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躺椅上铺着柔软的虎皮褥子,坐上去微微摇晃叫人不自主的想睡,权珮便微眯着眼同觉罗氏说话:“我已经好多了,您还是回京城吧,别人撇下都行,难道不管我阿玛了么?”

“额娘想在你这多松缓些时日,难道你不要?”

权珮便轻笑起来:“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一等您回去多了个这样或者那样的小妾怎么办?”

觉罗氏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难道要一辈子都为这样的事情算计?我也算看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争就能争来的,要是你阿玛有心,不该有的不会有,该有的也就有了。”

觉罗氏既然这样想,权珮便也不大想在多提:“庄子就多置办几个吧,我也有精力了,弘谦渐渐也大了,又没有多余的事情可做,这样也好打发时间,我还想在苏州城在开几个天香阁,苏州女子爱俏也会打扮,想来会喜欢天香阁的香。”

觉罗氏笑着道:“瞧着是打算常住?”

“久儿生的弱,没个一两岁是不好出远门的,自然还要在这多待些时候。”

赶着十五过完年前,京城送来了不少年礼,德妃,康亲王福晋,三福晋五福晋,连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有九公主都送了东西,也有不少是给久儿的新生礼。

听九公主说,她的婚事也定了,是佟贵妃的侄子,佟国维的孙子,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叫她明年就完婚,她求了太后想来苏州陪着权珮住几日,太后答应了,叫她开春暖和了就过来。

九阿哥和十阿哥也都今年要成亲,皇上也已经打算着要五阿哥七阿哥还有八阿哥几个出府单过。

天气转暖家里几个小一些的孩子都咳嗽,九阿哥不知道从哪得来了不少上好的琵琶,又叫宫里的御医做成了枇杷膏,治咳嗽比别人的效果还要好些。

胤禛和九阿哥往常见面也总能说上话,瞧着也算和睦,便打算问九阿哥要一些,九阿哥却将眉一挑:“是给四嫂的么?要是给四嫂的我就给,别人就算了!”

胤禛微皱着眉:“你四嫂远在苏州......”

九阿哥又嬉笑起来:“这个我知道,四哥不去看看四嫂么?家里有如花美眷,将四嫂也忘了,可怜四嫂那样的人物嫁给了四哥,四哥到不珍惜!”

胤禛心里不悦,还是平和的同九阿哥说话:“你这是听谁说的?”

“十三和十四前几日不是到四哥府上去了么,听说家里忙,什么都顾不上,十四还跟个侧福晋吵了一回,气冲冲的走,直说你不把四嫂当回事。”

什么时候,连这些小兄弟们都这样敬重权珮,他到成了外人。

十四对纳兰明月发火,说纳兰明月没照顾好自己孩子,到叫权珮受委屈,连十三都跟着帮腔。

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连孩子咳嗽这样的事情都要操心,还有这几个小兄弟跟着搅合。

九阿哥见胤禛不说话,到哼了哼,掏了一瓶出来:“我可不是谁都给,也不是谁都可以不给银子就拿走,我就是怕四嫂回来了知道我连瓶琵琶膏都舍不得给你到说我小气!”

一瓶枇杷膏够谁用?拿回去又是惹不尽的麻烦,胤禛便叫下人在太医院另取了几瓶枇杷膏拿了回去,九阿哥的那瓶到自己用了。

听说九公主这会正在德妃跟前,他便转道去了德妃的宫里。

去的时候纳兰明月和如意正在德妃宫中。

全不似权珮在的时候,德妃总是笑吟吟的说话,好似家常的姐妹们一般,对着纳兰明月和如意,德妃摆足了婆婆款。

胤禛只听到里面传来的呵斥声:“......你们两个即管着家,那就要为胤禛分忧,要是事事都要爷们做,那要你们做什么?要个枇杷膏的事情都自己做不好?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妥当?!今年的年礼里那一匹富贵开花的布料上竟然破了个洞,好说是给我送来了,这要是送给了别人那要丢多大的人?!连你们福晋一星半点都比不上,真叫人操心!”

九公主从里面赶了出来,笑着道:“四哥不进去么?”

“不了,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我给你四嫂还有两个孩子也备了不少东西,你去的时候帮我带上就行。”

九公主笑着答应,一直送着胤禛出了宫门,在回来才听得里面没了声音,想来德妃是骂完了......

第六十三章

红漆大门总是安静的紧闭,写着“容园”两个字的牌匾在江南的烈日下熠熠生辉,从旁经过的人们也总会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物,来往的似乎都是些达官贵人的车马,有人想靠近一探究竟,却又觉得总有好些阴冷的眼在暗处盯着,于是便赶紧收了脚步仓皇逃远。

有个穿着一身杭绸的男子便立在大门外的不远处,肥圆的脸颊上满是汗珠,连背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侍候在一旁的小厮讲:“黄大人,这就是容园,天香阁的老板就住在这里面,今儿正在招募账房先生,您瞧瞧,侧门那全是人!”

于是黄万达便顺着小厮的手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排了长长的队,他便越发皱起眉头,自从这个天香阁在苏州城开起来,挤的其他香料行几乎毫无立足之地,那天香阁的老板也是个心狠有手段的,接二连三的收购合并香料铺子,现在苏州城里的香料铺子几乎都在天香阁名下,也难怪会需要这么多的账房先生。

黄万达示意小厮上前敲门,半响才见着个虎背熊腰的人开了门,盯着黄万达和小厮看了半响,直看的黄万达觉得脊背都透出了一股凉意,那人才开口,说话却还客气:“不知道是哪位,有何事指教?”

黄万达忽的觉得紧张起来,于是自己上前报上姓名:“城南紫薇阁的黄万达,有事拜见你们家主人。”

开门的人点了点头:“上头吩咐了,黄老板要是来了,就直接进去。”

是早料到他会来这里谈判求情么?他们家世代在苏州城经营香料,到他这里已经有整整五代人,当年明清朝代更迭那样的乱世里紫薇阁的牌子都没有倒,他实在不想将这份家业葬送在自己手里,只是天香阁日渐壮大,已经不是紫薇阁可以抗衡的了,于是他便不得不上门为自己的家业求情。

有干练的小厮领了黄万达朝里走,出了花厅便是曲折的游廊,两面古木参天,十分的清幽凉爽,廊下没有挂着鸟雀,却能听到鸟儿清脆的鸣叫,透着自由和舒畅,忽的进了山洞一片昏暗,忽的水面宽阔半池荷花可以泛舟,忽的又是繁花似锦迷乱人眼,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无一不透着精致和非凡,黄万达的脊背又一次湿了个透,这显然并不是寻常的商户人家,这样的气象非凡必定有深厚的根基。

装了西洋玻璃的花厅光线很充足,因为铜盆里盛满的冰块透出了凉爽,各色花盆里栽满了繁盛的花木,于是又透出了幽深曲折,早就换了嬷嬷领着他进去,叫他在一座十二扇的花鸟屏风前站定,他还不及抬头就听得屏风后有人道:“黄老板么......近日可好.....”

这声音透着慵懒透着随意,却叫黄万达将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个干净,越发的不知所措起来:“您就是天香阁的老板么......啊呀......真是......都是生意人何必要赶尽杀绝才行......”

“您说错了,何曾想过要赶尽杀绝,只是各凭本事而已,我们可曾刻意为难过黄老板?可曾压价挤兑过黄老板?可曾在业内说过黄老板的半句坏话?到是黄老板.......”

说这话的是个稚嫩的童声,黄万达额头上又冒出了汗,脊背越发弓起来,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屏风,只是却看不真切后面的情形,这孩子一语又点到了中心,说到底天香阁从来没有刻意为难过哪一家,各凭本事而已。

黄万达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是......说的也是......并没有为难过.......”于是他又不得不说起了自己的难处:“......几辈子的祖业,实在不想就在自己的手上叫坏了,所以今日才求上门来,想请这边给个活路。”

“黄老板又说错了,活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哪里是别人给的。”

又是刚才的孩童,黄万达点着头答应:“是,是,说的是。”

丫头上了茶请黄万达坐下,于是黄万达才发现自己站了好一会。

身后容园两个大字依旧熠熠生辉,一旁侧门上应征账房先生的队伍还跟黄万达进去那会一样长,身后的大门嘎吱一声闭上,手中的那张契约好似烫手了起来,黄万达便在烈日下眯眼看。

紫薇阁以后还是紫薇阁,只是以后他并不是唯一的主人,账房上后头仓库里都要来几个天香阁的人,收入也会四六开,他四,天香阁六,而天香阁会定期提供调制好的上好的香在紫薇阁出售。说到底调香的配方他并不知道,一旦他单方面的抵赖,紫薇阁又会被打回原形。

但不管如何紫薇阁的牌子他保住了,还是他们黄家的东西,而他还算对得起列祖列尊。

弘谦的个头又长了一截,已经可以扶着权珮的胳膊:“那个黄万达瞧着实在不是个多能耐的人,那样的畏手畏脚,几句话就叫人降服了。”

“他在黄家六房人里脱颖而出,将紫薇阁稳稳当当的掌管了二十几年,能守住这份家业靠的就是胆小谨慎,做什么样的事就需要什么样的人,若是黄家还有个管事的长辈在,叫别人来谈,未必就有这么容易,所以也说时运也很重要。”

弘谦若有所思,认真的点头:“谢额娘提点!”又道:“刚好今儿先生放假,一会儿子到庄子上去转一圈吧,也快夏收了,看看一切可都安生。”

权珮便抬头看了看天:“骑马去么?快去快回的好,下晌午可能要下雨,要是实在赶不回来住一晚上也行,别冒雨赶路。”

天上只有零星的几丝云,不知道他额娘是怎样瞧出会下雨的,只是弘谦对权珮从来都很信任,权珮说会有必定就会有:“儿子知道了。”

觉罗氏一直帮着将久儿照顾到周岁到四十一年开春的时候才回了京城,大抵也带回去了权珮母女一切安稳的消息,胤禛便总是来信催促权珮回京。

一岁多的久儿虽说当时生的瘦弱但因为养的精心现在看着并没有觉得跟同龄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对女儿,权珮养的娇贵,大红色的鸽血石串成的珠花带在乌黑的发辫上,赤金的手镯在白胖的手腕上瞧着格外讨喜,大红色金线刻丝鹤氅,衬着一张白皙红润的脸叫久儿看起来好似观音童子一般,瞧见权珮便软软细细的叫“额娘”。

权珮便牵着久儿的手向里走:“额娘不在都做了什么?”

“在花里头找蝴蝶!”

“是么?可找见了?”

久儿便自豪的道:“找见了好几只,都穿着花衣裳,可漂亮了!”

权珮便轻笑起来:“比久儿穿的漂亮?”

久儿便晃动着小脑袋:“不是,不是,和久儿的一样漂亮!”

丫头打了清水上来,权珮牵着久儿洗手,丫头从外头进来,捧着一封信:“京城里来信了。”

应该又是胤禛的信,权珮用帕子沾了沾手接过信坐在榻上看,久儿便踢掉鞋子趴在权珮身边,像只猫儿一般乖乖的瞧着权珮,等权珮看完信讲述远在京城的阿玛是如何的想念她。

京城好些日子没下雨了,叫四九城处处透着炎热,窗外的知了拼命的叫着使人更加烦躁,雕花的窗户只开了小半扇,隐隐有凉气透出来,临窗放着的高几上摆着一盆雍容的牡丹,花叶翠绿欲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炎热干燥的影响。

有个女子温柔的声音:“.....你还年轻,孩子还能生,千万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以后的路还很长的......”

纳兰明月只是哭:“姐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的四阿哥!他还那么小,怎么偏偏就生了大病好不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下了黑手是不是?!”

纳兰氏便低叹了一声:“你能明白就好了,振作起来,千万不要叫那些黑心的人如意了......”

纳兰明月果真擦了擦眼泪,咬着牙道:“姐姐说的是,我是不会叫她们看了我的笑话的!只姐姐说,到底谁才是害四阿哥的凶手?”

纳兰氏抚摸着纳兰明月的脊背:“傻丫头,现在根本不是报仇的时候,你的当务之急是要铲除异己保全自己的实力。”

“姐姐的意思是?”

“谁对你危害最大,你便应该朝谁下手!”

前几日三阿哥家又夭折了一个孩子还曾找胤禛喝酒诉苦,那时候他只是同情,并没有想过有一日这样的痛楚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四阿哥的忽然夭折叫他措手不及,自开始做父亲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悲痛不安过,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说没就没让他整整两个晚上睡不着,总是做噩梦。

青先生便对他道:“后宅管理大有学问,爷先前的孩子多又都能保住,全靠的是福晋,但凡福晋有一丁点的坏心眼,后宅就不会安宁,现在福晋不再没有人能掌控住局面,只怕这样下去情形会越来越糟......”

又道:“.....原本福晋要是在,前几日户部换人福晋必定会为爷奔走一番,到时候户部的自己人肯定更多,哪里用得着这样费事......”

原来权珮在的时候为他创造了极多的安宁,而他直到失去的时候才深切的感受到,于是思念便越发浓烈,越想叫权珮尽快回来。

安宁的午后叫久儿很快睡了过去,并没有及时的等到权珮的讲述。

四阿哥的夭折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迟早有人会先出手,然后恶性循环,她淡淡的叹息了一声,那样一个活泼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胤禛确实不会好受,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只她还有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并不打算现在就回去。

饱蘸了墨汁的笔在白纸上停顿了片刻,权珮还是下笔写了......

第六十四章

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闪电好似劈开了天空露出狰狞的面孔,一辆单薄的青釉马车好像漂泊在大海中一般,颠簸孤独的行到了山庄门口,年轻的丫头下了车冒雨敲门片刻就湿了个透,门嘎吱一声打开,有个年老的脑袋露出:“下这么大的雨,什么事呀?!”

丫头越发好声好气:“我们家夫人上山上香,走到半道上就下了大雨,想在庄子上避避雨。”

“你们几个人呀?”

“就夫人小姐三个丫头四个家丁跟着。”

“那就在门房躲一会,雨停了就走!”

丫头千恩万谢。

雨太大太急站在屋檐下看,连成片的雨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弘谦微皱着眉头,知道会下雨,但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跟着的管事王成道:“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雨,便是停了只怕这路也不好走,要在庄子上住一夜了。”

“又要叫我额娘担心了,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害怕,她生来胆子小......”

王成听的弘谦这样轻声自言自语不免叹息,他家的儿子跟弘谦大小差不多,弘谦已经能替半个大人了,总还操着福晋和格格的心,他那孩子至今高声说句话都要哭闹半响,到底是皇家血脉,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可以比拟,于是对弘谦恭敬之中不免又多了几分疼惜。

小厮过来道:“门上有一家子躲雨的,说是苏州巡抚的亲戚,她家的格格跟您见过面的,说是跟您说宝珠您就知道是谁,丫头淋了雨想进来借间屋子换衣裳。”

弘谦微一思索就露出了恍然,这几天在巡抚府上学,听说巡抚夫人的妹妹带着女儿青莲从杭州过来给巡抚夫人过寿,宝珠是青莲身边的丫头,他和子文几个在花园玩的时候确实见过青莲和宝珠还说过几句话,既然是巡抚家的亲戚,那实在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弘谦便道:“叫连翘去把人领进来,找个干净的屋子叫先歇一会,等会我在过去拜会一下。”连翘是弘谦身边的大丫头。

小厮忙答应了一声。

这位青莲格格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却已经长出了一张俏丽的脸,一双灵动的眼仿若会说话一般,声音也清脆悦耳,笑叫着连翘姐姐,连翘脸上便也多了笑意,青莲提及弘谦,连翘就多说几句:“七八岁的孩子里,像我们主子这般的实在不多,今儿是刚好学里放假所以特地到庄子上来巡视,早帮着我们福晋做事了。”

于是连这位姨夫人也露出惊叹:“就是不大知道,四福晋怎么还不回京,总在这里?”

连翘听的不大舒服,辩驳道:“京城里郡王爷来了好几次叫福晋回去,只是我们格格生的弱,长途跋涉怕格格受不住,福晋才一拖再拖,您瞧着吧,也就这多半年的时间,必定是要回去的!”

姨夫人便连连笑着说是。

雨下的大,后半夜才停了,青莲母子自然就住在了庄子上,第二日早上听说弘谦要回,便赶着走到了一起,只是弘谦骑马又害怕权珮担心不免行的快,等进了城就将青莲母子落在了后头。

久儿瞧见赶回来的弘谦立时就高兴了起来,弘谦笑着抱起了她问她:“夜里怕不怕,有没有哭闹?”

久儿坚定的道:“一点都没有怕,也没有哭!”

连同权珮,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晓月逗着久儿问:“那昨儿夜里谁哭了?是旁人家的孩子么?”

久儿就用小胖手捂住脸:“是晓月姐姐哭了!”

众人便越发笑起来。

权珮打量着弘谦:“怎么也不等等在回来,路上不好走吧?”

弘谦笑着回答:“还好。”

权珮便疼惜的摸了摸弘谦的脊背,她出事之后实在叫弘谦受了太多苦,弘谦的心里总有对她和久儿的担忧和牵挂,似乎生怕看不见的地方又出了什么大事,才这样小,总要操着大人的心。

巡抚夫人大寿,权珮自然也到场了,这叫穿着一身大红缂丝旗袍打扮的异常明艳的巡抚夫人更多了笑意,眉眼都挤在了一处:“竟劳动您来了!”于是便随着一众的官太太簇拥着权珮,姨夫人显得格外热切,挤到了权珮身边:“怎么没瞧见弘谦阿哥来?”

姨夫人的话叫巡抚夫人面色微微尴尬:“弘谦阿哥来了,只是不到女眷这里来,在前头和子文几个在一处!”

姨夫人便掩嘴笑:“是么?竟然没在后头来?那这事就跟福晋说也一样。”

戏台子搭在了花园中,座位设在对面的游廊里,姨夫人赶着众人坐下之前掏出了个配着个黄绿色络子的玉佩,连声音也略提高了几分:“前几日我不是去上香么,回来的路上下了大雨,碰见个庄子想避避雨,没想到遇上了弘谦阿哥,我原是不知道的,两个孩子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弘谦阿哥把这个玉佩留给了我们青莲。”

她说着骄傲的顿了顿,满足的瞧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青莲小不知道事,玉佩被我要了过来,今日就还还给弘谦阿哥的好!”

弘谦的美名在苏州官宦阶层广为流传,聪敏好学,懂事知礼,七岁的孩子已经大人一般能承担起家业,姨夫人说弘谦送了青莲玉佩,说小了是孩子不懂事,说大了就是私相相授,小大人一般的弘谦原来还有个致命的不足,小小年纪就好女色,于是其他一切的光环都暗淡了下来。

俏丽的青莲被众人瞧了又瞧,到害羞起来,小跑着出了游廊。

权珮连姨夫人瞧都没瞧,只淡淡的吩咐:“叫弘谦过来。”

姨夫人的手里握着玉佩伸在半空无人理会,巡抚府人对妹妹诸多怨言,只这会却不好说出来,只笑着寒暄:“快都坐下,戏马上就要开了!”

虽说都坐下了,但谁这会又有心思看戏。

穿着青色暗纹袍子的弘谦走起路来笔直沉稳,透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的稳重,跟众人见了礼:“不知道额娘找我有什么事?”

“把你身上家常带的玉佩拿出来给姨夫人瞧瞧。”

一样的黄绿色络子配着的一块雪白的玉,跟姨夫人手里拿着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姨夫人这才变了脸色:“弘谦阿哥怎么又带了一块?”

“您是什么意思,我到听不懂。”

姨夫人便笑着柔声道:“阿哥不是将玉佩给我们青莲了么,说青莲长的漂亮,以后可以做媳妇。”

弘谦往后退了一步:“姨夫人莫不是生病了?弘谦虽说年纪小但还知道礼义廉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在说玉佩好好的在我身上何时给过青莲格格?到是姨夫人才看过我的玉佩。不知道姨夫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事情面前,弘谦说话依旧字字分明调理清楚,连语调都不变一下。

同知夫人坐的近往跟前凑了凑,笑着一瞧道:“姨夫人手上拿的玉佩是蓝田玉吧,弘谦阿哥的这个到是上好的和田玉!”

于是众人的面上一下子就露出了恍然,姨夫人这分明是假冒栽赃么!

姨夫人涨红了脸颊,声音都尖锐起来:“你小小年纪就血口喷人,怎能这样胡说!”

弘谦微皱着眉头,却并没有跟姨夫人吵闹,往权珮身边一退:“额娘还有事么?”

弘谦就是真跟姨夫人吵起来别人也只会说姨夫人没有气度,但弘谦偏偏退了一步,对姨夫人的无理取闹不闻不理,于是就显出了弘谦的器宇不凡,所有人都赞叹起来,怪道人人都夸赞这位弘谦阿哥,确实不是一般的孩子比的上的,又怎么会做出这位姨夫人所说的事?到是瞧着姨夫人尖酸刻薄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做好事的人。

“来了有半响了,回吧。”

“是。”

巡抚夫人忙跟了起来:“您在坐一会么,戏才刚刚开,是苏州城里有名的戏班子。”

“弘谦明儿开始就不到这里来上学了,就不必为他余留位子了。”

巡抚夫人连笑意都挂不住,这下是彻底的得罪了四福晋,她便连连陪不是:“您别生气,都是我这妹子不懂事,这中间必定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

巡抚府人一路跟着,权珮扶着弘谦的手上了马车,头都没有回一下。

跟着的姨夫人凑到跟前张望:“明明就是弘谦阿哥做下的,这到不承认!”

巡抚府人转身就给了妹妹一巴掌:“没廉耻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话!滚回去!”

姨夫人捂着脸怔了半响,冷声道:“巴结人也不用这样巴结!”说着扭身就走。

巡抚夫人好好的一场寿宴因为权珮的突然离席,走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也是关系实在好的亲戚,一时走不了,只是实在没有气氛。

马车嘎吱的响着,外头是弘谦骑着马,听到马车里传来说话声:“......叫江洋去办事......”

江洋是留下来的几个暗卫的头目,额娘确实是被那位姨夫人气着了,连他自己也不大高兴,好心叫避雨了,自己丢了玉佩却原来是被那位姨夫人捡去了,当着那么多人面胡乱的污蔑他,他甚至都不大记得那青莲姑娘长什么样,幸亏额娘给他又另配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若不然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晓月从马车里探出头:“大阿哥,福晋叫你。”

权珮温和的声音叫弘谦的心也渐渐安静下来,分析着那位姨夫人的动机:“......她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说,无非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我不好对她女儿也不好,何必这样.....”

“青莲跟姨夫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想来也只是姨娘生的抱养在了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感情。”

权珮的提点叫弘谦面上露出恍然:“这就说的通了,姨夫人根本就不在乎青莲的生死,她只是要达到诋毁我的目的。只是又为什么.......”

“等等吧,看看江洋能查到什么消息......”

第六十五章

姨夫人慌里慌张的回杭州,还带着一腔的愤怒,出了苏州城便再也忍不住,瞧见缩在马车角落里的青莲,啐了一口:“跟你那娘一样光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要你做点什么你都做不来,光坏人好事!”

青莲便垂着头越发将自己缩成一团,嫡母做的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就算明白也无能为力,以后等到年长论亲提起这桩事便是一个污点,她的路越发不容易。

姨夫人冷哼了哼又自言自语起来:“.......这下好了,事办砸了,只怕老爷的官是升不了了.....不知道那位会不会怪罪......”

马车忽的猛的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不及姨夫人张口骂就听得外头传来凶神恶煞的声音:“下来!把银钱都叫出来!”

姨夫人心里一哆嗦,这是遇上劫匪了!

巡抚夫人过了个寿百般的不舒服,又被巡抚骂了一顿:“你那妹子就没安什么好心!早说过叫你少跟那样的人来往,这下好了,得罪了四福晋就得罪了四爷,瞧咱们以后有什么好果子吃!”巡抚夫人又气又担心,外头又有丫头进来道:“姨夫人在回杭州的道上遇到了劫匪,姨夫人还被那劫匪绑上山了一晚,听说今儿早上才被放下山,青莲格格到没事,坐着马车回了杭州去叫人,大抵这会已经接上姨夫人了......”

巡抚夫人猛的瞪大了眼,被劫匪绑上山过了一夜,即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她那妹子还有什么贞洁可言?就算不自我了断以示清白怕以后也要常伴青灯了!

巡抚夫人便有些发怔,巡抚皱着眉头,忽的展开:“谁叫她惹了不该惹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巡抚却并不回答径自走了出去......

“松柏巷的那座房子儿子去看过了,大也宽敞,够做学堂了,教书的先生这几日也陆续聘到了几位,已经叫住在了里面,还有好几个上了些年纪的嬷嬷也都愿意过来,也只下课的时候看一会孩子,大家都愿意。”

听着弘谦都说了,权珮才点头:“那你说,我们为什么只办五到八岁孩子的学堂?而不办个更大些的比如教那些即将要科考的人,名声不是来的更快么?”

弘谦思索着道:“这些学龄前的孩子们就算办了学堂教导也并不起眼,要想等他们成才也要十几二十几年才行,额娘是刻意低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