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恶劣了,明妆绷不住想发怒。这时卓叔叹了声道:“二小姐,不管您什么意思,咱们别堵在这里了,往前挪挪,边走边商量不好么?”卓叔好歹是老爷身边的人,明盈哼了声终于迈开了步子。

灯的花样繁多,目不暇接。纸,纱,皮制的灯只能算是一般货色,就算仔细点缀了图案,也吸引不了几个人。而贵重的如闽中珠灯,滇南的金丝灯前人群就多了。明妆看着这些眼花缭乱的灯饰,心情不觉好了起来。

“呀——那边才漂亮——那边才漂亮——”

循着明舒的声音,明妆仰头,只见前方竖起一座灯轮,高二十丈,挂了数百盏宫灯,用玛瑙翠玉装饰,清脆的作响,锵然成韵。百盏齐簇,恍如白昼,萦丽绚烂。

“真下的去血本——”明妆可不知道泞城最近这么有钱了,弄得起这样的灯。

卓叔低声道:“老奴听人说,这是涂阳城孟家出的灯。”

大嫂杨氏就是涂阳城人,娶她时,刘家对涂阳城中的富贵人家多少有耳闻。

明盈略微惊讶:“早听说孟家富可敌国,原来真的如此。”

明舒哼道:“跑来泞城显摆什么,当咱们这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么。”

明盈冷笑道:“你刚才大吼小叫,不就是没见过世面么。”有打有拉,感情融洽。果然明舒拉着二姐的斗篷撒娇:“我就是说说而已嚒。”

明妆仰望着那些美轮美奂的灯盏,恍惚间竟似入了梦境一般,脸上不禁浮起笑意。可就此时,就听耳边传来梦庚兴奋的声音:“那不是秦家二公子么?他也来赏灯吗?”将这微笑击碎成一地的渣子。

明妆瞪眼一瞧,不正是秦敏湛么,他面庞白的夜里都发光,个子又高显眼的很。明舒忽然好声好气的对梦庚说道:“二哥,你不是认识他么,若他元宵节肯与刘家的人一起赏灯,爹不知多高兴。”二姐明盈没有异议,默许了。

明妆有异议,她紧锁眉头,手帕掩鼻:“…不行了,这烟花的味道呛的我喘气困难,我要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该长大去迎接挑战了~GO!GO!

017狭路相逢

明妆有异议,她紧锁眉头,手帕掩鼻:“…不行了,这烟花的味道呛的我喘气困难,我要先回去了。”说完,捂着口鼻低头猛走。绿衣赶紧跟上去:“小姐,您慢些。”

“娇气样儿!”明盈撇嘴:“知道自己闻不了烟花味儿,非得跟来得瑟。”

此时卓叔忙说:“二少爷,老奴去跟着明妆小姐了,这里您多费心。”

听到卓叔要走,明盈这才意识到妹妹走急,没叫人跟着。心里乐开,嘴上道:“卓叔,你去干嘛,您刚才没听她说她想和我二哥一起赏灯么。您去了,还落的埋怨。二哥,你去追她罢。”

梦庚拿不准主意:“你们不是要我去找秦二少爷么。”

明舒心领神会,缠住梦庚:“二哥,您去找秦二少爷吧,他认得你,又不认得卓叔。”

卓叔着急,心想这么扯皮,明妆小姐丢了,追究起来都得他担着。不管二小姐怎么说,忙带着人追了上去,可灯会人山人海,哪里还有小姐的影子,他呆呆的看着穿梭不止的人流,心底一片冰冷,完了,小姐丢了。回过神来,立即将家丁分散了,四处去寻,自己也往返家的方向找去。

而明盈这边,她见梦庚拨开人群,走上前和那位书生模样的人讲了几句话,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就知道这事没成。果然梦庚说:“秦公子说,有女眷在不方便同行。”

明盈做恍然大悟的样子,拧了明舒一把:“就你,瞎出主意,非亲非故的男女混游成什么样子?!以后说话过过脑子。”

“知道了。”明舒嘟嘴。

梦庚心想,母女都是跟班的命。又想起自己,不禁怅然,寄希望斑斓美景消解愁闷。

明妆将斗篷的小帽罩上,埋头疾走。绿衣跟在身旁,她才是真正受不了烟火的人,走得急了,咳嗽的厉害。明妆没办法,放慢脚步,又把自己的手帕给她。

“小姐,奴婢怎么敢用您的东西,奴婢没那么娇贵,一会就好了。”绿衣说着,又猛咳起来。

“你等着,别乱动,我去去就来。”

“小姐,你去哪里啊?”

“你别动!”

绿衣不敢违抗,目送小姐消失在人群中。明妆寻到一处卖灯的摊位,从袖中摸出碎银子,随便指了个嫦娥奔月图案的纸灯问:“这个要多钱?”明妆付了钱,提了灯,才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笑问:“店家,您可有净水,给我些润润手帕。”

因为买了东西,店家爽快的答应了,舀出些储备的防火清水,给明妆润湿了手帕。明妆提着灯,捏着湿漉漉的手帕回去找绿衣。这时就听有人喊:“那边又出新灯了!”人群骚动,朝另一边涌去。

明妆身不由己,挣扎了会才脱身,暗自发誓再也不出来凑热闹了。回头望了眼涌动的人群,长出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砰,撞到了什么东西。

手上提着的纸灯,因为倾斜,里面的蜡烛倒掉碰到了纸壁,呼的一下燃了起来,明妆赶紧扔到地上,看到纸灯成了灰烬。于是心里又发誓,再也不玩火。

这时头顶传来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姑娘,可曾受伤了?”

我—的—天—啊—

明妆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抬起头,同时眼睛向上翻。那人面庞白净,眉清目秀,眼中满是关怀,正在期待自己的回答。正是烧成灰都认识的秦敏湛,年纪比自己嫁给他时,年轻几岁。

“我没事,惊扰公子了。”真是有趣,以前可从没见他如此看过自己。

“就是,你以后小心点,提着纸灯横冲直撞,碰到我们公子身上,要不是公子好说话,今天定找你麻烦。”

呀!好久不见,书童青石。明妆淡淡的道:“一时鲁莽,望公子海涵。”瞧他现在身体康健,可能不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吧。如果没记错,他九月会迎娶嫡妻韩氏。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做下一步安排。

就听秦敏湛为难的说道:“姑娘别这么说,是我挡了姑娘的去路,毁了你的灯。不知我该做如何的赔偿?”

“不必了,不值几个钱。”她不想纠缠:“尚有家人在等我,麻烦公子让路。”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走了几步,秦敏湛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很是急迫:“姑娘,请留步!”

又要做什么?!明妆恼,但装作若无其事,面色平和的回头:“公子,何事?”

“姑娘可是本地人?能否为在下指引柳槐街怎么走?”

原来是迷路了。可以理解,他不比自家兄弟,没事有事在城中闲逛惹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郎,元宵节出来赏灯,人多拥挤,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身旁跟着的那个书童青石,平日跟着他,两人整一对的路痴。

明妆手一指身旁的一个小胡同:“从这里穿过去,向右拐进入另一个胡同,然后直着走就能到了。”

“多谢姑娘。”

她温笑:“公子客气了。”待转过头后,心里冷笑,转圈去吧,书呆子。

目送到看不见她为止,秦敏湛眉头微蹙,自言自语嘀咕:“她认识我?”

“少爷,你为什么向她问路啊,咱们又没迷路 。再说了,她告诉的也不对,诚心使坏啊她。”青石搔了搔脑袋,想不通。

“我觉得她好像不仅认识我,似乎还很厌恶我,我向她问路,探探她,竟然真的指了错误的方向。”

“是吗?少爷,我怎么没觉得?”

他怎么发觉的,大概是直觉罢。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是我多心了,看她衣着家境殷实,应该是哪个大户家的小姐。没与家人在一起,对陌生男子警惕心比较强吧。”

青石笑道:“公子,这么说还差不多。这位小姐长的挺不错的,要是以前见过,小的一定会记得。”

主仆漫步灯会中,过了好一会,秦敏湛又问:“青石,你说她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青石把注意力从花灯上移回主人身上:“少爷,她一个人姑娘家,没人跟着,自己瞎转,出了什么事,怪的了谁?您别担心了。咱们看灯吧。您看——您看——那边猜灯谜呢。”

“谁担心了?”立即反驳:“再胡说,小心你的舌头。”

青石赶紧捂住嘴巴,笑眯眯的说道:“是奴才瞎说,没人担心。少爷,咱们继续看灯罢。那边猜灯谜呢,猜中了谜题,灯便归谁。逛了一夜,总该有点收获不是?”

秦敏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散漫的往灯谜处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了精神,积极的投入精力去猜灯谜。

青石心里嘀咕,少爷怎么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少爷,您等等我。”

卓叔寻不到明妆小姐,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下子没了主意:“二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个大活人,丢了不了。这会应该都到家了歇着了,咱们别瞎操心了。二哥,你还是想想一会母亲责怪你,为什么让明妆一个人回府这件事吧。她就是诚心给咱们揽罪名,找罪受呢。卓叔,别看父亲带您好,但是扯上明妆,您老可得小心点。她今晚平不平安,咱们都少不了一顿训。”明盈慢条斯理的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是啊。不管明妆是否平安到家,疏于伺候这个罪名大家担定了。

“妹妹,你想到了,怎么不早拦住她?”

“我怎么拦得住?她长这么大,做的哪件事我拦得住了?”明盈道:“算了,咱们别管了那么多了,反正都要挨骂,不如玩个尽兴。”

明盈走在最前,一手挽着活像她丫鬟般的明舒,众星拱月的赏灯,眼睛扫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花灯,慢条斯理的欣赏。

这时明舒眼尖,疑惑的朝一旁努了努嘴巴:“瞧,那是不是秦举人?”

秦家父子都是举人,明盈眼都不抬:“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是他家二少爷,刚才请不动那位。”

果然是刚才和二哥说话的那位书生。明盈笑道:“他这是赶集上货呢,还是想改行卖灯呀。”

梦庚赶忙迎上去,不明就里:“秦公子,您这是…”

秦敏湛两手都提着花灯,一旁的书童更是捏了几把灯盏。

“一时兴起,猜了几个灯谜。”秦敏湛有些尴尬的说:“正想找个空地扔了。”

青石看了眼少爷,心说,您是欲盖弥彰,想赔人家姑娘灯笼,又拍人家不收,才提了好几盏奖品的纸灯。到时候遇到了,就说本少爷赢了这么多,正好碰到你了,随便陪你一盏吧,千万别多想,都是巧合。

他从小跟着二少爷,主人的心思多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秦公子,这纸灯做工还算精巧,扔了不免可惜,若是公子愿意,不如赠与我们兄妹三人。”

秦敏湛一怔:“啊?”

青石心里叹息,唉,少爷您瞧,这就是不说实话的下场。

梦庚也一愣,马上强笑:“玩笑话罢了,秦公子别放在心上,若是这些纸灯有其他用途,我们怎么能强求公子赠与呢。”

秦敏湛头摇的拨楞鼓一样:“没,没其他用途。兄台喜欢,只管拿去。”把手中的塞给梦庚,又让青石将他手中的分给刘梦庚的妹妹们。最后与梦庚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明盈选了盏最漂亮的灯,自己提着:“我还以为秦公子年少中举,定是个恃才傲物的人。原来人这样谦和有礼。”

“可不是。”明舒偎着好姐姐,半眯着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眼。

一行人又玩了会,才意兴阑珊的回家去了。在街区的入口,两位小姐由各自的丫鬟扶着一直等候的轿子走去。梦庚发现轿子还是四顶,明妆的并没离去,心想坏了,难道妹妹真的在灯会里丢了。正想着,就见明妆那顶轿帘被掀开,探出小妹妹的半截身子,她打了个哈欠:“你们看真能玩,可等死我了。我叫人回府拿个手炉,都折返个来回了。”

明盈诧异:“你没回去?”

“一起来的,我哪能撇下你们一个人回去。快回去吧,可冻死我了。”

明舒喜气洋洋的道:“你可没福,经不住烟火,你不知道刚才我们碰到秦举人了。”

明妆装糊涂,关心的问:“他老人家身子骨可还硬朗?”

“不是,是秦敏湛,秦二公子,还送我们宫灯呢。还是他自己猜的。你要不要?”

明妆摆手:“谢姐姐好意,它又不能烤火驱寒。您自个收着罢。”

梦庚为了避免你一句我一句,扯皮起来没完没了,赶紧插话:“时间不早了,咱们快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养了很多霸王…ORZ。

018喜从天降

开了春,大家忙活起来,时间过的就快了,转眼入了夏。

自从元宵节碰到了秦敏湛,明妆清晰的认识到,她果然很烦他。最为保险的办法,是在他病死嫡妻前,将自己嫁出去。如果她没记错,就是这年秋天,秦敏湛迎了韩氏入门。

她虽说还有时间,可也不多了。就算她想嫁,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不出意外,她得排队等着。

这天,刘左氏将家中待字闺中的两个嫡出女儿叫到房中说话,为了显示公平和亲昵,她让女儿分坐自己榻上两侧,一手挽着一个说贴心的话。

“我今天把你们叫来说的这些话,只有咱们娘仨个知道,谁也不许说出去。”

明盈撒娇,嘟着粉唇故作疑惑:“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呀?就咱们三个知道。”

“你表哥过两天要来家里小住一段时日。”刘左氏一脸无奈的说道:“你外公打发他来,是想从咱们家顺走个外孙媳妇。你们两个都离他远点,若是让他看上了,有你们罪受的。”

明妆心里叫苦,果然该来的还是得来,七表哥也如期而至了。这个夏天定不得安宁。她乖巧的点头:“知道了,娘。”

“娘,既然七表哥如此惹人厌烦,别让他住进来就是了。”明妆指尖绕着头发把玩:“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逢年过来上门来。干嘛一来就想占咱们刘家的便宜。咱家女儿多,与他姓宁的何干?”

“大人的事,你懂什么?!告诉你他要来,你们姑娘家知礼明义,别闹出丢人的事。这么简单,懂吗?”刘左氏道:“对你话多,你妹妹怎么不像你什么都问。”

明妆心中叫苦,娘,您这么明摆着给自己拉仇恨呢么,难怪明盈恨自己。

明盈不服气:“娘,您这么说,岂不是要女儿去死么,好像我会走出有辱家门的事情一样…”说着,眼圈一红,别过脸去,巾帕拭泪。

“娘不是这个意思。”刘左氏也掏出手帕给女儿擦眼泪:“瞧你,面皮薄的像张纸,娘又不是说你,你哭的什么劲。”

明妆也凑上去,安慰道:“好姐姐,娘是担心咱们两个,说话有些重,你怎么能往心里去呢。”

明盈这才止住眼泪,母女三人又说了些私房话,直到大少奶奶杨氏过来伺候婆婆吃下午的点心,明妆和姐姐才各自回房去了。

绿竹将昨天采摘的凤仙花拿出来,从茎上挑拣了厚实嫣红的花瓣下来,捧起来放到圆润白洁的瓷碗内,用木杵小心捣成花泥。将装着花泥的瓷碗放到湖心亭的石桌上,从中剜出些许覆盖在明盈小姐左手食指的指甲上,再用花叶包裹,细线缠绕。

明盈右手托着下巴,慵懒的睇了眼明妆:“你确定不弄么?”

明妆看了看自己肉粉色的指甲:“我嫌麻烦,就不弄了。”

明盈咯咯笑道:“我知道,你是怕爹看到,说不像良家女子,被他骂。”

明妆爽快承认:“也有这个原因。”

“呀!原来爹讨厌啊,那算了,我不弄了。”明舒一听也许会被爹训斥,就要让人打水洗净。

这时就听背后有个男声笑着说:“姐,我劝你还是算了,这会洗了。颜色红不红紫不紫的,爹还以为你被人上夹棍了。”

明舒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梦康,不会说话就远点滚着,一张嘴就讨人嫌。”

梦康继承了生母六姨娘的最大优点,长的好看。明妆每每看着他,都要感叹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当然他日后成长为勾引良家妇女红杏出墙的风流子弟,还因为他有个优点,甘愿做小,性格软的像水,只要是美女,任打任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