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绿凝,那郑老太君便缓缓地转身走向了里间儿。

满屋的人,便均缓缓站起身来,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那洛枫被茗香扶着,深深地看了绿凝一眼,便也转身走开了。繁华已然落幕,剩下的,只有绿凝一个人了。

寂寞,终究只剩下寂寞而已。

绿凝的唇,微微地上扬,弯成一抹苦涩的弧度。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刻骨过。那些温柔,那些温暖,那些在一起相依相伴的温馨。

都是假的。

“夫人…”嫣翠慢慢地走过来,充满了关切地唤道。

绿凝缓缓地转过头,朝着嫣翠淡然一笑,却攸地觉得两眼一黑,径直晕厥过去。

长长的梦魇,没有尽头。

绿凝蜷缩在一个角落,紧紧地抱着自己,好冷,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只有身上的寒意如此真实。抬起头,看到的只是无尽的浓雾,到最后,这个世界,还是只剩下自己么?

绿凝有点难过,她将头轻轻地枕在手臂上,静静地沉思。现在的绿凝,仿佛处于过去与现在的交汇之处,她千辛万苦地冲出了昨日的牢笼,迎来了新生,却赫然发现,原来现在与过去,都有着异乎寻常的相同。

这样的结局,是她始料不及的。或许,换一种方式,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问题之所以称之为问题,就是因为即便是你解决不了,也不得不面对它的存在,并且要豁达地认同它。如果你做不到豁达,那么命运就全兜兜转的,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豁达。

绿凝轻轻地叹息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应该如何去走。而她的人生,亦像眼前的迷雾一般,看不清方向。

看不清方便的时候,或许最好的方法便是站在原地。可是绿凝没有站着的力量了,她只能这样,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紧紧地拥着自己,给自己最后的温暖。

没有人,来到她的身边,把她从这团迷雾里带出去,或者,是她不愿见到任何人吧,她只是想,深深地沉浸在这个对于她而言暂时安全的避风港湾,虽然冷是冷了些,但终究没有伤害,没有那些咄咄逼人,时时想要将她逼进角落的敌意。让她的心,暂时得以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绿凝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化石般彻底僵硬在那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动作,不知道饥饿,便是连心跳也静止了。

直到有人在耳边轻轻说着:“皇上…”

皇上?

这一声轻唤让绿凝的心立刻动了一动,皇上…是皇兄么?他来看自己了么?

绿凝的心一动,先因仿佛如冰冻了般的全身的血液方才被融化了般的,缓缓流动起来。身体恢复了行动与知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房间,然而,却并不是她最熟悉的那一个。

哦,是了,绿凝的目光迷茫,恍然间却忽然问自己,是不是早已经忘记了昔日“碧云宫”的模样了呢?

“夫人您醒了?”垂首立于床边的水珠儿一见绿凝睁开眼睛,便立刻喜得扑了上来,眼角眉梢,都是欣喜,“夫人,夫人,您总算醒过来了!”

“夫人醒了?”初露等人亦跑过来瞧,不免叹道,“夫人,您这一睡,竟是睡了好几日去,倒是把奴婢几个都吓坏了。老祖宗和侯爷天天来看,也不见您醒过来,惹得这几日凝香小姐也是日日叹息,到今日省亲之时,皇上和锦娘娘都来了…”

“你说什么?”绿凝立刻坐起身来,一把抓住初露的胳膊,惊声问道:“今日乃是省亲的日子?”

“是…”初露被绿凝的这番举动唬了一跳,怔怔地看着绿凝,点了点头:“皇上与锦娘娘并侯爷等人,此时都在‘冼莲湖’…”

他…来了…

绿凝突然间仿佛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她慢慢地松了初露,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意识,在这一刻,再一次失去了它应存在的理由,绿凝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曾经,是那么的害怕这一刻的到来,在绿凝的脑海里,曾一遍又一遍上演着而今这一日的到来,她应该如何应对,是逃离,还是沉默着做好自己的本份,尽量地隐藏起自己,让他根本发现不到自己的存在?却在经历了无数挣扎之后,依旧没有答案。

而今,这一切却是这样来了么?

就这样,毫无准备,毫无防备的来了么…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躲藏在这里,由着他们去热闹,去省亲,去…

“水珠儿,”脑海里虽然有千条万条的思绪在转动,绿凝却已然幽幽地张了口,“去打水来,与我净面、更衣…”

那水珠儿怔怔地看了看绿凝,喃喃道:“夫人,您已然睡了七日了,这样醒来,便突然间地走出去,可是能经受得住的?”

绿凝却只是默不作声,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075:御赐金牌

看着近在眼前的锦娘娘,记忆深处那片片支离破碎的回忆却突然间涌现在眼前,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记忆,新鲜如初。

那锦娘娘的“锦素宫”,种满了梨花,盛开时,满眼的芬芳,婉若朵朵素云飘浮于树端,落樱飘落,亦似是落了满身的馨香,十分的怡然。绿凝最喜欢锦娘娘牵着她的小手走在这些梨花下,然后她会松了锦娘娘的手,欢快地在这些梨树下跑来跑去。锦娘娘,便静静立在那树下,含笑望着她,眼里尽是温柔情怀。

虽然这样的乐趣少之又少,被母后发现,不仅要被拎回宫去,还要被母后冷起脸,好好地教训一通,少不得被关在殿里好几日不许走出去。那时,被关在殿里的绿凝,时常叹息,如果母后也能像锦娘娘那样,愿意伸出手来抱抱自己,与自己那样温柔地说上一两句话,那该是多么完美的事情!

“傻孩子,”母后有一日,抚着她的头,叹息着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母后的苦楚,身为这宫里的女人,总有一些事情,是你必须要做的,而总有另一些事情,是你永远也做不得的。或许你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却迟迟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但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母后的心情,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我们不能做。”

“有些事情,表面上看着虽然花团锦簇,但那繁荣的背后,却藏着可怕的深渊,踏进去,就永无回头的机会。为了不使自己陷入到深渊,所以我们只能对所有美好的东西敬而远之,你懂吗?”

绿凝虽然领悟不透母后这些话背后的内容,但她至少听清了母后的意思。

表面上看着快乐的东西,它的实质却并非快乐。就像是即便身为公主的绿凝,人生也不可能尽是完美,身为皇后的嫡女,绿凝是必须要与母后的情敌彻底划清界限的。此自,她便极少去了“锦素宫”,即便是见了锦娘娘,她也只是敬而远之地行个礼,便匆匆地走了。

她看到锦娘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虽有些难过,但终究还是为了守住母后的骄傲,决定放弃她自己的快乐了。

直到后来,母后仙逝,再看不到母后身影的绿凝像是失了魂魄般,整日哭泣。那时候她天天缠着永嘉帝,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仿佛他是她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一个亲人,生怕她只要稍不留神,这丝温暖也要离她而去一般。

那时,她也记得,是锦娘娘经常前来探望她,握着她的手,轻声的与她说话。

她说:“凝儿,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要更加快乐的生活,好好的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你快乐了,你的母后在天之灵方能得到欣慰。”

她说:“凝儿,便是不为自己,为了你皇兄,也要快乐起来。你看,你也不想使他难过,是不是?”

她说:“凝儿,你不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长大,就是意味着要面临更多的生离死别,并且要始终微笑着面对。”

她的声音既温柔,又透着一股子坚韧,那是属于女性特有的包容与坚强罢?绿凝在永嘉帝与锦娘娘的陪伴里,慢慢地走出了阴影,脸上,亦慢慢地有了笑容。

而今,竟又是因为锦娘娘的一句“这身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受罪,可终是要自己去受的,谁能代替得了?”而使得一颗心再次微颤了起来,而又听得方才锦娘娘说自己的神情与她一位故人想像,便知她许是想起从前的自己来了,心中更加翻涌上各种滋味,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地哭出来。

“太妃若是觉得喜欢,朕便赐这位夫人一块金牌,许她随意出入皇宫罢。”永嘉帝的声音响起,却使得绿凝的心再次颤了颤,转头,瞧见他那黑亮的眸正望着自己,眼里,却全然没有了昔日的炽热情感。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那当是因对锦娘娘的敬重罢?“太妃时常会觉得想家,有个家里人陪伴,为太妃解解闷儿也好。”

锦娘娘闻听,脸上便立刻绽放了欣然笑意,冲着永嘉帝点了点头,“如此,多谢皇上了。”

说完,又转回头对绿凝道:“还不快谢过皇上?”

锦娘娘的一句话点醒了绿凝,她如梦初醒地拜下去,口里称道:“谢皇…皇上。”

接下来还应该说些什么来着?从前,听那些宫妃和臣子们在后面,还要加上句什么来着罢…

绿凝想了想,然后又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空气里出现了片刻尴尬的沉默,那永嘉帝攸地爆笑出声,他连连点头,道:“免礼,免礼,平身罢。”

说罢,冲着身后的顺海摆了摆手。那顺海便立刻走上前来,从袖口取出一块金牌,递与了绿凝,笑道:“夫人,这金牌对于宫外之人,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夫人您可要收好。”

“…”绿凝张了张嘴,终是憋出了句:“谢谢公公。”

若是换在当初,绿凝定然而是拿过这金牌,径自丢给身后跟随着的宫女罢?又如何需要为那永嘉帝下拜的?许是,她只要是肯收下这金牌,永嘉帝的脸上便会绽放出无限欣慰的笑容了。

“皇上,我这孙媳是个柔弱的性子,亦没有受过如此殊荣,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恕罪。”郑老太君见绿凝竟是这般清浅可爱,便忍俊不禁地对永嘉帝说道。

“无妨,”永嘉帝淡然点头,道,“只要太妃觉得欢喜,朕便自然也觉得欢喜。”

一席话说得锦娘娘愈发的欢喜了,便招手唤绿凝过去,亲切地说了几句。

那三姨娘等人远远儿地看着,脸上都不由自主地现出些许妒忌的神色来。

“我就说这容颜不是个普通人,你瞧她的心计,该是多深?先头儿还是昏昏然而地睡着,到了这会子,偏就在节骨眼儿上醒了。还巴巴地赶过来,来了,便赐了这么块金牌,果真是我们这些人不能及的心计哟。”三姨娘悻悻地说道。

“三姨娘…”四姨娘站在三姨娘的身边,心事重重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颜儿的行事与神态,都越来越像一个人…”

“哦?”三姨娘回头好奇好瞧了一眼四姨娘,但见这四姨娘的面色凝重,神情里充满了忧郁,看上去很是沉重。“像谁?”三姨娘随口问道。

“二姨娘。”四姨娘轻轻地说出这个名字,那三姨娘却有如被一阵寒风吹过,惊得身体微微一颤。

三姨娘再次看了一眼四姨娘,见四姨娘却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打开了封印般,旋出一股子令她惊恐的风,使她整个人都跟着惶恐起来。抬起头,再次打量着正与锦娘娘说着话儿的绿凝,三姨娘的面色,便愈发地阴沉了下去。

“依我看,这容颜,却不过是仗着她那平素里便最能哄人的可怜相,四处博人同情呢。”郑映雪冷冷笑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绿凝,那是带着恨意与不快的目光,格外有一股子怨母的色彩。

“男人,都最是喜欢这副可怜相的。”郑映雪的母亲—珍姨娘摇着手里的帕子,眯起眼睛笑道。

在珍姨娘身边的莲姨娘微皱着眉,看了看这对母女,终是轻叹一声,回身轻轻拍了拍霜儿的手,沉默了下去。

“待空了,去本宫的宫里走走,小住几日,本宫唤那御医瞧瞧你的身子,抓几副药调理调理。”锦娘娘亲切地对绿凝说道。

绿凝点头。

“娘娘说得对,终还是要把身子补好了要紧,”郑老太君在一旁赞同道,“那青儿,便是因着儿时学了些拳脚工夫,身子强健些,便先行有了喜的。你这身子骨弱,改日,也多吃些补品,调理好身子,让老祖宗我一并抱两个孙子,才是正经。”

一席话说得锦娘娘亦乐开了,绿凝的心里,却像是被人从头泼了盆冷水,攸地冷到了脚。

她素来知道,在宫里,嫔妃们都把生儿育女当成把握住荣华富贵、青云直上的法宝,却不知,在任何一个人家里,女子的一席之地又有哪个能与生子分得开?

原来,不论自己做甚么,不论自己怎么做,如若不能生出个儿子来,那么在这一点上,便是与迟采青相差千里万里的。

独自起飞的鸟儿,没有了强大力量的保护,事事,都要自己坚强的支撑,事事都要自己去面对,除了顺应这个生活的链锁,便是将它挣开,去面临继续流亡的命运。

绿凝的面色愈发地苍白起来,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晕眩,在一旁的洛瑾便大步走过来,扶了绿凝,对锦娘娘道:“娘娘,拙荆的身体有恙,恕臣先前送她回房了。”

那锦娘娘深怜绿凝这般虚弱模样,当下便点了头。

洛瑾又回头与永嘉帝施礼,便扶着绿凝转身离开。

绿凝随着洛瑾转身,然而迈步前,却终还是忍不住抬头再次看了看永嘉帝。

她的眼里,有着生死相隔的离伤,亦着有着许久不见的挂牵,更有着再不相见的苦楚,那样绵绵的痛,那样绵绵的牵挂,那样绵绵的愁,竟让永嘉帝的黑眸里笼上一缕异样神采。

待到这柔弱的人儿渐渐地走得远了,永嘉帝还尚且陷入一场迷茫的心境里,隐隐约约,被一种恍然若梦的心绪缠绕。

这女子,眼中的那抹神采,为何竟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足以令永嘉帝心头微痛…

076:等待于爱

这洛瑾,只顾着拉着绿凝向前走,却不想被郑老太君的话,搅得心如冰霜的绿凝却再次思及了那日因审盼儿时,所亲见的洛瑾那冷漠的神采。

绿凝便于那一刻终究知晓,洛瑾,终也是摆脱不了那骨子里的习俗。他与她,有甚么温暖可言,有甚么情谊可言?对他而言,重要的还不是那迟采青腹中的胎儿?

绿凝淡淡地,挣开了洛瑾的手。

“颜儿?”洛瑾轻声地唤了一声。

绿凝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将自己的视线从洛瑾的身上转移,然后缓缓走向“落霞阁”。

“容颜!”洛瑾在绿凝的身后暴喝一声,使得绿凝的脚步,微微地顿了顿。

“本侯不允许你这个样子,你想用沉默来解决一切问题?你能解决得了吗?”洛瑾的怒气,已然从他的语气里很明显的表达了出来,然而这种怒气听在绿凝的耳中,却只使得她觉得好笑。

却见绿凝慢慢地转过身,朝着洛瑾淡然一笑,道:“你想解决问题?”

绿凝脸上的笑容使得洛瑾微微地愣了一下,他皱着眉,定定地盯着绿凝。

“洛瑾,你这话说得倒着实的好笑,我且问你,是谁有问题?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绿凝刚刚起身,便走了如许远的路,七日未进米水的她已然感觉到天眩地转了,可是,他们却还是要这样对待她。他们是欺负她绿凝而今是没有人保护,没有人可依靠了么?绿凝的唇边绽放着不服输的笑容,把头扬得很高,傲然道,“洛瑾,你莫要以为,我容颜此生便只领依附于你了。你却是以为我与那迟采青一样,只为了哗众取宠,以博你的同情,赏我一席之地,一口饭食么?”

说着,绿凝便极具声势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咄咄逼人地与洛瑾对视:“洛瑾,你弃我对你的情义与不顾,对我毫无半天信任。亏得我如此尽心照顾于你,你竟是连句信任我的话都不敢说的,你的心里,只有迟采青,是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明知道我…”洛瑾被绿凝的话气得连喉咙都发了紧,他皱了半晌的眉,刚刚张口,却见眼前的绿凝身形一顿,攸地…晕倒了过去。

“颜儿,颜儿!”本是场义正严词的训斥,却眨眼间变成了绿凝径直的晕厥,想来,却是这容颜的身子骨儿,如郑老太君所说的,着实是太弱了些。

“快去请郎中来。”洛瑾一边将绿凝抱起,一边与水珠儿等人唤道。

水珠儿连忙点头,便是明心的腿脚最快,率先跑了去,水珠儿与初露两人一并加快脚步,跟在洛瑾后面一溜小跑,回到了“落霞阁”。

却不成想,竟是这样一个倔强的性子。

洛瑾将绿凝放在床塌之上,瞧着她苍白的脸庞轻轻叹息。

身为他的妻子,今天能够带着一身的疲惫出现在“冼莲湖”,洛瑾已然感觉到了深深的感动。身为王侯之妻,能够以大义大局放在先头,这是必须有的气概。而方才那般绝然的顶撞,却再次让洛瑾深深地叹息。

想不到这柔弱的小小身子里,还能隐藏这么烈性的骨气,这等女子,倒真是让洛瑾开了眼界了。

不多时,便见那小老儿郎中急匆匆地赶了来,见到昏倒在床上的绿凝,便不自觉地叹息着,说道:“侯爷,不是小老儿我多嘴,只是夫人的性子过于急了些。夫人的身子骨着实虚弱,这样三番五次地晕厥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唉,且待小老儿看看罢。”

说罢,便替绿凝把了脉,再次叹息道:“便是急火攻心所致,侯爷,恕小老儿直言,尊夫人近几日,最好不要过于操劳。夫人想来也是由于一直以来心事过重,积郁成积的原故,再加上连续因外因激发了她的火气,方才有如此症状。还是多静养些时日,不使有甚么人事加以刺激的好些。”

闻听这绿凝竟是因心事过重的原故,洛瑾的眉,亦微微地皱了起来。这边小老儿写了个方子,又嘱咐了水珠儿些什么,方才走了。

洛瑾却站在这里,兀自瞧了绿凝好一阵子,方才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落霞阁”的洛瑾,却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看那掩映在桃树之中的“落霞阁”。此时并非桃花盛开之时,那桃树却是满树的枝叶,虽不灼灼其华,倒也郁郁葱葱,将那“落霞阁”映衬得十分恰人。

洛瑾的目光深邃,沉默着,却不知沉浸在怎样的心事里了。

“瑾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伤神?”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洛瑾转过头去,却赫然看到一身琥珀色苏绣月华锦衫裙,翩然立于自己的身后,含笑望着自己。

“映雪?”洛瑾微微愣了愣,问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担心瑾哥哥,特来看看。”郑映雪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洛瑾,脸颊,亦微微地泛上了红晕。

洛瑾将视线从郑映雪的脸上移开,然后沉声道:“我没有甚么事,回去罢。”

谁知这郑映雪却根本不去一理睬洛瑾的话,只是自顾自顺着她自己的话说下去:“这容颜也忒地太不懂事了,难为瑾哥哥这样包容于她,她去只是任性妄为,实在太不懂得体恤瑾哥哥你了。若换成是我…”

洛瑾的面色沉了一沉,漠然道:“还是速速回到‘冼莲湖’罢。皇上和锦娘娘还在那里。”

说罢,便迈步朝着“洗莲湖”的方向走去。

“瑾哥哥!”那郑映雪却一把将洛瑾抱住了。

“映雪,你在干什么!”洛瑾被郑映雪的举动弄得吃了一惊,他扳住郑映雪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却无奈这郑映雪八爪鱼一样的紧紧缠住洛瑾,抵死不肯松手。

她贪婪地呼吸着洛瑾身上的气息,委委屈屈地说道:“瑾哥哥,你明知道的,明知道我的心的!”

“映雪,你这样成何体统。”洛瑾生气地喝道,“还不快些放手!”

“我不放手!”郑映雪凄厉地喊道,“如果不能在自己心爱男人的身边,还要甚么体统?”

“映雪,放开我。”洛瑾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却于这声音里透出了不耐。

“不要!”郑映雪那误解了这声音,将不耐错当成了无奈,反而是将洛瑾抱得愈发地紧了,“瑾哥哥,你明知道我爱你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着你,等着你…”

郑映雪说着,将下唇咬了咬,像是下了决心般地说道,“等着你一顶花轿将我抬回侯府,可是谁知,你偏房娶了,正妻也娶了,对我却半点心意都不曾表露。瑾哥哥,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

洛瑾的眉再次皱了皱,他终是没有耐性再这样由着那郑映雪搂搂抱抱,伸手,捉住那郑遇雪的胳膊,将她拉得开了,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郑映雪万万没有想到洛瑾用来回应自己痴情的,竟是如此转身就走的冷漠,当下便再次扑上去,抱住了洛瑾的背。

“瑾哥哥,难道你宁可与那庸脂俗粉的迟采青有所眷顾,宁可对那不明事理的容颜有所垂怜,也不肯给予我一点温柔与怜爱么?”郑映雪将脸紧紧地贴在洛瑾的背上,她是那么用力地抱着他,生怕自己微微一松手,他便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映雪,我对你乃是兄妹手足之情,你不要再如此纠缠,若给别人看了,成何样子?”洛瑾冷声道。

洛瑾的话让郑映雪骤然如梦初醒,她直起身子,抬眼去看洛瑾,“你果真就如此绝情么?”

洛瑾没有说话,依旧是扳开了郑映雪的胳膊,分身出来,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洛瑾!”那郑映雪却在洛瑾的身后站住了,悲愤交加地哭嚷道:“我八岁时曾对你说过要嫁给你,你也答应了待我长大后对我明媒正娶。为了能成为你的妻,我做了多少努力?琴棋书画,每一样我都拼了命的去学,只为了配得上你!我等了你十年!十年里,多少王侯将相家公子的提亲我都不曾理会,一心一意地等你来娶我,谁想等来的却是你迎娶了丑八怪似的的迟采青做偏房。偏房也就罢了,身为正室,我可以忍受,可是谁知年复一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你迎娶容颜那贱女人做正妻的消息。洛瑾,你怎么对得起我!”

洛瑾的脚步顿了顿,他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问郑映雪道:“我却是何时曾说我娶你么?”

“我八岁那年,在郑府,我曾问过你会不会娶我进门的。”郑映雪泪眼婆娑地哭道,委屈至极。

洛瑾愈发地错愕,他委实不曾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迎娶一个八岁的小娃娃进门,想来,怕是当年的一句玩笑罢?

这样想着,洛瑾便无奈地叹息一声,走回来,伸手,抚了抚郑映雪的头。

那郑映雪便立刻抬起头来,目露欣喜地看着洛瑾。

洛瑾,却温和地对郑映雪说道:“映雪,想来当年我是以为那是你童年无忌的话语罢,却使你当真了这么多年,确实很是抱歉。”

“瑾哥哥,你便只是抱歉而已么?”郑映雪似乎是听出了洛瑾的弦外之音,便立刻紧张地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