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了一半吧,只是为了现在不起眼不引人注目而已,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权珮的话弘谦也只懂了一半,权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慢慢看吧,总有明白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晓月接了江洋的消息,进屋在权珮耳边低语了几句。

屋外高大的香樟树干净清爽,遮出大片的阴凉,透着江南特有的清香宁静,权珮只是微微颔首,晓月便又站在了一旁。

丫头捧了新折的山茶花进来插在一旁豆绿色的双耳瓶里,屋子便多了几分鲜活。

这位已经完全作废的姨夫人果然是受人指使,远在苏州都有京城的人想插手管一管,破坏了弘谦的名声,多少人收益?

权珮便起身进了书房,丫头磨墨,片刻之后就有小厮拿着书信去了巡抚府。

不斩断这伸手的人的几只手脚,到叫别人以为好欺负。

启蒙书院收五岁到八岁的孩子,每天晌午管一顿饭,不上课的时候有专门的嬷嬷管教,每个孩子入学都要经过考试,合格者才可以,如果家贫付不起学费,考试的要求就更严格,但只要过了学费和伙食费就都全免。

教书的先生都是当地有名的举子,以前也在大的书屋教过。

有贫穷人家冲着可以不收学费来,有些人家又冲着教书的先生来,也有一些听说那些嬷嬷们都是曾带过大户人家少爷的,便也想叫自己的孩子学上一星半点的礼仪,所以虽说刚开学,但因为这几样,到收下了三十几个学生。

五岁到六岁的一个班,六岁到七岁的一个班,七岁到八岁的一个班,每个班一个教舍两个老师,弘谦就跟在七岁到八岁的班里上学。

于是启蒙书院便有模有样的开了起来,一应开支除过学生的学费之外就从天香阁和庄子上的收入里支取。

连苏州城里所有的香料商铺几乎都到了天香阁名下,每月的收益十分可观,胤禛还总是叫人送过来银子,到根本用不上,偶尔也想就是以后待在这里也极好的,想来不会比京城的日子差什么,到多了几分清净。

“苏州巡抚弹劾杭州同知任人唯亲,贪污受贿,还拿出了一本账册作为证据,皇上叫潘理院去查,到又牵扯出了杭州好些官员,好像杭州巡抚也没能幸免。”

有个温润的声音道:“太子很生气吧,那么多人手折了,只是苏州巡抚跟杭州的同知不是连襟么,怎么还出了这样的事?”

“八爷您不知道,这两家原本也没多和睦,听说巡抚夫人寿宴上同知夫人对着在苏州的四福晋做了件丑事,叫巡抚府下不来台,两家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四嫂?”八阿哥转动着手中的翡翠玉雕:“没想到竟活下来了,老九几个很是崇敬,想来也不是个简答人物,你说这事和这位四福晋有关系么?”

王世仁微皱起眉:“想来到底只是一介女流,没那样的本事吧。”

只是一介女流吗?那谁又会冒那样大的危险刺杀四福晋,值得被杀的人,往往总有些故事的.......

天气太热到了夜里也不大睡的着,雍郡王府的众人便总到花园的凉亭里纳凉,不知不觉间胤禛也在的时候就有人会展示展示才艺,也算供众人娱乐。

武若曦弹了一曲梅花三弄,功底确实不错,却叫胤禛又想起了权珮,以前权珮也谈过一首曲子,全不是比人所能比拟,众人都笑着拍手,如意笑着问纳兰明月:“姐姐觉得如何?”

纳兰明月能说什么好话:“我虽不会却也听过不少人弹,勉强算是能听吧。”

李氏听得直笑:“明明就不错,侧福晋却说只勉强能听,真真是......”

真真是什么李氏却并不说,但纳兰明月跟武若曦关系的不合却显而易见。

几个孩子也都在一旁玩耍,自有奶嬷嬷丫头们看护着。

胤禛却觉得索然无味,这几个女人只要在一处,说话总是打尽机锋,听得人厌烦,便起了身。

如意忙跟上问:“爷这是要回了么?不再坐一会?”

“不了,我去前头书房。”

又一次不再后院过夜,众人面上的失望一闪而过。胤禛走了便也不大想坐下去,都也起身要回。

各自去领各自的孩子,武若曦却找不见二阿哥,守着的下人吓的直抖:“一错眼就找不见了,原以为就在这花花草草里跟阿哥格格们在玩,但找遍了都没有!”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叫前头的胤禛脚步微顿,听得有丫头上来道:“二阿哥不见了!”

不好的预感又袭上了心头,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找!马上找!”

雍郡王府一整夜灯火通明,能出动的人手都出动了,几乎将整个郡王府都翻遍了却还找不见二阿哥,还是清觉提醒:“在水里找找......”

都找了就只剩下后花园里的水塘,胤禛沉着脸,咬牙道:“找!”

到天亮的时候果真就在水里找见了早就断气了的二阿哥,武若曦当场晕厥了过去,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忍的别过了眼,如意甚至落了泪:“好好的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落水的.......”

乘凉的亭子就在水塘跟前,图的就是凉快,虽说四处点了灯笼但毕竟已经夜了,光线不好孩子又顽皮爱闹,就算失足落水似乎也说的过去。但武若曦何其谨慎,四阿哥的死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武若曦叮嘱了所有跟随的下人务必要小心,绝对不能叫二阿哥离开视线,也只是她吹奏了一曲梅花三弄的时间,孩子就出事了,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现在谁也说不清。

后宅果真也像其他人家的一般,成了血雨腥风的战场,稍不留神就是挫骨扬灰,每一个人必须绷紧了神经小心走好每一步。现在家里的四个阿哥除过还远在苏州的大阿哥弘谦之外就只剩下了李氏的三阿哥弘昀,李氏的脊背不由得紧绷起来,连拳头都紧紧握住,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纳兰明月的精神因为二阿哥的死去似乎好了起来,因为她的死对头也没儿子了,她们都一样,谁也看不了她的笑话。

京城里送来的书信,叫权珮沉默了很久,久儿蹦蹦跳跳的跑到权珮跟前问:“阿玛是不是又想久儿了?”

权珮笑了笑,抚摸着久儿的脊背:“是啊,阿玛说很想久儿。”

久儿便咯咯的笑起来:“久儿也想阿玛!”

“是么?那咱们回去看你阿玛可好?”

久儿便又欢快起来:“好呀!好呀!”

弘谦下学从外头进来:“额娘说的是真的么?”

“你不想回?”权珮到反问。

“也不是,只是觉得这里的事情也都还没做完,明年开春在走不也一样么,非急在这一时半会么?”

权珮叹息道:“京城里又出事了,二阿哥没了,你阿玛很难过,想叫我尽快回去。”

弘谦怔了怔半响才道:“阿玛是觉得自己管不好后宅,想叫额娘回去管束么?”

权珮到笑起来:“那你说呢?”

“阿玛不是管不住吧,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孩子,小小年纪连这都看得来。

第六十六章

夏末的午后依旧透着炎热,刚刚睡醒还带着几丝朦胧,于是连丫头巧纹说话的声音都模模糊糊起来。

“......福晋答应回来了,说是过了八月十五就起程,想来最慢一个月也能回来,郡王已经叫打扫染香院的正屋了,不过李沈从说,福晋喜欢清静,不喜欢院子里多住人......”

巧纹的话叫如意渐渐坐直了身子,连眼神也冷了下来:“我又没得罪过他,何必这样挤兑我?福晋不喜欢院子里住别人,难道就叫我搬?”

巧纹便劝着道:“这不是还要看郡王的意思么,要是郡王也想叫您搬,等到郡王开口那面子就全没了,还不及自己先说。”

如意便抿紧了嘴,半响才道:“那你说爷是什么意思?”

没等巧纹开口,院子里就传来了明显的说话声,巧纹站直了身子瞧了瞧:“是纳兰侧福晋。”才说着,丫头打起帘子,纳兰明月边往里走边笑着说话:“妹妹起来了么?我可进来了!”

话音落下人也走了进来。

如意站起了身子抿着鬓发:“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纳兰明月笑着打量了一圈:“这不是听说福晋要回来了么,过来瞧瞧正屋打扫的怎么样?福晋的日常起居精细,容不得半点马虎,福晋千里迢迢的回来,总不能叫福晋不高兴么!”

如意的嘴角便带了几丝笑意:“你对福晋可真恭敬。”

纳兰明月笑的越发明艳:“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

这话听的如意不大舒服,好似自己自始至终就是这后宅之外的人一般。

纳兰明月却并不打算多坐又起了身,临走的时候留下话:“福晋自来喜欢清净,不喜欢院子里住外人,你要么早些搬出去,别等到福晋回来在开口到叫你难堪,也叫外人说是姐姐欺负妹妹,到不好听!”

真是好笑,纳兰明月什么时候到还替别人考虑起来,分明就是故意说些叫她难堪的话么,一个两个都要她搬,她现在就搬岂不是叫人看扁了她?!

傍晚的时候胤禛去了锦绣园跟李氏宋氏和几个孩子用了晚饭,又考校了几句三阿哥的功课就要回前院去,如意站在染香院的门口瞧见,快步跟了上去:“爷不去我院子里坐坐么......”

如意没有孩子,胤禛几乎很少到如意的屋子去。

清淡朦胧的月色,权珮即将归来的轻松和喜悦叫胤禛这个时候在看如意,觉得好似多了几分朦胧的妩媚,便停下脚步。

穿着单薄的如意微仰着头,眼里露着恳求:“爷很久都没有去我的院子了。”

半响听得胤禛道:“走吧。”如意的眼里立时露出了幸喜。

半开的窗户有月光洒进来,满盆的芍药开的繁盛,有丫头轻吹着悠扬的笛,于是连空气都柔软起来。

胤禛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多了几丝柔和,于是如意说话也大胆了几分。

“......自懂事起姐姐就是我的榜样,那时候总怪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不及姐姐好,什么都比不上姐姐,后来大一些,姐姐出嫁了便不大见得着,偶尔见面也总喜欢听姐姐多说几句话,总希望有一日自己能学得姐姐几分......”

这柔和婉转的声音里带着哀伤羡慕和无奈,叫胤禛想起自己对太子的情感,幼年时又何曾不羡慕太子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姐姐要回来了,可真好!以后就能长长久久的跟姐姐在一起了!我自进府没求过爷什么,只一样,叫我住在姐姐的院子里吧!”

这平凡的容颜却有一双似水的眼,凑近胤禛的时候闪着粼粼的波光,胤禛伸手握住了如意单薄的肩膀,叫如意浑身一颤。

刚刚还带着几丝柔和的眼,这会却渐渐冷却下来,一切又都藏到了那幽深和暗黑之后,只有无边无际的幽暗,盯着她的眼看了半响,叫她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连声音都无波无澜了起来:“你学你姐姐的眼神到学了有几分,只可惜假的真不了,她不喜欢院子里住人,你搬走是迟早的事情,我愿意给你几分面子,叫你选想住哪,对别人说是你自己提出要搬走,别的你就别再多想了。”

胤禛松开手,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的清风吹了进来,叫如意打了个哆嗦软倒在地上,明明胤禛已经动情了,怎么偏偏到最后却又决绝起来,一丝情面都不肯给,到底是她哪里做错了!

铺了好几层褥子的马车上久儿睡的迷迷糊糊,没了开始上路时的兴奋,渐渐也就困乏了起来,有时候也闹别扭不大喜欢坐马车,于是权珮便带着兄妹两又坐船,就这样船和马车倒换着走走停停整整一个月才到了京城。

九月的北京渐渐泛起了凉意,秋高气爽没有夏日的炎热没有冬日的寒冷又叫人觉得舒爽。略显宽一些的青釉马车在官道上越使越近,前前后后跟了好些侍卫和家丁,后头又有几两马车拉着行李和下人,胤禛止不住的驱马向前迎去,等到遇上,青釉马车便停了下来,一旁马上的孩子高声道:“阿玛!”

胤禛欣慰的点头,打量着越发沉稳的弘谦,又有些迫不及待的转头看向马车,丫头打起帘子,有个浅青色的身影走出了马车站在了车辕上,风吹的她头上的玉蝴蝶纹步摇微微晃动,好似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眼,荡漾着秋日的韵味,还似从前一般慵懒美丽又华贵,恍惚间叫胤禛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经历过生死,并没有经历长久的分离还是先前那样恩爱融洽。

胤禛浅吸了一口气,眼里渐渐涌上喜悦:“终于回来了!”

于是权珮也浅笑起来:“是呀,回来了。”

有好多话要说,此刻却成了这样最寻常的问候,胤禛细细的看了看权珮的眉眼,到底知道他们母子路途劳累:“快进马车吧,回了家好好休息,只是怎的不见久儿?”

“她正睡着,我没有叫醒。”

胤禛掀起帘子朝里看了一眼,只见着猫一般的孩子偎依在西洋软毯里睡的香甜,说话便也轻起来:“叫她睡吧,孩子这样小,路上受苦了。”

他一弯腰就凑近了权珮,温热的脸颊就在他的旁边,叫他的心有片刻的躁动,白玉般的耳垂和脖颈,熟悉又有些陌生,胤禛的眼便在权珮浅淡的笑意里渐渐幽深了起来,在马上坐直了身子:“走吧,回家!”

哒哒的马蹄声是如此的轻松雀跃,好似飞奔的心情,穿过东直门,走过向阳街,连往常吵闹的街市传来的声音此刻都鲜活动人了起来,天高云淡,景色是如此美妙诱人,叫人觉得人生忽的有了色彩充满了光亮。

等在二门处的如意、纳兰明月、武若曦、李氏、宋氏,听小厮回来通报胤禛已经接上了人,小半个时辰就能进府,于是都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起来,有时都恍惚的不大记得福晋在的那会是什么情形了,此刻却又鲜明了起来,那样只用做好本分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想好似神话故事一般遥不可及,甚至纳兰明月和武若曦也想要是福晋在,她们的孩子或许现在还好好活着。

丫头小跑着进来:“来了来了!”

于是几人便都紧绷了起来,恭敬的等着,叫如意的眼微微一缩,她算是这府里地位最高的了,只是何曾见过这些人这样恭敬卑微的摸样,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起来,似乎即将面临一场大的检阅。

高大的男子怀里抱着个玉团一般的孩子,脸上是少见的温和,连眼里似乎都带着笑意,身旁的女子也并不显得低,一身浅青色的金银丝云锦旗袍叫她在妩媚中又透出浅淡,那一双眼里自始至终都是慵懒和浅笑,好似什么都不能入眼,一旁的男孩比走的时候高了两个头,才七岁的年纪就透出了不一样的沉稳,目不斜视又持重练达。

众人见权珮进来,忙都上前行礼问安,宋氏沾着眼泪:“您可回来了!”

于是惹的纳兰明月和武若曦也都红了眼圈:“您一走就是这么久,实在让人担心!”

李氏多打量了几眼弘谦,在低头看四岁的弘昀,捏着弘昀的手紧了紧,到比别人慢了一步:“福晋路上一定累坏了,还是快些进屋休息!”

众人的反应叫如意面上的神情都僵硬了起来,纳兰明月说她“不知道”的就是这些情形么?往常张牙舞爪的人这会都像猫一样乖巧安静下来,对福晋藏着深深的敬畏,弯下腰等待着福晋说起身。

她不得不上前去扶权珮:“姐姐可回来了!”说着声音不免颤抖着,好似极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

权珮便看了一眼如意,如意虽然有侧福晋的身份,但想来并不受喜欢看重,若她不在还有管家的权利,她回来了,如意好似就又什么都不是了,那时候叫如意进府做侧福晋都是她一手安排,现在看到是害了如意。

权珮便难得多答应了一句:“回来了。”对别人也只是微微颔首,只是却错开了一步并没有要如意搀扶。

姐姐的回来好似叫着府里的一切瞬间都不大一样起来,渐渐走远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落后而随便开口,或者出言攻击,往常可并不是这样的,她越来越明白武若曦那句“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的,她根本不知道这府里在她来之前是怎样的情形,也不知道姐姐在这后宅到底是怎样的地位,现在她好似才渐渐看来一些事情,心却也渐渐的向下沉。

耳边还有前面久儿清脆的说话声:“家里的姐姐哥哥们可真好看!姨娘们也都漂亮!跟苏州的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众人便都笑着捧场......

第六十七章

清澈的水流依旧从假山上潺潺的流下,大鱼缸里的红鲤游动的欢快,荷花凋谢只剩下几片荷叶,但院子里金灿灿的菊花却开的正好,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胤禛解释道:“.....特地到三哥那里要来的花,知道你喜欢牡丹,三嫂还特地送来了几盆,我叫人给你摆在了屋子里,瞧瞧喜不喜欢?”

权珮浅笑,久儿却欢快起来:“额娘最喜欢牡丹了,阿玛真好!”

女儿的活泼叫胤禛更多了几分柔和,揉了揉久儿的发顶,一旁跟着的三个女儿面上便露出了些微的羡慕,严肃刻板的阿玛何曾这样对过她们,刚回来的小妹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一切。

雕花的琉璃水晶帘,雍容的富贵牡丹,浅粉的水烟罗纱幔,墙上新挂着四扇花鸟绣屏,清浅柔和的雀兰香,一切都透着熟悉,都是权珮在时爱的东西。

落后进来的如意只瞧见李氏和纳兰明月熟练又恭敬的侍候着权珮换衣裳洗漱,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透着与往常不同的肃穆,胤禛的面上带着几分少有的随意,靠坐在贵妃矮榻上,久儿就趴在他的身边,或者欢快或者悄声说话,胤禛都极其耐心的听着应答着。

她浅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姐姐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家里瞧着比以往规矩多了,屋子里何曾这么安静过......”

侍候在一旁的武若曦和宋氏以及正在侍候权珮的李氏和纳兰明月,该做什么依旧做着什么,几乎没有抬头特意看她,或者像往常一样说上几句,如意便不自觉的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换了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旗袍的权珮更多了几分妩媚和雍容,头上手腕上的鸽血红宝石璀璨夺目富贵逼人,仿若没有听到如意说的话,径直走到了榻边,坐在了胤禛的另一侧,胤禛便朝着一旁侍候的人摆手:“都下去吧,叫福晋歇歇。”

纳兰明月带头行礼退了下去,如意僵硬的站在原地并没有人理会,连困倦的小格格和大阿哥也都被带了下去,她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于是退下去的时候恰巧看见胤禛脸上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带着几分依赖的笑意,叫她的心一阵狂跳。

屋外的廊下站着还没有走的纳兰明月,笑着转头看她:“瞧见了么?是不是并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形?”

如意便抿紧了嘴。

“你以为自己能代替了福晋么?”纳兰明月笑的嘲讽:“那完全是痴心妄想。”

渐起的秋风卷着树叶飘落,秋意浓重,还未进十月如意却已经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姐姐回来了,管家的权利也该交出来了,那时候她这个侧福晋到底又该怎么立足?

外屋的丫头还在收拾带回来的行礼分装礼物,屋子里已经没有侍候的下人,胤禛便挨着权珮坐下,握住了那温热细腻的手,舒畅的叹息:“你可算愿意回来了,你一回来这个家都清净了。”

“爷是舍不得开口说,要是愿意管教,自然也能如愿。”

胤禛便笑着揽住权珮的柔软的腰肢:“怎么是舍不得,只是想着你快要回来了,总没有精力管,哪想到你这样狠心。”

权珮的眼里便有了粼粼的波光荡漾着春日的温暖,连那声音都仿佛鸟儿身上最柔软的羽毛般,骚扰着他的心:“是么?我狠心么?”

那红唇仿若五月的樱桃,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却偏偏离的胤禛极近,好似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于是胤禛的心便又躁动起来,揽着权珮靠近,叫两人都贴在一起,温热的气息互相交融,只要微微一动,柔软的唇瓣就碰触到一起,叫人的心猛的跳动起来,又觉得又痒又舒服。

融融的秋光从窗外进来,镀满了全身,安静的秋日叫人心底最原始的情感也渐渐的从眼里迸射而出,是那样的浓烈那样的强烈,权珮从胤禛眼里清晰的看到自己,明艳美丽又带着几丝若有似无的慵懒,眉眼间的笑意真实又惬意,于是她便微仰着头,亲了亲胤禛的唇,叫胤禛一怔,片刻眼里就好似绽放了五彩的烟花绚丽斑斓,美不胜收。

屋外的丫头说话声都有些战战兢兢:“三福晋送了帖子过来。”

胤禛眼里的懊恼叫权珮轻笑起来,扬声道:“拿进来。”听得胤禛惋惜的叹了一声,权珮的嘴角便又有了笑意。

丫头进来只瞧见胤禛在榻的一侧坐着,权珮在另一侧,忙上前将帖子捧给权珮,等权珮挥手叫她下去,她才脚步有些慌乱的退了下去,这屋子里她明明就觉得有一股冰冷的气息向着她,叫她觉得莫名的不安,果真这会送帖子不是什么好差事。

三福晋知道权珮回来,后日要给权珮接风洗尘,叫权珮务必到场。

权珮便又把帖子给胤禛,胤禛接到手里看着:“三嫂叫你去你便去吧,你不在的这两年,她看见我可没有过什么好脸色,连老九那几个小的也总是对我冷言冷语的。”

“老九几个也不小了,都娶媳妇了。”

“刚好这次你也去见见几个弟妹,认识认识,以后也好行事。”

松软的满地牡丹靠枕叫权珮舒畅的出了一口气,半闭着眼:“还是回了家里舒服。”

胤禛的面庞一亮,半躺着凑近权珮问:“说的是真话?”

权珮睁开眼一笑,伸手搂住胤禛:“陪我躺一会,我困了。”

这撒娇一般的语气,叫胤禛软成了一滩水,躺在权珮身边,替她将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好,陪你睡一会。”

夜里准备了专门的宴席为权珮母子三人接风洗尘。

多了三个姐姐叫久儿异常高兴,吃饭的时候怎么都要跟几个姐姐坐在一起,且要坐在大格格身边,三格格跟惯了姐姐,久儿要抢她的位置,她忽的就哭了起来。

宋氏真在给权珮斟酒,听见女儿哭了,到有些尴尬。

如意道:“三格格不愿意跟四格格换位置,哭起来了。”

久儿有些不知所措,回头张望,弘谦站了起来,牵着久儿的手:“跟哥哥坐吧。”

久儿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久儿一走,三格格没了威胁便又不哭了,大格格轻哄着给她擦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四妹妹也没做什么,是三妹妹胆子小了些。”

其实都是小孩子之间的小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如意那一句解释好似显得是三格格故意为难久儿一般。

权珮不说话,宋氏连解释都不好开口,丫头唱诺着上了新菜,这事情一打岔也就过去了,并没有人在提。

如意便又有些怔怔的出神,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所有的人好似对姐姐都有一种绝对的信任,姐姐在场没人敢随便上前献媚邀宠,于是这场家宴又难得的透出了和睦,就连胤禛也多了几分享受。

等到宴席散了也没人多说话,看着胤禛跟着姐姐回了染香院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李氏上来招呼她:“侧福晋一起走么?”

如意顿了顿点了点头。她选择了住在锦绣园的正屋里,虽说人多一些,但毕竟地方不偏僻,锦绣园因为她的入住显的有些拥挤,私底下自然也有人说话,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姐姐已经回来,交出管家的权利似乎迫在眉睫,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下定决心来做,是不是依旧等着姐姐来要?天仙一般的姐姐总瞧着不惹尘埃的样子,如果为了管家的权利主动开口又会是什么样子?

玉珍的话又在她心头盘旋,对于觉罗氏的恨意叫她对权珮也多了几分敌意,她就是故意要等,等到权珮开口,瞧瞧爷又会怎么看待这位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管家权利的福晋。

李氏的话打断了如意的思绪:“......侧福晋跟福晋是姊妹,想来关系应该极好,有福晋在,侧福晋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关系极好么?又怎么会高枕无忧?李氏的话叫如意有些不自然,只是夜色里大抵李氏也并不看的清楚;“嗯,也是......”

也只有抵死的缠绵好似才能化解相思的苦痛,深夜呢喃才能说出那些不曾言明的情感.......

第二日就当进宫请安了。

穿着绛紫色团花旗袍的太后好似还跟先前一样,显老但却并没有更老,慈眉善目,笑拉着久儿的手:“怎的有这样乖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