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

玉莲生道:“奴婢来给殿下提个醒,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孟景灏给梅兰生使了个眼色,梅兰生就带着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并关上了房门。

“陛下觊觎您的宝夫人,有废您之心,殿下早作打算。”玉莲生道。

“您为父皇的大内总管,为何要帮孤呢?”

“受圣祖临终所托,助您顺利接位。”

想想生父,再想想祖父,孟景灏心中涩然,“皇祖父疼孤若此。”

玉莲生叹道:“陛下日益刚愎自负,奴婢已经不敢劝谏了,实在无法。殿下仁厚爱民,奴婢心向之。然而,陛下揽兵权在手,御苑之中又驻扎着陛下的十万禁军,若想成事也是极为艰难,奴婢虽来给殿下提醒,左思右想,殿下也是无法自救的。”

“孤有太子内卫和六率军,外祖父秦国公亦手掌八万骁卫军,孤以为胜负在五五之间。”

“奴婢是经历过圣祖在宫廷发动的那场大屠杀的,难道真要再血洗一次宫廷吗?奴婢不忍见。”玉莲生叹息。

孟景灏肃容沉思。

玉莲生便道:“奴婢不能出来太久,这就告辞了。”

孟景灏亲将玉莲生送出端本殿,命梅兰生将玉莲生从角门送出太子府。

是夜,孟景灏发下谕令,召回外出搜寻君氏父子的所有内卫,随后更衣,深夜往秦国公府上去。

更深雾浓,秦国公府。

老国公所居的院子里,漆黑一片,唯寝房里燃着一盏孤灯。

孟景灏跪在有光透出来的窗前,抿唇默然。

在孟景灏身后,还跪着以柏元珅为首的,柏氏子弟。

这些男儿不知在窗下跪了多久了,只见,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发上挂满了雾气所化的露珠。

鸡鸣三声,窗内终于传来了声音,“都是逆子,进来吧。”

有怒,有无奈,终是妥协。

孟景灏和柏元珅相视一笑。

孟景灏又对身后的柏氏子弟道:“诸位表兄表弟,且先回去,孤进去和外祖父商讨。”

“是。”

黑夜里,只见一双双眼睛仿佛都冒着绿光,尤其是少年,个个锐气逼人。

屋内,老国公披衣半躺在床榻上,见二人进来,重重哼了一声。

柏元珅搬来两个绣墩放在床榻前,二人坐定,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罢了。太子若被废,首当其冲被夺爵、发卖、斩首的就是咱们秦国公府,看大皇子叛乱后,安南侯府的下场就知道了,你们少年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我怎想不明白呢。只是,不忍见罢了。”

观秦国公的神色,和玉莲生的神色竟是如出一辙,看来圣祖发动的那场宫廷之变,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太子有何打算?”秦国公问。

“孤以为,论兵力,孤和父皇胜负在五五之数,然而那必然导致大胤大乱,大胤一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那不是孤想看到的,故,孤想出其不意,用诡计。如史上有过的‘壬寅宫变’。”

熟读史书,老国公自然知道壬寅宫变

明世宗嘉靖皇帝认为处子的月经可保长生不老,因此大量征召十三、四岁的宫女,并命方士利用她们的癸水来制丹药。为了保持宫女的洁净,不让宫女进食,只能吃桑、饮露。被征召的宫女不堪痛苦折磨,以杨金英为首的宫女们发动叛乱,趁嘉靖帝熟睡之时,用麻绳去勒嘉靖的脖子。

老国公就道:“壬寅宫变却因宫女们慌乱,将麻绳打成死结,只是吓昏了嘉靖,而并没有将其勒死,宫女们不堪大用。你去见太后吧,太后一向疼你,并且,她恨陛下。”

孟景灏微愕,“还请外祖父赐教。”

“太后育有嫡子,本有机会继承大统,却被淹死在太液池。最后是当今陛下登基为帝,太后被封为母后皇太后,陛下生母被封为圣母皇太后,最终母后皇太后却熬死了圣母皇太后,现在的太后和陛下的关系维护的很好,但是,太后心里是有恨的,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是圣母皇太后害死了太后嫡子?”柏元珅道。

“无论是不是,最终登基的是父皇,受益的是圣母皇太后,太后恨谁一目了然。”孟景灏道:“但,孤为父皇嫡子,太后心里对孤也有芥蒂吧。”

秦国公看着孟景灏的脸,淡定道:“你去寻她就是,她会帮你的。她若不松口,还有皇后,每月你外祖父都会领着你舅母们去宫里探望皇后,我会让你外祖母和皇后说的。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必然也会帮你。”

“多谢外祖父。”孟景灏起身叩谢。

老国公坦然受了,默然一叹。

再次回到太子府,天已经蒙蒙亮了,孟景灏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接着又去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还没有醒,被叫醒时,见孟景灏坐在身边,有些惊诧,急忙起身穿戴,羞窘的红了脸。

“殿下可是有急事。”又去迁怒贴身的丫头,“你们这些小蹄子,殿下来了也不知道知会本宫一声。”

“明心。”孟景灏严肃的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渐渐沉下心来,就那么披头散发的坐在床榻上,看着孟景灏,心里各种猜测都有,最令她忌惮的是他是为了梅怜宝而来。

“孤向你承诺,皇后之位必是你的。”

太子妃惊愕,心中隐隐不安,“殿下何意?”

遂,孟景灏将计划告知太子妃,“孤需要你母家的支持。”

太子妃沉思片刻,紧盯孟景灏,“太子之位呢?”

“珏哥儿若有帝王之才,他是不二人选。若他是庸才,孤绝不会把江山交给他,让他糟蹋。”

太子妃看着孟景灏良久,点头,“殿下自来克制守礼,妾信殿下。”

随后,孟景灏越发和蔡则、四皇子一党纠缠不休,并屡屡颓败,使得坐在皇位上的长平帝看的津津有味。

孟景灏像疯狗似的咬着蔡则不放,仿佛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蔡则了,这一日,蔡则骑马,手里拎着两颗血粼粼的人头闯到了太子府内。

第90章 谋逆(二)

“太子出来!”蔡则被太子内卫堵在门房的过道里,面对着眼前拿着刀剑威胁他的年轻卫士们,蔡则不以为意,冲着刀尖蓦地往前走了一步,卫士们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一步,蔡则哈哈大笑,“凭你们这些弱鸡崽子也敢杀老夫?”

守门小将气的红了脖子,“你!”

“我?!”蔡则铜铃大眼一瞪,逼视小将,小将被他一身长久积累下来的血气骇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太子出来,别作缩头乌龟。”蔡则对着府内大喊。

彼时,孟景灏匆匆而来,“蔡老将军你今日来,莫不是自首?”

蔡则两手往前一扔,将两颗人头猛的抛向孟景灏,“你要的交待。”

“太子小心。”守门小将反应迅速,急忙用刀背拍下飞在半空里的两颗人头。

血水四溅,两颗人头落地,骨碌碌滚到孟景灏的脚边,孟景灏怒目,“蔡则,你大胆!”

“老夫的胆子可不大,老夫的胆子若大,小太子你早尸首分家了。”蔡则傲慢的看着孟景灏。

“放肆!”孟景灏怒气勃发。

“老夫不和你废话。这是老夫两个义子的人头,那拿处子精血炼长生丹的事情就是他们做下的,和老夫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给你面子,此事就此作罢,你也别给脸不要脸。”

从小到大,孟景灏从未受过这等侮辱,当下夺了守门小将的刀就想砍了这老畜生。

“殿下息怒。”张顺德一把抱住孟景灏的腰,拖住不撒手。

“混账东西,你放开。”

“老将军乃是开国老臣,您不能杀他。”张顺德慌乱的叫道。

蔡则掐腰,在一旁哈哈大笑,“你这奴婢倒有几分见识,他说的对。老夫为你孟氏打下这江山,身上大小伤口百余处,老夫用几个女人炼丹药怎么了?没有我蔡则,哪有你现在的荣华富贵,你当你是圣祖吗,说砍人就砍人。小东西。”

蔡则见把孟景灏气的眼睛都红了,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老匹夫欺人太甚!”孟景灏将刀一扔,“孤要面见父皇。”

原本太子府就是皇宫将光宅坊和永昌坊纳入东宫改建成的太子府,太子府和皇宫只隔着一道东正门,之前孟景灏上朝参政都是走的这道门,他下意识的就想走捷径,却蓦地想起,早在他被迫赋闲的时候,父皇就下令封锁了这道门。

孟景灏只是一顿,便像其他亲王进宫那般,走长乐门。

长平帝在御书房召见了孟景灏。

长平帝站着,低头俯视跪着的孟景灏,面露得意的笑容,他早已知道蔡则做了什么了,那正是他纵容的结果。

“父皇,求父皇为儿臣做主,蔡则欺人太甚。”孟景灏红着眼睛道,“他看儿臣失宠于您,就不把儿臣放在眼里了,父皇,到如今儿臣才知道,没了父皇的宠幸,儿臣屁都不如。”

孟景灏膝行几步,抱住长平帝的大腿,“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长平帝看着眼前这个极肖圣祖的儿子,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意,仿佛看见圣祖跪在自己面前一样,他甚至想,朕让你当年看不起朕,你也有给朕下跪的一天!

长平帝猛的踹开孟景灏,就像圣祖当年踹他一样,可惜孟景灏生的人高马大,跪地如磐石,长平帝没将孟景灏踹倒,反而被晃的一个趔趄。

若说之前只是拿孟景灏出心中深藏的对圣祖的怨恨之气,那么现在就是连孟景灏也恨上了,他恨孟景灏的不识趣。

身躯一站直,他就命令孟景灏,“把头低下来,贴着地面。”

孟景灏听话的照做,呈五体投地之状。

蓦地,长平帝照着孟景灏的头就是连踹数脚,“孽畜,混账,不孝子!”

服侍在侧的玉莲生被长平帝的这一举措弄懵了,张大了嘴,待反应过来,就见太子的金冠已被踹掉,发髻歪斜,乌黑的发丝上都是长平帝的鞋印子,而孟景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陛下,不可啊。”玉莲生忙上前来劝阻。

发泄了一通心里积藏了十多年的恨毒,长平帝心情极为舒畅,一甩明黄的袍袖,背对孟景灏,“滚下去。”

“父皇,父皇您会为儿臣做主吗?”孟景灏怯怯的声音响起。

背对着孟景灏的长平帝满面是志得意满的笑,“朕自有主张,还不快滚,要朕留你用膳吗?”

“是、是,父皇,儿臣什么时候才可以重回朝堂?”孟景灏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看你的表现吧,还不快滚?!”长平帝怒斥。

“儿臣告退。父皇,儿臣的《孝经》已经抄了千遍了…”

“滚!”长平帝冷眉冷眼的转过身来瞪孟景灏。

“是、是,父皇您别生气。”

孟景灏狼狈的爬起来要走,长平帝蓦地问,“你可恨朕今日这么对你?”

孟景灏“噗通”一声又跪下,吓的一哆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是父皇赋予的生命,父皇就是让儿臣即刻去死,儿臣也不敢有丝毫怨言。父皇,您是灏儿的父皇啊。”

孟景灏趴在地上泣道。

长平帝满意的点头,“看来你的《孝经》没白抄,回去继续抄至万遍,朕会酌情交给你些事情做的。”

踹一顿,再给颗甜枣,长平帝自鸣得意。

玉莲生垂着头,盯着脚尖,默然无语。

“多谢父皇。”孟景灏感恩的偷看了长平帝一眼。

“下去吧。”

“是,父皇您注意些身子,不要劳累,按时用膳…”

“啰嗦什么,还不滚?”

“儿臣、儿臣去给皇祖母请过安后就滚。”孟景灏小心翼翼的道。

长平帝挥袖赶人。

待孟景灏走后,长平帝扶着桌子就是一阵畅快的大笑,“你瞧瞧他,这就是被圣祖赞扬怀瑾握瑜,天资过人,可堪社稷之重的东西,以前看着还好,现在越发窝囊了。”

观孟景灏今日的作态,揣度着孟景灏的意图,玉莲生心里有了底,就道:“太子仁孝顺从,虽不大成气候了,但对您确是百依百顺的,也从不敢忤逆。”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经过老大在枫叶山闹的那一出,朕对这几个儿子是都不放心了。尤其是太子,不知怎么回事,朕打从心里就对太子喜欢不起来。”

玉莲生忙道:“民间有这么个说法,奴婢说给您听听,都说儿女是上辈子的债,想来太子上辈子是您的债主吧。”

“谁知道,反正朕就是不喜欢太子。”

太后居住在慈宁宫,每隔三五日,下朝后,孟景灏都是要来请安的,只是太后有时并不召见,有时又特特把孟景灏请来,说上一个时辰的闲话。

孟景灏一进慈宁宫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忙问在前头引路的慈宁宫掌事儿姑姑,“玲姑姑,皇祖母病了吗?”

“有些日子了,先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只晚间咳嗽几声,这两日就严重了些。”

说着话,太后由一个大宫女搀扶着从寝殿走了出来,“灏儿来了。”

孟景灏忙上前搀扶。

看着孟景灏狼狈的样子,太后大惊失色,“谁弄的你?”

扶着太后在兽脚软榻上坐定,孟景灏就跪下来,红着眼睛把在御书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混账!没有你,皇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坐。”太后被气的剧烈咳嗽起来。

“皇祖母息怒。”孟景灏赶紧帮着抚顺胸口。

掌事儿姑姑也赶紧倒来热茶。

喝过热茶,太后缓了缓,摸着孟景灏的头,叹息,“哀家时日不多了,却还看不到你登基,到了下面怎么向圣祖交待呢。”

“皇祖母长命百岁。”

“那是哄人的话。”

彼时,掌事儿姑姑拿了梳子和镜子来,让孟景灏坐在脚踏上,她打散孟景灏的头发,开始给他重新梳发。

“听你这么说,皇帝应是极为厌恶了你,你可有所打算?”

孟景灏看向伺候在侧的宫女们,太后就挥了挥手,“好了,说吧。”

坐在脚踏上,望着洒进殿来的阳光,孟景灏道:“皇祖母,孙儿要提前登基,您看可好?”

太后一笑,“哀家就觉得你今儿来是有事,果不其然。好,怎能不好呢,能在死前了结此事,哀家求之不得,可是需要哀家的帮衬?哀家不是元后,不过是婢女出身,因圣祖爱慕长平公主之故,将哀家要到手里,纳为妾,后来更因爱屋及乌,元后故去后,把哀家封为了皇后,哀家这一生的荣华,都是圣祖所赐,圣祖交待让哀家看着你登基,哀家时时刻刻不敢忘…瞧我,扯远了,哀家只是想说,哀家娘家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太子赏他们口饭吃饿不死就是了,却是帮不上太子的。不过,哀家在这宫里也活了这么些年了,手里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的。”

从太后的这段话里,孟景灏听出了几点意思,其一,成事后看顾她娘家人,并不要官要爵,只要吃喝不愁便罢了;其二,她感念圣祖之恩,一定会帮他;其三,她娘家式微,帮不上忙,但是她在宫里有势利,可帮;其四,皇祖父不仅在父皇那里安插了玉莲生,竟然还托了皇祖母看顾他?!

皇祖父就那么看好他?

而且,从太后的话里,他一点也没听出太后对长平帝母子有恨。

心里有了疑问,孟景灏就试探道:“外祖父让孙儿来寻您时说,您曾育有嫡子,却被圣母皇太后害死在太液池里,可有此事?”

太后微微一笑,“他是这么说的?”

顿了顿,点头应下,“就算是吧。”

“嗯?”重新梳好了发髻,孟景灏起身,疑惑的看着太后。

太后却笑道:“别管那些陈年烂事,说吧,你要哀家怎么帮你。”

孟景灏就凑到太后耳边,低声絮语。

“还要留着皇帝的命?”太后询问。

“那毕竟是父皇。事成后,让他在某处行宫荣养也就是了。”

太后笑了,“你是个仁厚的孩子。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吧。”

“多谢皇祖母。”太后这一环是最关键的,没想到太后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孟景灏心里的成算更大了些。

待孟景灏一走,太后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掌事儿大宫女忙拿了帕子递给太后,太后捂住嘴又咳嗽了一会儿,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片刻,终于止歇。太后拿下捂在嘴上的帕子,看了一眼就给了身旁的宫女。

宫女打开帕子一看,血丝粘连,登时就吓白了脸。

太后淡然道:“哀家病了,传皇帝来侍疾,拿这帕子给皇帝看。”

第91章 谋逆(三)

被人无缘无故踹头,即便那人是生父,骄傲如孟景灏,心里也是极为屈辱的。

那一刻,他以额贴面,尊严被践踏,心里深刻的看清并早该承认的一件事,父皇厌他极甚,当父皇用脚踩踏他的头颅时,父皇对他的厌彻底不再掩饰。

其实,自从皇祖父死后,父皇待他就有些变味了,而他只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于是更加努力的跟着太傅们读书识字,四书五经,骑射礼乐,他都是兄弟里头最拔尖的,后来开始学习治国之道,他也是极尽努力想帮衬父皇,却越发被疏远。

坐在对面的老国公拍了拍棋盘,“太子,你在想什么?”

孟景灏回过神来,手里捏着的黑子都被他摩挲的光润透亮,稍微看了下棋盘,就把黑子下了下去。

原来,从皇宫出来,心中郁愤之下,他就来了秦国公府。

“外祖父,父皇极为厌弃我,今日我才彻底的看透,不再自欺欺人。”盯着纵横交错分布的黑白棋子,孟景灏神色惆怅。

“你这个父亲啊。”秦国公感叹了一回,落下一颗白子才道:“平庸、狭隘、自卑、刚愎、虚荣、自大、集权,却唯独少了通达智慧。”

孟景灏尴尬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