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却不再多说,只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随即驾马而去,徒留一地烟尘。

贺励有些魂不守舍,贺安原在门口等他,此刻见他同青王说完话,连忙过来扶他上马车,瞧他一脸震撼,也不敢多言。

马车行进了许久,贺励才猛地一拍大腿,糟了!那晚他跟女儿说完话后,才刚放好的心就又要揪起来了!这青王是啥意思?他就说,青王今日怎会在得知他被齐王相邀后,特意寻了个理由与他一同前来,合着他刚搁好的心又要跳起来了?!

不能啊,这青王年纪都……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看上他家莲儿呢?

一想到女儿那娇软纤弱的样子,再掂量掂量身形高大修长,浑身一股武将煞气的青王,贺励觉得自己一阵头晕。他的掌上明珠,自然是配得上任何人的,所以贺励虽然不赞同,但对于青王的眼光,他还是觉得很靠谱的。但他不由得想的多了点,这青王迄今孑然一身,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毕竟这年纪都这么大了呀!他的莲儿离及笄都还有两年呢!

虽然青王的年纪较自己小了许多,但比莲儿也还是大了,这不上不下的,若青王是真的看上莲儿……贺励想,还是跟岳父岳母商量商量吧,做好一手准备,免得日后出什么乱子来。再转念一想,青王说这阵子会经常到府上叨扰……贺励当然没那么自恋,会以为青王是慕自己的才气而来。那想必就是为了莲儿来的了,之前元宵花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王怎地突然对莲儿另眼相待了?

贺励越想越头大,越想越是一团乱麻。他觉得这一切来得都有点太突然了——虽然不能排除是自己想太多。

等到回了府,瞧见贺莲房可人的小脸跟温柔的笑容,贺励差点儿悲从中来,这要是青王真看上莲儿,他得想个法子拒绝啊!

这个想法在贺励脑子里来回飘荡,好几天都没下去。

待到青王真的来了,他一听下人禀报,噌的从椅子上站起,道:“王爷此刻在何处?”

下人瞧着老爷紧张兮兮的样子,莫名其妙道:“在、在前院的亭子里呢!”

贺励赶紧整理衣冠快步前去,隔得老远便见青王一身黑色劲装坐在凉亭中,仅是背影,便叫人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这样成熟稳重的男子,又少年成名,军功赫赫,但他的女儿却还只是闺中千金,手无缚鸡之力呀!这两人……根本就是八辈子打不着的关系,单看容貌家世,那是门当户对,虽然青王威名远扬,但自家女儿在元宵花会上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民间都说贺家女才貌双全,两人真的是很相配。

可这年龄……

贺励深陷在年龄魔咒中,无法自拔。

与青王见了礼,他摸到一旁坐下,正琢磨着怎样委婉的开口试探试探,就听青王问:“贺大小姐可在府中?”

贺励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本王今日自带棋盘,还请贺大小姐过来切磋切磋,自然,贺大人可以在一旁看着。”青王并非无视礼数之人,自然知道名节对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嘴上说着话,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始摆棋局了。

☆、第60章 付你重权与我并肩

贺励犹豫了好一会,眼瞅着青王已经摆好棋子开始等人,才掂量又掂量,道:“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下官就直说了。王爷此番来贺府,可是为了下官的女儿贺莲房?”

青王点了下头。

贺励顿觉头顶电闪雷鸣,但仍然硬撑道:“想必王爷是知晓的,小女今年不过一十三岁,还有两年尚且及笄,下官夫人早逝,这女儿是府里的心头肉,所以即便到时候小女及笄,下官也要将她多留几年。”

拐弯抹角的暗示,就是想告诉青王不要打自家女儿的主意。但与此同时贺励不禁又有些得意,觉得青王爷是个眼光好的,只见那么几面便察觉到了他莲儿的好。其实仔细想想,大颂朝才子无数,可真要说起来,能比青王更优秀的,根本就找不出来,可青王有个大缺点,那就是年纪、年纪呀!

就见贺励面上一会红一会黑一会白,五颜六色,精彩极了。青王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自动脑补这么多了。

“贺大人。”

不过若是莲儿对青王也有意思,那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不好多加阻拦……

“贺大人。”

但他又不想女儿嫁入皇室,靖国公府与贺家已经够招人眼球的了,再出个成为王妃的女儿,那不得给人膈应死?

“贺大人!”

贺励猛地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神游天外了。“王爷,当真是对不住,下官走神了。”

青王瞄了他一眼:“无妨。本王也只是想告诉你,本王只是觉得贺大小姐颇合本王的眼缘,再加上她棋艺非凡,本王这才不请自来。”他是觉得贺莲房与众不同,得他的青眼,但对方还太小,这一点他又岂会不知?就算他有别的心思,也不可能现在就对其下手吧?再说了,那丫头心里不知藏了些什么事,未来等着她的更多,他只是想尽可能的给予她一些庇护而已,哪里有贺励想的那么夸张?“本王知道与贺大小姐年龄相差太大,所以贺大人尽可放心,本王还没下作到如斯地步。”

贺励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敢情全是自己想多了!

素来才智绝伦,被皇上赞为股肱之臣的贺大人,朝堂上言词犀利公私分明,更是善于找到对方的弱点从而加以催化,解决。可这一次,他完全没想到被世人视为战神的青王殿下也会钻这语言漏洞。

没错,青王是说他知道“与贺大小姐年龄相差太大”,也说了“贺大人尽可放心”,可他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本王对贺大小姐没别的心思”!

贺励这一放心,自然就不会对青王与女儿来往多加寻思,立刻便让下人去菡萏院去请大小姐。

贺莲房很快就来了,她接到下人的话时正在监督贺兰潜做功课,这小子沉迷于练武射箭,功课落了一大截。学院的夫子都表示不满了,偏偏贺兰潜回家却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四表哥无意中路过书院,恰巧遇到夫子,怕是都不知道贺兰潜这几日没完成功课!

对于贺兰潜以后是想从文还是从武,贺莲房并没有硬性规定,更没想过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改造他。她再世为人,对弟妹都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他们能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强大到足以保护他们一生一世。可贺莲房不敢确定自己能活多久,她是被佛祖眷顾,却又被佛祖抛弃的人,万一哪一天,她还没有完成心愿便死了,弟妹该怎么办,难道要他们一辈子活在自己所铸造的象牙塔中?

所以贺莲房希望贺茉回与贺兰潜都能变得强大而坚韧,但却又可以不失正直之心。他们年纪都还小,不趁着这个时候学习,难道要等日后吃亏了再来后悔?因此在对待贺茉回跟贺兰潜的学业上,贺莲房比贺励都要严格。

得到青王到来的消息,她比谁都纳闷儿,那瓶药膏她已经收的心慌慌,不知对方有什么企图了,今日见面,她得问个明白才行。

到了凉亭,给父亲和青王纷纷见礼,贺莲房道:“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有何要事?”这两个男人,一个文臣一个武将,都是国之栋梁,要商讨的也肯定都是大事,为何叫她一个女儿家来此?

贺励笑笑道:“王爷这是来找你下棋呢。”

……下棋?贺莲房下意识去瞧青王,见他也刚好看向自己,那一双乌黑的眼睛深邃动人,如同夜空的星子,简直能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她心一颤,任谁被这样俊美优秀的男子一瞧都会不自在的:“王爷来贺府,就是为了找臣女下棋?”

青王慢条斯理收回视线,将黑子朝她那边推去,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来:“坐。”

贺莲房依言坐下,青王也不再说话,直接落起子来。她瞧了父亲一眼,见对方微笑以对,这才将满腹疑问吞下,安静的下起棋来。

兴许是因为元宵花会上那一番话,也因为对方暧昧不明的态度,贺莲房对这位青王爷可以说是没有太大好感,因而那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一炷香后,青王放下指尖白子,有点遗憾又有点无奈地道:“本王又输了。”

……贺励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个“又”字。

“王爷承认。”贺莲房同时放下棋子,素手不经意地瑟缩了下。

这轻微的动作被青王注意到了:“是本王的不是,忘了这天气寒冷,你一个闺阁女子受不住。”便是四周烧着火盆又下了帘子,也毕竟是在室外。

贺莲房正等着他说“那本王就先告辞了”呢,谁知道人家下一句却是“还是移步他处吧!”她不禁皱起眉头,扭头对贺励请求:“爹爹,您还是去菡萏筑看着潜儿功课吧,他这几日有些倦怠,夫子都跟四表哥说了。”总不能没个人看着,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在,潜儿那顽皮鬼能翻了天去。

贺励一听,觉得在理,于是跟青王告辞,让贺安带两人去他的书房继续切磋棋艺。

虽说贺莲房还未及笄,但闺誉却还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两人虽然在书房下棋,但房门却是大敞两开,说明两人彼此之间光明磊落,好在屋内烧着火盆,屋外又有熏笼,这才使得屋内温暖如春。

青王瞧着贺莲房先前被冻得发红的小手渐渐恢复白皙,这才开口:“若是贺大小姐不弃,再陪本王下一盘如何?”他的棋艺说不上绝伦,却也可以说是少有对手了,结果在这少女手里却是连半个时辰都走不下。元宵花会的时候两人还能战个你死我活,如今想来,这丫头当时怕是放水了。

他也不想想,他是个武将,一生戎马,空闲时间不是练武便是看书,而贺莲房深闺之中无所事事,整日研究琴棋书画,更遑论贺励是大学士,什么藏书没有?要和贺莲房比棋艺,那可真属于班门弄斧了。前阵子的元宵花会,贺莲房的确放了水,可今儿个,这青王不请自来一来就要她陪下棋,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贺莲房就觉得,自己也不必跟他客气,这不他活该么!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青王传说中冷肃孤傲,高不可攀,从不与人多加亲近,一听就是个狠角色,可贺莲房在他面前就是觉得此人只是表面冷淡而已。要不是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她哪里敢这么不客气?

又下一盘,又输一盘,青王兴致勃勃还要再来一盘。

贺莲房却不乐意了,谁愿意跟臭棋篓子下棋?虽然青王的棋艺并不臭,可她真心不想再下了。“王爷,臣女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若是王爷实在是闲得慌,臣女这有些棋谱,不如王爷拿回去慢慢钻研?”

瞧着那张小脸,青王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多少人盼着他都盼不来,结果这丫头却变着法儿的撵他走:“本王对棋谱没兴趣。”

“……”贺莲房抿了抿嘴,愈发觉得对方像是把自己当成某种好玩的小动物了。“那王爷想怎样?”

“本王不想怎样,只是想你陪本王再下盘棋罢了。”

贺莲房无语,最后还是执起了棋子。棋盘上又是一通厮杀,她走棋的风格跟青王很不像。青王是那种捉住机会便一举进攻直捣黄龙的人,而她却是不疾不徐,给足了对方挣扎逃脱的机会,像是猫咪玩弄到手的耗子一般,不把对方玩死决不罢休。给对方自以为能逃生天的错觉,然后处处拦截,直至大获全胜。

和青王截然不同。

可他们二人,若是能联手,一人专攻战场,一人用心朝政,怕是想要什么都手到擒来。

越是接触,青王就越觉得贺莲房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贺莲房落下最后一子,轻飘飘道:“将军。”

“是本王输了。”他很爽快的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再来一局。”

贺莲房:“……”她真的不想再来一局了,下这么久有什么意义吗?“王爷,您到底想做什么?”

青王抬头看她:“本王只是想找个人陪本王下棋罢了。”

“王爷若是想找人陪下棋,想必多的是人愿意作陪,缘何非要臣女?”

“本王要一个敢赢,而且不怕本王的人,你以为这很容易?”

贺莲房默认无言。敢接近青王的人,要么是别有居心,要么是攀龙附凤,这种情况下,谁敢赢他的棋?“即便如此,王爷也该考虑一下臣女的感受。”

她这是逾矩了。一个小女子,敢对着大颂朝尊贵无比的青王爷如此说话,若是要追究起来,怕是能治她个大罪。

可贺莲房就是觉得对方不会在意自己这点小小的不敬。也就是因为这奇异的第六感,贺莲房才敢在青王面前说话这样不留余地。对一个能把自己看穿,且根本不在乎俗世言语的人,她又何必伪装呢?

而他能看穿她,未必她就不能看穿他。

不过是彼此都不揭破罢了。

“王爷。”她沉静开口。“王爷相助臣女,怕是想和臣女合作吧?”

青王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此话何解?”

那日收到青王派人送来的药膏,贺莲房就将事情仔仔细细又梳理了一遍。上一世她是厉鬼,对那些仇人满是怨恨,哪里会去想事情发生的原因。可那一晚,她又重新回想了一遍,才发现,有些事情是那么明显,她却还蒙在鼓里。

比如说,二皇子并非看起来这样软弱,没有依靠。他背后站着齐鲁两位王爷跟手握兵权的信阳候!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赢过四皇子,以一个没有母亲世家的皇子身份登上大宝?

与此同时,问题就又出来了,他是如何争取到这么大的支持呢?就目前情况而言,至少齐王的支持,二皇子已经得到了,否则齐王不会只为了一个小小上官氏而与爹爹为难。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二皇子有没有争取到鲁王与信阳候?

而青王殿下之所以与自己接近,怕也是跟皇子夺嫡的事有关系吧?他看似不问政事,但他毕竟是皇室中人,又是除了皇上以外身份最高的王爷,夺嫡一事,他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呢?

只是,他支持谁?

“臣女虽只是一介弱女子,看似起不了什么风浪,但臣女之父,是皇上的亲信,臣女的外祖、舅舅、表哥,皆是朝廷重臣,而父亲和外祖站在一边,也就是说,与皇上,站在一边。既然如此,想必王爷也是站在皇上这边的,那么王爷自然和父亲及外祖是盟友。”贺莲房做了个大胆的猜想,她望着青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能让她死,却也能让她生。“皇上,王爷,外祖父,兵符一分为四,此为三。难道……不需要一个人来将其整合?”

听了她的话,青王丝毫不觉惊讶,只是难得露出笑容:“本王就知道你聪明过人。”他跟皇上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皇上还不相信。可如今看来,他的眼光却并未出错。“莲房,本王想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与本王并肩,撑起这大颂朝的半边江山。”

将一个国家的命运,从男人身上剥离,交付到一个弱女子手中。青王觉得无数人会说自己疯狂,但他就是敢做这个大赌注!

☆、第61章 话到口边不速之客

这是巨大的、危险的、却又充满诱惑的提议。

如果她能够接触到权力的核心,她就不必再因为上一世的仇人小心翼翼,也能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亲人,甚至她能够将二皇子拉下马!

贺莲房从不因为自己是个女子就妄自菲薄,这与贺夫人从小的教导有关,也是她本身读万卷书所得来的道理。所以只要有人敢给,她就敢接着。“王爷此话怎讲?朝廷文武百官,世家望族无数,为何王爷偏偏寻了臣女?”他们二人此番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青王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有那个能力与胆识跟他合作?

“本王知道,你想要权力。但权力这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这使得你必须要去攀附某些人,才能得到你想要的。”青王毫不客气地指出贺莲房的软肋。“别跟本王说,你讨太后欢心,没有其他的目的。”若非见她双目清澈,毫无诡异,再加上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否则怎会任她跟太后亲近?

贺莲房一点都不意外青王看穿自己的意图。她抿了下唇瓣,问:“这么说,王爷一早便想好了,要与臣女联手?只是臣女何德何能,入了王爷的眼?”

“靖国公对大颂朝和皇上都很忠心,贺励也是。”他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丫头冰雪聪明,后头的也不需要他再说了。

是啊,靖国公府和大学士府对皇上忠心,所以他们虽然心中对下一任皇帝有人选,却也决不会干涉皇上的决定。这种忠心是皇家不可或缺的,可以说就目前而言,靖国公府,大学士府,都站在中立一派,他们谁都不支持,也谁都不反对,万事以皇上为主。

可这种忠诚等到下一任皇帝登基,便是心病。到那个时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新帝怎么可能容得下当初不表态的靖国公府与大学士府?更何况,就算能够保证靖国公的忠心,可靖国公的儿辈、孙辈,乃至后代,有谁能下包票,说他们也如靖国公一般,忠君爱国,绝无二心?放任一个如此根深蒂固的家族壮大,再加上靖国公手握四分之一的兵符,这对皇室而言是多大的威胁!更何况,能坐上那个位子的,都有着全天下最大的野心与疑心!

谁能保证新帝会如当今圣上一般对靖国公与贺励充满信任?谁能保证新帝登基,靖国公府和大学士府还能安然无恙?怕是到时候,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上一世皇上始终未立储君,后来皇上暴病驾崩,二皇子因为得到了齐鲁二王与信阳候的支持,这才登上大宝成为新帝。而这位新帝,就如青王未竟之语,对靖国公府出了黑手,几位表哥死的死残的残,外祖父更是一病呜呼。更别提当时上官氏已经是大学士府的正室夫人,其父又是齐王帐下幕僚,上官一族果真名声大震,青云直上,更是出了个皇后,从而成为不可撼动的上官世家!

二皇子绝对不能成为新帝!那个位子,谁都可以坐,惟独二皇子,决计不可!

贺莲房突然道:“皇上心中可是已有储君人选?”

青王但笑不语:“莲房这般聪明,不如猜猜看?”

当今皇上共有十六子五女,但因种种缘故,如今只存十子三女,其中以皇后所出的四、九皇子,淑妃娘娘所出的七皇子,以及德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较为崭露头角,引人注目,其他皇子皆是中庸之辈,也无母亲世家扶持,不值一提。而二皇子与四皇子在这几位皇子中最为有希望成为储君,只是皇上从未表态,是以根本无人得知皇上真正的想法。

“天子的想法,岂是臣女一个小女子能够揣测的?”贺莲房瞄了门外一眼,早在棋局结束那一刻,她便示意贺安让书房里的下人都出去,以免被人听到某些不该听到的麻烦事。“只是臣女不明白,王爷难道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吗?”

青王伸手拈起一枚棋子把玩,淡道:“本王之前并未有这个想法,是见到你之后,才灵光一闪。而且,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了。”兵符四分,两分在皇家,可靖国公府才是那个得到皇家信任的家族,信阳候那边,虽然与靖国公府一样才人辈出,可青王对其并无好感。更何况,他可不觉得信阳候府中哪个千金能有贺莲房这份胆识和气魄。

“如何,莲房,你可愿与本王大胆赌这一把?”

贺莲房定央央地瞧着他,乌黑的凤眼沉静如水,其中没有丝毫的慌乱与不安,她冷静的吓人:“能够保证我贺家与蓝家所有人性命?”

“自然,有本王做担保。”

说来也好笑,这担保的话要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贺莲房不会信,可青王说的,她却信个十成!“如此甚好,臣女,恭敬不如从命。”

他将满腔信任托付,她便敢回报一片赤胆。

两人彼此凝望,忽而相视一笑,颇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贺莲房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滋润有些干燥的喉咙,想了想,问:“王爷此番在燕凉待了这么久,可是有他故?”

青王黑眸专注地瞧着她,心神都交织在她又长又黑浓密卷翘的睫毛上,甚至心底有股冲动想要伸出手去摸它一摸,幸好被贺莲房的问话唤回理智:“有。”

贺莲房知道了,便也不再多问。此时的她,并不适合知道太多不应该她知道的事情。只是,选择成为这个“点”,她的危险系数可就增加了啊,既然如此,她自然得捞点回来才算够本:“既然王爷与我有此并肩之约,那么,不管我做什么,王爷都不会阻碍我的,是吧?”

青王睨她一眼:“那是自然,你想做什么,做便是了,若是不行,本王在后头给你撑腰。只要不伤及皇上和太后,你随意。”

也就是说,就算她算计到了齐王等人身上,他也不会插手。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承诺。“那我就多谢王爷了。”她不再自称臣女,因为此刻,他们俩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说来,也是沾了爹爹和外祖父的光呀!否则她哪里有这样的本钱与青王联手?

对于青王留在燕凉的原因,贺莲房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去推敲,日后有的是时间,总能被她寻出些蛛丝马迹来。青王为人亲情淡薄,只在意太后与皇帝的安危,这从很大一方面,对贺莲房而言都是一个好机会。她忍不住要想,上一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生了病,命都没了半条,连下床都难,何谈与青王见面?怕是生生错过了这个好时机!

想到上一世与世无争,空有满腹才华却自命清高的自己,贺莲房便觉得嘲讽。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佛法慈心?难怪要落得前世那边地步,端的是自找的!

但她又忍不住要想,上一世没有自己的出现,青王是不是就没有过寻找一个“点”的想法?最后二皇子登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贺莲房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二皇子得到齐鲁二王和信阳候支持的方法。更何况,就算是得到了这三人的支持,也不过只有信阳候手中那一分兵符,他拿什么和四皇子争?又不是他那一分顶得上他人的三分……等等!

贺莲房突然有一个大胆到几乎令她失去冷静外表的想法,“王爷,我有一问,王爷可否为我解答?”

青王颔首。“你且问来听听。”

“王爷此番不回边疆,莫不是因为有人在暗招兵马?!”

见青王眼神一沉,贺莲房就知道自己蒙对了。她本是猜测,可青王这般反应,已坐实了这一点。这就是二皇子能登上皇位的原由了!他有一支私人军队!

能让名扬天下的青王殿下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支军队想必规模不小。

“你是怎么猜到的?”这件事除了他和皇上,没有其他人知晓,便连靖国公那里都没有说。青王并不觉得贺莲房会有二心,他相信贺励,相信靖国公府,也相信眼前这个少女。但与此同时,他又隐隐地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没有出错,仅从他长时间待在燕凉,以及两人之间寥寥几句话便猜得出有人私募军队,贺莲房的聪敏,决不下于男子!

她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根据上一世的情况猜的,否则她怎么想得到有些人为了那个位子会做出这样的事?贺莲房轻轻吸了口气,看着青王的眼,认真道:“若是可以,我并不愿卷到此事中来,可事关我的家人,也请王爷不要藏私,我——”

话未说完,便听得女子跋扈叫嚣:“你们给我滚开!本小姐是来找爹爹的,你们这群狗奴才也敢挡着?真是不拿本小姐当主子看了是不是?!”

是贺绿意。

贺莲房皱了下眉,望向青王,轻声道:“王爷何时再来找我下棋?”

青王闻言,勾起薄唇,说:“本王在燕凉还要待一段时日,怕是要多多叨扰了。”

两人都知彼此言下之意,眼底都闪过一抹笑意,贺莲房扬声道:“贺安,让她进来。”

就见帘子一掀,一身碧绿衣着的贺绿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开口一个爹字没叫完,便看见了对弈的贺莲房与青王。她先是一愣,随意目露痴迷之色,若非碍于青王浑身那冷酷严寒的气势,怕是早叉着腰上去问人姓名了。

许是有美男子在侧的缘故,贺绿意的举手投足都淑女了许多。她极致端庄的小碎步走向前,一改先前的任性刁蛮,给贺莲房福了个身,轻声询问:“大姐,爹爹可在?”

嘴上问着爹爹,眼神却不住的朝青王身上飘。

好俊的公子呀!瞧他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腰间悬着一块价值连城的墨玉,想必是非富即贵,人中之龙。若是能攀上……自己何须嫁给上官悟那个家伙?

可这人怎地又如此冷淡,连看自己一眼都不?

贺绿意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她自觉比贺莲房成熟些,长开些,身段又窈窕柔软,焉有人能不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可这公子却无视了自己……难道是贺莲房说了自己的坏话?!贺绿意越想越肯定,爹爹不在书房,这两人孤男寡女的,贺莲房定然会抹黑自己从而彰显她的高贵磊落,自己可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儿,上了这个当!

怪不得娘总是说嫡出的不怀好意,贺莲房连这等下作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果真是跟她那个娘一样,是个没脸没皮的!

贺莲房虽然不知道贺绿意在想什么,但只瞧她那表情,也猜的出七八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合着她一个字都还没说,就给人记恨上了?“爹爹去菡萏筑教导潜儿功课,绿意,你找爹爹何事?可以先告知大姐,待爹爹回来,我便转告于他。”

贺绿意在心底呸了一声,是怕自己在书房待久了,得到这位公子的青眼吧?她还就不走了!“那多麻烦大姐呀,我还是在这儿等爹爹回来好了。”说完竟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青王促狭的眼神让贺莲房很是无奈。眼看她就要知道更多的了,结果却被这个没脑子的草包搅黄了。“既然你要等,那你便等吧。”

满心满眼只有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公子,贺绿意早就忘记自己来书房是要对贺励哭诉上官氏生病,从而求贺励前去探望的。而上官氏此刻正一遍又一遍的用冷水覆着额头,想方设法受寒呢!

青王愿意跟贺莲房聊天谈心,一是因为这个丫头聪明的不像话,二是因为他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很得他的心,可对于其他女子,他仍然是充满厌恶,不愿靠近。黑眸一眯,淡淡地朝贺绿意看去。

贺绿意原本还想含情脉脉地与这俊美男子对视,可双方视线一接触,她立刻吓了一跳,怎、怎地如此吓人!这公子竟像是个修罗般不近人情!

她有点害怕了,可瞧着贺莲房坐在那人对面都一副波涛不惊的样子,心里又觉得不服气,正要开口酸贺莲房几句,就听那俊美公子冷淡地问:“这位坐着的小姐,就是那日本王见到的,与外男无媒苟合的那位?”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贺绿意的脸,他的确有点印象。

青王都活了二十七个年头了,想攀龙附凤的女人多了去,他什么样的没见过?

贺绿意一听,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她毕竟是个未及笄的少女,就算性子坏了些,也是知道要脸面的。被如此贵气逼人的男子看轻,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流泪。

☆、第62章 仇人将来期待不已

见状,贺莲房劝慰道:“三妹妹,你还是把你来书房的原因告诉我,然后回你的院子去吧,待会儿爹爹来了,我定向他转达你的话。”

贺绿意才不领贺莲房这好意。在她看来,贺莲房绝对是不安好心的,指不定嘴上说着这好话,心底却想着怎么陷害自己呢!“大姐,你明知道我是无辜的,那日悟表哥本来要见的是你,他想私会的也是你,我只是无辜受了牵连而已。当时府上那么多人,爹爹又素来疼你,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辩解。可时至今日,难道大姐你还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吗?你怎地忍心?我是你的亲妹妹呀!”说着,嘤嘤啜泣起来,仿佛贺莲房就是那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之徒。

她这是瞧见了青王在,又听对方知道自己跟上官悟的事,怕他瞧不起自己,才把这名头给转到了贺莲房身上。以此来表明自己是纯洁的,无辜的,是为了贺莲房这个嫡长女的名声才被拉出来背黑锅的。而贺莲房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长女,其实才是真正与外男苟合的人。

贺莲房只觉得,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贺绿意对自己的厌恶真是镌刻在了骨子里,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踩上一脚才肯罢休。这一世自己已经知道对方的真面目,上一世浑然不觉,不屑争斗的自己,如今看来简直可笑的要命!“三妹妹,话可不能乱讲。当日我在潜儿的院子里,何曾回过菡萏筑?反而是你,缘何会到菡萏筑与那上官少爷私会?众位大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这来龙去脉,难道是你一张巧嘴就能颠倒黑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