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离之后,在离开之后,绿凝终于知道了自己为甚么总是无法释怀,为甚么总是无法在最快乐的一刹那间仍然忧心重重。

原来,早在离开他之前,她便已然丢掉了自己的那颗心了。那颗心,或许早在离开之前,早在绿凝知道了华南永嘉爱上自己之前,便已然被他的爱焚烧成了灰烬。

当你爱上一簇火焰的时候,或许在凝望他的一刹那,便已然被他所焚烧了罢…已然成灰烬的一颗心,哪里还容得下任何的位置?

绿凝的眼睛,渐渐地模糊,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是这样的吧…她…爱他。

或许,早在知晓他爱着自己心意之前,自己便爱上他了罢?

湘妃所说的,那些皇宫的嫔妃所说的话,或许,只有自己是没有发觉,不敢承认的罢?

那样拼命要逃离的,其实是不敢正视自己的一颗心罢?

“我,回去。”绿凝轻轻地说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心里,却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痛苦与彷徨。更多的,是一种释然与隐隐的忧伤。

人总是这样奇怪的,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要绕一个如此巨大的圈,才能够认识清楚。明明可以很容易就看到的、自己的心,却要在千回百转之后,才能够看得到。千帆过尽,历尽千辛,看尽了云卷云舒之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不过是最初的曾经。然而认识到这一点,却已然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与痛苦。

想要回到原点,到底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回到他的身边,即使是我无法替他做任何事情,我也一定要回去。哪怕是,陪着他,一起承担那本来就应该有我应该承担的一分罪孽。”绿凝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含着郑重其事的认真与凝重。

这一次,她绝不会逃的。

绝不。

“好。”何紫梓慢慢地点头,唇边绽放着的,是充满了温暖的笑意。他伸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绿凝的头。掌心转来的依旧是那淡淡的体温,带着淡淡的冷香,清新而又自然地令绿凝心安不已。

然而,脸上纵然洋溢着温暖的笑意,心里泛起的,却是隐隐的苦涩。

那是明明身在其中,却不得不以旁观者的清冷目光凝视一切的无奈与苦涩。明明想要拥有,却仍然不得不放开手任由她离开自己,去到她向往的那个世界,去到她向往的那个人身边。

永远地,离开自己。

“如果你愿意,我会带你回到你的肉体之上。而今叛军四起,除了边塞,已然攻陷了诸多城郊,并呈愈演愈烈之势。我会与苏尔丹一起,联络皇上忠心的军队,共同率领大军征讨。然后护送你回京城,或许这样,维护皇上的威名与地位,方才更有根有据。”何紫梓的黑眸深邃,语调却平淡而温和。

“好!”绿凝点头。

她毕竟是华南王朝的长公主,她的体内流着皇室的血液。在这一刻,她自然知道华南王朝的基业需要的是甚么。

是一个明君,一个可以带着华南王朝走向辉煌的明君。而不是一个只知怨天怨地,妒恨他人才华地位的残暴之君。

至于血统,甚么才是真正的血统?

为了延续皇族血统的纯正,在即便没有治国才华的皇子之中,硬生生赶上来一个平庸之辈,便是纯正么?自古贤帝的禅让,让古往今来的黎民享了多少乐事?而那些只为了将一个江山贯上己家名姓的朝代,又有哪一个不是到最后败落到毫无骄傲可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没有人生来便有资格坐上那个皇位,普天之下,九五至尊,只有真正的真龙天子才能俯瞰众生,一统天下。

绿凝如何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

我的王,今日,我绿凝便要并指为剑,替你扫平这一路的荆棘,让你永远站在众人仰慕的颠峰,让世间的一切,都不能玷污你骄傲的光芒。

看着从绿凝眼眸深处所迸发出的决然,和那簇燃烧得炽烈的火焰,何紫梓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再没有疑惑了。

一切,都已然尘埃落定。

“那么,我便带你回到你的本体之上罢。”何紫梓轻轻地牵起了绿凝的手,说道,“只是此番回到你本来的宿体之上,却与你来时不同。想当初你来的时候,是因浓烟所呛,窒息而亡的,灵魂本身脱离了肉体,被我束缚而住,所以才能够自如地投身在容颜的身体里。而现在,却是我强行带你离开容颜的肉体,所以,你需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途。”

“这就是你让我吃饱饭的原因?”绿凝有些无奈地看着何紫梓,“因为我的灵魂要走很长的路?”

“呵…”何紫梓不觉间便被绿凝的表情弄得笑了出来。即使是这身体不是她,但仍然会依照着她的性子做出她的神态和感觉,她,还是她。

“准备好了,我们就走罢。”

024:漫长来时路

何紫梓所说的,很远的路,并不是从这里,到京城。

“我要带着你,走过你人生的许许多多个足迹,从你记得的每一个记忆深刻之事,一直到灵魂离开肉体最后的记忆。这其中,有很多是你快乐的记忆,也有很多是不快乐,甚至是痛苦的记忆。或许其间,也有很多是你宁愿忘记也不愿记起的回忆,当然,也会重拾那些被强行封存的全部回忆。这是一条既漫长又痛苦的炼心之路,你能坚持着走下去么?”

何紫梓低下头,望着绿凝,缓缓说道。

会重新看到过去所发生的点点滴滴,面对曾经发生过的痛苦回忆…

过去…

绿凝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对于绿凝来说,过去是一段只可说却不可回忆的路程。每一段,都带着刻骨铭心的痛。那是被诸多恨意编织而成的网,紧紧地将她束缚而住。

但是,那毕竟是,绿凝与华南永嘉一并走过的路程。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无论有多少痛苦,终究还是相伴在一起的。

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前世修来的福气,让相爱的人,从出生时的第一眼起,看到的便是对方。而在此后的十八年里,一直一直相互陪伴,错以为此生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却不料原来世间人不允许他人有这样的福气与好运,只想要妒恨地将他们拆分开来。

天各一方,甚至,阴阳相隔。

“好,我跟你走。”绿凝点头,“不过…”

说着,绿凝伸出手来,轻轻地触摸到了何紫梓那银制的面具。隔着这薄薄的银制面具,完全可以感受得到他淡淡的体温,想想,也真是有趣,明明是这么轻,这么薄的一层,却将一个人完全地隐藏个结结实实。

“我想真正的阿离,陪着我走完我人生所经历的每一个痛苦,可好?”

“好。”很简洁的回答,很温和的声音,何紫梓那淡桔色的唇微微地上扬着,像最初的相逢般,只是静静地等着绿凝的举动。

绿凝便轻轻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洁白如玉,细腻如瓷。精致的脸庞,尖俏的下巴。眉若墨染,远山般延绵,那一双眼眸婉若汲取了天地精孕育而生的墨玉,耀目,却又温润而神秘。而那抹淡桔色的唇,却十分的轻薄而精巧,果真如那一枝纤细的“花枝俏”醼取了一点点的胭脂,轻轻一笔挑在白岫质地的细瓷上。

这是一张,美仑美奂的脸,一切都是那样精妙绝仑。既没有多加一笔,也没有少减一笔。这样恰到好处的描绘,让何紫梓的脸,美到无法用世间的语言能够形容。

是不是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那至高无上的菩萨的侍者?

却,令这世间之人,无法相容。

这张脸…

“走罢。”何紫梓牵了绿凝的手,缓缓地转过身去,向前走出了一步。

绿凝跟在何紫梓的后面,亦轻轻地,迈出了一步。

突然之间,绿凝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她有一种脱离束缚的轻快感觉,仿佛轻轻一跃,就可以飘在空气之中,那样的轻盈,那样的畅快。这样的轻松感觉,使得绿凝的整个身心都感觉到了一种轻松和愉快。她禁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然而,却在这一看之下,绿凝感觉到了一种错愕与震惊。

她迅速地转过头来,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何紫梓,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何紫梓与自己相牵着的手。他手上传来的温暖依旧,虽然并不似华南永嘉的那般炽热,但却也足以令绿凝感觉到心安了。然而再次回头,却明明看到何紫梓正站在原地,他的怀里抱着容颜的身体,望着正在慢慢远离的自己,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微笑。

那一朵盛开在尘世暗夜里的莲华,紫的魅惑,紫的深邃,紫的神秘,带着世间难容的美艳,兀自芬芳。

“已经走了,就不要再回头了。”何紫梓没有回头,他只是迈着大步,坚定地朝着前方走着,“前面,马上就要到达入口了。”

入口?

哪里的入口呢?

绿凝抬眼看去,但见前方有一团迷离的薄雾,却赫然是一片淡淡的水蓝。

明明是那么薄的雾,薄到几乎透明,却为何完全看不到雾的那一方呢?

纵然心里有着诸多的迷惑,但绿凝在尚未来得及迷茫之前,便被何紫梓拉着,大步踏进了这充满了迷雾的入口。

这便是我的人生么?

绿凝被何紫梓拉着,一面忙不迭地挪着步子,一面有些紧张地望向周围。然而,除了层层的迷雾,绿凝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我就说,你的腿看上去便像是走不快的。”何紫梓微侧过头来,揶揄地笑道,“走不快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这喜欢东张西望的毛病。”

“我哪里有东张西望了?”本来绿凝是很紧张的,由于紧张,她的手心都已然微微地渗出了汗珠,却不想在这里又给何紫梓嘲笑一番,这厮明里是说自己走不快,暗里却又是在讽刺自己腿短。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啊,明明是这么令人紧张和激动的时刻,却因为他的这句话弄得完全变了味道!

“再说了,你看不出我有多紧张么?要知道,这芸芸众生之中,有几个人能够重新再过一遍自己的人生?我现在站在我人生的入口里,难道不应该多看看?”绿凝十分不悦地反唇相讥。

“所以我就你走得太慢,这才不过是入口而已,你就在这里大惊小怪地左顾右盼,还没有走到真正的开始就已然浪费了精力,到时候哪里还有力气去迎接真正的炼心历程?”何紫梓完全一副在看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的目光。

绿凝禁不住脸上一阵炽热,她愤愤地瞪了何紫梓一眼,嗔道:“那你为甚么不早说?害得我这样紧张?这会子倒知道嘲笑我大惊小怪,方才又是谁说了这是入口的?进了入口,难道不是开始?谁知道你这入口竟是如此之长的?”

“我早就说了,这是一条漫长之旅…”何紫梓慢条斯礼地说道。

绿凝气极,禁不住快走了一步,一脚踢过去,谁想这绿凝却哪里是人家练了多少年武功的何紫梓的对手?何紫梓只是轻轻一个旋身,便转到了绿凝的身边。黑眸里尽是笑意,望着绿凝。

纵然何紫梓是旋了一圈,但他的手,却依然这样紧紧地牵着绿凝的手。

绿凝被何紫梓脸上的表情气得愈发不快,当下便举起何紫梓的手至唇边,重重地咬了下去。

025:在开始之初

何紫梓的手,本是握着绿凝的,这会子绿凝将自己的手举起来,便很自然地带动了何紫梓的手至唇边。她方才被何紫梓气得脸庞通红,想要踢却不曾踢得到他,只想着狠狠地咬上一口方才解气。

然而绿凝的嘴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何紫梓的手,何紫梓,却攸地将手缩了回去。

绿凝的心里,微微地一动,她抬起头来,略有些意外与不解地看了一眼何紫梓。何紫梓,却只是淡淡地笑着,然后转过脸去,伸向前方,道:“你看,我们到了。”

绿凝顺着何紫梓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觉“呼”的一阵风声,婉若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绿凝攸地吸了进去。眼前,突然间呈现出一片缤纷的景象,耳边也骤然间响起巨大的声响,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让绿凝措手不及,她睁大了眼睛,樱唇微张着,怔怔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一下子,从一个漫无边际,没有方向的梦境里,猛地掉落在了喧闹的人间。

绿凝看到身边有许许多多的宫女太监,步履匆匆地走过自己的身边,他们的神色既喜气洋洋,却又紧张忐忑。他们走得是那样的急,几乎快要撞到一块儿去了,而有好几次,他们都眼看着要撞到绿凝了,绿凝急忙躲闪开来,然而,却在躲闪之时,硬生生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哎呀,我不是…”然而话刚刚一出口,绿凝却赫然发现,那个人完全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还好好儿地站在了那里。

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绿凝诧异地望着那个人,那是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肥胖太监,圆脸圆肚,两个耳垂亦是又大又圆,真好似几个圈圈套在了一起。

啊,这是…袁公公。

绿凝之才恍然大悟。这是袁公公啊,袁公公,乃是母后的贴己太监,乃是内务府里专司皇宫礼仪之事的主管太监。因年轻时,曾跟随于母后身边,对母后服侍有嘉,深得母后赏识,后来便提拔到了内务府任职。然而,此时的袁公公看上去却有几分年轻,虽然还是那张胖乎乎肉嘟嘟的,但却少了很多的皱纹,皮肤似乎也光亮很多,便是背,也似乎比较直一些。

如果这是年轻时候的袁公公,那么这里是…

绿凝抬起头来,望着周围。

但见周围的墙边挂着金玉图饰,大红的帷幔,系着金色绣有双凤图腾的帘拢。青碧色的玉石兽纹长案上放着熟悉的各色摆件。每一处,都熟悉到让绿凝禁不住身体微微地颤抖。

这里,这里曾是她生长了十多个年头的地方呵…关于童年最初的记忆,全部源自这里。这里,这里正是母后的宫殿呵!

这么说,自己已然是回到了自己最初的记忆之中。回到了自己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么?

正在绿凝禁不住地激动之时,但听得那袁公公高声喝道:“快一点,快一点,你们这是要做甚么?要你们快一些,可不是让你们慌成一团!哎哟,瞧瞧,瞧瞧,怎么就撞到一块儿去了?”

这袁公公不催还好,一催,却使得两个小宫女一头撞在了一处,疼得两个人均眼泪汪汪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赶去给太后和皇上报信儿的人回来了没有?”这袁公公被这两个小宫女气得直跺脚,忽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急忙扯着嗓子喊道。

“回袁公公,说皇上正朝着这里赶呢,刚儿报过去的时候,说是皇上正在御书房与朝臣议事,这会子听了喜讯,便急忙站起身来,朝着这边来了。”门口立刻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躬身道。

“你这猴崽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怎么连个言语都没有?”袁公公咬牙恨道,“合着就该扒了你的皮!”

那小太监唬得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忙点头哈腰地站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快,派人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皇上即刻便要来了。”说着,袁公公又急忙转过头去喝着,“刘嬷嬷,刘嬷嬷?”

然而此时,却没有人来应袁公公。

“刘嬷嬷哪里去了?”袁公公厉声问道。

“回袁公公,刚儿就不曾见刘嬷嬷的。”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宫女回应道。

“什么?”袁公公的脸色立刻变了颜色,他抬腿便朝着殿后走去。

绿凝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应该紧紧跟上去的。她急忙跟在袁公公的身后,与他一起,朝着殿后走去。

就在绿凝转身之时,绿凝的目光,却攸然掠到了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上。那看上去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着一袭浅青色的宫装,站在门口,急匆匆,却又是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殿内,然后悄然溜走。

绿凝的心下不免有些狐疑。

这上了年纪的女人,却是绿凝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为何如此偷偷摸摸的出现在这里?这样想着,绿凝改变了自己想要跟随袁公公的心意,急忙转过身走,跑向了门口。

此时,但见那女人的腿脚倒是挺快,竟然眨眼之间便跑到了后花园的一片垂杨柳之中。隔着垂下重重枝叶的垂杨柳,绿凝只看到隐隐约约的浅青色人影,然而那女人却似乎是提着一个篮筐的,行走起来的姿势亦十分的古怪。

她的手里提着甚么?

绿凝的心中顿时袭上了一股子异样的不祥,一种说不清的紧张感紧紧地揪住了绿凝的心,她的手心止不住地发起热来,于是绿凝便举步,快速地朝着那女人的方向跑去。

只是那女人跑得竟然如此之快,绿凝加快了速度,也只是见她的身影在后花园的树木之中穿来穿去。

陡然,那身影停在那里,不动了。

绿凝急忙奔过去,却赫然看到那女人被三个人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一个,竟然就是袁公公。

“刘嬷嬷,”袁公公冷笑着,看向这女人,“您的腿脚倒是蛮快,可怜我们这几个练家子,竟是废了这大力气才追上。赶问,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026:亲眼的见证

袁公公的语气是客套的,脸上也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这笑容无论他在哪里,无论他在做甚么,只要他愿意,就会一直挂在脸上,仿若成了他脸上的招牌,有他在便必有这笑容在,可巧的是,他的五官却是如此的尽职尽责,从不曾改变过半分它们所在的位置,开始到十几年后的未来,从来不曾变过一丝一毫。

然而,在此刻,袁公公虽然一如往常般的笑着,但却令人兀地感觉到阴森森的冷。

“我说刘嬷嬷,皇后那里都乱成甚么样子了,你却还要往哪里去的?”袁公公的眼睛,慢慢地扫向了刘嬷嬷手里的篮子,“况且又提着这么重的篮子,来,让洒家替您拎着。”

“不。”那刘嬷嬷急忙将那篮子藏至了身后,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刘嬷嬷,你可知,皇上马上就要到皇后娘娘的寝宫了?你还不快跟随洒家回去,伺候皇后娘娘?要知道,您可是皇后娘娘的贴己嬷嬷,难道不顾及皇后了么?您可知道皇后娘娘她此刻多么的虚弱?”

“袁公公,你明知道虚弱的并不止是皇后娘娘一个…”刘嬷嬷终于鼓起勇气,沉声说道。

“刘嬷嬷!”还不待刘嬷嬷说完,袁公公便扬声地打断了她,本是细长若嵌进肉褶里的眼睛,此刻迸出了冷冷的寒光,“刘嬷嬷,洒家已然三番四次地提醒于你,身为皇后的贴身嬷嬷,你却如何做出了这等胳膊肘向外拐的事情?难道,你想要看着皇后娘娘背负上欺君之罪么?”

欺君之罪…

这四个字有如晴天霹雳,径自炸响在绿凝的耳边。

心里隐隐地浮现出一些丝丝缕缕的念头与线索,她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竹蓝之上,那竹蓝用一层锦绸遮盖着,却不知到底藏着甚么。但是此刻,绿凝却总是有一种感觉,那竹篮里的,无论是甚么,都必然与自己有着绝对的关联!

会是…甚么呢……

绿凝突然之间有一种冲动,想要走过去,掀开那层锦绸,看一看里面到底藏着甚么秘密。这个秘密,是不是就是隐藏着的,造成了十八年后自己人生里所有痛苦的根源?

“哼,欺君之罪又当如何?明明是她贪心,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到了最后却又要反悔。既然她不仁,便也不要怪我们不义了。”刘嬷嬷说着,竟然将那竹篮抱在了身前,然后“铿”地抽出了腰中的一柄短刀,愤然道,“我只是取回了我们应得的,她占了个大便宜,也应当满足了。可是如果想要贪心的将这两个全吞了,那就大家一起鱼死网破,落得个一干二净!反正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看到时候哪一个捞到的便宜最大!”

“刘嬷嬷,你这可是铁了心的要做这种事了?”袁公公冷笑着,看着刘嬷嬷,“你甘愿你要守护的人都跟着你一起冒这种生命危险?”

袁公公的话让刘嬷嬷那揽着篮子的手不由得微微地紧了一紧。她低下头来,看了那竹篮一眼,然后再次猛地抬起头来,用一种豁出去了的语气说道,“反正,老身今日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冲出你这个囚笼!这丧心病狂的地方,没了人情也没了诺言,与其在这里长大过这种没有人性的人生,那还不如自幼便没了,重新去人间转世,做个真真实实的快乐之人!”

“刘嬷嬷你好生的糊涂,”袁公公再次冷笑,“你当百姓之间就是快乐逍遥了?活不到百年终老的大有人在,活得猪狗不如的亦大有人在。像你,像我,哪一个不是任人宰割,受人差遣,哪个过得快乐了?还不若在这皇宫里,到头来也是身为龙凤之种,到底自在高贵。刘嬷嬷,洒家念你曾是一片忠心,也不想伤了小主儿,但你若依旧执迷不悟,那可就别怪洒家无礼了。”

袁公公的话让刘嬷嬷禁不住微微地迟疑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那竹篮,然后咬了咬牙,愤然道:“废话少说,老身今日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逃出去。如若你们胆敢伤我小主儿,老身便定然不会饶了你们|!至少,老身要让要皇上知道知道你们的丑行!”

说罢,便抱着篮子便要去冲。

“可怜的刘嬷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袁公公拉着长音慢慢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道,“把小主儿接过来。”

话音刚话,袁公公身后的那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便立刻一拥而上,将刘嬷嬷团团围住。可怜这刘嬷嬷,一边要紧紧地护着这竹篮,一边又要努力地冲出这些人对她的包围,躲闪着他们的刺杀。

可以看得出这刘嬷嬷并非等闲之辈,然而这两个个黑衣人的身手却更高刘嬷嬷一层,不出几个回合,刘嬷嬷那抱着竹篮的手臂便被“哧”的一下,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登时喷涌出来,刘嬷嬷疼得轻叫出了声,然而就在她微微一走神之际,手中的竹篮便攸地被一个黑衣人抢了过去。

“还我小主儿!”刘嬷嬷惊叫一声,急忙伸手去抢,然而那黑衣人却早已然迅速地转身,闪至了袁公公的身边,将那竹篮递与了袁公公。

“袁呈祥!”刘嬷嬷咬着牙怒道,抬手,举起手中的短刀朝着袁公公冲了过去。然而这袁公公却就地一旋,便逃开了刘嬷嬷的近前。他举起竹篮,掀开了那锦绸的一角,看了看里面,肥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