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房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水微笑,心里却满是凉意。她对这个祖母,当真是没有多少感情的,上一世外祖父那边自身难保,爹爹在相国寺避世事不知情,都还能说是有心无力,可她呢?徐氏当初,可是好端端的待在大学士府,与上官氏婆媳相称,过得好不快活!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我们贺家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孙女,之前她与管事之子私通,我怜惜她年纪小,让她与对方定亲,可她现在,竟又做出这等龌龊事来!既是如此,便在佛堂待一辈子好了!

张大人,贺茉回失贞偷人,我们学士府不承认这样的女子是嫡出小姐!你随意处置,只是,莫要怠慢了我的绿意!绿意可跟贺茉回不一样,她又天真又善良,你可得好好待她!

……一句句,每一个字,她贺莲房都不曾忘过!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祖母,曾经对自己嗤之以鼻,对回儿见死不救!她甚至连为回儿说情都没有,便跟着张家人判了回儿的罪行,让张正书随意处置回儿!她心中,便只顾着所谓的名声,为了这名声,她们这些孙女,在徐氏眼中,也不过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徐氏看似疼爱孙辈,但除了贺兰潜,她们这四个孙女,在没有威胁到她的时候,都是她乖巧可人的孙女。而一旦发生变故,徐氏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推入火坑,放弃她们。如今对自己和回儿好,也不过是因为爹爹的疼爱,徐氏自己,心底的真情,怕是没有多少的。

她之所以会来找自己去求情,怕是上官氏又动了什么手脚吧,否则对于一个令大学士府颜面扫地的孙女,徐氏根本不可能如此善良。她就是这样的人,前一秒,还把贺绿意当成最喜欢的孙女,下一秒,就对她不屑一顾。

徐氏,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她自私、自大、虚荣、好大喜功,当初嫁给祖父,一生也未曾允许祖父纳妾,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但生了儿子,却希望儿子能够三妻四妾开枝散叶。如此双重标准,出现在徐氏身上,贺莲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此世徐氏安分最好,若是不安分,将主意打到她的弟妹身上,也休怪她翻脸无情。

心中百转千回,贺莲房却面上浅笑,应了徐氏的话,恭恭敬敬地将她送走,随后眼神便冷了下来。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径直去了书房寻贺励,父女俩在书房内谈了有半个时辰,随后贺安便去庶出的院子里告诉她们已经解禁,让她们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好过年。

有时候贺莲房很庆幸,她没有让心中的仇恨将理智消灭殆尽。若是没有回儿与潜儿,她定然做不到这般冷静自持。她会疯狂的想要报仇,不管不顾,是弟妹的存在让她滚烫的心变得温和,让她每走一步都要细细考虑下一步。

她会赢的,她一定会赢。曾经负过回儿的人,害死潜儿的人,这些仇恨,她都要一笔一笔从他们身上讨回来!不死不休!

大年三十的早上,贺莲房特意起的比往日早了些,陆妈妈一早准备好了新衣,颜色是鲜艳的大红,今儿是年关,贺莲房打扮的也比平日稍微鲜艳些。她本就生得美貌,在琴瑟二婢的巧手装扮下,更是显得美若天仙,只是五官还稍微带些稚气,仍是年幼的模样。

穿好银狐滚边披风,她便带着丫鬟朝贺茉回的院子里去,恰好路上遇到贺兰潜,便笑着捏了下他的小脸,问:“怎么这么早,我还打算去找你二姐,然后再去寻你呢。”

贺兰潜撇撇嘴:“我是男孩子,可不像你们女孩子要打扮那么久。”

嘴上虽然如是说,但他今日的穿着也是十分讲究的,一身大红色织锦袍,外罩一件火红的披风,腰间系着美玉,绿玉碧色抹额更是衬得他小脸如玉。尤其他年纪小,脸上还有嘟嘟的婴儿肥,看起来特别喜庆。贺莲房瞧着,心里便觉得欢喜无限,忍不住又去捏他脸蛋儿。

贺兰潜捂着脸往后跳开好几步,龇牙咧嘴道:“大姐,你再捏,再捏我的脸就要变成球儿啦!”近日乔妈妈总说他长肉了,他可不想变成胖子啊!

贺莲房轻笑,二人到了茉莉苑,刚好贺茉回也梳妆完毕,姐弟三人便一同朝贺励的书房而去,准备与父亲一起去前厅给祖母徐氏拜年。

贺励见了他们三个,讶异道:“今儿个穿得好艳呀,你们姐弟仨。”

可不是么,全是大红色。

贺茉回笑着抱着贺莲房的手臂:“这不是过年嘛,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样了,再说了,之前爹爹在家中,每一年,咱们一家人都是穿红色的。”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的落寞起来。

一家人……可娘却已经不在了……

见气氛突然变得哀戚,贺莲房忙道:“爹爹,今年的红包,可不能少啊,您得给我们姐弟补齐才行!”

贺励一听,笑着刮了她的鼻子,眼底的伤痛一闪而过,却没能逃出贺莲房的眼睛:“补补补,爹爹早就准备好啦,保管让你们满意。”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三个红包,分发到三个儿女手中,笑道:“这分量可比往年加在一起都多,爹爹还给你们每人都备了礼物,你们定是喜欢。”

给贺莲房的是一副用水晶白玉做成的棋子,摸在手中,冬暖夏凉,尤其珍贵;贺茉回的则是一副田园山水图,因为她性好水墨画,得的是前朝名家的真迹,当场她就抱住贺励激动不已;而贺兰潜得到的却是一把弓箭。

贺励说:“你不是想习武么?我跟你外祖父和舅舅都商量好了,日后让你晚表哥来教你,他虽年轻,武艺却十分高强,就连青王殿下都对他赞赏有加呢!”

这对贺兰潜来说的确是个大大的好消息,他开心的要命,抓着弓箭就舍不得撒手,要不是还记得去前厅请安拜年,他真想现在就去找晚表哥!

贺励的礼物对贺莲房姐弟三人来说十分珍贵,但他们也给贺励准备了礼物。贺莲房的是亲手缝制的长袍,这是她在周妈妈的教导下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出来的;贺兰潜与贺茉回的礼物是同一份——一幅画,一幅已逝的母亲的画像,贺茉回执笔,贺兰潜题字,最后姐弟三人都在下面落了款。

收到长袍,贺励已经感动的不行,当他将画轴缓缓展开,见到那张熟悉却无比遥远的美丽容颜时,心头一酸,竟落下泪来!

他平日里是冷肃严厉的性子,便是三年前贺夫人病逝,他也只是双眼赤红,不曾流过泪。所以如今这一哭,立刻把贺莲房等人吓坏了!他们要送的是惊喜,是想要父亲露出笑容,而不是让他流眼泪的!贺励却捧着那画像,如珠如宝般,画中女子温柔又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叮嘱他:夫君,一定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让他们长大成人,平平安安过这一生呀!

他放下画像,搂过三个儿女,心中的绝望、痛苦、思念、悔恨……种种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泪如雨下。这几年,他在相国寺修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平静,那种痛埋在他的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失去了什么。

“爹爹莫哭,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我跟大姐还有二姐,会永远陪着您的。”贺兰潜拍着父亲的背,一副小大人模样。

“娘……永远都活在我们的记忆里,但是爹爹,现在我们应该向前看了。”贺茉回轻声道。

是的,逝去的人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但他们会带着想念和悲伤,继续走下去。

☆、36、姨娘出手,茉回落水

父子四人收拾好情绪,朝着前厅走去。到了前厅才发现上官氏一早带着贺红妆跟贺绿意到了,三人从徐氏右手边依次而坐,此刻贺绿意正娇俏地趴在徐氏肩头撒娇,直把徐氏逗得乐呵不已。此刻见贺励等人来了,先是问候,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耀武扬威地给了贺莲房一个得意的眼神。

岂料贺莲房根本就不理会她,而是带着弟妹上前请安。儿子在场,他又把嫡出的三个孩子如珠如宝的疼,徐氏就是再喜欢上官氏,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不给儿子脸面——她这一生,最看重的可就是脸了。忙招手让贺莲房过去,欢天喜地地让魏妈妈掏出红包,给三个孩子都封了,贺莲房轻笑着道谢,面上的笑容如若春花盛开,美不胜收。她的美丽是清雅而又不逼人的,浑身透着一股子佛性,让人看了就如沐春风,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徐氏也是看着贺莲房长大的,再加上这是她第一个孙女,所以不论贺莲房犯了什么错,只要是不危及到贺家的名誉,她都能原谅。

像是之前上官悟事件,徐氏得知后便大惊失色,生怕是贺莲房或是贺茉回中招了,她虽然疼爱庶出的两个,但从身份上来讲,她们是万万比不得这两个嫡出孙女的。因此即便她心中天平是向着庶出的,在听到有孙女名节被毁时,也第一反应希望是庶出。

庶出子女,出身不高,在府里地位也低,就算出了事,外人也不会借此来诋毁他们学士府的声誉。

徐氏就是这样一个冷酷而又自私的人,但她偏偏又喜欢在贺励面前表现的一视同仁,好像这几个孙辈,她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只是这碗水到底是端平,还是洒了,她心里清楚,贺励心里清楚,大家心里都清楚。

贺莲房打出佛堂以来,便不像以前那样对徐氏敬而远之,她有时候甚至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陪着徐氏说话解闷儿。因为在佛堂待得久,所以她平日里出了看书便是写字,旁人说一百句也讨好不了的老太太,她只消轻飘飘一句,就能让徐氏听她的。假以时日下来,徐氏对她也是很是看重,这可是她的嫡长孙女,若是养得好,日后便是嫁入皇室也是很正常的。

她是疼贺红妆与贺绿意,但她耳聪目明,也不是傻子,真心假意看得出来。只是人上了年纪便会渴求亲情,孩子们愿意亲近她,就说明心里还是有她的。每每想到嫡出的两个孙女,从小受尽万千宠爱,要什么有什么,靖国公那边更是将她们当成宝贝一样疼,而红妆绿意两个可怜的孩子,除了上官氏就没人喜欢了。每想到这个,她便会生出一股愧疚之感,毕竟当初是她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使得上官氏嫁进来的。

真要论真心实意,怕是嫡出没有,庶出没有,她这个祖母,更没有。

贺励给徐氏问过安后便在她左手边落座,魏妈妈立刻呈上干净碗筷杯盘,贺莲房等人也要落座时,贺励却轻描淡写地问:“多大的人了,平日里规矩倒是一点都没学到。”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除了贺莲房,谁都没反应过来。上官氏算是回神的快,立刻拉着两个女儿起身,低声斥责道:“不像话!老夫人身边岂是你们能坐的?”说完朝着贺莲房堆笑:“莲——不,大小姐,您坐吧。”

贺莲房也不客气,带着贺茉回坐下,贺兰潜则坐到贺励身旁。嫡出的都坐下了,贺红妆与贺绿意才忍着气,依次挨着贺茉回坐。

倒是沉得住气,贺绿意这般暴躁易怒的脾气,如今这般能忍,想必也是上官氏再三提点过了吧?她还聪明的不在爹爹面前唤祖母为娘,也不再唤自己的名字,而是尊称小姐了。

见庶出的两个孙女面色哀戚,徐氏心底不由得一酸,虽然她们曾经不懂事,出言不逊,绿意又毁了名节,但她们终究是她疼过的孩子呀!当下对着贺励道:“你瞧瞧你,今儿个是大好日子,怎么突地找孩子麻烦?”

贺励示意丫鬟们布菜,淡道:“礼不可废,娘,我是体仁阁学士,礼法是一定要遵守的。便是在自己家里,也要依礼而行。”

这么一说,徐氏就不言语了。夫死从子,她对儿子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唯一一次不曾听从,便让儿子从此与自己远了心。当今圣上的确非常注重礼数,儿子的朝廷命官,还是要多加注意才好。想到这里,她忙道:“云娘啊,等过了元宵,便让魏妈妈去请专门的女夫子来教导红妆绿意的礼数吧,女儿家还是要学好礼仪姿态。”

上官氏柔顺道:“是。”她仍站在一旁,不曾坐下。徐氏见了,硬是要她挨着贺绿意坐。上官氏却摇摇头道:“婢妾只是个妾侍,按礼是奴婢,没有资格坐下的。”

原以为徐氏会再客气一下,谁想到,她竟点点头:“也好,那你便过来为励儿布菜吧!”

心底对徐氏的怨气立刻变成了喜悦,上官氏压抑内心的激动缓步走到贺励身旁,正要让丫鬟走开,贺莲房却笑道:“祖母,二夫人虽然只是妾侍,但在府中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让她站着呢?虽说礼法要遵循,但人情却也不可不顾呀!”

徐氏这才想起上官氏的名声非常之好,若是坐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便又让上官氏坐。这回上官氏便不再客气了,若她再推辞,说不定徐氏顺水推舟,当她是真的不想坐了!她只是想在老爷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度和知礼,并不是真的要站着。

只是……若是能为他布菜,便是要她一直站着,也是没有关系的。所以上官氏心中毫无对贺莲房开口解围的感激,有的只是厌恶和怨恨:小贱人!谁稀罕你多嘴?若是你没有说话,现在我便已经为老爷布菜,同他亲近了!

她聪明一世,却在这情字上栽了个大跟头。莫说贺莲房不让她伺候,便是贺励自己,也是压根儿不愿意和她有丝毫接触的!每每看见上官氏,贺励便似乎看到妻子毫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上,上官氏的存在,便表示着贺夫人的逝去,提醒着他,他犯下的过错,他失去的最爱,他人生崩塌的原因。

不过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贺兰潜年纪最小,最受宠,很快便把气氛给挽了回来,一时间说说笑笑,看起来倒也融洽,只是这融洽之下的波涛汹涌,却是别人看不到的。

用过早膳,贺绿意便待不下去了,硬是吵着要去前院玩。上官氏拗不过她,好在今日徐氏心情很好,便允了,贺兰潜也想出去玩,贺茉回陪着一起去了,于是呼啦啦一走,厅中便只剩下徐氏、贺励、贺莲房和上官氏了。

外头熏笼,里头火盆,屋内暖和的很,贺莲房走到徐氏身边,轻轻为她捶起肩膀。方才用膳的时候她便看见徐氏眉头微蹙,屡次露出不适之色,想来是肩膀酸痛。徐氏今日穿的很是隆重 ,单是戴的貂皮巾帼,外面便偎了满满一圈金银雕花,镶着宝石珍珠,价值连城。她又穿得多,所以没一会便感到疲倦了,在贺莲房的伺候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贺励搭着话,眼睛微合,似是假寐。

屋内一片和乐,上官氏也垂手立在一旁,贺励在的时候,她都表现的很是温顺柔弱。

突然,乔妈妈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落入前院的池子里去了!”

闻言,众人大惊!贺莲房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腔!如今这严寒隆冬,一盆水泼出去,不消一刻钟便结了厚厚的冰,前院的池子又深又大,那冰层很厚,回儿怎会掉下去?!

心中这么想,她却早已提起了裙摆往池边奔去,贺励比她跑得快,一早冲在了前头,唯有上官氏,慢慢悠悠地扶着担忧不已的徐氏,嘴里还关心的劝慰着,让徐氏放心,眼底却笑意满满。

也不枉她特意命人悄悄凿开冰面了。贺莲房害得她的两个宝贝女儿冷水洗衣,导致双手冻疮迄今未好,那她也要叫她尝尝,心爱的妹妹落入冰水之中的感觉!

贺莲房边跑边不安,上一世回儿也曾落过水吗?她死后便在府里游荡,对年前的事情知道的只有一星半点儿,并不是全然了解。死后见到的茉回却是健健康康的,可这般天气,落入水中……可不得只剩半条命!

上官氏、上官氏,好一个上官氏!

 

☆、37、忍而不发,噩梦浮现

跑到池边的时候,贺茉回已经被周妈妈等人救了上来,贺兰潜站在一旁哭,贺励则将女儿抱了起来朝离前院最近的院子里跑,姚黄魏紫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这样,还要跟上去。贺莲房厉声对着下人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请府医来!”说完便让姚黄魏紫和周妈妈回去换衣裳,三人都不肯,放心不下贺茉回。贺莲房脸一沉:“速速回去换了衣裳,否则你们病了,谁来伺候回儿?”

听了这话,周妈妈等人才咬咬牙,对贺莲房福了福身,迅速朝茉莉苑跑去。

“陆妈妈,你带琴诗瑟词去给爹爹搭把手。”

陆妈妈领命而去,贺莲房知道自己此刻前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是抬眼看向站在凉亭边上的贺红妆与贺绿意,那深邃的看不出情绪的凤眼,宛若从地府爬出的厉鬼,准备朝她们索命:“二位妹妹,不知道你们可否和我解释一下,回儿为何会掉入池中?”如今这般天气,那冰面早就结了厚厚一层,便是在上头行走奔跑都无碍,怎么那么巧,回儿掉下去的时候就破裂了?

贺红妆明显有些心虚,她向来对贺莲房忌惮得很,贺绿意却不然,她得意洋洋地道:“大姐,难道你要把这事儿赖在我跟红妆身上不成?那可是二姐自己掉进去的,跟我们无关。”说完就问身边的贴身丫鬟。“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二姐自己掉下去的?”

她的丫鬟哪敢说不是,一个个猛点头。

闻言,贺莲房不怒反笑:“这样冷的天气,回儿怎会自己掉下池子?”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她自己觉得无聊,觉得热了,想下去玩水呢?”贺绿意笑嘻嘻的回答,早在前些天娘就跟她们姐妹商量好今天的事儿了,只是今日本来该掉下去的人不是贺茉回,而是贺兰潜。若不是贺茉回那个小蹄子眼尖,替贺兰潜挡了那一把,现在在冷水中扑腾的就是贺兰潜了!只要府里没了贺兰潜,就没了继承的嫡长子,娘就能出口气,她也能一吐前些日子因为名节被毁的怨气了!

此言一出,贺兰潜的贴身婢子都露出恼怒的神情,贺绿意却不怕,再怎么说她都是贺家的三小姐,哪怕是庶出的,也是主子,这些贱婢还能怎么着她不成?!

贺莲房的笑容加深,她本就生得极美,眉目如画,如今一笑,更是令人心旷神怡,可贺绿意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像是被什么厉鬼盯上一般。她甩甩头,觉得自己多虑了,可能是站在凉亭久了,觉得冷了吧。

“二夫人,你觉得绿意妹妹所言如何?”

上官氏自然是向着女儿的,更何况贺茉回落水是她一手促成的,只是掉下去的人不是贺兰潜而已。如果是贺兰潜……老爷没了长子,无人继承家业传宗接代,他一定会把视线移到她身上的,就像以前喜欢那个贱人一样!“大小姐,婢妾觉得四小姐也没什么说错的地方,二小姐掉下去,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意外,意外,好一个意外。上一世她名节被毁是个意外,被人退婚是个意外,回儿被祁问崖背叛是个意外,红杏出墙是个意外,潜儿的死更是个意外!上官氏这一张巧嘴呀,不知道把她的舌头拔出来,她还能不能说出这般能说会道?

“二夫人缘何会觉得这是个意外?”

“大小姐,您想啊,这今儿是大年三十,是二小姐跟大少爷自己要到前院玩的,池子结冰,下人们可是从未动过,二小姐之所以会掉进去,怕是觉得这冰层有趣,靠近了些,然后……就掉下去了吧?再说了,这路面挺滑的,也可能是二小姐一个不小心滑倒,然后摔进池子里去的。”面上认真,上官氏似乎是十分严肃的在给贺茉回落水一事找原因。她说得还头头是道,仿佛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可但凡有脑子的都能想到,这么厚的冰,贺茉回一个十一岁的少女,能将冰面撞破?!

就是众人以为终日带笑的大小姐会发火的时候,贺莲房却道:“二夫人这么说,就这么是吧。潜儿,咱们走。”

贺兰潜仇恨地看向上官氏,却仍然在大姐的呼唤下跟在她身边,朝着临烟轩走去。直到看不见上官氏等人身影了,他才问:“大姐,为什么不发落她们?明明是她们想要推我下去,二姐是为我挡了这一下的!”当时他们在凉亭中玩,贺绿意跟贺红妆偏要挤过来,她们的丫鬟自然也跟着过来了,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是故意把他跟二姐挤到边角,然后伸手推的!

“潜儿,你怎么还是这样火一般的脾气。难道你还没发现,二夫人和以前不一样了么?”贺莲房淡淡看了他一眼。

贺兰潜一愣。

“放在以前的她,又温柔又大度,见回儿摔入池中,不管是不是她所为,她都会第一时间责骂红妆绿意,因为当时是她掌权,她必须做出赏罚分明,爱护嫡出的样子来。可现在她手中无权,日子久了,不免有些懈怠,就连那宽容贤惠的面具都不戴了!”贺莲房轻笑,眼底一抹幽光闪过。“你可听见她说什么?这是个意外。”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轻,似乎有什么蕴意在里头,但贺兰潜听不懂,他只觉得大姐似乎话里有话,却无法理解。

老太医姓陈,他们到的时候,刚好给贺茉回把完脉。幸好,只是寒水侵身,又受了惊吓,感染了风寒,其余并无大碍,等他开个药方,调理几日便好。贺莲房听了,忙对陈太医千恩万谢,这位老太医是出了名的妙手回春,有他在,她是不担心回儿身体的。

贺励坐在床边,脸上一片愤怒。姚黄魏紫周妈妈都守在一旁,等待贺茉回醒来。她们都换了干净衣裳,又是惭愧又是后悔,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二小姐。

贺莲房叫了她们将当时的情况说出,贺励越听,脸色越沉一分。最后拍案而起,便要出去,刚走过贺莲房身边就被一把拉住:“爹爹,您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给那不要命的东西一点教训!”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他的掌上明珠,真是天大的胆子!

“如今府中事务由女儿处理,这件事也交给女儿好吗?”

贺励回头,望进贺莲房幽深清澈的眼眸之中。他握了握拳,片刻后,道:“不必顾忌你祖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便是告诉她,庶出的就是死了也无妨了。贺莲房微微一笑:“多谢爹爹。”她可不会让上官氏等人这么轻易就死去,曾经加诸在她弟妹身上的悲剧,她一定要他们也尝尝!

就在这时,贺茉回醒了。贺莲房第一个察觉,忙摁住她要起来的身子,担忧地问:“回儿,可有哪里觉得不适?会不会冷?”

贺茉回傻傻地盯着她,眼里慢慢便蓄满了泪。贺莲房看了,心疼的要命,忙抚着她小脸柔声安慰:“回儿乖,莫哭,莫哭。”

下一秒贺茉回便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还抱住她的手不肯松开,抽抽噎噎地道:“大、大姐!我莫非是在做梦不成?!你怎地会在这儿?”

一听着话,贺莲房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你在说什么呀,大姐怎会不在这儿?”

此时贺励也走上前来,贺茉回见了他,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会是失忆了吧?记忆回到之前自己没出佛堂之前?幸好陈太医尚未离去,他又给贺茉回把了一次脉,却仍未发现什么异常。

贺莲房担忧不已:“回儿,你可还记得你掉入池中一事?”

闻言,贺茉回终于如梦初醒,她整个人原本是紧绷的,被贺莲房一提醒,突然松了口气,却紧紧抓着贺莲房的手,说:“大姐,你不知道,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我梦到你根本就没有出佛堂,爹爹也没有回府,还梦见那个上官悟欺负你了!还有潜儿……呜……”她突然哭起来,“潜儿他、潜儿他——”那场噩梦太逼真了,她还梦见自己跟当朝二皇子有了婚约,最后却惨被抛弃,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二姐,你胡说什么哪?我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吗?大姐跟爹爹都在呢!”见贺茉回没事了,贺兰潜也松了口气,听她这么说,赶紧跳出来找存在感。

贺莲房却清楚贺茉回在说什么,方才掉入池中,生死一线,怕是她见到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了。温柔地摸摸妹妹的脸,柔声道:“既然说是噩梦,那就只是噩梦,入梦太深做什么?”那些事情,她用自己的轮回起誓,决不会再在这一世发生!

有那么一瞬间,贺莲房差点儿要以为妹妹也如同自己一般再世为人了。她私心的不希望这样,如果回儿也能重生,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充满深仇大恨,只想报仇。但贺莲房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她要回儿只是最初的回儿,没有任何仇恨、绝望、痛苦,这一世,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活着,所有的罪孽和悲哀,都由自己一人承担。

☆、38、莲房反击,庶出失利

“大姐……那个梦好真实啊!我、我——”说着说着,贺茉回脸上竟显出仇恨之色来,仿佛那并不是梦境,而都是她亲身经历的。“我都还能感受到被勒死的痛苦……”还有心中满满的绝望和不甘,她记得梦中下了一场大雨,严寒的天气,她衣着单薄跪在地上,贺绿意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贺莲房生怕她因此魇着了,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脸,柔声道:“梦境终究只是梦境,你瞧,我和爹爹还有潜儿不都好端端在你身边吗?倒是你,快给我讲讲,到底是怎样掉进去”的。

贺茉回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随后对着家人娓娓道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原来她和潜儿到了前院,贺红妆跟贺绿意后脚就跟去了,贺绿意堵住她,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而贺红妆则不着痕迹地将贺兰潜引到她们早就凿好的冰面旁边,趁着他不注意想要装作不小心摔倒将贺兰潜带了下去。幸好贺茉回眼尖瞧见了,推开贺绿意扑了过去,贺兰潜是救下了,她自己却跌了下去。讲到这里她还有些许不满:“都怪我太笨,若是我紧拉着贺红妆,她也非掉下去不可。”

姚黄将姜汤端了过来,贺茉回虽不喜欢喝,却仍然在贺莲房的喂食下一口一口咽下,腹内立刻升腾起一股热气,周身的冰寒似乎也被驱散了。

若非先前答应贺莲房将此事交由她处理,贺励必定忍受不得。他心疼地看着三个儿女,大女儿为了自己的官声,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二女儿冬日落水,若是不好好调养,日后说不定会落下什么病根子,小儿子是府里的独苗苗,又被人当成眼中钉,贺励每每想起,都愤怒的要命。

一碗姜汤下肚,贺茉回眨巴着眼睛,又有了睡意。贺莲房将她被子掖好,温柔道:“好好休息,大姐会在这儿陪你的。”

“大姐!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那庶出的可是越来越嚣张了,她们今儿一早才解禁,可立刻就想来害我们了!”贺兰潜义愤填膺的说道。

“谁说此事就这么算了?”贺莲房淡淡地看了弟弟一眼,而后望向父亲。“爹爹,您方才说了,目前大学士府由女儿掌管,除了您,女儿便谁都不顾忌了。”她已存报仇雪恨之心,若还心怀仁慈,岂不可笑。早在她发誓赌咒要再世为人的时候,她就把慈悲之心给摒弃了。

她不害人,人却要来害她,还要弄死她一双弟妹。上一世她倒是忍让的彻底,可最后谁曾怜惜过他们姐弟一丝一毫?上官氏若是安分守己,她自会在达成目的后酌情处置,可这妇人竟如此狠毒,已被收回大权,却还野心勃勃,死心不改!她当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柔弱好欺的贺莲房么?既然如此,也休怪她出手无情!

于是第二日便传来贺红妆与贺绿意纷纷不小心摔倒滑入池中的事情,最奇的是,当时她们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等到有下人听了那凄厉的呼救声跑去把人捞出来,两人都已经被冻得浑身发紫,昏死过去了。偏偏赶巧,陈太医不在府内,而是外出会友了,必须出去请大夫,这一来一往花了不少时间,贺红妆与贺绿意双双发热,眼看小命就要不保。

她们二人本来手上就生了冻疮,掉入水池后,那水是何等刺骨,更何况,贺莲房还在水里加了一点点从陆妈妈那儿拿来的小料子,二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上官氏敢对兰潜茉回出手,也怪不得她敲山震虎,回馈一二。

对方自然不知道这是为何,府里人也都觉得是个意外,可这世界上哪有意外,哪有巧合!上官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大夫给诊治完,告诉她说贺红妆与贺绿意身子冻坏可能引起宫寒导致不孕时,眼前一黑,简直要吐出血来!她知道这府里是嫡出的天下,所以女儿一出事便觉得是贺莲房所为。她立刻去求了徐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有人陷害,求徐氏彻查此事,话里话外都暗示幕后黑手就是贺莲房。徐氏知道后也非常恼怒,但她并不认为是贺莲房做的,毕竟这个孙女温柔婉约性子宽厚,可这一来二去,怎么也查不出幕后主使来。

贺红妆跟贺绿意是在给她请安后经过后院的水池,然后是她们自己让婢子们先回去的,两人在后院边走边说话,谁也不知是怎么掉进去的。那厚厚的冰层又是如何裂的?为何两人全都掉下去了?怎么就那么巧周围一个下人都没有?

林林总总,反正闹了几天,什么也没查出来。

贺莲房仍然悠哉悠哉的在她的菡萏筑里品茗读书,除了开头为表担忧去看了一次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任由庶出闹得个天翻地覆。

早在贺茉回落水的当天晚上,她便命人将陆妈妈给的药粉撒在了冰面上,然后倒了盆热水。那药粉无色无味,热水贴着冰面,晕染开来,药粉便立刻融进冰层,任谁也看不出来。而吸收了药粉的冰层会变得非常脆弱,虽然看起来仍然是厚厚一层,但其实内部很是薄脆,勉强只承受得住一个稚童的重量。等到第二日早上贺红妆贺绿意去福寿园请了安,二人边走边得意昨日的把戏时,隐在暗处的乔妈妈只消一颗石子,便能将其中一人打入池中。

只是令贺莲房感到惊喜的是,贺红妆掉下去的同时死死地拽着贺绿意,然后根本不用乔妈妈再出手,姐妹俩就一齐掉了下去。

原本她指想让其中一人尝尝这滋味儿的,另一人她换一种法子伺候,却没想到贺红妆如此友爱,连落水都不忘记拉她妹妹一起。

至于宫寒可能导致不孕的事情,这还真不是她做的,上官氏就是咬死了她也没证据。陆妈妈精通医理,撒在冰层中的药粉是令伤口加剧用的,并非是什么虎狼之药。而陈太医也是她让休沐的,放眼整个燕凉,怕是无人医术敌过陈太医,只要他不在府上,贺红妆贺绿意就必定得落下些病根来。

待到徐氏在府内气势汹汹的查了几日什么也没查出来,贺莲房便慢悠悠从菡萏筑出来了。毕竟如今府上事务是她在处理,在院子里待久了未免不好。

贺茉回除了受惊之外,没什么大碍,亏得当时周妈妈跟姚黄魏紫二婢反应得快,立刻跳下去将人救下,免去了贺茉回卧床之苦。但在贺莲房的要求下,她还是乖乖在床上待了几天,做出一副非常虚弱的模样。看着贺莲房衣不解带的照料贺茉回,徐氏不禁想起潜儿中毒时,她也是这般尽心尽力,事事亲力亲为,这样一个妙人儿,怎会是上官氏口中阴险狭隘的幕后主使呢?

毕竟贺莲房是大学士府的嫡长女,听了上官氏如此诋毁,徐氏心里颇为不悦,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而上官氏是真的急了。她这一对女儿,自小生得是花容月貌,善于曲意逢迎,察言观色。她本想着自己好生伺候老太太,待日后必定能够扶正,两个女儿怎么着都能有个好归宿,便是嫁入皇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以她待一对女儿极其娇惯,什么都用最好的,将她们养的白白嫩嫩讨人喜欢。可贺莲房一出佛堂,便害得她一双女儿起了冻疮,如今又落了个宫寒可能不孕的下场!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贺莲房的错,完全忘记了是自己陷害贺莲房名节在先,推贺茉回在后,反正在她看来,她跟两个女儿是最大的受害者!

贺莲房当然是有错的,贺莲房错在不像上一世那般不争不抢与世无争,错在不该反抗不该反击,错在没有乖乖被上官氏设计,做她女儿们的跳板,这在上官氏眼里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呀。

……上官氏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个贱人夺走了老爷所有的心神,如今贱人生的女儿也要和自己作对!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肝火上冒,恨不得生啖了贺莲房的肉!凭什么她要被那个贱人压一辈子,凭什么贱人的女儿想要压她的女儿一辈子!贺莲房她想都别想!

☆、39、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所以,在见到贺莲房一派高贵风范走进自己的院子时,上官氏恨得眼都红了!她到底是过得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除了贺励的心,她想要什么都能弄到手上。想当初,贺励那般不肯纳自己入门,那已死的贱人又有着靖国公府这个坚实的后盾,最后不都在她的设计下乖乖将她迎入府中了么?偏偏这个贺莲房,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心地却最是狠毒!

是了,上官氏算是确定了,贺莲房和那自命清高的短命贱人不一样,和年幼性子略冲的贺茉回也不一样,她最擅长用这张伪善的假面具欺骗世人,让人觉得她贺莲房是世上最温柔高雅的女子,似这等后宅争斗之事,她是不屑于做的。先前自己不就这样以为的么?好个贺莲房,若非这次红妆绿意出事,自己甚至都还不敢确定!

想到之前上官悟的事,上官氏更是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不得不去怀疑,贺莲房之所以在佛堂待了三年,就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

这可真是她冤枉了,因为贺莲房的性子肖母,也是个不爱争抢,不爱强求的人,若非上一世的满门惨死让她醒悟,这一生的赢家,怕还是上官氏与她的两个女儿。

上官氏觉得贺莲房心思叵测城府深沉,贺莲房又何尝不觉得她也是这样?

可笑上官氏只看到别人的错,觉得旁人对不起她,却完全不会反省自己。若非她当初对贺励一见倾心,使得徐氏动了纳妾的念头,贺莲房的母亲如何会早逝,嫡出一房如何会被害成那般模样?她心大,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脑子可以撑着。

即便心底恨毒了贺莲房,上官氏面上也还要表现出一副与她极其相熟的样子来:“大小姐今儿怎地有空来婢妾的院子里?”

言下之意便是,两个庶妹前几日落水,你都不来,如今好的差不多了你却来了,是不是在装样子给别人看?或者是有什么不良的居心?

贺莲房却是笑笑:“二夫人说的什么话,妹妹落水,我这做大姐的岂有不来探望之理?只是回儿身子未好,府内又事务众多,这才迟了几天。不过妹妹们落水当日我便问过大夫了,是以今儿个特意命库房取了些补品来。”

她的意思是,我现在掌权,事务繁忙,嫡妹又身子不适,不过我也并未忽视你们,是得了大夫的信儿才放心的。如今我又命人带了补品前来探望,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而非意有所指。

上官氏自然听得出来。可让她感谢贺莲房,那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得痛快!再说了,她凭什么感谢贺莲房?先前府内由她掌权的时候,想要什么便去库房拿什么,那里头的东西任她选用!贺莲房只命人拿些补品来她就要去感谢?开的什么玩笑!

不过心里想法归想法,上官氏仍然让丫鬟将东西收了下来。等女儿们身子稍微好了一点,调理滋补是离不开的。她既拿了贺莲房的东西,又要怨恨贺莲房抢了她的权,压根儿不去想库房里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她的,一部分是贺家的,一部分是当初贺夫人嫁进来靖国公府的,不管是首饰布匹还是银两药材,哪一样跟她有关系?!当初她被纳入大学士府,可是一点嫁妆都没带进来!

“那就多谢大小姐好意了。”上官氏扯唇一笑。“只是红妆绿意身子还虚得很,怕是不方便探望,大小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贺莲房也不恼,她本来也不是真心探望,她只是来给上官氏添点堵而已,顺便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如今府里是谁当家,又是谁的天下。上官氏安分守己还好,若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下场就不会这样简单了!“无妨,只是要劳烦二夫人辛苦照料两位妹妹了。只是二夫人还需小心,回儿身子未好,两位妹妹便跟着病了,日后可得再小心些,莫要再发生这般事端。姐妹三人全部落水,可真是邪门儿的紧。”

上官氏不是一直都怀疑她是不是表里不一么?如今她便给她这个知道的机会。

听了贺莲房的话,上官氏气得浑身发抖。贺莲房这小贱人的意思是,日后只要自己对贺茉回或者贺兰潜出手,他们出了什么事,红妆绿意便会翻倍?!好、好、好!她在心里一连念了三个好,当真是她轻敌了,这位在佛堂吃斋念佛三年的大小姐,可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不凡!心中恨得想要撕了贺莲房,上官氏面上却仍然带着笑,只是那笑意达不到眼底,反而有一丝诡谲:“大小姐如此细心,可真是二小姐跟大少爷的福气。”

这是暗指贺莲房心机深沉了。贺莲房回以动人笑容:“比不得二夫人能干。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二夫人需好好照料妹妹们,愿她们早日康复。”说完,轻巧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