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只有淑妃娘娘所出的七皇子了。

说到这七皇子,贺莲房其实对其印象不深,因为此人永远都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不爱说话不爱笑,更不爱出风头。明明他的母妃贵为四妃之一,身份高贵,他若是想在宫里横着走,是没人能说他什么的,可此人却始终严于自律,不苟言笑,终日与书籍刀剑为伍,也不拉帮结派,和二皇子比起来,真可以说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了。

当然,这只是贺莲房表面上看到的。只是,若是玄衣卫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都没有查探出对方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便说明此人是真的没有太大问题的吧?

贺莲房对玄衣卫是非常信任的,或者说,她信任将玄衣卫亲手交给她的青王——那个世上最不近人情,也最柔情似水的男人。

边疆战事延绵,所以两人之间的书信渐渐减少,贺莲房也不想让自己干扰到他。他们一个在边疆,一个的京城,虽然远隔天涯,却永远不觉得陌生。有时候贺莲房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他们天生就是一对。

她命人送了一幅图给七皇子,图上画了一条龙,但却没有眼睛。

她相信以七皇子的聪明才智,定然明白她的意思。

那幅画送去了整整七天,没有回应。贺莲房却并不着急,从她的观察来看,七皇子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志向,甚至于在某个方面,他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其他几名同样优秀的皇子。因为他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他从不像是其他皇子那样,将自己的出色和优秀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说起来,七皇子有点像是大蒜,剥掉一层又一层的蒜衣,才能看清楚里头包裹的,是怎样炽热而又独特的内在。

七天过后,原画送回。贺莲房摊开画卷,画仍然是她的那幅画,画上的龙却多出了一双眼睛。

画龙点睛,他同意了。

贺莲房早就知道七皇子并非普通人,他是个极其优秀的皇子,上一世二皇子登基后,除了没用的废物十六皇子,就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甚至还得到了七王爷的称号,这说明什么?即便他没有本事做皇帝,也绝对有本事与二皇子对抗!

这对贺莲房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如今她是青王的未婚妻,而皇上对青王这个弟弟非常看重,也就是说,她和皇上才是站在同一边的,退一万步说,不管哪个皇子当皇帝,都不如现在的皇帝再活得长长久久一点。所以贺莲房之所以会选择七皇子,一是考虑到他他是最适合也最有能力的人选,二也是因为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真心。

皇上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可贺莲房不可能让二皇子活到那么大。他即便不做皇帝,当个王爷什么的,也是养尊处优,吃不到一点苦。这对上一世惨死在他手中的家人来说,怎么能够呢?贺莲房要用他的血来祭奠!

而有了七皇子这个烟雾弹,贺莲房就能大肆展开拳脚了。对于自己的利用,贺莲房问心无愧,她顶多是会为七皇子招来一点麻烦罢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带给七皇子好处。要知道,有的时候,一个好的名声比万两黄金都难求。

对于七皇子突然与贺莲房走近了,其他皇子都感到羡慕嫉妒恨。一是因为这位平原姑姑生得国色天香,二则是因为太后和皇上都极为看重这位未来的青王妃,若是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得到她几句好听话,对他们来说,岂不是事半功倍?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贺莲房在太后和皇上心底的地位了!这个女人能够得到青王叔的钟情,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呢?即便他们不相信贺莲房的能力,也决不会否决青王的眼光。

白子落定,贺莲房微微一笑:“殿下,你又输了。”

七皇子见自己的黑子已经被围得死死的,突围不得,困在墙角处又做困兽之斗。他是个输得起的人,便丢开手中棋子,真心诚意道:“平原姑姑棋艺精湛,侄儿自愧不如。”

贺莲房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温和动人:“术业有专攻,若是要比骑马射箭,我可不是殿下的对手。”

七皇子笑道:“平原姑姑一介弱女子,学什么骑马射箭呢?青王叔自己戎马一生,难道娶了妻后,还不肯罢休吗?”

他年轻而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这笑容显得格外蓬勃朝气。他和他的母妃淑妃娘娘不同,淑妃娘娘是个看起来非常柔和的女子——当然,在这座皇宫里,有没有真正柔和娇弱的女子存在,贺莲房就不得而知了。

而七皇子却有股子英雄气,他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在面对他能够真心以待的人时,却是愿意放下架子与之亲近的。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已渐渐确定贺莲房是个能让他真心以待的人。

那日甫收到贺莲房的画,有那么一瞬间,七皇子的心短暂地停止了。他见过贺莲房几面,对这位美貌过人的皇姑很有印象,也知道她已与青王叔定下婚约,顶多年后,她便会成为名正言顺的青王妃。七皇子难免有些失落,倒不是对贺莲房有情,而是因为这样一个绝世美貌的女子嫁人了,是个男人都会感到悲伤莫名的的。

问七皇子想不想当皇帝?

答案是肯定的。哪个人不渴望着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呢?谁不是拼了命的挤破头也想要得到它?而如今,他的父皇还很强壮、很清明,七皇子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想当皇帝,得再等个几十年,因为当今皇上看起来一点都要不像是个短命鬼。

和四皇兄和九皇弟比起来,七皇子知道,自己其实是没有太大的优势的——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除了脸,他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跟这两个兄弟一较高下。他的母妃虽然出身高贵,却是个比不过赵世家的家族,他的母亲曾经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可惜别人的母亲是一国之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自古以来,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而这一点,七皇子一个都不占。

而唯一能和兄弟们比较的脸,又不能吃。

所以贺莲房会选择他,这真是让七皇子非常惊讶的事情。不过送上门的好处谁会不要呢?“平原姑姑,侄儿有件事情想问,不知可否唐突。”

贺莲房微笑:“殿下请。”

七皇子问:“平原姑姑年纪是这样的轻,为何会喜欢青皇叔呢?”

这燕凉城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家里有适龄公子,才貌双全的也不在少数,能配得上贺莲房的,怎么着也能找出一个两个吧?可贺莲房偏偏就是看上了青王,别的她谁都不喜欢。

七皇子这么问,其实也有一点他的私心在里面。在其他皇子给贺茉回献殷勤的功夫,他虽然也曾送过礼物,但那都是最简单的礼数,并无他念,可面对贺莲房,他却觉得自己忍不住有点小小的嫉妒起青王叔了。贺莲房美丽、优雅、大度、宽容……似乎世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能形容到这个女子身上去,她就像是下凡的仙子般不染纤尘,令人觉得在她面前多问一句都是亵渎。

“我年纪虽轻,殿下不还是要叫我一声姑姑么?”贺莲房不免觉得好笑,这样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她和青王之间除了年龄之外,还有什么是他们能提出来的问题吗?“若是王爷在这儿,听到殿下这样问我,必定勃然大怒。”

七皇子想象了一下那个冷面的皇叔“勃然大怒”的样子……半晌,想不出来:“皇叔不会勃然大怒的,我从未见过他生气。”

贺莲房摇头浅笑:“殿下,我是真心倾慕王爷,这辈子怕是非他不嫁了。其他人再好,不是他,我也不要的。”

她这话似乎触动了七皇子,又似乎戳中了他心里的某个部位,总之,过了好一会儿,七皇子才感叹地道:“即便青皇叔已经上了年纪,这天下怕是也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人了。”早在七皇子年幼的时候,便总听到宫人传唱,说什么青王爷所向披靡,用兵如神,令鞑子闻风丧胆,直到今日,他已经长成了男子,青王的美名也依然在民间流传。想必,几百年、几千年过后,青王会被记载在史册上,供后人瞻仰。

贺莲房笑,在她心底,青王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就如同在他心里的她一样。外人恐怕很难理解他们俩之间的这种情感,贺莲房也没有把自己的私事随意朝外说的习惯。

每天她都会抽出时间陪七皇子下两三个时辰的棋,两人要么是在御花园,便是在是哪个对弈,太后很喜欢看他们两个下棋,总说这是世上难得一见的聪明人的对决。但其实贺莲房这都是有意识的,她在有意识的拉近和七皇子之间的距离。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可以说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送走七皇子后,贺莲房突然想起被关押在地牢下面的祁玉河和聂芒两人。将守护地牢的玄衣卫叫来一问,才知道,原本那两人还破口大骂威胁她要奏明圣上将她处死,后来便成了温声细语的苦苦哀求,再后来他们知道不管用哪一招儿都是白使,也就消停。聂芒比祁玉河聪明得多,早在第一天过后,他便不再对逃出去抱有任何幻想。贺莲房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他逃脱呢?若是那么轻易就能离开的话,聂芒觉得:他妈的他还用在这破地牢带待这么久吗?!

祁玉河就不一样了,他到底是个养尊处优什么苦都没吃过的高贵世子。在这样潮湿阴暗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的黑暗里,每天吃些难以下咽的饭菜,连点荤腥都见不着,更别提是离开这里了。所以祁玉河一有力气便破口大骂贺莲房,说她厚颜无耻又怎样怎样,可惜就算他骂的口水都干了,也见不着贺莲房一面。管他们在地牢里怎样折腾,总之贺莲房不理会就是了。

经过几个月的摧残,玉树临风的俊公子已经变成了邋遢至极的囚犯,渐渐地,他们也就学会认命了。哑子端来的饭菜再难吃,再朴素,他们也会一粒不剩的吃光。只有保存体力,才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聂芒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只是赶巧才被抓住的情况下,他就忍不住啐自己一口。若是当初他改变主意,早来一天,或是晚来一天……哪怕只是晚来一个时辰,就都不会发生这种事!原来世间真有守株待兔这种事儿,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兔”。

难道真的是连老天爷都在帮贺莲房?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

聂芒想不明白。

☆、第165章 青王回京身负重伤

聂芒原以为自己对贺莲房来说,利用价值还是很大的,可他高估了自己。贺莲房刚把他关进地牢的那几日,聂芒心里头还很是不屑,想着贺莲房到底是个女子,心软如水,也就想得出这样的招数来折磨他,可他聂芒,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摧毁心防的人吗?贺莲房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来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能有什么本事呢?之所以能当上公主,也是托了夭折的昌平的福,说到底,聂芒觉得,贺莲房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根本没什么手腕。

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聂芒心底有些慌了。原本他寻思着,顶多被关个几天,贺莲房便会忍不住前来找他,意图从他口中得知什么了。但聂芒却失策了,贺莲房不仅没有来地牢,甚至于像是把这地牢忘了一样!若非每天有个哑子来送饭,他当真要以为贺莲房已经不记得他了!

这让聂芒感到了愤怒,从小到大,谁不夸他一表人才,能力过人?偏就贺莲房瞧不起他!

是的,在地牢里待了一个月后,聂芒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贺莲房是真的瞧不起他,甚至于来说,她瞧不起整个信阳候府。这让聂芒感到无比的愤怒,她贺莲房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只有他们聂家人瞧不起旁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旁人对他们聂家指手画脚了?聂芒想着,若是贺莲房按捺不住前来找他打探什么,他定要将她好好的骂上一顿!

但贺莲房始终不曾来过,随着祁玉河的崩溃,聂芒心中高高筑起的围墙也开始悄无声息的倒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阴森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地牢生活,绝对是对人类精神上的一大创伤。尤其是地牢安静地要命,连老鼠和蟑螂的影子都瞧不见,只有细微的滴水声,一滴又一滴,似乎在慢慢诉说着什么。

虽然聂芒和祁玉河两人都被关在地牢,但离得远,谁都听不着谁说话。这个地牢出乎意料的大,但也因此显得更加恐怖。聂芒不是没下来过,当时下来查看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地牢阴森的吓人,没想到自己竟也有一天会身在其中。

日子过去的越久,聂芒想得越多,最后他不得不纡尊降贵去和那哑子说话,可这时候他又才发现,原来哑子还是个聋子,他除了每天送饭来,根本不看他们一眼,就好像整个地牢就只有哑子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似的。饶是聂芒见过不少人,也不由觉得哑子十分狰狞可怖。后来他也就绝了与贺莲房搭上话的想法,终日无所事事地在牢房里待着,只是时间越长,他心底所遭受的压力就越大。

所说有的时候普通人是要比有才能的人更好的。因为聂芒见多识广,有决心,又坚强,所以他的意志看似不可侵蚀,但事实上,一旦找到击毁他意志的方法,他便会从此一蹶不振。而凡人都只是单纯的害怕,他们不会去想太多,反而会过得比较开心。

贺莲房倒不是真的把这两人忘了,她只是懒得理会而已。再说了,目前信阳候也没找上门,她又何必先去看聂芒呢?就让他们在平原公主府暂住一段日子,待到有个好机会,她一定会帮他们挑选一个好归宿的。

这段日子太后身体欠佳,贺莲房一直在宫里伺候着。太后年纪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青王赶紧成婚。可如今青王远在边疆御敌作战,又哪里有时间成亲呢?就算有,他也不愿委屈贺莲房。他想尽自己所能地给她最好的,包括一场盛世的婚礼。

太后这几日经常做噩梦,梦醒的时候有时候喊皇上的名字,有时喊青王和贺莲房的名字,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神色也总是病恹恹的,总是不好。这阵子更是连起身都困难了。

贺莲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外祖母的年纪比太后还要大上几岁,尚且生龙活虎,先前太后的身子骨也一直硬朗着,怎么这阵子会突然变差呢?贺莲房想起上一世太后似乎也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去世了,心里不由得一凛:难道说有人在宫里做了手脚?!

定然不会是皇上。整个皇宫最大的就是皇上了,连皇上都瞒了过去,这个能在寿宁宫做手脚的人,该是多么可怕呀!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断过后,都说是忧思成疾,气血短浅,只要稍加休息并好好补补身子便可,然而贺莲房不这么觉得。一个忧思成疾的人,只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从腿脚利索变成了卧床不起,这世上哪有这样厉害的“忧思成疾”?!

她存了个心眼儿,于是便在某一次回府后带来了陈太医,然而陈太医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只从脉象上来看,太后的确只是忧思成疾,身体并无大碍。可她日渐消瘦和憔悴,却也是事实。

这让皇上和贺莲房都急坏了。

若是太后有个三长两短,要在边疆的青王如何是好?母后过世,他是定然要回来奔丧的,那样的话,边疆便会群龙无首……等等!

贺莲房突然有了个很荒谬的想法。在这之前,她对聂家人一直都没怎么上心,所以也没把太后的事情跟聂家人挂上钩。毕竟太后身体好与不好,对聂家实在是影响不大。他们若是朝太后下手,反而容易露出马脚,贺莲房觉得聂家人不会这么蠢。可是……如果他们是有别的目的呢?比如说,让已经在京城待了数月的信阳候回去带兵?

只要信阳候府手中握着兵权,他们聂家就能永保繁荣昌盛。想到这里,贺莲房不禁皱紧了眉。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测,根本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再说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太后好起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前线的青王也决不能在两国交战的关头回来,所以太后必须好端端的活着!

贺莲房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逆改天命,但她觉得自己既然重新活了一次,那便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事物。太后与她非亲非故,却比亲生祖母待她更好,于情于理,贺莲房都不希望她出事。尤其她还是青王的生母,青王那个人,看着冷淡无情,其实为人最是重情重义,若是他得知太后逝世,也许在紧要关头上他不会选择策马回京,但他绝对会因此内疚和自责一辈子。

……而贺莲房决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景发生。于是,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为了谁好好活着的。似乎在她目前的人生里,青王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陈太医诊不出来,贺莲房也不强求。若是陈太医都诊不出来,那太后的病情就只有两个解释了:一是她身中奇毒,二便是……她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贺莲房认为第二种出现的可能性小很多,但所有的太医都摇头,没人诊的出来太后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渐渐陷入神智不清的情况中,她现在一天几乎要睡满,偶尔醒过来,也说些语无伦次的话,额头总是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凝结。贺莲房不信任宫人,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们中会不会混进什么奸细,所以只要是与太后有关的,贺莲房都势必亲力亲为。而她这么做是因为太后对她很好,而是为了青王,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擦身还是喂饭,甚至每一道菜,贺莲房都会在御膳房仔细地看着。而在她不在太后身边时,便由玉衡与摇光两人守卫太后安全。

这一日,她照旧端起药盅,准备给太后喂药。这药方是陈太医开的,全是补气养神,对身体有好处的。就算不知道太后中了什么毒,喝了这些药也是有益无害。

幸亏有陈太医在。上一世这个时候,陈太医早就告老还乡了,贺莲房之所以会知道他,还是因为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年,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当时新帝的手下不远万里将陈太医从老家请来,为的便是救新帝一命。所以贺莲房无比的情形,有陈太医。

陈太医与贺励关系不错,算是忘年交,连带着对贺家的三个娃娃印象也很好,尤其是对贺莲房。他常常对贺励说,若是贺莲房身为男子,将来必定封侯拜相,成就不下子牙商伯。可惜身为女子,便是再如何才华横溢,也是无处施展。

这一次一听到太后生了怪病,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皇宫。活到老学到老,即使已经这么大年纪了,陈太医仍然虚心向学,对各类疑难杂症都非常有兴趣。太后的病虽然不好治,但他有信心能够治好。

贺莲房将陆妈妈放在陈太医身边。陆妈妈虽然擅长花草,但对药材这方面也不遑多让,有她在一旁协助,陈太医的研究事半功倍。

可太后的情况始终没有太大好转,后来就连皇上都要绝望的放弃了,惟独贺莲房不答应。皇上拗不过她,内心深处也希望贺莲房能有办法,便僵持此事全权交由贺莲房负责,甚至还讲一块金牌给了她。金牌上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也就是说,只要贺莲房想,她可以在皇宫内任意行走。

太后患病的消息原本皇上的想法是保密,但贺莲房却请求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皇上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后平日有多疼贺莲房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怕是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有贺莲房的待遇好。再加上他的同母弟弟也对贺莲房一见倾心,皇上真觉得,贺莲房恐怕是有什么招数能将皇家人给一网打尽的。

因为信任太后和青王,所以皇上也信任贺莲房。他是一国之君,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全陪在太后身边,所以他需要一个自己能够信得过,又不至于心怀恶意的人——还有人比贺莲房更适合么?

因为不知道太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贺莲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命人将寿宁宫的所有摆设都换成新的,床褥帘幔披风……总之,只要是与太后沾一点儿边的,她都命人烧毁了,然后换做新的。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太后的气色竟然在慢慢好转!

贺莲房很高兴,当然,这其中大部分的功劳全是陈太医跟陆妈妈的,他们二人为了太后的病情可以说是披星戴月刻苦的要命,最后终于被他们制做出了能够克制太后毒性的救命药丸。

太后服下药丸后,果然状况好了许多,只是她仍然拉着贺莲房的手,嘴里不住地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青王的名字在她口中一次又一次被提起来,贺莲房在太后的言语中,终于明白了青王为何会成为今天的青王。

原来,先帝在世时,后宫佳丽无数,他却唯独偏爱正宫皇后——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后。一个皇帝,是绝对不被允许一生只忠于一个女人的。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就是你可以心里只有一个人,但你的身体却必须做到雨露均沾。也因此,太后与先帝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但最后竟险些形同陌路。

幸好有了当今圣上的出生。

可这远远不够,然而当青王也出世后,先帝便迫于压力不再夜夜宿于太后寝宫,他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力的人,可他的爱情却完全不能由他自己决定。

奇怪的是,自青王后,先帝便再无任何一个皇子皇女出生,他虽然也临幸别的妃子,但就是再无所出。后来在青王刚学会读书习字不久,先帝便将其扔进了军中,交由靖国公。

那时候的靖国公还很年轻,又是大颂朝出了名的重臣武将,所以先帝很放心将青王交给他。青王是他最小的儿子,又是他心爱的妻子所出,先帝怎么会不疼爱呢?只是当时的大皇子的外戚家族十分庞大,兼之大皇子又是元后所出,所以在群臣中威望很高,众人都认为先帝驾崩后的皇位必定是大皇子的。

外戚家族因此对皇上步步紧逼。然而元后已逝,皇后是如今的太后,太后又有两个嫡出的皇子,以先帝对太后的宠爱,谁能保证最后的皇位还属于大皇子呢?为了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他们不得不采取点什么措施。这导致了在青王很小的时候,先帝便将他送到了靖国公身边,这也是迄今为止,青王都十分尊敬靖国公的原因。是靖国公教会他什么叫做正直和无私,教会他如何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教会他一切父亲应该教的事情。青王无比庆幸当时先帝将他交给靖国公,否则他真怕自己也会变成像是如今齐鲁二王这样的人。

因为自小便离开了皇宫,所以太后对于这个小儿子非常的愧疚。

直到后来大皇子犯法,在魏怀民那个硬骨头的死磕下被废去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流放柳州,中途便暴病而亡。大皇子死了,外戚家族便失去了主心骨,先帝是个记仇的人,自然不遗余力地打击,所以很快的,偌大的一个家族便瞬间树倒猢狲散,什么都不剩了。

也就是直到这时,青王才得以回到皇宫来。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一战封神,再也不是当年离开太后时那个稚嫩的孩子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

太后说,因为青王从小不在她身边,所以她对他非常歉疚和纵容,就算他多年不肯娶妻,她也不曾强逼,可如今她总觉得自己快要去见先帝了,可又想着,没能看见她疼爱的两个孩子成亲,又舍不得走。

贺莲房听着太后几乎算是呓语的讲述,心头一疼。她微笑着附在太后耳边说道:“母后不要担忧,待到这次大战告捷,王爷一回京城,我便嫁给他,母后说好不好?”

她一直都没改口叫太后母后,却在这时突然叫了,太后高兴莫名,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最后又沉沉睡过去。望着太后的睡颜,贺莲房蓦地发现这个曾经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苍老了许多,与她第一次见到她时,憔悴了好多好多。

病魔将她的身体拖坏了。

若是让她找到那个下手的人……贺莲房发誓,必定要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青王在边疆到底还是知道了太后的状况,这是贺莲房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告诉他的。有些事情她不愿意瞒着他,与他有关的,贺莲房都希望他能自己做决定。就如同他尊重她那样,贺莲房也十分尊重青王。

青王的回信很简单,他没有问候太后,也没有问候皇上,纸上只有四个字:不日即归。

果然,很快便从边疆传来了消息,青王率领几十精兵深入敌人腹地,借着东风将敌人所有粮草付之一炬,如今鞑子已经不战而败,仓皇奔逃去了。战争结束了,但这样做太过冒险,导致青王受了很严重的伤。一根箭矢直直地射入他的心口,幸而胸口有面护心镜,否则他的命非在今儿个交代了不可。当然,这事儿他是万万不敢让贺莲房知道的。

谁知道她最后还是知道了。

青王想破了头也没法确定到底是谁告的密。他哪里知道,在他不肯与她亲近,甚至连拥抱都不肯的时候,贺莲房便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儿了呢?往日里他总想同她亲近,若是能拥抱牵手,便是再好不过。可这一次回来,他不仅总是与她保持距离,甚至有时候还会躲着她。贺莲房又不是傻子,她相信青王的人品,便确定必然是有什么事在阻止他。

或者说……是他有些事害怕她知道?

原本贺莲房也没想到青王会受这样重的伤,她只是随口一诈,以青王的睿智,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这随口一诈,便让青王将事实和盘托出了。

当时,她只说了一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要瞒我多久?”

就见青王的脸色一变,半晌,他铁青着脸,语气却有点怯懦——因为在他临行前,贺莲房叮嘱过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太过逞能。可他不仅逞能了,还受伤了。贺莲房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脾气最倔,决定的事谁都撼动不了。青王曾经亲眼看到过,贺兰潜答应了贺莲房在练武过后要做完当天的功课,可他当日练武入了神,忘了要去做功课,第二日一早被国子监的先生一顿臭骂,贺莲房也知道了。

她没打也没骂,只是和贺茉回一起,整整半个月没理贺兰潜。

真是没见过比这更可怕的惩罚了!

若是有朝一日这惩罚落在自己身上,青王想,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果然……

“我知道我不该瞒你我受伤的事情,可是……阿房,这并非我本意。我只是想早些回来看母后,看你,并不是有意要把自己弄伤的。你……”最后一句话没说完,青王便震惊地望着贺莲房愤怒的眼神,心底暗忖一声:糟糕!她这回是真知道了!

贺莲房踩着愤怒的步伐走近他,冷声道:“你受伤了?”

房内没有其他人,两人又已是十分亲密的未婚夫妻,再加上贺莲房是真的太着急了,所以早忘了男女之分,一双玉手身上来便去扒青王的袍子,很快便将中衣里衣都拨开,露出心口处一个箭头大小的深红色的疤痕。

她看得眼圈立马红了,只是贺莲房向来情感内敛,所以做不来那大怒打骂之事。可就是这样安静的不言不语,已经足够青王暗暗心惊了。 房内没有其他人,两人又已是十分亲密的未婚夫妻,再加上贺莲房是真的太着急了,所以早忘了男女之分,一双玉手身上来便去扒青王的袍子,很快便将中衣里衣都拨开,露出心口处一个箭头大小的深红色的疤痕。

她看得眼圈立马红了,只是贺莲房向来情感内敛,所以做不来那大怒打骂之事。可就是这样安静的不言不语,已经足够青王暗暗心惊了。

☆、第166章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青王下意识伸手拉她,可又不敢太用力,他不想她离开,却又怕她生气,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语带哀求的耳语:“阿房,你莫要恼我,可好?”

贺莲房被他扯着手,青王只觉得掌中温润的素手微微颤动了下,半晌,她才低低地说:“你且顾惜一下你自己罢,我也没有恼你,你放开我,我有些乏了,想要休息。”

青王哪里肯放,他又不是傻子,她明明就是在恼他。“阿房,我跟你保证,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你、你就忘了我这回吧!”

贺莲房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青王虽然没用力,却让她无法挣脱。最后贺莲房低下头,从青王的角度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若是放她走了,自己定然是会后悔的:“你还说你未恼我,你以前跟我说话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对于男女之情,青王有些笨拙,但这不妨碍他以天生的敏锐力与观察力却揣摩和推测贺莲房的心理。其实很简单,只要角色对换一下,若是他知道贺莲房为达目的只身犯险,怕是他的反应比现在的她还要剧烈:“阿房,我真的是知错了,你就信了我这一回吧!”

贺莲房是真的没有生他的气,她只是被自己心底那股子怒气以及恐惧吓住了。这样的感情她实在是太陌生,哪怕她对青王的确有意,却也从没达到过这个程度。在得知他受伤的那一瞬间,她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怒火并非针对青王,而是对伤害了他的敌人!她甚至还有着恐惧,即使青王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贺莲房仍然害怕他会从此离开她!

这不是她擅长的,也不是她见过的,这种感情浓烈、强大、深沉,贺莲房头一回有这样清楚的感受。她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离开青王,只要不见他,她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青王仍然攫着她的手不放,从他的角度,只看见她精致美好的侧脸,红润的唇瓣微微颤抖,蝶翼般的睫毛缓缓地扇动,就像是有一只小手在他心底轻轻挠挠似的痒痒。青王深深吸了口气,不顾贺莲房的抗拒把她拉到怀里,较之他离去前,她似乎又长了个儿,身子也有了肉,不似以前消瘦如柳。青王沉迷于这柔软的触感,思绪有着短暂的晃神。半晌,方声音低哑地讨饶:“此去半年有余,我想你想的要命,怎地一见面,你却恼我呢?”

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偏偏说话的语气却带着哀怨,如同被冷落的妻子。

“我哪有恼你,我哪里敢呢?”贺莲房低声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又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青王哭笑不得,都这样了,还说没有恼他?“阿房,我跟你认错,好不好?我、我是太想你了,母后又身染重病,我不能失去你们中任何一个。”思念有时候会让一个男人发狂,这种情绪别说是贺莲房没尝过,就是青王也陌生得很。有时候他坐在军营之中看着布阵图,看着看着思绪便会飘走,晚上就寝时,刚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去想,此时此刻她睡了没有?可睡得好?天冷了不知可有添衣?身子骨弱,有没有好好休养?他知道下人们会好好照顾她,但仍然忍不住要想。

感情无法受到理智控制,青王不想去剖析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在率领精兵深入敌腹火烧粮草时,他的确为母后的病情担忧,想要快马加鞭赶回来,可他仍然要以国家社稷为重,那一刻,青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其实以当时的情况,火攻是最好的办法,可贸然前去太过危险,所以这个计策一直搁置不用。得知太后重病的那一天,青王义无反顾的决定亲自带兵前去。

幸而最后成功了。只是,青王是单纯的只为回来看望太后,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他是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他的语言都十分朴实无华,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话,却让贺莲房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把埋在他胸膛的小脸抬起来仰望,问:“你保证是最后一次了吗?”

青王严肃点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青王素来重诺,贺莲房相信他。她定央央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看过他英俊的眉眼以及不苟言笑的薄唇,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去触摸,他的轮廓很深,线条冷硬,任谁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都不会敢与他亲近的。世人皆谓青王秉公无私,冷酷自律,可只有她才看得到他眼底深藏的温柔与慈悲。冷漠的面具戴了太久,早已拿不下来。

“娶我吧。”她说,双手捧住他的脸,冲动地印上自己的红唇。两人唇舌纠缠半晌,难免意乱情迷,贺莲房又重复了一遍:“娶我吧。”

青王心跳如雷鼓,望着她清澈的凤眼,有点不赞同:“这种话怎么能由一个姑娘来说呢?离经叛道。”

“那你不想娶我吗?”

他但笑不语,在她略微肿胀的唇瓣上轻轻啃了一下,请求道:“嫁给我,这是男人应该说的话。”

贺莲房接受他的尊重与倾慕,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微微弯下腰,让两人视线齐平,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青王是知道答案的,但他仍然为之捏了把冷汗。偏偏贺莲房像是要故意吊着他一般,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应。他俊美的面孔泛着淡淡的潮红,贺莲房眼尖地看见他的耳根子都有些粉色。“你会对我好吗?”

“我会的。”他把这三个字说的仿佛起誓。“我会用我的生命爱护你。”

他……真的跟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一样。贺莲房凝视着青王的脸庞,嘴角情不自禁地牵起笑容。“世人都想三妻四妾,荣华富贵,只有你,与众不同。”

青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松开她,转身对着门口,撩起袍子下摆跪了下去。他身材高大英挺,就连下跪的动作都优雅的要命。“皇天在上,厚土在下,祁东夙今日在此立誓,此生若得阿房,必定以心相待,至死方休。若违此誓,便叫我——”

贺莲房及时捂住他的嘴,眸中有泪光闪烁:“谁要你发这样的毒誓了?你明知道我信你的。”

他温柔地覆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一刻也不肯松开:“以前母后和皇兄总是责备我为何不早早成家,怕我有朝一日在战场上送了命,连个血脉都不能留下。他们也曾试图朝王府中塞过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他们甚至还怀疑过我是否有龙阳之好。我自己也很奇怪,为何明明是个健全的男人,却连丝毫的冲动都没有。但是现在,阿房,我明白了,我是为了等你。”

世上总会出现一个与你连灵魂都无比契合的人,而在那之前,他洁身自好,安静地等她到来。

贺莲房想哭,但又想笑,她笑中带泪地问道:“倘若几年前,我没有改变心意,仍一直待在贺家佛堂之中,你我一生也不得相见,又待如何?你会遇到另一个你等待的人吗?”

他想都没想,便摇头:“不会,唯你一人。若是等不到你,我便是孤老一生,也不后悔。”

他的眼睛是那样深邃与执着,在在诉说着他的认真。世上最深情之人,必定也是最坚定之人。宁缺毋滥,若是等不到想要的,便是不要,也无妨。而在他想要的那个人出现时,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与阿房年纪相差巨大,可幸好如今我的皮相未残,初心未改,能等到阿房,是我毕生之幸。”他曾经想过,一辈子也不会出现令他心动的人,但那样也没什么,命里相逢,不能挣脱。若是合该错过,也是宿命。

贺莲房没想到青王竟还会在意他的容貌,不禁有几分调侃地道:“王爷生得一副好相貌,便是潘安宋玉见了,都要掩面奔走呢。”

孰料青王竟真的单手摸了摸脸,叹道:“若是再年轻个几岁,潘安宋玉怕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贺莲房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强忍着笑意点点头:“王爷天人之姿,无人能及。”

“……所以阿房也觉得我老了,是吗?”

贺莲房没想到他准备了个圈儿在这等着她,一时间也没想到该怎么回答,这是在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不需要时刻戒备紧绷,所以大脑竟一片空白。见青王状似随口一问,实则却是紧张莫名地等待她的答案,顿起顽皮之心:“只有一点点。”拇指跟食指比在一起捏了捏,表示真的就只有“一点点”。

就算是一点点,其实还是老了呀……青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不由得想质问上天,为何要让他比阿房早出生十几年?!

贺莲房见他神色恹恹的,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忍俊不禁,先前的抑郁也一扫而空:“王爷这是在学女儿家悲春伤秋不成?”

青王被她如此调笑,便抬起低落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结果这一看,看得他浑身一震,心跳如雷。贺莲房生得一副绝世姿容,这是青王一早就意识到的,但美人他素来见多了,所以并不曾为她的美貌所惑。他爱的从来就不是她的容貌,这也是为何赵溪若那样的美人痴心一片数年,他也仍然冷漠以待,甚至连对方是谁都记不得的原因。可就在这一刻,他抬起眼睛,看见她微笑的如同星子的乌黑眸子,登时心跳乱了一拍,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两人合为一体,从此再不分离。

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母后曾经写在纸上的一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