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谢谢！”凤娇扬起笑脸，“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谢我把你拉回来了？”陈怀希鼓起勇气开玩笑，他总是被人批评太严肃。
凤娇笑了：“我们数次巧遇，也算是缘分吧。”
“哦，哈哈，真的是呢，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呃——”凤娇一时无语，想了想才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口味呢。”
“我喜欢吃香的，鲜香，但不喜欢很重的麻辣。”他还真敢说。
凤娇想了想：“我学校有个大厨，清蒸鱼做得很拿手，还有一道菜是清汤汆丸子，也是又美又好吃，就请你来检查工作，考察体验我校学生的生活吧。”
“哎，这个好，我还怕你抗拒我去呢。”陈怀希给凤娇一个大大的笑脸，没有一丝做作和假装。
凤娇下车，扬手和他道别，心里不由嘀咕：“自己开个玩笑，他好像当真了。”随即，她又释然，省长的秘书，不知道多忙呢，怎么可能有空到学校来？
一进学校大门，就看到张春芳。
“凤娇，你回来了？哎哟，都快把我急死了，姜行长催了好几次，请你吃饭。”
凤娇眨眨眼：“见见面说说话就行，不要动不动就吃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凤娇不想被经济绑架。
“他妈说要见见你，有长辈在，怎么也得正式一些。”
“他妈？”凤娇摇头，“我不想见，我还不知道和他能不能合得来，见了他妈怎么说？”
“姜行长说，和长辈见见面最好，省得将来老辈不满意，小辈分合难定。”
凤娇一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
不顾旅途疲累，凤娇一到学校，就立刻开始工作。
再有几天，学生要入学，那边的校舍肯定不能去，刘敏帮凤娇租了一个场地，一楼是个大礼堂，做教室，二楼有三十多间房子，做宿舍。
一个二十几平方的房间，到时候要住十几个人，凤娇觉得不行，但其他人一直认为是她太矫情。
“我们读高中时，都住的大通铺，砖砌的，挤得都没法翻身，我很羡慕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床呢。”刘敏道。
“你那时是六十年代，现在都八十年代了，不能比。”
“八十年代怎么了？为了求知，这点苦头他们还不能忍？再说，新校舍几个月后就修好了。”…
“可是也不能为了省钱，租个大礼堂上课吧？那么多孩子，怎么上呀？”
“这还不好办？大礼堂里，有一部小型的电影放映机，我已经组织几个画家老师，做了一套《素描入门》《色彩初步》的幻灯片。
新生的课程都要先从这儿开始，美术天分不足的学生，学完这些课程，就改学服装工程，有天分的才继续学习服装设计，另外，过年时还可以叫个剧团来演戏，增加些收入…”
凤娇有些吃惊地看着刘敏，他以前就是个书呆子，进城不到半年，怎么变成这么精明一个商人了？
刘敏被凤娇盯得发毛，忽然抬手挠挠后脑勺：“这是我老婆给出的主意，我觉得好着呢，难道——”
“很好，非常好！”凤娇没想到，刘敏老婆还是个人才。
她在深圳看到时装表演特别火爆，自己厂里的模特队已经练了一年多，是不是也可以上台了？
凤娇赶紧拉回思想，继续主持会议：“不错，回头你给个详细的计划。刘老师，上课怎么办？不能只看幻灯片。”
“我也按照老师说的，定做了一些几何模型，给学生练习素描用，每次看完幻灯片，把学生分成组，几个老师指导他们画画，若是师资不足，还可以从源城大学美术系请学生兼职。”
“嗯，可以。”凤娇觉得可行，实际上，后世艺考的辅导学校中，就有很多这样教学的，效果也可以。
重生 第四十一章 大方
会议进行了三个小时，一切顺利，凤娇见员工和老师很替自己着想，非常高兴，下班后，她去澡堂洗了个热水澡，又去修剪了一下头发，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她实在累极了。
张春芳见凤娇这样，也不敢打扰，第二天大早就在她房间外面等着，唯恐再耽误十来天，据说姜行长那边介绍的人很多，她怕凤娇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凤娇起床，端着脸盆去水房，看到张春芳，苦笑了一下，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张春芳也是为自己好。
“张姐，还没吃早饭的吧？”凤娇看看时间，学校食堂已经过了点，就拉着张春芳，“我请你吃胡辣汤，街对面那条巷子里，有个民族饭店，做的牛肉丸子胡辣汤，特别美。”
“不用吧，凤娇，中午有人请客呢。”
凤娇笑着摇摇头：“我不耐饿，每一顿都得好好吃。”
“哦，好！”张春芳笑起来，她在农村干了几年，饭量也挺大，到了城里，唯恐别人笑话，都不敢吃饱，没想到现在，饭量居然也小了，就是放开吃，也吃不了多少，她还挺羡慕凤娇的，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很从容，不张扬，也不自卑。
吃完早饭，两人回到宿舍，凤娇拉开自己的简易衣橱——她买布让学生帮着做的。
“妈呀，凤娇，你的衣服可真多，真好看！”张春芳羡慕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凤娇笑：“在批发市场，看到心怡的布料，总是忍不住，嗨，没钱的时候，后悔得想剁手呢。”
“你哪里没钱？自己会设计，又有杨振亚帮着做，衣服多也是正常的。”
凤娇挑选了一下，换上长款白毛衣，黑色塑身羊毛裤，外穿一件黑红相间的格子呢大衣，脚下是半高腰的羊皮靴子。
这打扮放到二十年后都不落伍，在八十年代，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时髦。
张春芳不由啧啧称赞：“凤娇，你穿什么都好看。没想到这毛裤还能直接穿外面，竟然也——好看。”
凤娇笑了一下，她的这条毛裤是专门定做的，商店里卖的那种又宽又大，当然穿着不好看了。
张春芳啧啧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该换件衣服，不然和你走一起，都当我七老八十的老奶奶。”
凤娇就陪她去换衣服。张春芳其实已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了，里面是红毛衣，外穿黑呢子长大衣，只有黑色涤纶西裤有些宽大，让她和街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凤娇指着一条灰色亚麻裙：“你打算把它留给女儿长大了穿吗？”
张春芳表情特别夸张：“凤娇，这是冬天穿的？你送我和李芳时，我还想着这么厚，夏天穿上肯定很热呢，嘻嘻，瞧我，就是土老冒，有衣服也不会穿。”
凤娇轻轻摇头：“我们是农村人，但也不比城里人少鼻子少了眼睛，咱们不知道冬天也能穿裙子，她们其实也不知道，我们没必要妄自菲薄。”
“嗯，是，是，我再也不这么说了。”张春芳换好衣服，跑到凤娇的房间，对着穿衣镜左看右看：“噢，看来我得和你一样，弄一条细瘦一些的毛裤。”
张春芳没有靴子，毛裤上套着一件花尼龙袜子，和身上的衣服极不相配，凤娇想了想，陪她去体育用品商店，买了一对黑色的足球袜，罩在毛裤上面，幸好张春芳的小腿很细，腿上穿了好几层，露出的脚踝也还是纤巧精致。
张春芳要比凤娇大七八岁，皮肤已经没了青春的光泽，凤娇就替她画了个淡妆。这时候没有后世那么好的化妆品，凤娇手头最好的就是“永芳”遮盖霜，这种面霜不透气，但的确能提肤色。
张春芳眉毛有些淡，凤娇用眉笔轻轻扫了扫，略略上了点眼霜腮红。
“凤娇，我觉得我能年轻十岁，嘻嘻，回头你也教我学化妆吧。”
“好，我不光要教你，还要教咱们所有的学生，做服装的不懂时尚怎么行？”
“嘻嘻，是，是！”
凤娇留的是垂到肩头的直发，张春芳烫了满头卷卷，这都是八十年代很流行的发式，和衣服搭配。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张春芳和凤娇相携去赴约，心情特别美：“凤娇，姜行长在胜利饭店请我们，嘻嘻，我心情好紧张，胜利饭店是前不久梁省*长招待外宾的地方，听说特别高档。”
这时候再高档的地方，都比不上后世的五星级酒店，凤娇倒没什么感觉。
凤娇到胜利饭店时，提前了十分钟，她和张春芳却等了足足四十分钟，十一点半时李文明才和姜行长匆匆赶来：“哟，你们早到了？”李文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凤娇心里不舒服，按说，女方应该矜持一些，略略迟到才是，她是个守时的人，又觉得男女平等，提前十分钟，是怕路上有什么麻烦，可李文明他们的家，就在胜利饭店不远处，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竟然迟到半小时。
见凤娇不说话，张春芳急忙迎上去：“是啊，我们也来没多会儿。”
姜行长对凤娇笑了笑：“临出门，遇到事儿，对不起了。”
看他语气挺真诚的，凤娇也就原谅了，谁能没有麻烦呢？她微笑一下：“不要紧。”
李文明听凤娇说得不是“没关系”，猜想她还是有意见，咽了口唾沫，热情地做出“请”的手势，“幸好今天没有风。”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源城冬天，没风的日子很稀罕呢，凤娇笑了一下：“大概你们对风都免疫了，感觉不到。”
张春芳急忙拉了凤娇一把。
凤娇心里有些腻烦，她不需要在谁面前低三下四。
姜行长显然看到张春芳的小动作了，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但没说什么。
胜利饭店果然是源城最高档的地方，一楼饭店还铺着地毯，只是地毯也不厚，硬硬的，并没有多好。
姜行长看到凤娇昂首挺胸，和张春芳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同，眼神很复杂。
李文明带着几个人，来到提前订好的座位坐下，服务员拿来菜单，只有一页的彩色纸，上了塑封膜，就和后世普通的小饭馆一般。
张春芳还没看到过塑封的东西，笑着接过来，递给姜行长：“您点吧。”
“哎，女士优先，还是你们先点。”
张春芳又给推回来：“客随主便，您点。”
“就叫我老姜就行，不客气。”姜行长接过菜单，送到凤娇面前，“不知道你口味，你点吧。”
“不客气，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食。”
“还是你点，我也是都可以的。”姜行长压着菜单，不让凤娇推开。
凤娇看了看，指着菜单道：“这个吧，芝士牛柳，他们的招牌菜，和我们平日的菜味有些不同。”
姜行长微微吃惊，这是胜利饭店的大厨根据西洋菜式开发出来的，的确是又好吃，又别致。
他以为这样高档的地方，凤娇肯定没来过，不过，从进门到现在，王凤娇特别从容，落落大方，看来，她这个“村姑”，比源城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都有见识，不愧是做大生意的。
重生 第四十二章 缺人
凤娇想推开菜单，姜行长却固执地按住，一个劲地说：“再点，再点。”他是想看看凤娇到底来过胜利饭店没有，毕竟芝士牛柳太出名了。
“清蒸武昌鱼，花胶瑶柱瘦肉粥”，凤娇又点了两个菜，都是胜利饭店受欢迎的，然后，将菜单推开，“你们也点吧，我都不知道大家是什么口味。”
姜行长心情有些复杂，随手点了两个炒菜，让李文明点了两个凉拌菜：“吃完了再点。”张春芳见一桌菜要花七八十，十分过意不去，一个劲不让点单，姜行长也不坚持。
就在凤娇所在的桌子旁边，有两个打扮雍容的妇女，五六十岁的样子，她们桌上，放了一盘烧花蟹，一盘瑶柱冬笋牛肉汤，一盘凉拌西兰花，两盘奶油意大利空心面，都是挺贵的菜。（河源没有西兰花，南方空运的，因此很贵）
一个白胖的妇人很不满的撇嘴：“你看到了吗？我那傻小子，竟然让她点菜，那还不什么贵点什么？”
“呵呵，你儿子对哪个女人都这样殷勤，当年对谢晓娜不也如此？”
“她拿什么和谢晓娜比？那时候，谢晓娜的爸爸是源城钢厂书*记，风头多劲？若不是世道变了，现在说不定都是市委书*记了呢。”
“唉，可惜了，不然你儿子现在可前途无量呢。”
“不提这个了，只能自认倒霉。”
“你家老姜真鬼，竟然没有把全部的砝码都押到谢林海身上。”
“老姜谨慎而已，一辈子也没啥大出息。”女人撇撇嘴。
“已经很厉害了。”
听到恭维，白胖女人有些得意，对面的女人略有些嫉妒，便道：“我看，这个女人很能干呐，挣了不少钱，你看她的衣着，源城没几个女人能比。”
“一个裁缝而已，能有多大能耐？”
“你儿子怎么会看上她？谢晓娜当时可是市团委的干部，几千人的大会都敢发言。”
“我儿子当时也很厉害。”
“可惜——，哎，这女的真漂亮。”
“不然我儿子能瞧得上？”
“英雄难过美人关？嘻嘻”
“瞎，还不是因为我儿子追源城大学的刘佳敏受挫，正是伤心时候，让她趁虚而入了？”
对面的女人微微抿了一下嘴，刘佳敏现在到电视台工作，红极一时，听说北京那边的大干部子弟都追过来了，你儿子提鞋都不配，还吹呢，但她没说出来，而是顺着对方道：“不过，她的长相的确不输刘佳敏，刘佳敏现在有电视台专业化妆师，才能和她打个平手。”
“哼，好看有什么用？我儿子若是找她，这辈子也就一个支行行长到头了，说不定还被她拖累，这个位子也保不住。”
“那你还同意？”
“谁说我同意了？”
“你叫我来——”
“看我怎么拆散他们，这种女人，嫁到我们家就是为了享受，我只要把她的梦打破就行了。”
“嘻嘻，你可真狠，她若是能扛得住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虽然她这么说，显然是“走着瞧”的另外一种诠释，对面的女人笑了一下，有点怜悯地瞧了凤娇一眼。
正在吃饭的凤娇，莫名其妙觉得身上一寒，抬头四望，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她放下筷子，微笑一下道：“我饱了，你们慢用。”
结果众人纷纷放下筷子，都说吃好了。
姜行长叫了个果盘，要了一壶茶：“我很喜欢这里，有时就叫一壶茶，拿一本杂志，消磨半天，工作中的疲累一下子就消散了。”
“姜行长真是会享受。”张春芳笑道。
姜行长伸长脖子看着凤娇：“你喜欢这里吗？我下周能请你喝茶吗？”
凤娇笑了一下：“只要我在源城。”
这是答应他的邀请了，姜行长脸上涌出喜色。
张春芳和李文明也对视一眼，笑了。
“下午，我还有个会，这就再见吧？”凤娇站起来。
姜行长有些遗憾，挽留道：“什么时候开会还不是你说了算？通知他们推迟一会儿。”
“就是因为我说了算，才得以身作则啊，再见啦！”
姜行长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瓮声瓮气地嘟囔：“那就再见吧！”
凤娇和张春芳从饭店出来，张春芳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会议我可以先顶一会儿，你看，人家刚叫了一壶茶——”
“我说过要走，姜行长不听呀，再说，他不是喜欢拿本书在这里消磨时光吗？刚好如了他的愿。”
“哎哟，凤娇，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怎么觉得，你对他一点儿也不珍惜，你也不想想，还能找到多好的？你不会对杨雄有意吧？”
“怎么可能？”凤娇很奇怪，“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看你对杨雄挺和气。”
“他是我的员工！我对任何一个尽心尽力又能胜任的员工，都很和气，何况，杨雄由一个门外汉，努力学习，现在已经是个有点像样的模特儿了，而且，还带出一个模特队来。这样的员工，我表扬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他不好？春芳，你看着吧，我又要开辟一个新财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