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湛不多的空闲时间都被父亲和兄弟们占了,留给妻子的空间微乎其微。明妆看得开,本来她也没把这件事看的多重,敏湛离家赶考,去就去呗,他蹬腿咽气,她都经历过,现在不过是暂时离开个把月而已,算不了什么。

临行前一夜,明妆将他的行囊又检查了一遍,确定盘缠衣服都带够了,便拿下自己发髻上常戴的红玉簪子放到手中:“我不能陪你上京,这个簪子你拿着,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话锋一转,故作轻松的说道:“若是不想,如果路上出了岔子,你就把它当了作路费,也能顺利回来。”

敏湛心说哪能不想你呢。可话到嘴边,觉得肉麻,便生生咽了下去,道:“…你放心罢。我能照顾好自己。”

“唉,若是像上次路遇大雪,也不要紧,只要人平安。”明妆是一百个不放心青石那家伙,他在明妆眼中,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更别提照顾他家少爷了。

一路上麻烦太多了,能不能吃的好,住的好,会不会遇到打劫的都是痛疼问题。据她大哥梦庆说,西北民风彪悍,甚至有农民,平日务农,闲时为盗。当地的官员虽然痛恨,也状况普遍,不能根除。

本来是打算让卓小安跟着敏湛的,可因为大哥杀沈姨娘的事情,让敏湛厌恶至极卓小安,明妆便也不能提出,只得在年三十那天让绿衣带了封信给卓小安,除了去韩氏的娘家所在地调查柔珠这个人之外,还让他转告自己的大哥,让他选几个曾随他去过西北的人,暗中跟着敏湛。

“我的平安要紧,你的平安更要紧。”敏湛想了想,虽然深觉下面说的话,和他一贯处事风格相左,但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还是打定主意要说:“我走以后,家里的事情,不管出了什么,你都不要管。死了谁,都是命,你千万不要插手,让自己受到伤害。”

明妆笑:“这可不像你,我记得大哥的沈氏,你尚且挂心,怎么现在如此想得开了?”

敏湛一本正经的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也看出来了,老三表面对韩氏好,可看韩氏的样子,背地里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家中的旁人都袖手旁观。你也不要做出头的椽子,说到底,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咱们犯不着管。”

“你放心,你叫我管,我都不会管的。”韩子柳自己都认命了,神仙都不会管她。明妆现在不想谈老三家的事情,她让敏湛先坐,自己起身打开柜子取出那件自己自进门就缝的直裰,打开给他看:“试试看?”

明妆平日做衣裳都是背着敏湛的,因此敏湛并不知这衣服是明妆手缝的,见做工虽好,但也不比身上穿的强多少,便道:“带的衣裳够多了,这件就算了…”说到此时,忽见妻子的嘴角微微下垂,猛然想通了,若不是这件衣裳有些来历,自己的妻子没必要这时候拿出来,于是马上欣喜的问:“你亲手缝制的?”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妆把直裰抖落开,朝他笑:“过来试试,我怕做小了,你穿不了。”

她在成婚的第二日,曾对他说过一番会履行妻子职责的话,他那时就做好了不奢求更多的心理准备。

现在,妻子做了分外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意味她对他有心。

可不能喜形于色,否则有失风度,他故作镇定的脱掉现在身上穿的直裰,走到明妆面前,把新做的衣裳穿上。他摸了下袖口见针脚缜密,想她是用了心的,不觉心中愈加温暖:“什么时候做的?我都没见过。”

“从十月开始,期间停停歇歇。不过好在总算赶上了。”明妆打量了敏湛一番,心想自己的衣裳做的真好,看把敏湛衬的更好看了。

她笑靥如花,不觉看他心中一热,身随心动,握住她莹莹玉手放在唇间轻印了一吻:“让我看看,可曾伤到过手?”

她并不抗拒,任由他抱到床上,亲热了一番,直弄的明妆面生旖色,看的他情动,翻身起来去拉幔帐,准备与她好好度过一夜春宵。不想这时就听明妆道:“…你明天还要赶路,就这样歇了罢。”

“…”现在收手?收的住吗。敏湛不为所动,若无其事的说道:“咱们年纪尚轻,哪那么多忌讳。”

“肯定有影响。我不能害你。”

“…”敏湛觉得她现在这样拒绝,才叫害他。可回眸见妻子表情坚决,大失所望,恨不得满床打滚。于是轻咳了一声,稳了稳刚才飘走的心神:“说的也是,咱们休息罢。”

等盥洗完毕,重新搂着她躺下后,人也冷静的差不多了,不由觉得现在这样更好。若是图一时之快,贪欢之后睡去,哪能像现在幸福看着她呢。明妆知道敏湛在看自己,心想不管他又打什么主意,自己装睡就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意袭来,迷迷糊糊间听他说:“为了你,我也要考中。”

她心说,别挣扎了,你今年不会中的。

第二天一早,除了秦梅荣外,全家老小都在门前聚集,送敏湛离府上京。敏湛不喜人多,随行的只有一个车夫,一个脚夫,还有就是书童青石。

明妆给他理了理衣襟,拍拍他的胸口,柔声道:“平安回来。”

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一家人都在,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敏湛深知此刻不能儿女情长,便简洁的回道:“我会照顾好自己,让你放心。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牵挂。”说完,拜过娘亲,上了马车。

敏山和敏忠因为要送他出城,送别的话可以到时再说,此时此刻也不用多言语。

敏山和敏忠骑马在侧护送,马车缓缓离府。

秦老夫人看着车马的背影,叹了声道:“前两次会试,都错过了,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赶上。”

明妆笑的一朵花儿似的:“娘,您放心,这次一定能顺利到京。”

因为这一次有我在,有支持我的娘家人在。

042横生枝节

第四章新的文字(1)

自敏湛走后,明妆愈加深居简出,除了自己的小院和秦梅荣养病的暖阁之外几乎不去任何地方。眼前敏湛已走了十日,到了元宵节。未出阁时,和兄弟姐妹也常去看灯,现在嫁了人,没丈夫陪伴,出行反而不方便了。

傍晚时,明妆伺候完公公服药,由冯氏接了班,便往自己的院子回。府里签了活契的下人,过年返家,这会还没回来,因此府中行走的下人很少,看着别样的冷清。

自敏湛走后,家中相安无事,只是秦老夫人在佛堂诵经祷告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时,身边的绿衣轻声唤她:“小姐,是三少爷他们。”她一抬头,果然见是敏忠和韩子柳走了过来,两人身后跟着柔珠,只是那柔珠的穿戴和她家小姐没多少差别,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小姐跟哥哥嫂嫂在一起。

敏忠和韩子柳先开口,恭敬的叫了明妆一声:“二嫂。”

明妆见三人都穿戴整齐,似是要外出的样子,不禁问:“这是要出去赏灯?”

“嗯。子柳病了许久,正好今天出去透透气,心情好了,病好的还能快些。”敏忠温笑:“二嫂要不要同去?”

明妆一挑眉,心说我一个做嫂子的,你二哥又不在,我和你们出去算怎么回事?她说道:“你们好好玩罢。我就不去了。”说着,就要走。

敏忠叫住她:“二嫂,可是从爹那里来的?”

明妆回眸看了眼他,驻足道:“你们走这条路,想是去见爹爹。敏忠,听二嫂我的话,今天还是别去了,元宵节所有人都该开开心心的。”别去讨晦气,免得再把老爷子气的坏了,还得我照顾着。

敏忠略微失望:“既然二嫂这样说,子柳,我们就直接出府吧,就不要知会爹了。”

他彬彬有礼的模样,看的明妆打心眼里发颤。她可是记得他以前和她说话向来是同辈的语气,张口之前不冷笑一下,都不正常。可是自打佛寺回来,他谦逊有礼,活脱变了一个人,不得不让人多想。

前几日以为他对水井做了手脚,可是自那之后,他再无动作,现在又要带着韩子柳出门散心,如此看来,他倒还真像是诚心忍了种种不公,好好过日子了。

明妆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开口叫住敏忠:“敏忠啊,记得多带几个下人,子柳妹妹毕竟人生地不熟,千万别出了岔子。”

敏忠一怔,立即应道:“多谢二嫂提醒。”

明妆笑道:“那就快去吧。”待敏忠一转身,她就收敛了笑容,冷着脸回继续往自己的院子回。

刚一进屋,绿衣就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小姐,卓小安派人来送了这个…”因为明妆一直在秦梅荣那里,绿衣不得空见她,刚才想说又遇到了三少爷他们,因此才拿了出来。

明妆接过展开,见两指宽的纸条上密密麻麻写了数十个字,内容是她交代给卓小安调查柔珠的回信儿。卓小安在纸条中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办妥当,就算办不妥当,也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主人头上。

明妆把纸条叠好,拿在眼前凝视,心想这个卓小安的心思还真是缜密,就拿这纸条来讲,以方寸小纸传递信息,首先是便于携带不易让人发觉,其次如果遇到危机,哪怕是绿衣这样的小姑娘也能瞬间一口把纸条吞个干净。

以后需要用到他的地方,还多着呢,希望他真的靠得住。

每个季节伊始,都要重做新衣,可是做过的新衣,十有七八是不穿的,常穿的就那么几件,其他的新衣裳就那么躺在箱底,什么时候偶然想起来了,拿出来感叹一番,原来竟然还有这件衣裳,然后继续丢回箱底,等着做旧。

转暖之后,开窗清扫屋舍完毕,明妆想起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衣裳,命绿衣把箱子都打开,挨件衣裳展示给她看。于是明妆连连惊叹,自己原来还有这么许多都抛到脑后的衣裳。

明妆坐在桌前,撑着下巴,一摆手:“这裙子收起来,颜色太扎眼了。”不适合她媳妇的身份。

“是。”绿衣丢回箱子里,又提起另一件。

“这个针线太差。”当时绣娘正和梦康眉来眼去,心思都不在正经地方。

明妆示意绿衣把这件裙子压箱底,绿衣嗯了声,继续挑选,此时就听有叩门声,绿衣放下手中的活去开门。

来人出乎明妆意料,是韩子柳。她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闪着泪光,微微抿着略略发白的嫩唇,极是可怜。明妆心里感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冯氏和敏忠也下得了狠心虐待她,真是铁石心肠。

她可是贵客,明妆赶紧起身,让她坐:“子柳,你可稀客呢,你进门有些日子了,也没见你来过呢。”

韩子柳摇头:“…谢二嫂,我就不坐了,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求你。”

“咱们妯娌间,处好了便是亲姐妹。”明妆顿了顿,话锋一转:“但也看什么事儿,力所能及的自然帮,不能及的,你也别怪。”

“能帮,能帮。”韩子柳道:“对二嫂你来说,不是难事…能不能借给我三百两银子。我想把柔珠买下来。”

明妆欣喜,该来的终于来了。但表面上做出好奇的样子:“柔珠是你的贴身丫鬟,本就是你的,何来买下一说?”

“说来话长。但是现在柔珠的哥哥和嫂嫂找来了,正在我屋里等着,开口便是三百两,否则就要把柔珠带走…我…”韩子柳道:“他们不要金银首饰,只要现银,可是我哪里有啊…”

“三百两?”明妆一百桌:“柔珠金箔捏的也不值这么多!分明是刁民,你带我去看看!”

“二嫂,你不用去,他们只要钱。给了钱,立即走。”

“我和你去看看,帮你还还价。绿衣,你在这儿等我回来。”明妆举步就走,到了门口见韩子柳还愣在原地,招呼她:“子柳,走啊。”

韩子柳如梦初醒,只得含着泪,跟上了明妆步子。

到了东苑的卧房,还没进门,就听里面摔摔打打,哭哭闹闹,一个女人尖声喊:“翠丫头,你这狠心的小畜生,你爹前年死了,你都没说回家哭两声,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爹把我卖给了韩家,你们现在却找上门来,分明是要钱!给你钱,给你钱!”

这时明妆推开门,看柔珠一脸泪痕,动作还停留在投掷的瞬间,见了明妆,手一抖,手中的铜钱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这时柔珠身边的一个粗黑的妇女赶忙跪在地上拾起铜板,揣进怀里。

柔珠见了,更气,指着旁边一个干瘦的男人喊道:“哥,你们别再闹了,快走吧!”

干瘦男人上下打量明妆,一撇嘴:“你也是这家的少奶奶?你是来送钱的?”

明妆看了眼地上跪着数铜板的那个女人,冷冷的说:“既然是仗着理,来要钱的,就别跪着了,我许你们坐着。”说完,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两人见明妆和刚才的所谓三少奶奶不同,气势上一下子矮了半截,互相看了看,到底也没敢坐。干瘦男人嘿嘿一笑:“这位夫人,翠丫头是我妹子,韩小姐的爹就算是官,也不能这么欺压我们啊。我妹子失踪这么多年,我和她嫂子辛辛苦苦伺候爹娘,我和她嫂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这时韩子柳亦走进门,看这阵势,忙站到了明妆身后,恳求道:“三百两太多了,能不能商量一下?”

“不行!一分都不能少!”女人突然拔高嗓门喊。

明妆无奈的看了眼韩子柳,继而一拍桌子:“凡事论理,不是靠嗓门大,想尽快拿钱的话就少说没用的。你先说,你凭什么到秦家来闹?”

“夫人,我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干瘦男人哭丧脸道:“十年前大旱,我们全家逃荒,我娘在路上饿死了,只剩下我爹带着我和妹妹小翠继续逃,路上遇到了上任的韩岱韩大人,当时我妹妹快饿死了,我爹就让翠丫头伺候大人,好有个活路。我则和爹继续讨饭去了,在外面流落了几年,直到近几年年头好了,才回了乡,就赶紧来找妹子了。”说着,解开包袱拿出一块灵位,展示给柔珠看:“爹,去年爹临死前还念叨你呢,让我找到你。”

柔珠看也不看,冷哼一声。明妆想了想问:“就是说,当时没写卖身契,只是让你妹妹跟着韩大人回了家?”

“我爹又没卖翠丫头,写什么卖身契?”干瘦男人反咬一口:“翠丫头一个清白的大活人,被韩家强扣了这么多年,不给个说法,就不行!”

韩子柳委屈的说道:“…我当柔珠是姐妹,从没苛待过她。”

“我不管!你拿卖身契,要不然,翠丫头就得跟我走!”黑胖女人又吼了一嗓子,说着就去扯柔珠:“快跟嫂子走,不让你在这里受苦,给你寻门好亲事。”

“小姐——小姐——你快救救我啊——”

韩子柳忙扑上去拽住黑胖女人:“你不能带走柔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拉扯间,不小心推了下黑胖女人,女人便哎呀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打着滚哭喊:“要杀人了,韩御史家千金仗势欺人,欺男霸女,还要杀我这个老婆子啊——老天开眼,快看看啊——”

明妆揉了揉太阳穴,为难的看韩子柳:“子柳妹妹,原来柔珠是没卖身契的,这事就不好办了。上等丫头都是签了死契,断了和娘家联系的。唉,难怪你和柔珠姐妹相称,她原来真不是奴仆。”

韩子柳哭的伤心:“二嫂,你就借我三百两罢。我的陪嫁你看中什么尽管拿。快将他们打发走,别在这闹了,若是让敏忠看到…”

明妆将韩子柳叫到一边,低声劝道:“他们就吃准你不肯放柔珠走,才漫天要价,你就让他们带柔珠走,估计刚走出泞城,就后悔死了,还得折返回来。”

“真的?”韩子柳听明妆一说,想了想:“会吗?”

“柔珠岁数摆在这儿,卖到哪里去都超不过一百两。”

韩子柳望向柔珠,仍旧不舍:“…这…”

明妆斩钉截铁的说:“再说我也没有三百两现银,而且等凑齐了,写了契约。全府上下都得知道这件事。爹还病着,惊了他老人…这事啊就闹大了。”

韩子柳耳根软,真信了明妆的。一狠心,朝柔珠的哥嫂道:“我没有三百两,你把柔珠带走吧。”

明妆松了口气,比想象中的顺利,只要柔珠离开秦府,按照约定,卓小安立即让人扮成人贩子出价买下柔珠,彻底解决她这个后患。

可就在此时,就听门口响起一把熟悉而厌恶至极的男音:“柔珠现在是秦家的人,你们不能带走,三百两,给你们。”

明妆提起一口气,心说秦敏忠,你还真大方。她起身来到敏忠跟前,低声道:“他们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漫天要价,你也给?”

敏忠笑:“二嫂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柔珠太重要了,不能没有她。”

明妆不禁狐疑,就为了让柔珠留下来,帮他作践自己的妻子,成本未免也太大了,或者他真心喜欢柔珠?不能吧…不过即使不能搬走柔珠,也能让敏忠破财,也不枉一番心思。

柔珠兄嫂听了,笑逐颜开:“早有小老爷这么句话,不就好办了。翠丫头啊,你以后可要勤快点,报答小老爷对你的恩德。”

敏忠抖落开一张纸,放到桌上,轻描淡写的说:“卖身契我写好了,你们看看,若是没差,就签了。拿钱出了这个门后,再敢来找事,就打断你们的腿。”

男人激动的直挫手掌:“不能,不能。”就要按手印,这时女人扯住他:“死笨的,先点钱,急什么。”

男人立即收住笑容:“银子呢?”

敏忠干脆的说:“给他们钱。”便有小厮提着个大包袱进来,展开包袱皮放到桌上,给他们看银子。两人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竟看呆,柔珠见了,只觉得丢脸至极,气的背过脸去。

敏湛敲敲桌面,提醒:“对的话,就画押吧。”

“是,是。”男人先按了手印,又赶紧扯过柔珠的指头画了押,然后迅速收拾起包袱,点头哈腰的出了门。一边走一边互相嘀咕着什么,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敏忠淡笑着对柔珠说:“还不去送送你兄嫂?”

“奴婢不去!”柔珠气恼道。但抬眸和敏忠的视线对上,立即改口:“是,奴婢这就去。”

“子柳,乡下人做事粗野,吓坏了你了吧。”敏忠拿过妻子手中的帕子,温柔的给妻子拭泪,接着吩咐:“扶少夫人去休息。”

明妆见状,亦告辞准备回屋继续收拾衣裳。

可这时敏忠突然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嫂嫂请留步,我有话想和您说。”他这一步并不大,因此和明妆的距离很近,近到明妆的鼻尖几乎可以碰到他的胸口。

于是她后退一步,道:“不知何事?”

韩子柳和丫鬟们都走了,屋内只剩下明妆和敏忠。这让她很不自在,可她也不怕,咽了下吐沫,坐回椅子上,和他隔着一张桌子说话。

敏忠笑的眉眼弯弯,盯着她看:“怎么,刚才的两个人吓到嫂子了吗?为何我觉得嫂子似乎很害怕呢?”

明妆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有事儿直说吧,我要是吓到了,自个懂得喝药,不劳小叔关心。”

敏忠苦笑摇头:“我一番好心,嫂嫂说话未免太冲了点…”他说到这里,忽然将脸凑近她:“或者说,嫂嫂只有对我说话这么冲。我并不记得哪里得罪过嫂嫂,但是为什么嫂嫂对其他人都柔声细语,对我却动辄冷语相待,要不然就算脸上是笑的,说的话也都戳人心肺。”

明妆轻咳一声:“小叔你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