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那为什么不吃饭?还是回来之前,在哪里吃过了吗?”

“不是。”敏湛啧了啧嘴巴:“今天听人说西南之乱的事情,听的恶心。”

“说说。”明妆放下筷子,笑眯眯的问。

“你还是别听了,听了晚饭咱们两人都不用吃了。”敏湛本来不想讲,但是招架不住妻子的一再相问,只得如实说了:“冬天的时候,官兵围困城池,城内弹尽粮绝,最后竟然开始吃人了…开始是陌生人,最后连自己的亲人…”稍微想想,就觉得食不甘味。

敏湛皱着眉头,仿佛亲身经历的一般对明妆道:“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据说围困城池内,城内有一个锦衣卫的官员正好带着妻子回家省亲路过那里,赶上动乱,被困住走不了。他隐藏了身份,所以乱兵不知道他是官吏,没有被杀,但是他得和其他人一样争抢食物果腹…可是城池被攻陷后,大家发现她的妻子不见了!”他吹了口气:“死不见人,活不见尸!”

“所以…”

“所以有人弹劾他说,他把自己的妻子吃了。”敏湛道:“虽然他自己辩解她妻子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病死了,他担心妻子的尸体受辱将人埋了。”

“凭他的身手,还用吃自己的亲人,随便找几个人杀来吃就是了。”

“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她妻子吃的所谓不干净的食物就是…所以他肯定也吃了。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敏湛越想越恶心,一点也不想吃东西了。

明妆撇撇嘴:“弹劾他的人在京城中丰衣足食却阴暗的猜想他,也很过分。对了,说起锦衣卫我想起一件事,就是咱们开在久长街的铺子经营不下了,正好有个锦衣卫的同知想让没事干的周大厨和卓小安去他家里做活。我看着挺好,就答应了。”

敏湛屏气问道:“同知?姓卢,卢鹰飞?”

“是姓卢,却不知叫什么。”明妆道:“不过据说原来是在天津卫做事的。”

“是他!是他!”敏湛激动的摇头:“绝对不行,不能叫卓小安去送死。”虽然他不喜欢卓小安可也没打算把他送去被人吃掉。

“是谁啊?”她明知故问。

“卢鹰飞就是那个省亲的锦衣卫!他原本在天津卫做事,因为西南之乱时,他后来在城内向外面的官军传递了消息,攻陷了城池,立了大功才被调任到了京城。”

她都知道,所以她在那条街上卢鹰飞的新宅附近开店,吸引从西南之乱后不再沾荤腥的卢鹰飞上门。

“可我已经同意周大厨去他府上做事了。还有,卓小安据说是去天津卫的卫所做事,不是留在他家,你不用担心。”

敏湛不满:“他去做鹰犬爪牙,你也答应?”

“人往高处走,他有今日,不知道卓叔该有多高兴呢!怎么,敏湛,你不高兴啊?”

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决定了,他讪讪的道:“反正这个行当正适合他,只是希望他少做些恶!”

明妆重新拿起筷子夹菜,随口问:“最近张首辅没再找你吗?”

“没…他老人家那么忙,怎么会有空见我呢。”

遮遮掩掩的非常奇怪,明妆道:“我怎么觉总得你哪里不对劲呢?”

“…算了,和你说了罢,今天我与首辅大人闹的不欢而散。他又提把他女儿嫁给我做妾的事儿了!我嫌烦,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估计惹恼他了!”

明妆菜没放在嘴巴里,惊讶的抬头:“他嫁女儿给你做妾?又提?”

“去年他母亲做寿,提过一次,我没答应,没想到今日又旧事重提了。”敏湛道:“那个女儿乃是庶出,今年十六岁。”

不管是庶出还是嫡出,那是首辅的女儿啊,多少人巴望着娶来做嫡妻呢。首辅竟然想给敏湛做妾,看来是真心实意拉拢他了,如果他娶了他的女儿做妾,那么首辅勉强可以算是敏湛的丈人。

成了一家人,首辅肯定不会取敏湛性命。

可是,如果让他娶妾的话,她宁愿他被打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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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娶?”明妆心里疙疙瘩瘩的的不舒服。

“怎么可能?”在他看来,这件事无关乎男女之情,而应该上升到政治高度。那个庶出的女儿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个拉拢他的物件。满朝都知道他和首辅的关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如果他收了他的庶出女儿做妾,矛盾的焦点会转移到他身上,弹劾他的奏折就得摞成摞。

明妆见丈夫并未动心,心里快慰了许多,但仍不住问:“不怕得罪首辅大人?”

“得罪就得罪,大不了就当我没考过进士!”

明妆从没见过他这样,想不通如何首辅大人就能让他厌恶成这个样子。但是以现在的状况看来,他彻底激怒张首辅只是时日问题,她默默的扒饭,心想恐怕未来真的只能靠使银子了。

敏湛本来就没胃口加之提及首辅要他纳妾一事,连看菜肴的念头都没了:“我去书房了,你慢慢吃吧。”

她唔了一声,随他去了。在泞城的时候,他白天温书,晚上还能抽出空来陪她。到了京城后,事情起了变化,他白天在翰林院抄抄写写必然不在家,傍晚偶尔有应酬,晚上则在书房写折子。

加上不像在泞城,有家中琐事可以商议,她又不懂朝政,当真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分不开。

卓小安去了天津卫之后曾让人捎信过来报平安。明妆这才知道,卓小安并非锦衣卫正式成员,只是下属的探子之一,又穷又危险,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但总归比做伙计有前途。明妆让他好好干,她会捎信给家里让哥哥照顾他的父亲。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敏湛继续在翰林院熬日子,准备等时间到了,在六部任职改变境遇。

这年年底的时候,隔壁胡尔克妻子孙氏找明妆借了一百两银子过年,原来是在朝中乱发言被皇帝扣了三个月月俸。言官没有其他的收入,一被罚俸全家老小就得发疯。年底京官乱象频现,只要有外地的官员进京,京官们便恨不得查人家祖宗三代看是不是和祖籍在一个地方,好攀攀老乡借以得点孝敬。敏湛不喜这套,于是一年收入只有微不足道的俸禄。

翰林们其实是有发财机会的,只是这个机会的希望太过渺茫,很多人不敢希冀。

那就是到了乡试年,成为地方的乡试主考或者副主考,除了朝廷发给的路费补助银两外,还能在地方获得当地官吏学政赠予的银两,只要去的地方不是极穷的省份,每个主考都能捞上几千两银子,一夜翻身致富。可是主考不仅要学问过硬,人品资历都得能拿得住手。

而敏湛,先不谈学问和人品,光资历这一条,他就得往后排。

可偏偏他就上了。得之这个消息的时候,翰林院的萧检讨正拉着他讲刚进来的杜修撰的笑话:“嘿嘿,你知道吗?据说咱们修撰大人,为了能获得这次机会,每天都在家服补药呢,就怕到时候病了去不成。你说,用的着吗?这种好事哪能轮到咱们这一年的翰林!我瞧着啊,怎么也得再熬个七八年,那还是好的。修撰大人这药吃的有点早,你说是不是?”

敏湛以余光看到杜修撰朝他俩这边走来了,赶紧对萧检讨道:“嘘嘘,人来了。”

杜修撰气冲冲的走到敏湛桌前,从衣袖中甩出一个很大的黄纸包,往桌上一撂。

敏湛摸不着头脑,拨了拨黄纸皮:“这是什么?”

“恭喜秦编修了!成为陕西乡试副主考之一!这补药,杜某用不着了,特赠予秦编修!”说完这个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他挥一挥飘然而去。让其他人的目光杀死秦敏湛。

敏湛瞬间觉得周围的气氛让人喘息不顺畅,他轻咳了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萧检讨怔了怔,继而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秦兄好好补身子准备上路吧。回来给我这个穷兄弟带些特产就行了。”

误不误会已经不重要了,让其他人觉得极度不平衡就是死罪。

自从这小消息不胫而走,秦敏湛就没消停过,酸溜溜揶揄的话就不消说了,以前所结交朋友的反目才真正让他痛苦,弹劾他的折子铺天盖地。和敏湛的痛苦相反,明妆却很相当的开心,先不讲作为副主考沾沾主考的油性就有上千两收入能够补贴家用。最关键的是张首辅并没有记恨敏湛,而是再次向他示好,这不愧为不是个喜人的兆头。

敏湛几次表示自己不堪重任,但礼部就是不改规定,那意思便是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于是敏湛一边准备轿子做衣裳,一边在家骂张首辅这个老狐狸,把他硬推成乡试副主考,离间了他原本的朋友们。

张首辅也看出,所谓年轻京官的新党内部其实很脆弱,而秦敏湛也不是他们的领袖,领袖另有其人。

明妆家隔壁的胡科长身为负责督查的都给事中,对秦敏湛不够资历却成为副主考这件事自然无法容忍,连连上奏折分析其中的阴谋,并推测秦敏湛行贿给礼部官员,结果又被皇帝罚俸半年。

七月初敏湛从兵部领了勘合后,踏上了去往陕西的路途。临行前将已经领到的三百两路费留给了明妆,因为一路上有沿途的府道官员接待,并不需要动这笔银子,自然留下给妻子保管,然后与期喜洋洋其他人不同的,阴沉着脸上了路。

敏湛刚走,明妆转手就把这笔钱作为夏天给卢鹰飞买冰的“冰敬”银子,孝敬了给他。

敏湛走的第二天,天气热的能把出去的人血液都蒸干似的。午后从井水里取出冰的西瓜来吃,刚吃了一片,就听有人叩门。绿衣可怜兮兮的看着明妆,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姐你真忍心要奴婢去开门吗。

“叫青石去开。”

“是。”绿衣喜笑颜开,然后爬在门边扯嗓子喊:“青石——青石——夫人叫你开大门!!!”喊了几嗓子后,就听青石带死不活的声音传来:“是——我——这就去——”

绿衣不禁摇头:“这家伙越来越懒了。”

“还说别人。”明妆笑道。

绿衣踮起脚尖瞄着外面:“不知道是谁,顶着这么大的日头上门来,是不是隔壁又来借钱了?”

“不会的。孙氏来借钱都是趁天黑偷偷摸摸的来。”

突然绿衣竟啊的尖叫了一声,脸色煞白:“是,是三少爷!”

明妆放下西瓜:“梦康?他来做什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绿衣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是秦三爷,不是梦康少爷。”

明妆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家伙来做什么?!正想着的时候,青石已经带人走了进来,青石美滋滋的向明妆道:“夫人,是三少爷来了。”

掐指算来,已有两年多没见过秦敏忠了,明妆见他个子长高了一截,模样也变了些,脱了少年气,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见明妆定着自己,敏忠笑了笑:“嫂嫂,不认识我了吗?”

明妆真想说不认识,但嘴上却不得不违心的笑道:“小叔子怎么突然登门,也不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坐,快坐!”

敏忠坐下后,温笑道:“我要离京回泞城,特意过来看看你们。不过…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二哥不在?”

回泞城?难道是参加乡试?“你二哥被选中成了陕西乡试副主考,昨天刚走,不来的真是不巧。要不然还能留你在这里用晚饭。”

“我二哥不在,的确不方便。”敏忠道:“嫂嫂放心,我无心叨扰。”

无心叨扰你还来!“离京回泞城,是回去参加会试吗?”

“嗯…”敏忠自嘲的笑了笑:“二哥已经是副主考了,我却还在考举人头衔。真真不想回泞城,见到母亲又要挨责骂了。”

“小叔许久没回家了吗?难道一直在京城?”明妆惊讶:“那为什么临走才过来,也太见外了。虽然分了家,但我们还是一家人呀!”

“我一直住在叔父家,叔父不会喜欢我和二哥联系的。我只能趁离京时候过来看看,没想到却错过了和二哥最后见面的机会。”

“缘何这么说?你们兄弟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都在京城,只要有心,私下见也是行的。”

“我这次若是再考不中,便不考了,安心在泞城和大哥一起料理田产地契算了,可能就像父亲说的,我大概真不是读书的料…”他语气落寞,自暴自弃的说:“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奢望最好…”

“你还这么年轻,说这些话未免太早了。”明妆对这次乡试的结果一清二楚,秦敏忠过了乡试,成为了举人。

“…世事难料。”敏忠显得很不自信,眉间都是愁云。半晌,他突然道:“我原本以为,这次上门能看到我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

你太不礼貌了!明妆沉着脸道:“怎么,柔珠的孩子没让你过当叔父的瘾吗?”

敏忠笑:“我就是无心一说,嫂嫂你别往心里去!”

明妆眼睛看向别去,不接话。敏忠自觉没趣,为了不显得尴尬,道:“柔珠的孩子没能生下来,她觉得那个孩子是她家小姐转世,据说没足月就流了。不过大哥后来又纳了几房姨娘,听说孩子已生了,这次我回去正好能看看。”

明妆虽然知道自己能生育,但成婚这么久,听到旁人一直念叨孩子,心里还是不好受。

她发现秦敏忠当真有一出现就能让她心情抑郁的能耐。

“既然二哥不在,我就不打扰了,我还要赶路,先走了。”敏忠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这些银子是给哥哥嫂嫂买冰消暑用的,你千万收下。”

礼尚往来。明妆让敏忠等着,转身也取了一锭银子给他包好:“这是五十两银子,你二哥月俸不多,兄弟你别嫌少,千万收下。”

推辞了几下,敏忠不能不收,只得把银子收下:“京官难做,苦了嫂嫂了。”明妆光微笑不说话,但是一路和他往外走,准备直接把他送出去。门外的轿夫在太阳下等着,看到敏忠出来,赶紧擦了把汗,掀开帘子,迎少爷入轿。

“日头毒,嫂嫂不要送了,留步罢。”敏忠说完,头也不回的坐进轿子出了胡同。

明妆挑挑眉,虽然还是那么讨人厌,不过的确稳重了许多。

敏湛从陕西回来,除了现银外,还有绸缎香料。可因为这些收入是官场默许的陋规,大家心里嫉妒却没人说什么。但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因为一个惊天消息传来,秦敏忠在乡试中中了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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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湛已在家闭门休息半个月了,每天早上起来练写大字,然后看史书十页,晚上再写一篇自省文章。他原本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沉闷的可以。对外面的状况,明妆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敢问。

局势又越来越混乱,秉着上查祖宗三代的传统,秦敏湛的老底被扒了个干净,御史还爆出了他出身的秘密——被灭族的陶尚书的外孙,生母曾入教坊司。这么看来,不光秦敏忠的解元可能存在问题,连秦敏湛中进士也有颇多疑点,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首辅是陶尚书的门生。

科场舞弊,结党营私。任何一条都够张首辅落马的了。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致仕回老家,那么他的门生必然被下一任首辅大规模排挤,无数人的乌纱不保。而起因是一个叫秦敏湛的京官。

朝廷上骂战的热度一点没有因为过年而减退,元月庆典过完之后,各个摩拳擦掌继续投入争斗。

明妆站在书房外好一会,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叩响了门,很久屋内才传来敏湛的声音:“进来吧。”

她见他桌上铺的宣纸写满了斗大的楷书,走过去端详了一会,然后对他道:“今天是正月十五,咱们去看花灯吧。”

如她所料,他放下毛笔,摇头淡淡的说:“你和绿衣去吧,我就不去了。”

她其实也没这个心情,他郁郁寡欢,她总不能没心没肺的自己跑去看灯,过了好一会,她叹道:“你别担心了,从乡试放榜,他们就开始骂,这么久,连个证据也没有,可见敏忠的成绩没问题。”

“没人关心秦敏湛是否当真具有解元的资格,也没人关心我点中贡生是否有内幕。”敏湛突然冷冷一笑:“对人不对事,借口可以随便找。而我恰好是可以拉首辅下马的棋子罢了。”

“不如你请一年假期?避避风头?”

“在失败时回家,只有死路一条。”敏湛低哑着声音说道:“有人想让张首辅辞官,好取而代之。如果张首辅倒了,我必然也活不成长,大概会被流放充军吧。”

明妆干笑:“有这么严重吗?”

“就看皇帝如何取舍了。反正总有一派要完蛋。”敏湛重新拿起毛笔蘸满墨汁,落笔在宣纸上,眼睛看着笔墨游走:“现在朝中分三个派系,支持太子殿下的,支持靖王的,还有一派中立。”

既然他肯开口谈朝中的事情,就是值得肯定的好现象,她马上配合的发问:“敏湛,你呢?可有派系?”不过,擅议储君,会是重罪吧。

“我原本以为那些人是想有一番作为的,结果现在看来是一样的,在乎的不过是争权夺利。”他并未直接回答,含糊其辞的说道:“我现在啊,无家可归了。”

明妆决定自己猜:“首辅大人是中立的吧…”这世上最危险的行当便是储君,而储君的支持者历来是在位帝王的重点打击对象。毕竟自己还活着,就想另立炉灶的家伙,简直是变相谋逆。张首辅能做稳坐首辅数十年,肯定和绝对忠于皇帝有必然关系。

敏湛发现自己的妻子的直觉总是那么准确:“…的确是。太子殿□体状况一直不好,从去年夏天开始更是一病不起。而比太子殿下小三个月的靖王却身体康健,一旦太子殿下有闪失,不管是支持太子殿下的还是保持中立的,下场都不会好。我现在越来越怀疑,点中敏忠为解元的人…”想到这里,他就不寒而慄:“可能并不是张首辅的人。敏忠是我的弟弟,而我因为陕西乡试副主考的事情早就被公认为是首辅的人了,再翻出我外祖家的事情,证明张首辅有帮我的理由,于是…一荣俱荣,我这个小人物可以搬到大首辅。”

对付燕国公的那一套,现在实实在在的反噬到了他自己头上。

明妆听的从心里打颤:“那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皇上这么久没下诏令,怕是也看穿了其中的算计。现在就看皇帝要如何抉择了,保持现状还是趁机舍弃首辅大人,给下一任储君铺路。圣意难测啊。”皇上自去年夏天开始,亦出现了病症,立储大事迫在眉睫。

明妆被他淡定到置生死与度外的态度吓到了,似乎重新嗅到了前世的悲剧的苗头,他一旦对自己的生命采取漠然的态度,断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总该想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你有三长两短,那我怎么办?”她是不愿意说出这句话的,但现在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

“好好活下去。”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想反问,没有你,我如何能好好活下去,但话到嘴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你说得对,我会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