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房见到这封信,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接到手上,疑惑道:“这个月的信怎地比上个月早?”以往不是都在每个月的中旬送来的么?

她与青王有约定,彼此每月互通一封书信,交换讯息。贺莲房需要得知亲人的安全,青王则要清楚燕凉的动向,这也是他为何将青字令牌交给贺莲房的原因之一。为了防止信在半途被人劫走,所以二人约定了一种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暗号,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奴婢不知,这得小姐看了信才知道。”

拆开封头,贺莲房的表情随着读信的进度慢慢变得放松起来,其实这封信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惯例的问候之外,青王的意思就是一切如旧。贺莲房不求外祖他们建功立业,只希望他们平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除了报平安之外,青王还在信中问了她一个问题,贺莲房沉思了片刻,命天璇磨墨,即刻给青王回信。

放走信鸽后,天璇忍不住问道:“小姐,王爷信中可说何时回?”

贺莲房摇摇头:“北疆突厥虎视眈眈,西疆羌族不时来犯,王爷与我外祖分别领兵镇压,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回来了。”

天璇听了,竟露出一抹思念之色。贺莲房敏锐的捕捉到,但那神色闪的极快,很快,天璇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

毕竟是别人私事,贺莲房也不便深究。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看看贺安可把爹爹的吩咐做到了,上官氏那边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天璇领命而去,一刻钟后回来禀报:“贺总管已经将上官氏的院子给清理了个干净,下人们也都撤掉了,只留了她们母女三人的贴身丫鬟跟婆子,除此之外,小厨房里还留了个厨娘,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上官氏正躺在床上哀叫,三小姐四小姐则坐在桌边抹眼泪。”

“没人去请府医么?”

天璇摇头:“没有,贺总管说没有老爷的允许,谁都不许去请府医。”

贺莲房抿了嘴唇,道:“今天是两位妹妹第一次服侍上官氏,你吩咐下去,午膳和晚膳都让陆妈妈送过去。”

天璇立刻明白了贺莲房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办。”

陆妈妈去送膳,那膳食里头就必定要多些东西出来了。贺莲房不会再给上官氏站起来走路的机会,她的余生都会是个不能走路的瘫子,并且她的双腿还会发疼发痒,永远都无法痊愈。贺莲房想看看,在这样的打击和挫折下,上官氏还有没有那个本事站起来。

上一世潜儿被送入齐王府,上官氏的话,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潜儿,你是读过书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我这做娘的不过是在考验你的能力而已,要知道这一般人哪,那可不是谁都进齐王府去的!你进了王府后,可千万要记得老老实实,若是最后你能好好的走出来,你二姐在府里就能好过些。潜儿,你可得争气,你是我们大学士府唯一的男丁呢!

一字字一句句,都如同针一般刺在贺莲房的心上。她可怜的潜儿遍体鳞伤,身染天花,却还能坚强的从王府逃脱,回到大学士府。她想看看上官氏是不是也有这个本事呢?

过了几日,便传出上官氏双腿尽断并且伤口恶化的消息,贺莲房便请了陈太医去看,没想到连妙手回春的陈太医都说已经没救了,若是在刚断之时找他前来,倒是还有几分希望接回,但现在已错过接骨的最佳时期,再加上天气炎热,伤口恶化的厉害,里头的骨头已经彻底坏死,决没有再治愈的希望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上官氏,第一反应是又晕了过去。

没有一个健康的身子,她要如何赢取老爷的心?如何实现自己长期以来的愿望?

她的所有梦想都成为了泡影!

贺红妆贺绿意姐妹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眼前一黑。她们不相信陈太医的医术,一口咬定他是受贺莲房的指使来害上官氏的,在院子里吵着要见徐氏。可徐氏怎么会见她们呢?贺励现在已经完全不来看她,简直就像当做没有她这个母亲。这种时候她再与庶出的相见,乃至于为她们说情,徐氏也怕自己的富贵荣华烟消云散!

☆、第99章 前来求情欲出院落

一开始,贺红妆贺绿意两姐妹还能强撑着在上官氏面前尽孝,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们慢慢就觉得受不了了。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被撤掉,上官氏又断了腿,每天的梳洗擦身,喂药换衣,全部都得她们姐妹俩来。时间一长,别说是贺绿意,就连贺红妆都快受不了了。她们虽是庶出,但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像是这样服侍一个瘫痪的病人,对她们而言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再加上上官氏自从断腿后性情愈发的孤僻乖张,就算对两个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更是日夜咒骂贺莲房三姐弟,贺绿意跟贺红妆简直都要被逼得崩溃了!

而同时,贺莲房也从齐妈妈那里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所有真相。她一直觉得奇怪,怎么就那么巧,祖母会认识上官氏呢?要知道当时的上官翰林还只是个芝麻小官,但爹爹已经是前途无量的三品官员了,二者天差地别,怎么可能那么巧,上官氏就入了徐氏的眼?

细问之下,果然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上官翰林本来就想攀附权贵,他早就看中了贺励,想要将女儿许配给对方,可想尽了法子也不得其门而入。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中,上官氏对贺励惊鸿一瞥,从此便惦记上了他,所以说,是上官氏先看上了贺励,但当时贺励却并不认识上官氏。

再后来上官氏打听到了徐氏经常会去相国寺上香,于是便制造了一出“巧遇”。她刻意讨徐氏欢心,将徐氏年轻时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徐氏焉有不喜欢她之理?再加上当时的上官家家世普通,对徐氏而言更是称心如意,所以一时之间对待上官氏十分的好,经常邀请对方来贺府做客。

上官氏存了想接近贺励的心,自然不会拒绝,可是,她虽然成功得到了徐氏的欢心,却并不能像是所构想的那样,真的让贺励看中自己。

原本想慢慢来,可谁知道当时的贺老太爷却和靖国公为彼此的儿女定下了婚约。上官氏知道徐氏一直想让自己入府,可她怕徐氏以为自己心机深沉,所以一直佯作不知。在蓝氏跟贺励成亲一年有余后,徐氏故意给贺励下药又让她进屋给时,上官氏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不得不说上官氏是个聪明之极的人,她认识徐氏短短几个月,却能将对方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并且还能看清徐氏心中所想,并且随机应变。徐氏的自以为是,正好帮她成就了这番好事!若是没有上官氏有意无意的刺激和暗示,徐氏也不会想到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迫使儿子就范!

贺励和蓝氏都以为她是无辜的,所以并不曾怪罪责罚于她,而是对她很是礼遇,贺励更是为母亲的所做所为感到愧疚,甚至将府中大事交了不少给她处理。除了贺励不能分给她以外,蓝氏真的是将能给的全给了。

偏偏上官氏无法满足,她想要的还有很多,并不是区区一点权力就能够填满的。她还想把贺励从蓝氏身边抢过来,每每看到那个对待自己有礼疏离的男人对着蓝氏笑得那么温柔,上官氏便觉得一阵心痛。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很快的,这心痛便化作了疯狂的嫉妒和怨恨,她认为是蓝氏横刀夺爱,将贺励从她身边抢了去,否则今日成为贺夫人的应该是她,而非蓝氏!

这种嫉妒一直持续着,随着时间慢慢发酵、沉淀。贺励夫妇越是恩爱越是快乐,上官氏心头的执念就越深越疯狂。

她整整忍受了十年。见证了贺茉回与贺兰潜的出生,目睹了他们夫妻俩相爱相守十年。直到她听见贺励跟蓝氏商量说不能这样耽误了她,想把她送回翰林府,上官氏这才下定决心要弄死蓝氏。她从小美貌过人,又冰雪聪明,见过的人都夸赞她不同凡响。上官氏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其他高门千金,除了身份比自己高贵之外,什么也比不上自己。可蓝氏却不一样,蓝氏身份地位比自己高,容貌比自己美,就连才情都远远胜过自己!

面对蓝氏这样一个近乎于完美挑不出缺点的女人,上官氏会嫉妒也是在所难免的。她从弟媳那里弄来了能让人生病的药草,整整布局了半年,一点一点的给蓝氏下毒,终于使得对方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原以为蓝氏死后贺励就能把眼光看向自己,她就能拥有他,可上官氏发现事实和自己想象的有很大出入。她没能得到贺励,贺励甚至因为丧妻之痛向皇上告了假,去了相国寺带发修行!

上官氏更恨蓝氏了,觉得都是对方的错,否则老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满腔的怨气和怒火,都发泄在了蓝氏所出的三个儿女身上。日子正过得顺丰顺水,已经能在府里一手遮天了,谁知道那遁入佛堂的贺莲房却突然冒了出来,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子,虽说徐氏占了大部分的错,但上官氏在其中出力也不小。而齐妈妈还说了另外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这是贺莲房怎么也没想到的。

将自己所知全部竹筒倒豆子的讲了出来,齐妈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乞求贺莲房能把她的家人还回去,贺莲房却笑了,说:“妈妈为我办事,这放人的确是应该的。不过燕凉城太大,人又多,我怕你的家人会走失,甚至是无法自己生活,不如还是让我安排去做活吧。”说完也不等齐妈妈反应,直接下了命令,让人给齐妈妈的家人分别安排活计。

齐妈妈心里又是担忧又是不安,不知道自己还要帮贺莲房做这些事多久。贺莲房瞧出她的恐慌,不由得笑着问道:“妈妈觉得,这背叛一次,和背叛两次三次有什么区别呢?”她已经背叛了上官氏,就算忏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伤怀,也不怕反胃。

齐妈妈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半晌,她咬咬牙跪了下去,给贺莲房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求道:“大小姐,老奴不求您能放了老奴的家人,但只求小姐能大发慈悲,饶老奴家人性命,不让他们有任何的意外。老奴定当尽心尽力为大小姐做事,决不后悔!”

有了齐妈妈在上官氏身边看着,贺莲房也能放心些。她睇着齐妈妈,似笑非笑的道:“只要你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齐妈妈千恩万谢的下去了,贺莲房想了想,笑了起来。原来这拿捏别人弱点的感觉是这样舒爽,以后她可得把这个优点发扬光大才行啊。

思及此,她扬起唇瓣,笑意更深。

那边贺红妆两姐妹已经受不了了,她们不是没想过去求徐氏,可徐氏却不肯见她们,远远地瞧见齐妈妈从外头回来,两人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些外头的事,齐妈妈照贺莲房的吩咐一一回答,贺红妆贺绿意更是嫉妒起外头的庶出一房来,都是爹爹的儿女,凭什么她们就要吃这些苦头,每天伺候已经残废的姨娘,但外头的三人却享受不已,好不快活?!

得了齐妈妈的话,贺红妆贺绿意两人商量了下,觉得既然祖母不肯帮忙,她们便勉为其难拉下这个脸子去求贺莲房。贺莲房不是素来标榜自己温柔大度善解人意么?外头的老百姓还叫她做小菩萨,说她一心为民仗义疏财,不愧是大学士府的嫡出千金,再加上有太后娘娘帮衬,贺莲房的名声在燕凉更是好的要命。但名声越好,人也就越容易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若是贺莲房不肯帮她们的忙,她们便命人传些消息出去,说贺莲房苛刻庶妹,冷血无情!

贺莲房早料到她俩会找上门来,所以早就吩咐了下人们,若是看见三小姐四小姐,不用阻拦,直接带她们进来也就是了。

半个多月不见,这姐妹俩哪里还有之前的神采飞扬?一个个蔫着脸,眼神也有些呆滞,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夏日穿的,也不知几日没换过了。若不是场景很严肃,贺莲房真心想要笑着问一句:你们这是什么打扮?“两位妹妹不在院子里头陪着上官氏,怎地有闲工夫到我这菡萏筑来坐坐?”

贺红妆有些扭捏,她还是习惯性的表露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贺绿意就直接多了:“大姐,我跟三姐姐今天前来是有事想要你帮忙,如果你不想帮我们的话,我们就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就说贺绿意是个傻的,竟然赶上来给人当枪使。贺莲房轻笑:“妹妹这是何意,大姐怎地听不懂?”

☆、第100章 百闻一见十六皇子

“不要跟我们装蒜!”伺候上官氏的日子贺绿意真是过够了,她本来就不是个能忍的,勉强撑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之前如果不是贺红妆一直拦着,她早来找贺莲房闹了!“今儿你若是不答应我跟三姐的要求,就别怪我们不顾姐妹之情了!”

姐妹之情?贺莲房听到这四个字简直想笑,她们嫡庶素来水火不容,哪里来的什么姐妹之情?“四妹妹这刚到我的院子,连句体己话都没来得及说,便气势汹汹的说什么不顾姐妹之情。你要大姐帮忙,也得说清楚是什么事吧?”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深邃的凤眼让人迷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和非常迷人,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掉入了她的陷阱而不自知。

贺绿意这才悻悻然道:“我跟三姐都不想待在姨娘的院子里头了,想跟你说一声,让我们回自己院子去吧!”

贺莲房不由得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是纯然的迷惑:“姨娘的身子好了?”

贺绿意窒了一下,道:“没有,还是老样子。可我跟三姐总不能一直伺候她吧?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再说了,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亲自照顾人的?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考虑到那是她的亲娘,更没想过她的亲娘害死了人家的娘,是不是应该受点惩罚。这跟上官氏的教导方式有关,从小到大,她只教两个女儿如何仇视正室夫人和嫡出,从未告诉她们亲情也很重要。自然而然的,贺绿意吃不了苦也很正常,觉得蓝氏死得活该也不意外。只是她不敢去找贺励闹,只能迂回的来找贺莲房。

原以为跟贺莲房提这要求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没想到对方只是想了一想便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也好,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你们了,姨娘院子里头下人不多,你们是小姐,难免会觉得劳累。这样吧,你们先回自己院子里头去,这事儿我来和爹爹说。”

贺绿意听了,顿时喜上眉梢,同时得意地睨了贺红妆一眼,心道,我说的吧,贺莲房根本没有你和娘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她和善着好欺负着呢!瞧,不过区区几句话而已,她不就乖乖地答应了她们的条件?

心里大喜,倒也懂了点礼貌,知道跟贺莲房告别了。贺绿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好好泡个花瓣澡,然后穿上熏过的干净衣裳,再好好梳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扑蝶绣花,谁想再闷在凄凉的院子里头伺候一个下半身动都不能动的病人哪!

贺绿意快乐的离开了,贺红妆却在转身时回头看了贺莲房一眼,只见对方已经低头拿起一卷书安静地看了起来,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贺莲房精致的要命的侧脸,柔美动人,就如同纤尘不染的莲花,令人心生怜意。娘出了这么多次手,可从来没有成功过,如果贺莲房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温柔单纯,那么她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如果不是……那么这个女子未免心机深沉的太过吓人。

对于贺红妆的视线,贺莲房浑若未觉,纤细的食指微微曲起,翻过一页书,在察觉到贺红妆离去后,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深居简出也有一段日子了,就连宫里来口信要她去陪伴太后,贺莲房都委婉的拒绝了许多次。好在太后也是真心疼爱她,对于大学士府的事情也所知不少,明白其中缘由后,她一是厌恶起了上官氏,二则更加心疼贺莲房。想着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父亲离府,还要拉拔保护一双弟妹,要是她的昌平还活着,她哪里舍得小女儿吃这样的苦呢?

于是燕凉城中开始流传出贤名在外的上官夫人不仅品行不端,教女无方,甚至还暗害嫡出,毒死正室的消息!没人知道这是谁传出来的,只知道一夜之间整个燕凉城的人都知道了。不少百姓还自发聚集在翰林府外朝里头扔臭鸡蛋烂白菜,纷纷咒骂上官翰林卑鄙无耻,教出这样一个歹毒的女儿出来,肯定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

也因此上官进在齐王面前都没讨得了什么好,达官显贵们之所以有幕僚和门生,那是希望能够借由这些人的智慧和手腕得到更多的机会和势力,谁会想要一个臭名昭著的谋士呢?所以上官进不知被齐王责骂了多少次,心里在怨恨大学士府的同时,对上官云娘这个女儿也有了隔阂。心想,当年是你拼死拼活要搭上大学士府,我这才推了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一心帮你,为的是有一天你能掌管大学士府,成为翰林府的强大后盾,从而让我在王爷面前露脸,能当上王爷的心腹。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嫌丢人!竟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做也就做了,你还愚蠢的被人给查了出来,甚至走漏消息,整个燕凉的百姓都知道你干下的好事!毒害正室谋害嫡出,这是多大的罪名!哪怕王爷愿意帮忙,上官氏也再也洗不白了!

此时此刻的上官进已经将上官氏贴补翰林府银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觉得,生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真是造孽!早知如此,倒不如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一把掐死,也好过连累了他的官声!

有利益的时候,上官氏就是他的好女儿,没有了利用价值,上官进对她也不过如此。从上官进身上不难看出上官氏的性格形成原因,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终于,在“平息”了受伤的心情好,贺莲房动身进宫了。

这半个多月没来,宫里倒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变的只有她自己的心境。上官氏再也别想翻身,可她的目标却远远未能达成。

太后见了她很是欢喜,拉着贺莲房的小手不愿意松开,连连埋怨贺励是怎么养的女儿,小丫头本就较之同龄人瘦弱一些,现如今更是一阵风都能吹着跑。

太后身边的江女官笑眯眯道:“奴婢看莲小姐虽然瘦了些,可气色要比之前好上许多呢!”

听了这话,太后细细端详起贺莲房的脸色来,瞧了半天,才判定似的点了下头:“是比之前好多了,以前白的像雪,如今总算是有点血色。”说完摸了摸额贺莲房的小脸,疼惜道:“生得这样花容月貌,可不能做个病美人,哀家还等着莲丫头长大,给莲丫头指个好婚事呢!”

贺莲房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只是莲儿离及笄尚且还有两年,此事急不得。”

太后想了想,叹道:“哀家倒是有不少的孙儿,个个俊俏挺拔,便是几位王爷世子,也都是才貌双全的妙人儿,待到莲丫头及笄,他们的年纪也刚刚好。”

贺莲房没想过要成亲,太后的话在她看来也是听听就算了,更何况日后她兴许命不长,否则这病体该如何解释?怕是某一天这条偷来的性命就会被老天收回去,她又何必害人害己呢?就算日后嫁给一个男子,她也没有能力去爱对方,何苦让彼此受这样的折磨。只是太后真心疼爱她,所以这样伤人的话贺莲房也不准备说,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好了。“太后娘娘,这些事儿现在说未免也太早了,今儿进宫的时间早,不如让莲儿去御膳房给您露一手吧?”

太后信佛,喜食素宴,贺莲房在这一块下的功夫很深。没有人对谁的喜爱是平白来的,哪怕最初太后对她的好感是来自于早夭的昌平公主,可若是她自己不够上进不够有能力,太后又怎会直到现在都对她疼爱有加呢?不想付出只想享受,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她想得到太后的庇佑,就必须要为之付出。所以贺莲房在素食和佛经这一块很用功,太后又是个口味刁钻的,山珍海味秘肴珍馐,什么没尝过?贺莲房只得另辟蹊径,从新奇方面来伺候着。

对于贺莲房的手艺,太后很是信任,一听说贺莲房要做菜,立刻便命人将她带去御膳房,却又舍不得这么个小人儿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口中不住嘱咐小做几道便可,要速去速回,别被油烟熏着。

贺莲房都一一应了下来。

从御膳房回来的时候,贺莲房在宫门口就发觉里头气氛有些凝重,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江女官正站在外头等她回来,见她来了,忙小声给她提个醒:“十六皇子和九皇子在御花园打起来了,太后娘娘正在生气呢!”

十六皇子与九皇子?

贺莲房对后者印象不深,但对前者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这位十六皇子,可以说是众皇子中最不着调的一个了,已经十五岁的年纪,却成日招猫逗狗,如果说祁怀旭祁玉河还保持着表面上的温顺谦恭,那他是根本不屑于保持,或者说是没那个心机保持。总之,十六皇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欺压旁人没事找事是他的强项,性子也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重视、最没出息、最不被朝臣看得起的一个。

☆、第101章 风起云涌齐王寿宴(上)

九皇子倒是乖乖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一语不发,看起来似乎是知道错的模样,认错的态度非常好。十六皇子却不住地在那叫嚣,被太监们架着还不安分地伸腿要去踹九皇子,边踢嘴里还骂骂咧咧:“老九你这个混蛋!本皇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几时轮得到你来管我了?还真以为父皇疼爱你,你就能上了天去不成?今儿个就叫你知道本皇子的厉害!”

瞧他越说越不像话,太后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小十六,真是愈发的不着调了,也不瞧瞧他现在是在哪儿,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毫无尊敬之意,真不知国子监的人是怎么教导的!“好了,哀家还没死,十六,不许如此放肆!”

十六皇子却对太后的呵斥不以为然,他仍然死死瞪着九皇子,瞧那架势,倒像是要扑上去把人的皮肉给咬下一块来似的。宫中谁不知道他十六皇子睚眦必报,一点亏都吃不得,就算今儿太后做了和事老,待到事后他一样要把老九给打得满地找牙!“皇祖母!您怎的如此偏心?老九今儿在御花园里抢了我的宫女,您不责骂他却来责骂我是怎么回事?!”

太后被他这么一说,气得脸色都变了,她这一生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何曾有人说过她偏心不公,偏偏这个没出息的十六,一张嘴巴丝毫不懂掩饰,什么话都敢朝外头说!这要是皇帝在这儿,岂还得了?

贺莲房远远看着也就看出来了,其实太后并没有偏心,她对所有的皇孙全都是一视同仁,唯有十六皇子这个傻的才会当面这样指控,没瞧见九皇子嘴角的弧度么?根本就是给人拿来当枪使了呀!她又看向一直低首不语的九皇子,都说而皇子四皇子贤名在外,可贺莲房觉得,这位九皇子也不是位能小觑的人物呀!皇室子弟,除了十六皇子这样天生没脑子的之外,哪个是好相与的?

十六皇子本在愤怒之中,他不过是在御花园见到个小宫女生得容色清丽,秀美动人,于是动了心思想要一亲芳泽,谁知道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个老九,打小就喜欢跟他作对,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连个小宫女都要和他抢!

正恼怒不已,想要过去狠踹一顿九皇子,反正在皇祖母面前,老九这个表里不一的禽兽最喜欢装模作样,不管自己再怎么动手他也不会反抗,否则怎么表现出他是个听话的好孙子呢?十六皇子没九皇子这么深沉,他不爽就揍人,高兴就赏赐,活得特别惬意,虽然名声不大好,但仗着皇子的身份,倒也没人敢指摘。老九不是喜欢在父皇跟皇祖母面前装乖卖巧吗?那他就趁着这个机会使劲揍上一顿,管他事后会被怎样惩罚呢,自己先揍爽了再说!

挥着拳头刚要推开一众拦着他的小太监,眼角余光却突然瞄到不远处站了个身着淡粉罗裳形容绝美的少女,顿时眼睛一亮,把要揍九皇子的事都给忘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向贺莲房,双眼放光,如同饿狼瞧见了鲜肉一般:“你!对!就是你!你!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太后听了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朝外一看,简直要被气得昏过去!你说这混小子,一事还没完,就又把主意打到莲丫头的身上去了!

被十六皇子看到了,贺莲房自然不能再藏着掖着,她优雅地走上前去,对着十六皇子行了个礼:“臣女贺莲房,拜见十六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十六皇子咧着嘴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他摆摆手,心宽的很:“安安安!你叫贺莲房?你就是皇祖母喜欢的那个丫头?”他早就知道有这个人,可一直没来得及见,早知道这丫头这么漂亮,他没事就朝皇祖母这跑了呀!

贺莲房仍然笑道:“十六皇子每日功课繁忙,没见到面也是自然的。”从元宵花会开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半年了,可她跟这位十六皇子却还是第一回见面,足以说明这人到底有多混,成日没事就偷溜出宫惹事儿,哪怕她没见过,对这位殿下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了。据说十六皇子乃是已故的贤妃娘娘所出,而说起这位四妃之一的贤妃娘娘,那可谓是一代传奇,据说她是皇帝微服私访时在民间所遇,二人一见钟情,皇上不顾一切将其带回宫中,两人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贤妃娘娘体质荏弱,在十六皇子十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从此后,四妃的贤妃一位便始终空缺,皇上用一生怀念这位美貌与才情并存的女子,对其所出的十六皇子一开始也十分看重,可惜这孩子根本没有志气和脑力,反倒是惹是生非的本事不小,最初皇帝还想着好好教导,谁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十六皇子愈发变本加厉的不着调,后来皇帝也没心思再继续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后宫佳丽无数,贤妃娘娘再美好,也会有数不尽的美人来取代她的地位。

而没了皇帝严厉管教的十六皇子,就如同被放养了一般,做事是更加的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皇帝可能也觉得颇为亏欠这个孩子,所以只要他不惹出什么大麻烦,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了。

没听出贺莲房语气中的调侃,十六皇子笑眯了一双黑眼睛,祁氏皇族素来多出美人,皇子们大都皮相俊美,十六皇子虽然人品才气不行,但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哪怕是俊俏出了名的鲁王世子祁玉河和他一比,都要有些逊色。“本皇子每日闲得很,哪有什么功课?以后你若是进宫,可得叫上本皇子,本皇子就是喜欢跟美人相处!”

贺莲房听他语气十分直率,倒也对其有了些微好感,余光看见太后满面的哭笑不得,便知道太后也是喜爱这个孙子的,一个天真、率性、顽皮又没有太多心机的人,谁不喜欢呢?尤其是身为皇家人,这样的特质实在是太难得了。想那齐世子祁怀旭,便是装出的一根筋都让太后对其颇为亲近,更何况是这位真一根筋的十六皇子?而且十六皇子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虽然性子顽劣,但却叫人很难反感。“十六殿下过誉了,臣女愧不敢当。”

太后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道:“十六,你是不是忘记哀家还在这儿了?”一件事儿没解决完,他就去想着另一件,真不知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皇祖母,这事儿本来孙儿也没错啊!我就只是想跟那小宫女聊聊天,谁叫老九突然冲出来捣乱来着?要是他没捣乱,不就没这事儿了?!”十六皇子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始终沉默的九皇子忍无可忍,他冷声道:“若非十六皇弟你言行轻浮,我也不会上前制止!”

听了这话,十六皇子笑得可开心了:“言行轻浮?你没看见小宫女娇滴滴笑眯眯的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你何干?你若是不跳出来搅局,小宫女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九皇子皱眉:“这是后宫,你随意抓的宫女,你可知对方是哪个宫里的人?”

“管他呢,跟了本皇子,自然就是本皇子的人了。”十六皇子说得理所当然。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太后揉着隐隐生疼的额角感到一阵无力:“你们俩隔几日便要闹上一场,真当哀家这里是随意进出的了不成?”

“孙儿不敢。”九皇子立刻跪下请罪,十六皇子却冷哼一声鄙视地瞪了对方一眼,撇嘴说:“皇祖母,要是老九不要成日没事就找我的事儿,我跟您保证,未来半年内都不再惹您生气!”说完还没等太后说话,就脑袋一转对着贺莲房笑起来:“美人,不知你带会让可有空?若是有空不如陪本皇子聊聊天吧!要是没空,本皇子也可以改日到你家里去找你,你看如何?”

对于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的十六皇子,贺莲房倒觉得颇为有趣:“殿下若想到我家来,臣女自然是欢迎的,只是家父性格严厉,怕是会扫殿下的兴。”

想到那个一脸严肃基本上没笑过贺大人,十六皇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国子监那批食古不化的老头子已经够他受的了,再来个贺励……罢了罢了,美人虽美,还是小命更重要一些啊!

太后也早就想要结束此事,好在九皇子也够上道,知道小打小闹可以,真翻脸不行,便行了礼告退,十六皇子却没走。

太后瞧了那猴儿似的十六皇子一眼,对贺莲房招招手,待她到了身边,问道:“过几日便是齐王的寿辰,哀家虽不是他生母,却也被叫了几十载的母后,莲丫头,可愿陪哀家走上这一遭?”

从太后的语气中,贺莲房隐隐察觉出她的疲惫和无奈,但却不知这是为何。从表面上来看,齐王对太后非常恭敬孝顺,那么太后这种略带伤感的眼神又是从何而来呢?

“皇叔寿辰皇祖母要去?那我也要去!”十六皇子从旁插嘴,也幸好他这一插嘴,使得太后眼底的伤感一闪而过。

皇家秘辛,贺莲房知道的并不多,更何况上一世她跟皇家的牵扯,除了二皇子外,也实在是少得可怜。但她知道,不该自己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比较好。齐王寿辰,本来作为文官的父亲也应去祝寿,齐王府又有不少女眷,想来其他夫人小姐也会出席,自己跟随太后前去,也不算扎眼。“莲儿知道了,王爷寿辰那日,莲儿会早些进宫来陪伴太后的。”

一个王爷寿辰,太后亲自前去,这是多大的荣耀和看重!贺莲房心底发沉,若是皇上和太后太过在意齐王,她真的担心自己的计谋能不能成功!

很快,齐王寿辰的日子到了,贺莲房一大早便入了宫,弟妹则由父亲带着,她今日打扮的很是精致,高贵优雅中又不失温柔亲和,温润的月牙白穿在她身上就如同云朵一般,太后见了很是满意,硬是给她套了个碧绿的玉镯。

齐王门客众多,朝中不少大臣都与他交情颇深,所以一早齐王府的门槛便差点儿没被踏破,各式各样的寿礼更是堆满了仓库,门口的管家一一唱着礼,整个齐王府今日都显得特别喜庆。

☆、第102章 风起云涌齐王寿宴(中)

祁怀旭今日穿着一袭金边长袍,腰系美玉,面色红润,碧玉抹额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俊俏非凡,直看得不少高门的千金小姐脸红心跳。他对谁都笑,祁玉河站在他身边,两人皆是一副好相貌,又都身份高贵,最重要的是,这两位世子都尚未成亲!

那空缺的世子妃一位,谁不想要,谁不觊觎?

所以今日明着是给齐王祝寿,暗着却也是互通有无,看看自家女儿有没有那个福分跟机会坐上齐王世子妃的宝座!祁怀旭祁玉河皆到了娶亲的年龄,两人素来名声在外,虽然纨绔了些,却也称得上是女子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贺莲房随着太后进了齐王府,齐王见太后前来,很是激动,一口一个母后唤的十分亲热,他将太后请入上座,贺莲房站在一旁,从人群中找到了弟妹才稍稍放下心来。见齐王似乎有话要与太后说,便贴心的请辞,到了弟妹身边,见他们很是高兴,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开心成这个样子?”

贺兰潜笑的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这些日子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光明正大的出来游玩,能不开心吗?对了大姐,你待会儿是跟我们坐还是跟太后娘娘坐啊?”

“应是伺候在太后娘娘身边的。”贺莲房微微一笑,见他四处打量王府,心头不由一酸。与上一世同是进王府,意义却完全不同,贺莲房心中觉得亏欠于他,眼神也柔的像水:“大姐不在身边,你可要好好听回儿的话,切莫乱跑。”说完看了摇光一眼,今日她带了天璇琴诗,特意把摇光留在弟妹身边。齐王寿宴,猎物上门,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呵,她可不觉得那两位人面兽心的世子会放任这个好机会而不下手。

这阵子与上官氏纠缠,贺府又被守的固若金汤,想来祁怀旭与祁玉河都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吧?

待到众人尽皆落座,管家宣布寿宴开始,一群身着淡粉舞衣的歌姬纷纷鱼贯而入,环佩叮咚异香缭绕,整个大厅瞬间变得热闹非凡。这些歌姬全是齐王府的,个个容貌过人身段妖娆,又都是最好的年纪,在座的男子哪有不为之目眩神迷的道理,尤其歌姬们眼波流转,妩媚动人,便连劝酒的动作都极尽勾人。一些年长的官员还把持得住,有些年纪轻的,眼珠子都黏到了美人身上,只不过碍于太后王爷在场,所以都强自忍耐着。齐王端着酒樽与旁人谈笑风生,视线却时不时地在大厅中一一扫过,对于那些自制力差或是有色心的人,他都一一记在心中,这样的人最容易为他所用,能被金钱权势美人收买的,那都不是问题。

唯有贺励,目不斜视,不卑不亢,齐王瞧着,心里便忍不住感到扼腕。若是能将此人纳为己用,该是件多好的事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上官进的提议其实很好,可谁知半途却杀出个青王来,结果铩羽而归。如今上官氏名声已经臭到了极点,自己又必须爱惜羽毛,不能再做担保,可惜、真是可惜呀!

太后正在与齐王妃说话,贺莲房不便过去,仍和弟妹坐在一起,姐弟三人亲昵交谈,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齐王府飞瀑流泉假山水池,十分精致,年轻的少爷小姐们被允许在府内随意观赏,大厅内达官显贵互相攀谈,花园里倒是有不少千金小姐在赏花扑蝶。大颂朝民风开放,但似是今日这般青年男女互相会面却是少数,在场的不少都是到了婚配年龄,参加齐王寿宴,也是希望能够觅得一桩好姻缘,是以小姐们尽皆打扮的花枝招展,少爷们也都英挺不凡。远远地看去,整个花园里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贺莲房微笑着听着弟妹讲话,嘴角笑意动人,突然,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整个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朝那声音来源处看去。贺兰潜问道:“大姐,怎么了?”

贺莲房摇摇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只是听得不大真切,他们又站在下风口,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闻言,贺兰潜也竖起耳朵听,片刻后指着相反方向道:“在这边!”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过去。贺莲房叹了口气,只得与贺茉回一同追上去。

走过花园,原来是在隔着一堵墙的地方,几个衣着华丽的小姐围成了一圈,从她们中间传出细微的哭声,哭声很是细弱,惹人怜爱。只听得这声音,贺莲房便有些微的失神。她想起上一世的潜儿,被祁怀旭祁玉河蹂躏过后回到府中,却不能向任何人诉说,又怕回儿察觉到,一个人捂在被子里,咬着被角不肯哭出声,那声音也像这样细弱却又绝望。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那是上一世的悲剧,这一世她决不许再一次重演!

贺兰潜的性子像极了大舅舅蓝战,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见这些千金小姐围在一起欺负人,当下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众千金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让了条道出来,贺莲房看见那被围在最里头的身着绿色罗裳的少女正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想来已经是被欺负有一会儿了。

“诸位姐姐,这可是在齐王府,要是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贺兰潜眨巴着眼睛,看似天真的问。他长得非常好看,虽然年纪小,但眉眼间已经透出了绝代的风华,见到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哪有人会不为之心动呢?

千金们纷纷露出最端庄最高贵的神态,仿佛之前集体欺负人的情况不存在一般。

贺莲房走上前去,伸手欲扶起那少女,可少女却仿佛被什么烫手的东西碰到似的,吓得整个人往后缩,幸而贺莲房眼疾手快,才没让她真的摔倒。“你没事儿吧?”

一个穿着鲜艳粉黄长裙的美貌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贺大小姐,你可别被她这副样子给骗了,这丫头虽然混进了王爷的寿宴,可她是个不入流的庶女,若非今日我妹妹身子不适,爹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带她来。瞧瞧她这模样,真是给我唐府丢脸!”

姓唐,又与齐王交好的……除了大理寺卿唐理之外没有旁人了。贺莲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倒是对绿衣少女很有好感,不过嫡庶有别,今日能来参加寿宴的大多是嫡女,绿衣少女以庶女身份前来,难免要被人瞧不起。她将少女扶起来,见她衣裳略脏,便柔声问道:“你可要去换件衣裳?”否则待会儿的寿宴上会很失礼。

那少女抬起头,贺莲房才瞧见她生得一张十分美丽的容貌,怪不得这群千金要欺负她,如此美貌,身份却又那般低微,高门千金们又怎么看得起她呢?美貌令人妒忌,身份却叫人鄙夷呀!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许是觉得这少女眸中的惧色像极了上一世的弟弟,便为她说话道:“这位小姐衣裳脏了,需要重新梳洗换过,各位不如退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粉衣少女见平日不起眼的庶妹得了大学士府嫡出千金的青眼,心里又妒又恨,打小她就厌恶庶妹这张美丽的容颜,幸而这小老鼠胆小怕生,微不足道,这才让其在府里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可没想到这小蹄子惯会装可怜,竟能让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为她说话!“贺大小姐,你可莫要被她这副可怜样子给骗了,这丫头打小就爱装可怜,谁不知道她最虚伪了!”

装可怜?贺莲房并不这么觉得。她对绿衣少女很有好感,要说爱装可怜和虚伪,她那红妆妹妹敢称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唐小姐,这位小姐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何必在外人面前互相仇视呢?若是被人看了笑话去,岂不难看?”

唐小姐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方才都是她带着几个闺中密友欺负庶妹,其他小姐不过是在看热闹,如今在齐王府,她也不必把自己的名声弄坏,便哼了一声,居高临下道:“看在贺大小姐的面子上,今日我就饶你一回,唐清欢,待会儿见了爹爹,小心你的言辞!”

好一个刁蛮任性的千金,欺负了人,还要威胁旁人不许说实话!贺莲房叹为观止,觉得自家那两个庶妹和这位唐小姐比起来,还真是差的远。

待到千金们离去,贺莲房轻轻扶着唐清欢的手臂,问:“你能自己站吗?”

唐清欢点了点头,脸颊上有着一个明显的掌印,她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小小声的道谢:“谢谢你……”

贺莲房听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不由得心生怜意,这少女给她的感觉很像是上一世的弟妹,她忍不住道:“你的脸还好吗?我的马车上还有一套衣裳,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换一下。”她可不认为那位唐小姐会好心到给庶妹准备衣物。

唐清欢有摇摇头:“这太麻烦你了,我很好,没关系的。”说着强撑起身子,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贺莲房瞧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贺茉回站在一旁,道:“大姐,她好可怜呀!”

“我听爹爹说,唐大人是个色中饿鬼,这位庶出的唐小姐,怕是在府中并不受重视。今日若非有年轻未婚配的少爷们在,唐大人不知想不想得起这个女儿。”贺兰潜也颇为唏嘘。“要是贺红妆跟贺绿意都跟这位小姐一样就好了,那我们也不用跟庶出的水火不容。”

姐弟三人又聊了几句,没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都当做了一个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