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清淡淡的四个字一出来,简直宛若天籁,柔软温和,只声音就叫人心痒难耐,真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得生得一副何等的容颜,才配得上这样的黄莺出谷般的嗓子。

“我自问大学士府并未亏待于你张家,若是张家有何麻烦,直接去府里寻老夫人也就是了,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头呢?张少爷怎地也是个读书人,做出此等事来,也不怕有辱了斯文?”

她的语气跟摇光一比就要温和许多,并且完全不计前嫌,还愿意帮助张家,这样的千金小姐,怪不得会连太后娘娘都喜欢呢!

于是贺莲房凭借这几句话,轻轻松松就在围观的百姓心中得了个好印象。

摇光嗤笑一声,走回马车,单手掀起帘子准备钻进去,却又回头道:“张少爷可莫要以为我家小姐心善好说话就是个好欺负的,若张少爷当真无事可做,大学士府开的仁义医馆里头还缺不少的人手,张少爷不妨去那儿帮忙,也算是为燕凉城的百姓们做贡献了。”

张正书才不愿意去做免费工呢!他恼怒的瞪着摇光,明明是个挺能做戏的人,偏偏今日被这么多人一盯,脸跟耳朵都直发烧,心里想好的说辞却一个都说不出来了。

大学士府的马车淡定的经过他身边,给他留了一身的尘土,今儿一早特意换的新衣裳也脏了,原本的翩翩佳公子瞬间变得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张正书气的要命,回府跟大徐氏一说,大徐氏就斥责他办事不利。明明人群中都安插了人手,怎么他就不能机灵点随机应变?!张正书被骂的直低头,心里却很是不服,想,这是祖母你想出来的计划,结果实施失败,难道还是做孙子的错吗?又想到大徐氏平日将他管的极严,身边连个貌美丫鬟都不给,每日都只知道逼他读书练字,口口声声要他为张家争光,日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但却什么甜头都不给。那下人用驴子拉磨,还会在前头吊根青菜,他一个大活人,难道在大徐氏这个祖母心里,就是个只能读书的傀儡吗?!

再一想到今日在大街上发生的事,原以为就算不能和贺莲房有私情,至少也能让人知晓他们二人之间有暧昧,可谁知道他最后连人家小姐的面儿都没见着!张正书不是个蠢的,否则上一世他不可能做到兵部尚书这样的位置,现在他虽然年轻,但稍稍一沉淀下来,就觉得大徐氏的这个提议其实是破绽百出的。就算他能在大街上嚷嚷跟贺大小姐有情,那又有什么用?表叔父是个宠爱女儿的,若是贺莲房自己不乐意,怕是表叔父死也不会让他得手。

再加上靖国公府的势力,若是贺莲房因此恼了自己,张正书都不敢想象,日后就算他能考中状元,这一条仕途又得走得有多么艰辛!

他越发觉得大徐氏愚蠢了,明明祖母是个精明的老人家,怎地自打到了燕凉,这蠢事儿就一件接一件的做?先是想夺大学士府的权,接着挑衅徐氏要将灵芝的事情赖在贺大小姐身上,导致他们全家都被赶出了衣食无忧的大学士府,只能蜗居在这个五进的宅子里,身边的下人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这可不都是大徐氏造成的后果么?

若是从到达燕凉便安分守己,说不定直到现在,他们一家都还能在大学士府住着,自己还能得到表叔父更大的帮助!

一想到这里,张正书就忍不住要怨起大徐氏来,觉得这一切美好都是被大徐氏给毁了的。大徐氏最不该的就是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人家徐氏可是贺大学士的母亲,和只是商家老夫人的大徐氏一比,高下立判。他们张家应该做的是极力讨好、攀附上贺家,以期能从贺家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益。至于厌恶贺家想收拾贺家……等到自己功成名就,不也一样可以做到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即便隐忍这一时又有什么呢?

张正书又想得到大学士府的庇佑和帮助,又想着要如何取而代之,这样的心态若是叫贺莲房知晓,定是好奇不已,想把他的脑子给剖开看看,里头装着的渣滓,是不是都是以怨报德。上一世大学士府对张家可谓是仁至义尽,当时上官氏把持府中中馈,大徐氏在她那讨不了好,只得依附,心中却仍然想着要扳倒上官氏。直到后来贺红妆与二皇子有了私情,大徐氏见贺红妆已是内定的皇后娘娘了,这才对上官氏心悦诚服,再也不敢想龌龊的事儿了。

上官氏更是扶持张正书得到高官厚禄,成为二皇子旗下一名重臣,他受了贺家的好,却始终想着要把贺家给毁了,从而取代贺家在大颂朝的地位!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也因为贺绿意的下嫁与上官氏冰释前嫌,但张正书仍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贺兰潜上一世之所以会出事,也是多亏了他呢!

跟大徐氏又敷衍了几句,张正书就急慌忙地离了府,到了燕凉城出了名的一家酒楼——天然居。

这几日他认识了个新朋友,虽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可只瞧那身上做工极其昂贵的苏绣长袍,以及腰间佩戴的玉佩,还有对方那一掷千金的豪气,张正书就觉得,此人定非池中物!

许是老天都在帮他,那俊俏公子上楼梯的时候一不小心踩花了脚,眼看就要摔下去,张正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对方顿时对他感恩涕零,硬是帮他结了当天的帐。本来张正书是和一群同样出身贫寒的生员们在一起,结果一被对方请上二楼雅座,便将那群穷朋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在寒门学子们面前,张正书是极有优越感的,可在这位公子面前,他却充满了自卑。但即便如此,张正书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与此人交好!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位名叫于恒的公子神秘莫测又家财万贯,若是能同对方交好,对他未来的仕途是绝对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此时于恒正在与人把酒言欢,见张正书来了,十分亲热的上前来迎接:“张兄,今儿怎地来的这样晚?我们科都恭候多时了呀!”

一屋子的人顿时纷纷起哄,硬是要张正书罚酒三杯。

张正书本不胜酒力,但看在于恒的面子上,还是勉强饮了三杯,顿时觉得头晕眼花,隐隐有困倦之色。于恒见了,笑道:“张兄如此不胜酒力,日后入了官场可如何是好?来来来,大家可莫要客气,定得帮张兄把这坏习惯给改过来!”

说着,一群人便更是闹腾的要灌张正书的酒。张正书百般无奈,只得一一喝下。奇怪的是这越喝越精神,先前醉酒的状态反而没了,只一双眼睛透亮,脸庞通红,看起来格外的精神。他见有人摊开一小纸包,以酒服食一种颜色鲜艳的粉末,随后便露出如痴如狂之色,有人双手高举,有人围屋绕圈,更有甚者趴在地上学猪狗叫声。

张正书觉得那粉末很是好看,便听得于恒道:“张兄,这寒食散可是个好东西,高门贵族,名人雅士,可都最是喜爱,别看这细细一缕,可是要上百两的银子呢!寻常人家可吃不起!”说完,小心翼翼地对酒送服,随后也露出梦幻之色,似乎见到了什么美妙的场景。

见众人都很是快活,张正书也不由得心动了。他一是因为酒劲儿冲上了头,二是因为想起大徐氏对自己的严苛,管着这儿管着那儿的,却什么都不给他,像这样昂贵的东西,他根本就买不起,可看着屋内众人尽皆如此兴奋的样子,他心底就如同有千百只蚂蚁在爬,痒痒的厉害。

犹豫了下,他还是开口了:“于兄,小弟可否也试一下?”说完,生怕于恒不同意,连忙又道:“若是于兄不舍得……”

这于恒平日里最是慷慨,更是自诩门客三千挥金如土的孟尝君,张正书开口,他如何会不同意?便将那小纸包递了过来,细细教导张正书要如何服用。

☆、第77章 药石有毒久服成瘾

那寒食散初初入口,只觉颇为辛辣,但随后不久便有飘飘然之感。隐约间,张正书仿佛看到贺家二女言笑晏晏,语笑嫣然的对他招手。他忍不住想去应和,起身了,才发觉自己浑身热血沸腾,身强体健,耳清目明,神思开朗,眼前隔得没几步的两个少女咯咯娇笑,他只一伸手便能将她们揽入怀中。

他又看见自己身穿大红蟒袍,胸前一朵鲜艳的红花,得中状元,荣归故里,光宗耀祖。所有人都跪在他脚下匍匐着乞求他的青眼,祖母则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嘴里还不住地夸他。

皇上赏赐了他好些金银珠宝,他身边全是貌美如花的美妾,贺莲房贺茉回两姐妹温顺乖巧地依偎在他身边讨好,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新权贵,贺家已经被张家所取代,他少年得意,威风不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任何人束缚得了他。

太美了……这一切真是太美了,哪怕仅仅是一场幻梦。

恍惚中张正书又饮了几杯热酒,但他的眼神却仍然凛凛地瞧着前方,那美好的一切,成为人上人的美梦让他意犹未尽。

待到又过了会儿,寒食散的药效褪去,张正书才露出迷茫与不舍之色。那梦做得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人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春风得意,平步青云,就连贺励都得对着他点头哈腰的讨好,那对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姐妹花,不还是如同小狗一般偎在他身边伺候?!

于恒见他清醒,笑道:“张兄,怎样,这寒食散的滋味儿不坏吧?”

张正书对于方才那幻觉还十分留恋,哪里舍得放弃,幻境中他是最大的,大徐氏管不了他,皇上器重他,身边更是有万贯家财,贤妻美妾,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曾经那些没有帮助他的,瞧不起他的,都被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践踏,这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太美妙了!

于是他讷讷道:“于兄,这寒食散……对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吧?”

于恒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怎么会?你看为兄我,是不是身强体健容光焕发?我告诉你,这寒食散若是服用一段时日,连容貌都会较之以前更出色呢!”

张正书笑道:“你我都是男儿身,要这美丽容貌又有何用?”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却对寒食散有了很大的兴趣,再一瞧于恒,这厮果真比刚认识的时候更加皮肤红润气色透亮,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精神奕奕的感觉。

就在张正书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学着服食的时候,于恒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跟他说:“张兄,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便与你说了实话。想必张兄是知道我是打外地来的燕凉,又只是个商人之家,要融入这燕凉的高门,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正书听于恒这么说,顿时心有戚戚焉,他们一家子不就是始终没能融入,被排挤被鄙夷么?如今听于恒这么一说,顿时心下起了同病相怜之意,叹道:“等到他日你我高中,这种情况自是会改善的。”

于恒又道:“这寒食散,我也是从一个公子哥儿那听来的。那公子哥儿出身权贵之家,我与他交好,这才知道原来高门中盛行服食寒食散,一则强身健体,二则也是身份的象征。这玩意儿,只是有银子可买不来呢!不过你我是朋友,若是张兄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买点儿来,只是这分量……可能不是很多。”

张正书原本想要婉拒,可转念一想,这东西对身体又无害,而且服用过后他感觉身轻如燕,非常快活,又能看见些自己平日里连梦都难梦到的场景……当下便对于恒道:“如此,便是有劳于兄了。”

“你我朋友之间,说什么谢字?”于恒笑,又示意一旁的小厮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张正书,叮嘱道:“张兄,这是我这里剩下的最后一小包,就先送给你,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真想再要,我再帮你想办法。”

闻言,张正书顿时觉得这个于恒可真是个傻子。从认识到现在,自己吃他的喝他的,已经花了数百两银子,结果这个傻子仗着有万贯家财,竟是毫不在意,连这么昂贵的寒食散也能轻易送与他。张正书一边占着于恒的便宜,一边鄙视着于恒的痴傻,但就目前而言他是不会跟于恒客气的,至少这些好东西他还得靠着于恒才能弄到手呢!若是能把于恒哄好,日后说不定寒食散根本不用他自己花银两也说不定!

与于恒等人告辞后,张正书小心翼翼地揣着那包寒食散回到了张家。当然,他没敢让大徐氏等人发现,这么贵的东西,大徐氏若是得知,必定要盘问他一番,张正书可不想去听大徐氏的唠叨。

回了自己的房间,以温酒送服寒食散,张正书顿时又如腾云架雾身在天宫,真是说不出的快活惬意。待到药效一过,他便觉得浑身精神百倍,连精力都好了许多,连看了一个晚上的书没合眼都不觉得累。

这样神奇的效果让张正书更加相信这是个好东西。于是他加快了服食的频率,而于恒一开始也真没问他要过银子,虽然给的分量不多,但张正书知道,若是林林总总算起来,于恒差不多得为他买了近万两的寒食散。

终于,在张正书又一次从于恒手中接过小纸包的时候,于恒满脸难色的开口了:“张兄,你知道我是来燕凉探亲的,这身上带的银两并不是很多,所以……”

他欲言又止,张正书却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里顿时不屑道,当初是你要帮我买的,我又没逼你帮我付账,如今穷了,难道是想从我这儿把以往的银子都要了回去么?当下便毫不客气地道:“于兄,你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以前在滁州的时候虽说是小有产业,可实在是不够看啊,家中账本又都掌握在祖母手中……真是对不住,怕是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无能为力呀!”

因为服食寒食散一个多月的缘故,张正书做了不少关于未来飞黄腾达的幻觉,在他心里,于恒一个区区暴发户,根本就不值得他去交好,自己日后是要位列三公留名青史的,怎么能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扯上关系呢?

这些幻觉让张正书变得更加自负,他觉得,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加才华横溢却又怀才不遇的人了,不过真金不怕火炼,珍珠总有发光的一天,他相信,以后的自己,会是大颂朝最最有威望的大臣!于恒能帮自己买点东西,那是他的福分!

于恒听了他的话,也知道对方这是不乐意帮忙了,顿时叹了口气,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张兄,这阵子你就先停了这寒食散吧,待到我想了办法再与你联系。”说完也不符往日对待张正书的亲热模样,转身离去,留下张正书在后头用力呸了一声,不就是个有点臭钱的贱商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时候他完全忘了,张家其实也是商人呢!

原本以为手头有这几包寒食散就能撑一段日子的张正书,觉得大不了忍个几天,等到于恒从老家取了银子回来,他自然还是能像以前那样占便宜。

可他失策了。

于恒给他的这几个小纸包只够五天的量,由于服食寒食散后感觉十分美好,所以张正书已经自己加大了计量,在大手大脚将手头仅有的寒食散服完后,张正书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打清晨起身,他便觉得怏怏的没个力气,浑身乏力,眼皮子也耷拉着,别说是读书,就连下床都不乐意。心烦意乱的,偶尔还会心悸。一开始张正书也没想到寒食散那儿去,可没过一会,正当下人端进清水供他梳洗的时候,张正书突然觉得浑身瘙痒,心口似乎有团火在烧,非常非常非常想要服食寒食散。可眼前偏偏却没有,急得他抓耳挠腮,那种极度渴求却又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最后他被刺激的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不住打滚,口里念念有词:“要、我要、我要……”

房内没有旁人,所以也无人察觉。

张正书足足被折磨了一个多时辰,他原以为自己的求救声很大,事实上却是声如蚊呐,细的要命。待到这一阵子痛楚过去,张正书惨白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勉强整了整衣冠,便步履蹒跚的朝门外走去。

下人们瞧见他这样憔悴,都不由得觉得很是奇怪。这阵子少爷一直神采奕奕的,怎地才过了一夜,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苍白了许多?

张正书跌跌撞撞到了天然居,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于恒。恍惚中他想起于恒说过要回老家一趟拿银子,这段日子在燕凉他是别想找到他的。

那么,寒食散怎么办?他没有寒食散要怎么活?!

张正书不是笨蛋,他察觉出这寒食散若是服用日子过多便会上瘾,但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每每服食过后,他都会觉得脱胎换骨,想要的都能在环境中得到。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在环境中都有了寄托,这样的美妙感觉,他怎么舍得舍弃?!

☆、第78章 为谋银子当掉南珠

就在张正书为了寒食散要死要活的时候,那个俊俏的富商于恒,却穿了一身普通小厮的衣裳进了大学士府的书房。

“小姐,属下幸不辱命,已将小姐的吩咐做了下去。”

书桌之上正悠然翻看着账本的贺莲房闻言,微微一笑,提起朱砂将账本上一处错误圈了出来,赞道:“你做的很好。”

站在贺莲房身边的摇光及天璇都望着于恒,面上隐隐有着骄傲之色。

你道这于恒是谁?

于恒,通玉衡,他便是青王麾下,后来改名为玉衡的北斗暗卫之五。青王虽然离京,但他却不仅仅只将天璇摇光两人留下,贺莲房手中的青字令牌辖下暗卫,掌管之人正是玉衡。早在青王离京之日,玉衡便已悄悄透过天璇摇光二人与贺莲房见了面,本来张正书一事根本用不到他出马,他却抗议着无事可做,硬揽了来。玉衡此人最是巧舌如簧,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又善伪装,所以才能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将张正书骗得团团转。

他虽不知小姐为何要对付一个穷酸书生,但王爷的黑金令牌在小姐那里,这就说明王爷对小姐充满信任。他身为暗卫,自然会与主子一心。“小姐,属下跟张正书说回老家取银票,数日即回,您看……属下还要回吗?”

贺莲房笑着睨他一眼:“你不是想回吗?”

原本还想摆谱的玉衡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没错,他是想回去,因为身为暗卫,他几乎很少光明正大的活动,如今得了小姐命令,他还没玩够呢!而且那张正书也实在是有趣,满心满眼的贪婪写在脸上,一边想占“于恒”的便宜,一边却又瞧“于恒”不起,这样的人,他真的很想再继续观察观察。“属下的确是想回去……”

摇光扑哧一声笑出来,便连喜怒不形于色的天璇眼底都有了些微笑意。玉衡与小姐接触时间不长,不比得她们俩对小姐的了解,小姐最擅长看透人心,玉衡虽然是很出色的骗子,但在小姐面前,怕还是不够看。

二婢心中对贺莲房又敬又畏,也不乏“小姐这样的闺阁千金怎地如此稳重犀利”的疑问,只是贺莲房不说,她们就不问,从而将贺莲房当成主子来看待。要知道玉衡舌灿莲花,曾经可是连皇帝都忽悠过的人,可到了贺莲房面前,不管他撒什么谎,都被一眼看穿。就连玉衡自己也颇为惊叹,原来世上除了王爷之外,还有人能识破他的骗术!也是他傻,都不知被小姐戳穿过多少次了,却还是死心不改的想骗一次试试。

亏得贺莲房待人宽厚,否则这要是青王,玉衡哪里敢对其说谎?也就是看着贺莲房好说话,愿意陪他玩,才大着胆子说些模棱两可黑白颠倒的话来试探,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为何王爷和小姐都能如此轻易看穿。难道……这就是王爷之所以如此看重小姐的原由?

玉衡怎么会知道,他面前坐着的这个神色沉静凤眼威仪的少女,其实是一只索命的厉鬼呢?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虚伪、欺骗、背叛、杀戮,所以对人心格外的敏感。若非察觉玉衡此人只是玩心颇重,并无他念,贺莲房是不会随意召唤暗卫前来的。

只是就目前来看,玉衡玩的还挺乐在其中。

“你回去便回去,只是此番回去,可不能再是富商于恒了。”贺莲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衡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贺莲房的意思,他露出略带兴奋的笑容,向贺莲房行了礼便又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而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小厮并非大学士府的人。

离了大学士府,玉衡拭去脸上伪装,又拿起脂粉来涂抹,瞬间铜镜中那个小厮便成了富商于恒——只不过是颇为邋遢狼狈不堪的于恒。他又找来一套洗的泛白的玄色长袍,发髻微乱,脚上的皂靴还破了个洞,浑身上下基本上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落魄。

他又到了天然居,跑堂的认识他,便如同先前那般殷勤的将他迎上二楼雅间,狗腿地告诉他这阵子张家少爷总是来找他,每次找不着就都会变得很失望。但最近几天张少爷来的少了,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容光焕发的,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在不在,若是不在,便起身回府。

于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无视了一旁眼巴巴等着赏银的跑堂。跑堂原本还以为能捞点银子,毕竟这位于公子是出了名的慷慨,天然居里的跑堂谁都想跟他套套近乎,他可是挤破了头才赢得今儿这机会的!

左等右等没等到赏银,又怕掌柜的责怪,跑堂便甩了甩肩上的毛巾下了楼,边走还边嘀咕:“今儿这于少爷是怎么回事,怎地等了半天,连一个铜板都不给?!这人哪,当真是越有钱就越小气……”一路骂骂咧咧。

于恒在雅间里自然是听得到的,他作为暗卫,武艺本就超群,听力也自然是一等一的,跑堂的这几句话如何能逃得过他的耳朵?想必要不了一会儿,整个天然居就都会知道他于大少爷成了落魄鬼,连赏银都给不出了。往日那些为了掩人耳目交的“狐朋狗友”,自然也不需他废话,便会主动远离他。

幸好张正书没让他等多久。于恒只是在雅间坐了有半个时辰,便从窗口瞧见张正书正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赶来。他收起脸上笑容,在张正书推开门的一瞬间,成功的表现的像个家道中落、身无分文、一夕之间遭逢巨变的穷酸。

张正书却也并不急,而是先上上下下将于恒打量了一番,想来也是在楼下听到“于公子”没钱了的传言。他原以为于恒此番回来会带上一笔巨款,可就现在看来,非但没有,反而比离京前更穷了啊!“于少爷,你这是……”

他连“于兄”都不叫了,直接叫最最生疏的“于少爷”。

听到张正书的声音,于恒忙过去握住他的手,悲切道:“贤弟!为兄家中出了事,所以之前在燕凉的时候那银票才无法在钱庄兑换,贤弟,为兄知道你在滁州之时也是富贵之家,我于家产业破败已是事实,如今为兄只想将祖上所传的老宅保下来,可是找遍了熟人也无人愿意相帮,为兄思来想去,也只有贤弟你能帮为兄这一回了!”

张正书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他离不开寒食散,偏偏于恒又不在京中,他是偷偷进了大徐氏的屋子,将大徐氏压在床头砖底下的银票给偷了出来,大徐氏不知道,还以为这个孙子突然变得特别孝敬自己,长大懂事了,逢人便夸,还时不时拿张正书做例子教育名声已经败坏的张灵芝跟尚未出嫁的张紫苏。“这……于少爷,你不是不知道,先前我便同你说过,我家看着风光,其实并无多少家业,我就是想帮你,那也是有心无力啊!”说完,做出一副惭愧又不安的模样,因为他很清楚,于恒为人最是心软慷慨,自己这样说,对方必定不会再做纠缠。

果然,于恒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也是命该如此,只是我家祠堂中那些宝贝还未来得及拿出,宅子便被收走,我原想着借银子将宅子买回,如今怕也是……唉!我愧对于家的列祖列宗啊!”

张正书没听到于恒说的其他话,但那句“我家祠堂中那些宝贝还未来得及拿出”,他却听了个十成十。他顿起贪婪之心,但又怕于恒觉得自己贪财,便做出一副为难,但为了朋友却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表情:“于兄,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祖宅怎能这样说卖就卖呢?”

“唉,也并非为兄想卖,只是家中负债累累,官府来将宅子给收了呀!”于恒面露悲伤之色,“若是可以,谁愿意卖掉家中祖宅呢?为兄多年来一直经商,谁曾想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今年蚕丝匮乏,我便倾尽家产收购,谁知道一场大火,竟被尽皆烧光!万贯家财瞬间化为零数!”

“于兄,若是你不嫌弃,在下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不知这老宅需要多少银两?”

于恒想了下,吐出一个数字:“十万两。”

十万两?!

张正书傻眼了,这么多银子,他要去哪里筹?

“贤弟,不瞒你说,我们于家,那也算是经商世家,所有的金银细软,何止这个数字!只是老宅被收,我的家人没来得及将祠堂下的宝贝挖出来,否则我哪里需要在意这一点点银子?”于恒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脸色也憔悴许多,张正书这才仔细打量他的容色,只见他形容枯槁,与初识时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可见这一阵子的事情对他打击非常大。

但张正书又觉得,于恒翻盘的机会特别大。与于恒相识的这段日子,虽然此人过于冤大头,但口才手腕却都是一流,张正书觉得,只要给于恒机会,他就肯定能够东山再起。到时候,身为他恩人的自己,难道不会比现在得到的好处更多么?如今跟于恒交恶,日后万一于恒再次得势,自己岂不是枉做了小人?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倒不如赌他一把。

这么一想,张正书就咬咬牙道:“于兄!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可否给我几日时间筹备?”

于恒闻言,自是大喜:“如此,便多谢张兄了!若是他人我于某人能够收回家业发扬光大,张兄你必定会是我的座上宾!”

于恒此人最是讲究道德义气,是一诺千金的人物。张正书很是相信他,如今得了他的承诺,自然便会真心诚意地为他办事。

其实张正书并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人,他为人多疑又谨慎,能如此轻易取信于他,也足以见得于恒那张嘴的本事了。

二人告辞后,张正书便回家去想办法了。十万两,若是他们张家的鼎盛时期,倒也不算得什么,只是现在张家没落,家里所有的银两都在大徐氏那藏着,虽然被他偷了出来买寒食散,可是也远远不到十万两。在张正书的想法里,他是张家唯一的男丁,张家的所有财产都是属于他的,所以大徐氏藏的这些,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他的。既然是他的东西,那么怎么使用,不就是他的权利了么?

因此,别说是将家中所有银票都取走的愧疚感了,张正书根本就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他甚至还对大徐氏隐隐有了怨气,觉得若不是大徐氏太过强悍,祖父不被气死,现在的张家可能还是滁州的首富,自己又怎么会因为这十万两的银子焦头烂额呢?

可是……从大徐氏床头砖下挖出来的银票,他还要留着买寒食散用,再说了,就算全拿出来怕是也凑不齐十万两啊……

突然,张正书灵光一闪,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记起来了,大徐氏手边,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南珠。那南珠据说是南海鲛人眼泪所化,冬暖夏凉,夜里还会发光,颜色温润,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无价之宝。若是将这颗南珠当掉,怕是就能赎回于家老宅了吧?只是,这南珠不知被大徐氏藏在什么地方,就连张正书这个张家独苗苗,也只在幼年时期有幸见到过一次。据说这颗南珠世上仅此一颗,还是当年大徐氏未嫁之时,其父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东西。

而这颗南珠的存在,贺莲房也是知道的。上一世之所以张正书能够娶到贺茉回,一是因为有贺红妆在后头推波助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徐氏向新帝献上了这颗南珠,换得了张正书的权贵之位,新帝大喜,这才顺口在贺红妆的撺掇下给张正书与贺茉回赐了婚。

这颗南珠,他们都说是稀罕物,贺莲房却不屑一顾。这东西再如何有价值,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死物。

不过,她也没想到张正书居然真的有本事将南珠从大徐氏的重重防锁下盗了出来,送到了当铺——还是她三哥蓝夕名下的。

收到蓝夕的口信,邀她去当铺一见,贺莲房便收拾了下出门去,在见到那颗南珠时,瞬间便想起了上一世的总总。

张正书痴迷于贺茉回的容貌,百般算计终于让新帝松口将她娶回家,结果却又和贺绿意珠胎暗结,甚至在贺绿意的蛊惑下绞死贺茉回与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从再世为人的那一刻开始,贺莲房就一秒都没有松懈!她知道那对姐妹是怎样的包藏祸心,知道这张家人又是何等的狼心狗肺,与祁问崖等人一起,害死了她的弟妹与表哥们!

蓝夕仔细观察着妹妹的神色,片刻后,道:“我见张正书急着要银两,便给了他银票,只是把价格压到了八万两。他可能是真的很急着用钱,我把这价钱压到这样,他也只是咬咬牙便算了。只是他言明,三个月后会来赎走,所以只能是活当,不肯死当。”

贺莲房笑:“他是很急。”日后待到于恒发迹,张正书便是最大的恩人,到那个时候,他想要什么还不就有什么?

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却不知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夕哥,你且将这南珠收好吧。”

蓝夕皱了下眉,问:“莲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位三表哥,虽然是靖国公府四位表哥中成就最低、看起来最没用、最自降身份经商的人,但贺莲房知道,若说四位表哥中哪一个最鬼最难缠,那就非蓝夕莫属了。自打张家人迁来燕凉,他们姐弟三人要叫张正书那厮为表哥后,对靖国公府的四位哥哥便都改了称呼,以他们名字的单字,省了“表”。“夕哥,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呀?我成天在府里,出门都难,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

蓝夕听了,觉得也是,便点点头,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事,切莫自己一人承担,与我还有大哥二哥商量,记住没有?”不管贺莲房表现的多么成熟多么聪明,在蓝夕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在姑姑膝上欢笑,扯着他衣角跟着他到处跑,他到了年纪去启蒙却抓着他大哭闹着不让他去的小妹妹。祖父父亲以及四弟不在京中,保护靖国公府以及大学士府的亲人就是他和两位兄长的责任。先前张家人入京,他便知晓了,只是贺莲房命人传信来叫他莫要妄动,否则蓝夕哪里能容忍张家这群蝼蚁将脏水泼到贺莲房身上?

对于那次贺莲房到靖国公府来却在大街上被拦住一事,蓝夕也有所耳闻。他眉头拧的更紧:“那张正书,我瞧他眼神闪烁,心术不正,料想不是个好的,以后若是他再敢对你多加纠缠,你再怎么阻止,我也要去揍他的!”

贺莲房轻笑:“不会的,夕哥。我保证,以后再见此人,决不手软,定叫下人将他撵了出去。”张正书已经自寻死路,她何必再脏了自己的手?也不知这人还能不能活到今天冬天,在这之前,也叫他尝尝什么叫挖心之痛,贺莲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等不及的想看看,张正书痛不欲生、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模样。

☆、第79章 事情败露倾家荡产

用南珠当得了八万两的银票,剩下的那两万两缺口,张正书咬咬牙,将自己手头的银子又匀了两万两出来,凑足了十万两。拿出这两万两银票的时候,张正书肉疼的要命,可是一想到日后的风光,却也忍了。只是在将这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于恒手中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于恒心里不住发笑,面上却是肃穆和感激之色:“张兄!此等大恩大德,愚兄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张正书得了于恒的话,心里的疼也稍微消散了些,道:“于兄,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我一见如故,有如兄弟一般,难道我还会因为这十万两的银子挟恩要求你报答吗?你未免也太过看轻我了!”他作佯怒状,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自以为这样说又彰显了自己的仗义,又能让于恒更加感激自己。

于恒上前一步道:“张兄,你这般仗义,我心中实在是不知如何谢你,明日我便备上厚礼,到贵府探望!”

一听这话,张正书立马慌了,他偷南珠跟银票的事情没有旁人知道,若是让于恒到家中去,祖母必定能看出蛛丝马迹来,若是被发现了……张正书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于是他忙摆手拒绝:“不不不,于兄,这是我作为朋友对你的帮助,与我的家人无关,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们得知此事,毕竟我家中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这一番怕家人担心从而可能导致这十万两的事情曝光,然后无法帮助于恒的话,被张正书说得冠冕堂皇,理所当然,好像他一点私心、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他之所以这样说,那都是为了于恒着想,而他本人则是个大义凛然又甘愿为了朋友赴汤蹈火的大好人!这样的话,等到于恒取出了家中祠堂的宝贝,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他一番?

“唉,张兄你……你当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于恒目露感激之色,又与张正书说了会话,严明此番离京回家赎回老宅,将家产变卖,便立刻回燕凉找张正书,并且以后都将在燕凉扎根。张正书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得都糊涂了,一心想着日后有了于恒这个冤大头当后盾,自己在官场打点的银子也会宽裕许多,否则就凭张家现在只出不进的情况,他日他若是当真高中,怕是也囊中羞涩,拮据非常。

最重要的是,张正书他看得出来于恒不是个一般人,他给人一种十分稳重、忠诚和诚实的感觉,再加上认识的这段日子里,于恒也的确是挥金如土非常潇洒大方,张正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借出十万两的,他也是经过仔细的研究和回想,确定这个人真的没问题,才将银票交了出去。

两人欢散,张正书犹自做着以后对于恒予取予求,是于家大恩人的美梦,当天晚上就比平时服食了更多的寒食散,而后冷食、饮用温酒、冷浴、散步,当真是好不快活!前几天没有寒食散服用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疲惫、郁结、煎熬,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了。他做着这美妙的梦,感觉摆在自己面前的这条康庄大道可真是鲜花芳香,鸟语阵阵,只待于恒回到燕凉,他未来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可是左等右等,半月期限已过,于恒却并没有回来。张正书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只想着可能是路上延迟了,但当时间又过了半个月的时候,他急了。

想去找于恒,可他从来都不知道对方家住何处,又是哪里人氏,只知道于恒仗义疏财,身家不凡,自己又平白得了其很多好处,这才没有深问。现在于恒带着他的十万两银票走了,张正书才终于从那不实际的幻梦中清醒过来,然后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他太相信于恒,以至于连个欠条都没让对方写!

张正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是个从一开始就想将他拉入其中的套,而自己就像那见了诱饵便不要命的野兽,一个劲儿的往里头钻,最后被人骨肉剥开都尚且不自知!

不不不,不可能。张正书在心里头不住地安慰自己,于恒跟他是朋友,于恒答应过他会回来的,于恒不会说话不算话!

于是他耐住性子又等了半个月,整整两个月,于恒别说是回来,就连他的存在都被这两个月给抹杀了!张正书冲到天然居去等,里头的人都说不认识这么个于公子,再去找以前跟于恒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更是被打出门外,质问他是哪里来的疯子,见他们就要人。那于恒是谁,他们怎么知道?!

张正书整个人都崩溃了!可他不敢说,不敢声张,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种痛苦又纠结的情绪折磨着他,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心里,偏偏在面对旁人时他必须笑。因为怕事情闹大会让大徐氏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张正书就连借银子给于恒都是偷偷摸摸的,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心理承受着这样的折磨,身体上又亟需寒食散的抚慰,可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大手大脚的将手头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手指头那么点的量便要几百两银子,张正书又是个上了重瘾的,每天都少不得花掉几千两,即使他再忍、再克制,从大徐氏床头砖地下挖出来的银票也已经被他花光了。

手头仅剩的几百两,根本就不够!

张正书心急如焚,偏偏又没有办法。每每药瘾发作却又得不到解脱的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要承受了!可是不承受又能怎么样?他根本就没有银子再去买了!最后他实在没了办法,便偷偷去大徐氏的屋子里,拿了比较值钱的首饰出去变卖,待到大徐氏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再去偷张夫人跟两个姨娘的,后来他连两个庶妹都没放过!

可再怎么偷窃,也不能填补他挖出来的这个巨大的缺口。

就在张正书被于恒的事情折磨的彻夜难安,唯有靠寒食散才能安稳入眠的时候,大徐氏发觉家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先是账房的银子无缘无故少了许多,原本够半年的吃穿用度,居然两个月就花光了!她管着家,却说不出消失的银子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去自己藏银子的地方,想拿些银子出来救急。

可是青砖一掀开,大徐氏瞬间傻眼了,所有的银票都已不翼而飞了!!!!

须臾间,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用力揉揉眼,再定睛去看,那里真的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的银子,几十万两的银票,就这么全都消失不见了!!

大徐氏顿时腿一软,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

但她毕竟是个强势多年的人,第一时间的恐慌和愤怒过去,大徐氏就立刻想到去用首饰瓷器等当掉,先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可等到她将放首饰的小箱子打开一看——里头只三三两两的躺着几支玉簪子跟耳环扳指,全都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所以大徐氏已经很少戴首饰了,因此她将首饰全都收在小箱子里,所有首饰的价值,少说也得有几万两,结果居然全都空了!

大徐氏冷静严峻的面具终于掉了下来,她神情扭曲,对着丫鬟婆子咆哮着让张员外等人赶紧到她的屋子里来,全然没了平时那种气定神闲的老夫人架势。因为大徐氏知道,她之所以先前敢在贺府那么嚣张,就是因为,哪怕离了贺府,跟贺家闹僵,她手头的银子也足够一家人生活,因为有这个底气,所以她才敢那么决然的想将张灵芝失贞一事赖到贺莲房身上。

结果现在她穷的叮当响,连维持整个家的用度都是问题,所以别提大徐氏有多后悔了!她想啊,要是他们还留在大学士府的话,这些银票首饰肯定还都在,他们往日的吃穿用度也不用花自己的银子,那样的话,哪怕是没有收入,也能保持家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