。

凤辇起,太子妃一行浩浩汤汤离去。

“恭送太子妃。”梅怜宝、梅怜奴并李夫人行蹲身礼,其余伺候的都行的跪安礼。

六尾凤辇里头置了暖炉,雕花案几上还放着一盘佛手,暖融融里夹杂着果香味,太子妃吸了一口,靠着大红金钱蟒引枕,眉目冷清,“把暮云斋都给了梅怜奴,殿下还真是舍得。”

虞园。

雪落,落了一层薄雪。

庭前的美人蕉,被霜雪打成了残花败叶,但黏在枝头的花还是红的,叶还是翠的。

一身黑纱裙,素手持冷剑,在雪白的大地上,转转腾挪,一曲剑舞。

刺,雪粒化在剑尖上。

斩,切断半空雪。

收,剑被凌空插回悬挂在廊檐下的剑鞘里。

一个大宫女小跑着,赶忙将一件白貂裘披在虞侧妃身上,虞侧妃紧了紧将自己裹住,遮去一身黑纱,转身,进了挂着“一帘秋雨”木匾的屋里,静静关上门,关去庭院飘洒的雪和冷风。

院子里,雪还没有完全的覆盖虞侧妃舞过的地方,雪地上,有剑痕划出了“暮云斋”三个字。

端本殿。

张顺德呈上了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里放着整齐摆好的花笺,国色牡丹在第一,横着排依次是美人蕉、出水芙蓉、硕果累累石榴花,第二行打头的是一丛百合,然后依次是芍药、小茉莉花、菊花,第三行,打头的是菩萨坐莲,依次是粉绒夜合欢、桂花、杏花,然后就是合在一起的一摞,这一摞下头也不知都是什么花,大抵都是凋谢的,或者根本来不及开的。

孟景灏的手在花笺上流连,一二三行转了一圈,灯光照出的手影落在夜合欢上,忽然道:“今儿月中十五吧。”

张顺德道:“是的殿下。”

孟景灏如此一说,张顺德就知道选谁了。

初一十五雷打不动,殿下是要去太子妃宫里的。

果然便听孟景灏道:“摆架馨德宫吧。”

“是。”

这时候福顺便带着人去馨德宫门口挂四爪龙灯。

馨德宫,太子妃散了头发,对陪嫁宫女道:“还是梅怜宝吧,她的脸足够抗衡梅怜奴,脑子不够本宫帮她,这样的人也好控制,省得养出一条白眼狼,掉转头来咬伤本宫。红珠,你去外头告诉张福顺,就说本宫身子欠安,今夜不能服侍殿下了,宝侍妾活泼灵动,还会讲鬼故事,定能博殿下一笑。”

红珠“扑哧”笑了,“宝侍妾也太活泼了些。”

太子妃也笑了,“活泼了好,那个梅怜奴现在还在忍,不敢露,阿宝活泼了好,欺负她,她也得受着,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那样的女人,男人看了怜惜,咱们女人看了就想掐死她。就让阿宝去掐她,掐不死她。”

红珠喷笑,“您也跟着宝侍妾学坏了。”

太子妃笑道:“她挺好玩的。把这张枫叶笺给张福顺。”

红珠接过一看,笺上用细毛笔写着宝侍妾做的那首歪诗,便知道是给太子的,蹲身行礼后,退出去寻张福顺。

张福顺得了太子妃的暗示,知道是太子妃要抬梅怜宝,他比梅怜宝还高兴,一路蹦跳着回了端本殿,交待给了张顺德。

殿内,孟景灏淡淡“嗯”了一声,道:“放下吧。”

张顺德恭敬把枫叶笺放在炕几上。

“就听太子妃的吧,太子妃与孤少年结缡,孤敬重太子妃,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张顺德愣了愣,赶忙应是。

第19章 捡到一个侍寝日

背后是关了一扇的殿门,门内灯火灼灼。站在廊子里,张顺德低声教育小徒弟福顺,“你瞧,太子妃要抬宝侍妾,让出了自己的侍寝夜,殿下也顺着答应了。殿下待太子妃甚是爱重啊,终究谁也越不过太子妃去,你记着这一点,这是师傅的心得。”

福顺重重点头,把师傅抽空给讲的琐碎心得都牢牢记到脑子里去,他将来是要顶替师傅位置的,师傅伺候殿下的心得尤其珍贵,关键时候能保命的。

“好了,差不多到时候了,你快安排人去锦瑟苑抬宝侍妾。”张顺德挥挥手打发。

“好嘞。”

福顺刚要走,孟景灏裹着雀金裘从殿里走了出来,指缝间夹着枫叶笺,道:“去暮云斋。那个坏头子做了坏事,太子妃不惩罚,孤是不会姑息的。”

晴天霹雳!

张顺德意识到自己猜错了上意,“咕咚”就跪了,福顺一看不好,也跟着跪了,脑袋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双股瑟瑟发抖。

“嗯?”孟景灏蓦地收起了指缝间夹住的枫叶笺,冷眼下睨张顺德。

张顺德哭丧着脸道:“殿、殿下,奴婢把梅侍妾迁到暮云斋去了。”

把厌恶的人迁到眼皮子底下,有病吗?!

把这事拿给谁猜,也都是把喜欢的梅侍妾迁过来啊。

“起来吧,你没迁错。”转身进了殿内。

可这会子张顺德已经知道,自己迁错了人,顿时如丧考考妣。

福顺过来搀自己师傅,撺掇道:“那咱们把宝侍妾换过来啊。”

张顺德一巴掌糊小徒弟脑袋上,压低声音训斥,“我教你的都喂狗了,殿下是储君,金口玉言,什么是金口玉言?”

福顺捂着脑袋背诵,“一言九鼎,从无错处,错亦奴之错。”

“背的倒是滚瓜烂熟,可惜你囫囵吞枣还没消化呢,记住了,殿下让迁的就是梅侍妾,现在,快去锦瑟苑把宝侍妾抬来,快去快去。”

“哦哦。”福顺赶忙去办。

此时,殿内,暖阁。

雀金裘扔在暖炕上,孟景灏坐在炕沿翻书。

张顺德爬到殿内,孟景灏脚边跪着,不敢说话,每听一声翻页,张顺德就绷紧一次皮,片刻功夫,张顺德就觉得自己把自己崩成了僵尸。

“让人去备水,都什么时辰了,这都让孤提醒吗?”

每一个被抬进太子寝宫的侍妾,侍寝之前都会沐香汤。

张顺德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真的忘了。一巴掌糊自己脸上,叩头谢罪道:“奴婢老糊涂了,求太子开恩,饶奴婢一回。”

“下去吧,下不为例。”

恍惚是从地狱升到了仙堂,张顺德如蒙大赦,再三谢恩之后才退了出去。

梅怜宝是被从暖暖的被窝里挖出来的,那时她已睡熟了,被声声叫醒,恼的脸都绿了,也不管是谁,谁叫她她冲谁发脾气。

福顺却喜的什么似的,打千作揖又赔罪,“宝侍妾,有好事呢,今夜殿下招了您侍寝。”

睡虫一下子就飞了,梅怜宝精神起来,一边火急火燎的让蓝玉服侍她穿戴一边眉飞色舞的追问,“今夜月中十五啊,不是太子妃的侍寝日吗,殿下原来那么喜欢我吗,连规矩都不要了。”

一时急蹬蹬上了轿,福顺才小跑着把太子妃想抬举她的意思说了。并压低声音提醒道:“太子妃这是想拿您当枪使呢。”

“我听出来了,我能为太子妃所用总比没用好。”只要能从上辈子的路上挣出来,哪怕只是拐个弯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月落西楼,银辉照见飘在空中的雪粒,洋洋洒洒。

梅怜宝从花瓣水里出来,便有宫女拿着软布巾过来给擦拭,有擦头发的,有擦身子的,有擦脚的,只光这些又暖又柔和的布巾就用去整整一大叠。

一会儿功夫,把梅怜宝弄干之后,便有两个强壮的嬷嬷拿了干净的锦被将梅怜宝裹上,往肩膀上扛起就走,梅怜宝早已熟悉了这一套,安稳的让扛着,还顺便调整了一下横卧的姿势。

眼珠四处一转,梅怜宝就知道今夜睡在哪儿了,还是东暖阁的大炕,那里暖和,梅怜宝也喜欢。

进了东暖阁,便见孟景灏半靠在锦被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着,他穿了一身黑底金线龙纹的睡袍,龙头在肩,龙尾缠腰,流苏缀玉系带垂在炕沿上,半敞着古铜色的胸膛,他身长足有九尺,骨架宽大,肌肉虬结紧绷,就那么靠在那里,像一座巍峨赫赫的雄山,在那龙目睁开下睨时,所有他眼中所见都渺小如尘。

是不是就是这天生的君王仪态让她折服,所以才非他不可?

是不是就是他眼中内敛的克制让她蠢蠢欲动,想要去打破去征服?

她想知道,在那压抑的克制被摧毁之后,孟景灏,又或者柏凤章会变成什么模样?

是一座岩浆,还是一座冰川。

上辈子就想知道,于是莫名深陷。动心于柏凤章,栽倒于孟景灏,心痛了被圈禁的废太子。

这辈子依然如故。

打小就因了这脸被那个父亲捧着,也因了这脸养成了现在的自己,养成了非得到不可的霸道性子。

对这个男人,依如是!

炕很长,孟景灏靠在这头,梅怜宝便被嬷嬷放到了另一头,屋里静悄悄的,嬷嬷们退了下去,司寝的冷莫言慢腾腾的放下了层层锦账。

她喜欢这种时候,在这个被层层锦账隔绝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他,呼吸可闻,还有咽口水的声音。

梅怜宝从裹着的被子里钻出来,扯下床帐,坐在垂下帐子的这头,拿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

触手滑腻,另一只手中捏着的折子被捏出了一条浅淡的痕迹,孟景灏转头看梅怜宝,瞳孔里映出那如花娇艳如玉温润的身子,他知道这副娇嫩的身子怎样的令他*蚀骨,他知道,他知道!

瞳孔乍然缩紧,梅怜宝被捏疼了,小声的叫了起来,靡靡之音,蚀骨腐肉。

折子掉在脚踏上,这头的床帐猛的被扯下,梅怜宝欢愉的笑起来。

只有在这合欢的时候,她才能感觉,他也许是爱她的,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敬,给了她骨肉筋血的生身之父,生身之母,他们唯一作对了的事情,是给了她梅怜宝这样的身子。

软若无骨的小手死死揪着褥子,头一直向上抵着,向上抵着,红润的朱唇微张,滑腻甜腥的舌尖半含半露,桃花目蒙上了一层水波,激荡,颠簸,妖媚,看到了人的心底深处,勾出了那里头锁困的情潮欲孽。

就是这小嘴里的调子,让人又爱又恨,一口衔住,啃咬吮吸,津液都不够吃的啊,别处补上,别处更美腻。

一阵金戈铁马,一阵翻天覆地。梅怜宝被弄疼了,拿脚直接踹,骂道:“滚。”

“放肆。”

梅怜宝挥起爪子就往那张意乱情迷的脸上糊。

“吧唧”一声,一瞬床榻冷寂。

顷刻,梅怜宝叫着救命往床帐外头爬,手都拽住了炕沿又被扯了回去。

这一夜…

等在外头送侍寝女回去的张顺德师徒两张圆脸相对,面面相觑。

福顺忧虑的道:“听起来好惨啊,宝侍妾被打了吗?”

张顺德搓了搓牙花子,脑袋从未有过的清明,他恍惚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拍拍小徒弟的肩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忘了人家宝侍妾的恩情啊。”

虽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又特特提了宝侍妾替他背黑锅的事,但只要是师傅说的就是对的,忙郑重点头,“徒弟记住了。”

下了三日的雪终于停了,这日太子下朝后,领了长平帝分下来的奏折,和詹事府的詹事、宾客、洗马们在端正殿议事。

皇太子的詹事府就相当于一个小朝廷,长平帝惯常会下发一些紧要的奏折给孟景灏,让孟景灏学着处理。

第20章 美盛多野态

太阳出来,结在廊檐上的冰凌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端正殿的十二扇雕花门都被打开了,让太阳光照了进来,一殿暖洋,参与议事的詹事府官员沐浴在阳光里,交头接耳的在商量着什么。

比之朝堂上三省六部的老头子们,詹事府的官员都还很年轻,身上有蓬勃的朝气和野心,跟随着太子的脚步,仿佛很快他们就会真正的站到那个金銮殿里,真正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拟政。

拟政,有时针对一件国事,他们绞尽脑汁的想出了自以为最好的处理办法却仍然不会被采用。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议论的兴致勃勃。

上个关于寒潮来袭的折子才拟定了处置方针,太子就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关于扬州太守薛庆贪污被杀一案,你们觉得父皇属意谁做这个钦差南下?”孟景灏将奏折递给乐平郡王,从炕上起身,下了地,背手在后,轻轻踱步以舒缓有些酸麻的双腿。

在这里的都是太子信任的人,于是孟景灏也不藏着,勾唇冷笑道:“孤记得不错,那薛庆乃是长平二十七年的进士,当年的主考官是老大的老丈人户部尚书郑祭那个老东西,郑祭就是薛庆的座师,至今薛庆贪污的那两百万两银子都下落不明,若说和老大没关系,孤可一点不信。又是谁杀了薛庆?老大害怕被揭露所以杀人灭口?还是老四老五在里头搅浑水,挑着老大和孤狠闹?”

乐平郡王扭了扭脖子,往石青缂丝靠背上一靠,把蜷着的腿伸直,一边揉一边道:“咱们揭露时,大皇子未曾有所准备,而扬州那边薛庆就被利落的杀了,倒像是有人在里头搅浑水。扬州那边有咱们大胤最大的盐矿,扬州太守是个肥缺,怕是想谋这个位置。”

太子宾客蒋英点头附和,“臣赞同乐平郡王的分析。”

下头几个也点头称是。

孟景灏冷笑道:“想办法把咱们的人推上去。”

“是。”

乐平郡王一瞧天色,便道:“快正午了吧,殿下管饭吗?臣早膳只用了一点燕窝粥,这会子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孟景灏便笑道:“管饭。今儿仿佛有进贡的鲍鱼,你们下去用吧,剩下的咱们下午再议。”

“谢殿下赏饭。”

“臣最爱吃鲍鱼了,不知是红烧还是清蒸,红烧的有味儿。”

“我觉得还是卤水鲍鱼好吃。”

“胡说,浇汁鲍鱼更美味。”

这些心腹都还年轻,还没有那么刻板规矩,当着孟景灏的面就七嘴八舌说笑起来。

听着他们讨论鲍鱼的哪种吃法好吃,孟景灏因被兄弟们拖后腿而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挥手打发他们下去。

“辟玉留下陪孤用膳。”辟玉是乐平郡王君玄璧的字。

乐平郡王是惯常陪膳的,因此他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曾起身,闻言才站起,随在孟景灏身后进了西隔间。

彼时,孟景灏的午膳便由张全送了来,摆放,试毒,一一完毕。

二人相对坐着,静静吃过,孟景灏便道:“陪孤到花园子里走走吧。”

大雪过后,园子里的花木枯枝上都覆了厚厚的雪,只有松柏挣扎着从雪被子里露出了青枝翠叶。

乐平郡王和孟景灏自小相识,这会子观孟景灏的神情便猜测他心中有事,但他不说,他也不问。储君亦是君,君心难测,更忌讳去揣测,而下头的人又不得不去揣测。

彼时,忽闻女子嬉笑声,孟景灏转头望去,便见后院通往花园的小路上,追逐打闹跑来了几个女子,两个主子,几个伺候的宫女,一个裹了火狐裘,手里团了一把雪往那个裹了芙蓉锦面皮裘的女子身上扔。

“小蹄子,打量我没有你的身子好是吧,扔你几个雪球,打的你哭求我饶了你的力气还是有的,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呢,你也就是嘴上功夫,看球。”

“好啊,真是放肆起来了。来啊,都给我扔她,扔中她那张小脸的本侧妃赏十两银子。”

侧妃按例有两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人数上比梅怜宝多了三个。

林侧妃一声令下,她的宫女们一齐动手,雪弹稀里哗啦打来,打的梅怜宝哇哇大叫,“我就知道你嫉妒我的脸,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啊——”

林侧妃一个雪弹正投梅怜宝的嘴巴里,看着她一头一脸的惨样,林侧妃乐的站不住,叫道:“青叶,你快扶着我,快扶着我,要倒了。”

梅怜宝吃了亏,哪里肯饶她,也不管嘴巴里的冷雪味儿了,对着自己的小猫两三只发号施令,“傻站着干什么,扔她,扔她,扔中了她,她要是敢摆侧妃的架子,输不起,有我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