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只开了半扇,却也足够弘谦看见屋子里花蕊忙碌的身影,他一走进去,花蕊就停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我尽量将东西精减,不占太多地方,药材我也叫人收拾了常用的出来,路途遥远,你可千万保重。”

这女子温柔聪慧,总是能给人恰到好处的帮助和安抚,弘谦的神情也柔和了很多:“我不在家里,你也别总闷在院子里,没事出去走走,额娘在家就陪额娘说说话,要是没在,你就精心管理家里的事情顺便也教导教导久儿。”

成亲以来弘谦对她一直温和有礼,处处体贴又细心,她便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带着笑意应答:“我知道了,你不用操心我。”

丫头从外头匆忙进来:“宫里来传话叫了福晋进宫,福晋这会大抵已经出门了,叫大奶奶和纳兰侧福晋管好家里。”

怎么会突然匆忙的进宫,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弘谦也微微皱起了眉,对着花蕊道:“你跟纳兰侧福晋照应好家里,我出去瞧瞧是什么事。”

“你放心去吧。”

花蕊将弘谦一直送出了院子。

康熙皱眉坐在慈宁宫的寝殿里,宫女和太监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太医正在内殿里给太后诊脉,气氛竟是别样的肃穆。

李德全在外头迎了权珮,一面向里走一面轻声道:“......太后今儿早上忽然就不大好,皇上很生气,大骂侍候的人,还杖责了好几个跟前近身侍候的人,原本说是叫福晋在家歇一天,没想到忽然出了事,就只能又把福晋叫进来了。”

皇上这个孝子确实做的到位,却不知道有多少真心在里面。

床上的太后脸色越发灰败,整个人都透着颓丧,康熙关切的喂着太后喝了药,太后好似是好了些,抓住了康熙的手,眼里也多了几丝光亮:“哀家这一生,前半辈子亏的有太皇太后照应,后半辈子亏的有皇上尊敬所以现在想这一生是没有遗憾了,只是...只是到头来却又为皇上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皇额娘不用多说了,朕一定会叫太医治好皇额娘的病。”

太后好似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康熙已经挣脱来她的手,站了起来,吩咐侍候的人:“若在出什么差错,朕一定不会轻饶。”她便只听着康熙向外走时的说话声:“.....朕现在是不放心别人照顾太后的起居,所以才又匆忙的将你叫进了宫里.....”

这话自然是说给权珮听的。

“不知道太后早上是出了什么事?”

权珮竟是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面色平静,淡淡的好似在说家常,康熙微顿了顿:“说是吃了相克的东西才会突然腹痛,接着又上吐下泻。”

所以才会斥责近身侍候的人,只是皇上向来谨慎惜命,又怎么会允许宫里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不寻常的事情,想必已经在着手查了。

权珮便颔首:“儿媳明白了。”

康熙的眉头微挑,不知道权珮所谓的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作为皇帝又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便也只高深的点头:“照顾好太后,不要让朕失望。”

权珮行礼,一直目送着康熙渐渐走远。

“慈宁宫的药材原就是没有数的,太后在这种事情上一向不上心,药材或多或少也就那样,出出进进是说不清楚的,谁料想....”宫人说着小心翼翼的抬眸看荣妃,咽了一口唾沫:“谁料想四福晋会突然改了章程,奴才们还不知道,三福晋送去的药材还在库房里.....”

荣妃猛拍了一下桌子:“蠢货!”宫人便吓的一哆嗦跪在了地上。

李德全尖细的嗓音让康熙微微皱起了眉:“熬药的人说药材是从库房拿的,说是拿了德妃娘娘送过去的,只是库房的药材四福晋忽然让人专门登记,账面上根本就没有药材的出入,德妃娘娘当时送过去的药材还好好的放在原处,一样都没有少,所以明明是熬药的人说了谎话.....”

瞧起来是有人想要陷害德妃,只可惜被权珮误打误撞的给破了,也或者说,权珮做事周到,未雨绸缪。

“将库房里近几日送进去的药材都仔细的查一遍。”

“是。”

“慈宁宫的库房失火了!”宫女们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权珮带着浅浅的笑意转头看着目光里露着惊恐的太后:“您瞧瞧怎么样?送来的药材有问题,有人害怕被查出来,所以要毁灭证据了。难道您还觉得我是最大的威胁?瞧瞧,若不是我,也不能叫那些私底下做坏事的人这样惊慌,您到是应该感谢我才行。”

半辈子尊荣,到了快要入土却如同丧家之犬,受尽侮辱,要是她还有精力,怎么能叫这些阿猫阿狗张狂成这样,随意的就想毒害她!越是这样想,太后就越不甘,连手也开始哆嗦:“你到底想怎么样?!”

“告诉我一个对我有帮助的大秘密,或者我能保太后安度剩下的不多的时间。”她这样说着,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叫人几乎不敢直视。

成大事的者的人生就是这样,即便前一刻还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下一刻也可以为了目的化干戈为玉帛。

太后的嘴唇哆嗦着:“你想知道什么?”

太后的情形渐渐又稳定了下来,权珮得以再一次出宫,虽然当时太后的事情没有闹大,但德妃还是听到了风声,权珮出宫,她特地赏赐了不少东西。

温暖的五月里栀子花在粉彩的观音瓶里吐露着芳香,开了的窗户有阳光倾泻进来,洒满全身,枕着胤禛的腿躺着的权珮,白玉般的面颊在这个时候看越发的显得晶莹剔透,胤禛轻轻的替她揉着太阳穴,听着她不徐不疾的解释着当时太后宫里的事情。

“.......荣妃娘娘是把三福晋当枪使唤,当时她来找我满口的怨气,只怕荣妃之前也奚落了她,三福晋和我关系要好,我们之间闹的不愉快我就会乱了心神,即便有什么微小的不一样也会比往常更不容易发觉,这样就会神不知鬼不觉。”

胤禛便补充道:“可是没想到你根本不受影响,还察觉了异样,特地将药材专门管制起来。”

权珮的嘴角带了淡淡的笑意:“她是打算浑水摸鱼,跟额娘拿着一样的药材,到时候出了事,只要有人说是拿的额娘送来的,不管怎么真假肯定到时候要查,只怕连人手也安插好了,一口咬定三福晋带来的那些有问题的药材其实是额娘的,众口铄金,只怕真的是辩解不了。”也所以在发觉情形不对时会叫人去烧库房,毁灭证据。

“难怪皇上这样信任你,总要你在太后身边守着,要是我也一样,瞧瞧,做事都缜密,根本不给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有机可趁!”

权珮轻笑着睁开眼,依着胤禛坐起来,笑看着他:“我果真有这么好?”

“自然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他的眼眸幽深,却分明又格外的明亮。

权珮便凑近了胤禛的耳边,唇边还卷着笑意,如兰的气息叫胤禛觉得微痒,握着权珮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以为她又要说些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话,却在她说出来之后,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看着她依旧带着几丝慵懒的眼:“这是真的?”

“太后说给我的,我也不好随意下结论。”

胤禛揽着权珮的肩膀,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外人看来好似只是在说家常一般。

“皇上的暗卫消息都送给荣妃处理?这怎么可能.....”

权珮便点了点胤禛的胸口:“这跟咱们家难道不一样?”

是一样,但又明明不一样,这个只有胤禛最清楚,难怪荣妃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宫里训练宫女,这种特殊的身份,注定有一些特别的权利,问题是,康熙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荣妃所做的一切有多少是她自己的意思,又有多少是康熙的意思?

事情一旦跟皇上牵扯起来,立马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对付荣妃可以,可若是因此触怒了康熙那便得不偿失。

胤禛微微皱起了眉头:“太后会不会故意误导我们?”

“这就要看爷的本事了。”权珮说着,亲了亲胤禛的嘴角,胤禛皱着的眉头便渐渐展开,连眼里也有了笑意,好似刚才烦恼的事情也不大烦恼了,也低头亲了亲权珮:“你瞧着就行!”语气里忽然满是自信。

她愿意跟这个男子相守,而她的一颦一笑也能够牵动这男子的心神,偶尔看见他笑他开心,她好似也是高兴的,人生若是如此,是不是也就足够了?

康熙疲惫的靠坐在软榻上,似乎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荣妃替他揉捏着肩膀,不紧不慢:“总是这样累着自己,皇上也该爱惜自己才对。”

康熙握住了荣妃放在他肩头的手:“朕也想清闲几日,只是.....”

只是下头的儿子们蹦跶的停不下来,连皇帝也感受到了威胁。

荣妃的眼睑微微抖动:“您叫下头查的事情已经送到了我的跟前,京城苏州一代的添香阁都是四阿哥开的,陕西河南的万民粮店也是,就连近几年渐渐多起来的启蒙书院也是,不过这些事务都不是四阿哥亲自在管,全部是弘谦在监管,这几日不是又出去了么,说是河南那边的粮店出了问题.....”

“没想到弘谦小小年纪已经这么出息了。”

荣妃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她希望康熙看到的,又是粮店又是书院那要博取多少好名声,她希望康熙看到胤禛的野心,但这么多年来她又实在明白该怎么做事,怎样才能让康熙放心,那便是少言。

“不声不响的做这些事情,那可见确实心里还是想为国家做些事情的,大抵还是怕招了忌讳,开个出院也只开教导小儿的,到是难为他了.....”

荣妃接过宫人捧上来的茶水递给了康熙:“说是四阿哥的,好似其实先是老四媳妇筹备起来的....”没想到皇上心里会这样定义胤禛做的事情,荣妃一时到不敢多说,也只好先减减康熙对胤禛的好印象。

“这个朕到不意外,终归是好事,以后叫盯着老四那边的人少几个吧。”

皇上竟然这样信任四阿哥,荣妃只能垂眸掩饰眼里的纷繁:“是。”

第一百零九章

秋雨绵绵,便连屋子里都透着阴冷,八阿哥微闭着眼裹着大氅坐在炕上,十四阿哥的脸却涨得通红:“八哥!现在的局势难道你还看的不明白?!皇阿玛信任你所以才让你管着内务府,这是多大的体面?!现在碍手碍脚的只剩下太子了,事情是他做下,我们不过是闹大,让皇阿哥知道而已,等太子下台,皇阿玛立你为太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你还等什么?难道等着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八阿哥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四十七年的事情似乎还历历在目,但是一转眼皇上又信任看重他了,连他也觉得皇上应该是想通了,察觉了他的好处,毕竟马齐的冤屈也被平反了,但是只要想起皇上曾经斥责他的话,他就还是觉得浑身冰冷,于是越发迟迟不肯睁开眼。

十四阿哥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鄂岱伦,鄂岱伦微叹了一口气,朝着八阿哥道:“八爷,八爷若还拖泥带水,什么时候才能替良妃娘娘报仇,什么时候才能叫八福晋风风光光的站在人前?富贵险中求胜,慢半步就是满盘皆输。”

连九阿哥也道:“在不出手真就晚了,我都不知道八哥还在犹豫什么,难道真要叫兄弟们跟着你倒霉才行?”

八阿哥终于睁开了眼,看着屋子里看向他的众人:“你们都觉得江南的事情要闹出来?”

“那是自然?”

“那便做吧!”这样说着,他的眼里也透出了决绝。

深夜里烛火摇曳,皇上还在看折子,江南却忽的有急奏报了上来。

本届江南乡试出现了舞弊案,副考官受贿出卖举人功名,阅卷官合伙作弊,正考官知情不报,江南学子大哗,民愤难平,巡抚张伯行请求从速严办。

那些学子闹的动静太大,将财神庙里的财神泥像抬到了夫子庙,还砸了贡院,现在只怕已经闹的人人皆知了,用不了几天全天下都知道出了这样的丑闻。

康熙重重的将奏折摔到了桌子上。

守夜的丫头不得不叫醒了胤禛:“宫里来的人,说皇上叫王爷进宫议事。”

权珮还在熟睡,胤禛只是微微皱眉,替权珮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起来,吩咐了不要吵醒权珮,匆忙穿了衣裳就跟内侍往外走,内侍轻声解释:“......江南舞弊.....”

屋子里的灯火还没有熄,权珮翻了个身微微叹了口气,丫头想要灭了灯,听权珮忽的道:“亮着吧。”丫头微微一顿,忙应了一声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只听得雨声渐渐大了才知道,权珮不大睡的着,披了衣裳坐了起来,听到外头有响动,听得是胤禛的声音,模模糊糊似乎在问:“怎么灯还亮着.....”

胤禛进屋便见权珮穿了衣裳站在地上:“这样凉怎么起来了?”

“是不是又要出门了?”

胤禛点了点头:“江南科场舞弊,事情闹的大,皇上点了张鹏翮和我做钦差,连夜起程过去处置。”

外面又吹起了风,雨滴随着风顺着吹起的门帘落进了屋子里,丫头忙掩上了房门,天气这样不好,深更半夜就要出门,权珮招手,丫头端上来了煮好的八宝面:“趁热吃一碗,我这就给你收拾东西。”

面条软和又耐饱,现在吃了,等到下一餐吃饭也不会觉得太饿,权珮总是想得这样周到。

因为急着走,连东西也收拾的仓促,胤禛也不叫权珮出门,权珮便只站在廊下看着胤禛一直出了院门,深夜的秋风秋雨里烛火摇曳,总是觉得更加凄冷一些。

第二日早上起来,树叶落了一地,树下的玉簪花也被打的七零八落,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众人这才知道胤禛半夜已经出了门,送着权珮上了马车进宫侍候太后,各自回了院子。

连太医也说太后是挨日子了,康熙便吩咐权珮叫太后剩下的日子务必过的舒服些,或者是因为有了之前的约定太后在看权珮便不似先前那么剑拔弩张,偶尔坐起来在窗前看看院外的秋景,也会不自主的跟权珮说起当年:“......那时候想的简单,以为进了宫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可惜想的太好了,有个董鄂妃挡在前头,太皇太后跟先皇的关系又紧张,我们这些蒙古来的妃子都成了摆设,只叫先皇看见愤恨......我是想向着太皇太后学的,保举成一个皇上,在还能荣耀几十年,只可惜忘记了自己的岁数,我即便在怎么争也争不过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我不是太皇太后,皇上不是先帝,注定就只能这样了......”语气渐渐也落寞起来。

外头宫人进来,说是八福晋九福晋和十福晋来看望太后,权珮便转头看太后,太后似乎睡着了一般,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好半响才道:“就睡哀家睡下了,谁也不见。”

权珮便走了出去,八福晋看见权珮迎了上来:“太后可还好?”

“到是不巧,刚刚睡下。”

八福晋是不知道良妃的事情的,八阿哥也一直没有跟八福晋说这事情,她便也还如先前一般亲近太后,总是见不到太后不免也不高兴,打量着权珮:“真的?次次来都见不上,真是叫人想不明白,怎的总是这样巧?”

好似是权珮刻意不让她见太后一般。

这个平安,说话做事总是这么直接。

权珮淡笑:“难道我还有胆子拦着八弟妹?”

八福晋便哼了哼:“谁不知道四嫂现在是慈宁宫的一把手,连皇上都极其信任,便是拦着我我也没有办法,我这不是没胆子硬闯么?”九福晋扯了扯八福晋的袖子,八福晋却忽的来了劲:“杨清呢?他怎么不在?我要问问他太后到底现在怎么样?!”

说着竟是硬要往里走,直冲着权珮过来,权珮略微往一旁让了让免得两人真的撞在一起,八福晋便径直走了进去,若想要挡住八福晋,权珮多的是办法,只是她为什么又要挡住,那么跋扈的太后现如今也该尝尝被这种跋扈人蹂躏的滋味。

片刻就听到了八福晋的哭声:“太后您这是怎么呢?是不是下人没有侍候好您?您就叫平安像以前一样侍候在您身边吧,您不是一直说平安捏腿捏的舒服么?”

八福晋原来也有打算,到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孝顺太后,还是想为八阿哥在皇上面前加分。

以前要说不见,谁敢硬闯进来?现在她快死了,竟然没一个人将她放在眼里!八福晋“情真意切”的摇晃着太后的双腿,到底有多少真心太后何尝看不出来,她的眼里渐渐有了悲凉,真是可怜又可悲,原来她还有些利用价值。

太后上了年纪哪里真敢让人这样摇晃,权珮冷下脸叫人将八福晋搀扶了起来,又叫人去请太医。

八福晋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策略到叫权珮给挡了路,她起来就向着权珮闹,歇斯底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侍候太后没人比我更合适,你拦着我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现在又叫人去叫太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枉费皇上那么信任你,照我看,你就是惯会装腔作势,会骗人罢了!”

太后的慈宁宫里,曾几何时会有这样的情景?有人敢当着太后的面大吵大闹,这样的目中无人,好似太后已经死了一般,权珮看着太后渐渐变的铁青的脸色,微摆了摆手,就见着两个太监忽的上前,左右两边扶着八福晋,硬将八福晋扯了出去。

外头还能听到八福晋的哭闹声,似乎想尽办法给权珮难看,又好似恼羞成怒,太医已经赶来给太后诊了脉,脸色不大好,朝着权珮微微摇头,权珮便叹息了一声:“快请皇上过来一趟吧。”

八阿哥还听着从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忽的便见着小厮惊慌失措的从外头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皇上打了福晋的板子,您快去瞧瞧吧!”

八福晋今天进宫,怎么会好端端的叫皇上打了板子?他急匆匆的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也只是听说,好似是福晋气坏了太后,皇上大怒要治福晋的罪!”

怎么就气坏了太后,这实在是让八阿哥想不通,但他这会也顾不上这么多,先进宫护住八福晋要紧。

权珮垂着眸,站在康熙的身侧:“到底也是儿媳照顾不周,才叫太后受了气。”

康熙摆了摆手:“朕还是知道老八媳妇的,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自来心胸狭窄,事情朕都听说了,要不是你挡着指不定太后让她气成什么样,早就不该让她进宫来了!”

皇上不喜欢八福晋对八福晋有成见这实在毋庸置疑,偏偏八福晋做事太不长眼睛,气势汹汹好像所向披靡的样子,却不知不觉的就给八阿哥闯下了大祸,八阿哥有这么个福晋,真不好叫人评价。

康熙这样说,权珮便又沉默了下来。

太监进来通报,说八阿哥求见,康熙冷笑了一声:“他这辈子朕瞧着就栽在女人手里了,这么快就来了,只怕朕要是出了事他也不能跑这么快!去叫他在外头跪着去,朕到想瞧瞧,为了个女人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连天工都不作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潮湿的地面于是越发的阴冷,打湿的衣裳沾在身上刺骨的冰凉,八阿哥却依旧跪的笔直。

一旁的小太监轻声劝:“八福晋没什么大事,皇上也就是关一会,等太后好些自然就放了,您在这雨地里跪上一夜,只怕身子受不住,您还是回去吧,在家里等消息。”

八阿哥一声不吭也不为所动,连九阿哥和十阿哥也赶了过来,十阿哥粗着嗓门:“难道要为了八嫂搭上你的命?她比我还能闯祸,到底哪里好了?八哥为了她连兄弟都不要了?!”

八阿哥的身子微微颤抖:“她跟了我受了不少苦,我实在不忍心在叫她受苦......”

屋子里燃上了熏笼,将寒气驱散暖融融的舒服,权珮坐在摇椅里听着屋外的雨声,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震耳的哭声忽然响起,她模模糊糊的梦到自己死后的情形,晓月的声音渐渐清晰,权珮睁开眼,听得晓月道:“太后去世了!”

雨大了起来,权珮起身快步走向了内殿,听着宫人窃窃私语:“八阿哥跪晕过去了......”

八福晋这个人真是很难让人喜欢起来,连八阿哥她也看着不大顺眼,但即便如此,八阿哥和八福晋的之间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感慨,为了八福晋八阿哥可以做到这一步确实难能可贵,但这一次,八福晋只怕在劫难逃了,毕竟原本还能撑几日的太后,因为八福晋的举动忽然逝世了,康熙怎么可能轻饶了八福晋......

第一百一十章

太后甍逝,连皇上也辍朝三日守孝,前一日几乎哭倒在灵前,让所有哭丧的命妇和大臣们也更为哀恸,连哭声也格外响亮。

上首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停!”权珮仿佛听到了不少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声音好似齐齐的被夹断,哭声骤然停了下来,只偶尔还有抽抽噎噎的声音片刻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三福晋捶着腰拉着权珮站了起来,五福晋也跟着起身,命妇们断断续续的起来,走向临时歇息的地方,五福晋才刚刚坐下,便肿着一双眼凑到权珮跟前:“瞧见了么,八弟妹没到场。”

当然是不能到场的,宗人府迄今为止只怕也就关过这么一个女眷,皇上不给八福晋脸面又何尝是给八阿哥脸面,听说八阿哥这几日没少找人下功夫,只是都不奏效。

连远在江南的胤禛也被康熙招了回来,另派了别人去处置案情,权珮起了身:“我去外头透透气。”

苏培盛远远瞧着见权珮出来,就迎了上来:“王爷刚回来,已经跪着哭了一回了,刚刚皇上把王爷叫了过去,想必是去询问江南的案情了。”

安全回来就好,权珮便微微颔首,八阿哥不知道从哪出来,叫了一声:“四嫂。”

权珮转头看他,见这位温润君子此刻也如五福晋般红肿着一双眼,瞧着操劳的精神都减了好几分,她也只是颔首:“八弟。”

这声音不冷不热,叫八阿哥的话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只是时间不多,他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平安在家往常总赞四嫂为人热忱心善,对四嫂的映像一直颇好,这次太后的事情四嫂其实看的最清楚,太后会.....跟平安并没有多大关系,这话也只四嫂说了会管用,宗人府那个地方哪里是女子待的地方,不说吃睡有多差,寻常人待上一日只怕也受不住这份煎熬,求四嫂替平安在皇阿玛跟前说上几句话吧!”

又是拉近关系又是博取同情,八阿哥说话可真有策略,连眼神神情也配合的很到位,好似权珮若不为八福晋说几句就是不善良不仁慈一般。

“我是看的很清楚,所以才一直没有多说话,八弟若是有精力还不若想法子叫八弟妹在里面住的舒服一些。”

这话说的八阿哥一怔,当时在宫里的情形九福晋和十福晋回去都说了,八福晋对权珮实在算不上恭敬,更何况还在太后宫中大吵大闹。权珮的意思自己已经对八福晋手下留情了,毕竟没有因为记仇而在皇上跟前刻意说八福晋的坏话,算是对八福晋很不错了,到是八阿哥若是在求,就确实得寸进尺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得权珮说话,八阿哥才回过神,见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漆黑的眼里泛着点点的幽光正打量着他,叫他不自主的绷直了脊背:“四哥。”

胤禛微微颔首,面颊上的神情很冷峻,站在权珮身前看着八阿哥:“我才回来也是刚刚听说弟妹的事情,做哥哥的多说几句,若你有空以后也好好教导教导八弟妹,让她少惹些祸事,这样也是你的福气。”

这语气冰冷冷的,丝毫不给八阿哥情面,是因为他刚才对权珮说了那些话么?人人都道他护着平安,现在看胤禛对权珮,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垂着眼睑,握紧了手,这样的话他不好反驳,更何况现在为了平安更不敢得罪胤禛和权珮,便只道:“我先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走。

八阿哥走了,胤禛才转头打量权珮,皱起眉头:“怎么把眼睛哭的这么肿?”

“难道别人都肿着叫我一个人像没哭过一样。”

自然大家都要肿着才好,胤禛皱眉握了握权珮的手:“以后遇见八阿哥了你不要理会,自家做了错事到来招惹别人。”

有小太监寻了过来:“四福晋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哭灵了。”

权珮便朝着胤禛:“我知道了,这就进去了。”

胤禛微微颔首,见着权珮进了大殿,自己也走到了阿哥们这边。

太子不自觉的向后看了一眼,只是瞧着胤禛垂着眼也不大看的清楚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江南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这几日好似连消息也不大灵通,太监喊了一声“哭”,于是悲恸的哭声骤然响起,太子顾不上多想,用帕子沾了一下眼睛连忙也放声大哭了起来,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敢有差错......

从宫里出来夜都已经深了,胤禛在马车上候着权珮,等权珮上了车就递给了她一碗热茶,马车缓缓的也动了起来,权珮喝茶润了润嗓子觉得舒服了不少,这才看胤禛:“江南那边的事情还顺当么?没有什么为难处吧。”

“我到是都好,只怕太子那边就不大好了。”

“难道又是太子的事情?”

胤禛揽着权珮靠近自己:“考生们行贿的金子全都送到了太子手里,我回来的时候这事情虽还没有定论,只怕也*不离十了,太子这样简直是动摇了国本,如果只要有钱就可以做官,那些当官的又能有多少愿意为民真正的做事,国家处处都是蛀虫,江山也迟早毁掉。”

胤禛看起来也很生气,也很不齿太子的这种行径。只怕康熙知道了更生气吧,无论如何康熙这样的皇帝都不会把皇位交给一个会毁掉江山的人,这样如何去面对大清的列祖列宗。

既然可以预见即将要到来的风暴,太子又总想找胤禛谈话,胤禛便选择装病卧床不起,直到文武百官朝廷命妇送太后灵柩去皇陵安葬,胤禛才“硬撑”着起床去送行。

这一次也终于在皇子福晋们的马车队伍里看见了八福晋的身影,只是总不见从马车上下来,只听得五福晋道:“也就关了半个多月,就瘦的不像样子,精气神都减了!”

江南那边本来就有学子闹事,皇室里是不敢将孙媳妇气死了奶奶这样的事情闹出来的,只怕被有心人利用又是祸事,八福晋被关对外是没有明确的原因的,但这种事情谁又敢多问。八福晋被放出来那天,八阿哥又被皇上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治家不严,难当大任,连贝勒的俸禄都给停了,据说为了八阿哥,十阿哥还跟八福晋闹在了一起,说八福晋是个扫把星,八阿哥迟早被八福晋害死,只是听说八阿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着八福晋。

女子能做到像八福晋这样能闯祸实在不容易,但男子能做到八阿哥这样无论妻子做什么都护着的也不容易,不知道这不容易的一对夫妻以后到底会怎样。

皇陵边上自然有皇家下榻歇息的地方,荣妃才刚刚躺下,三阿哥就过来看望,她不得不坐了起来。

“真好,太子终于快下马了!”

荣妃看着幸喜的三阿哥有些烦躁:“总想着叫别人下马了,但你也该做些大事叫你皇阿玛对你刮目相看,不然只要皇上的儿子不全废,你就不一定是下一个太子,瞧瞧老四,也没谁帮衬,竟然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到底你们谁敢小瞧他,敢在他跟前多说几句?他在陕西河南开的那个万民粮店,一旦闹出来不知道要得多少好名声?你有没有?”

胤禛还开了粮店,三阿哥到一点都不知道,荣妃这样说,他也不高兴:“儿子编修的书本也不少,文人们哪个提起儿子不赞一声?”

“文人在赞又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你皇阿玛心里怎么想!”

母子两的谈话不欢而散,三阿哥愤愤的出了屋子,想起荣妃说的话越发的不痛快,他能叫大阿哥、太子和八阿哥都下马,还能收拾不了一个孤鬼四阿哥?等到四阿哥也成了阶下囚,看他额娘还会不会这样说他?!

皇上留了太子在朝监国,自己亲自来送太后,胤禛和三阿哥几个往常便陪伴在康熙身边,好似谁也没听到动静,等到知道的时候皇上已经将太子再次关押了起来。

“太子聚众议事,皇上说是意图不轨,所以就抓了起来。”胤禛说起这些,连目光都有些深邃。

到没说是因为江南的科场案,毕竟牵扯上太子,连皇上的名声都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