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莫海芋急忙劝慰道,“九殿下离开京城的话,就无法再插手堂老爷的案子,少了他搅局,我们的赢面就更大些。至于秦阳关那边…。这些事情都要仰仗太后娘娘您运筹帷幄呢!”遇到危难,莫海芋终于意识到了太后的重要性。

太后原本已经觉得头晕目眩,喉间一片腥甜,听了莫海芋的话,这才勉强压住,脸色慢慢回缓。

越是紧要关头,就越是不能急,越要冷静。

太后在心中一再地道,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从头整理局面,慢慢地分析着形势。

的确,宇泓墨去了秦阳关,的确打乱了她原本的部署,但总有转圜的余地…想到这里,太后心情稍微平静了下,吩咐道:“回去告诉哥哥和兆远,让他们联系在兵部的人,想办法尽量拖延奔赴秦阳关的军队的筹集速度:户部尚书是咱们叶氏的人,让他上折子说,户部存银不多,军饷粮草成问题,竭力打消皇帝派军奔赴秦阳关的念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尽量拖延军饷粮草的筹集速度…。总之要争取尽量多的时间!”

俗话说的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粮草成问题,想打胜仗几乎不可能。

这样双管齐下,总能拖延一段时间。

“不过,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太后说着,眼眸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睿智平稳,“让哥哥飞书给棘阳州刺史,想办法从驻军中抽调一部分人,穿上经过的军队服饰,冒充荆国的军队。记住,等到宇泓墨到秦阳关后,以骚扰为主,千万不要和他正面交战,只要能够将他拖在秦阳关就好,直到京城的事端平息再说。”

莫海芋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心情微微放松:“果然还是太后娘娘足智多谋,转眼间就拿出了章程。妾身方才还在担忧,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是好。”

太后的计谋的确很高明,毕竟打仗都隔着几十里,只要衣服类似荆国兵卒服饰,想要冒充也并不算难…。

宇泓墨熟悉荆国军队,也只限于和经过三皇子已经赵华轩作战,如今荆国三皇子和赵华轩都已经身死,即使随便找个人冒充荆国将领,宇泓墨也未必能够认出来。这样就算经过军队作战风格有变,也有合理的解释;而且打仗这回事,打个一年半载再正常不过,随便拖延些时间,等宇泓墨从秦阳关回来,京城究竟会变成什么情形可就不好说了…。

太后闻言,心中终于觉得舒畅了些。

沉吟了下,太后又道:“不过,叶氏没有兵权,始终是软肋,想要靠文官和皇上对抗,这可是旷日持久的事情,而且皇帝对叶氏越忌惮,恐怕会越伺机想要除掉叶氏,到底没有兵权就没有威慑力…。等等!李明昊没有去秦阳关,说不定反而是好事。哀家记得,现在的代禁卫军统领兼侍卫统领是王敬贤,如果哀家没有记错的话,秋猎时带人追查刺客的人也是他,这样一来…。”

听太后道出心中的算计,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顿时都流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正文 218章 叶氏覆灭,兵权!

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最近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各种事端层出不穷。

首先,是接任刑部尚书数月以来还算中规中矩的裴诸城,突然在朝堂上发难,咬死了叶氏不放,更雷厉风行地揭发了吏部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案子,将叶国公府世子的堂兄,吏部尚书叶兆敏拿下大狱。这可是叶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动到如此核心的人员,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紧接着便有人为叶兆敏喊冤,弹劾裴诸城污蔑忠良。

御史台本就和裴诸城是死仇,这时候当然不会坐视,也弹劾裴诸城种种事端,将十几年前的旧账全部拉了出来。

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对峙争辩,各方势力也闻风而动,处于各种考量站队,对峙间又勾起其他的新仇旧恨,弄得事情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朝堂上火药味十足。而掌握决断权的皇帝态度却含糊不明,除了在众人争执得太厉害时加以震慑调和外,便一语不发,只看着众人争来斗去。

其次是棘阳州告急,皇帝已经钦定九皇子宇泓墨领军出征,但是兵部筹集军队速度前所未有之慢,户部也连连诉苦,声称国库无银无法负担征战之事,恳求皇帝收回旨意。

这件事却引起了皇帝的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说荆国军队已经欺到我大夏头上,这种事情如果还要拖延,还要示弱,那大夏便离亡国之日不远,当场便下旨命九皇子宇泓墨为钦差,彻查户部账目,看究竟有银无银,若无银,银子又究竟用往何处。

宇泓墨手段何等铁血,当即率兵将户部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将户部的账目全部拿到手,又调派来数十个账目先生,夜以继日地清查户部账目,结果不但查出国库存银仍然充足,还查出了户部账目上的种种手脚。禀告皇帝后,皇帝雷霆震怒,当场就罢黜了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重新安排人手。

被户部这事端一吓唬,兵部不敢再出幺蛾子,立刻统筹军队。

但被皇帝这么雷厉风行地彻查震慑,宇泓墨很快就率兵离京,朝着棘阳州的方向而去,太后原本想要借此拖延时间的策略几乎没有起到作用,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也只能祈祷新任的棘阳州刺史能够抢在宇泓墨到达棘阳州之前安排好各种事宜,暂时不要被宇泓墨看出破绽,否则,这件事如果被揭发…

叶国公不想去想那种严重的后果。

而经过这两件事端,也已经有敏锐的人却已经察觉到,素来维护叶氏的皇帝现在却是如此态度,似乎已经表明了什么。更有消息灵通的人察觉到户部和兵部的阻难,有叶氏的活动痕迹,而皇帝如此的铁血手段,不留丝毫情面…种种的种种,似乎都表明了皇帝和叶氏的关系有所变化——皇帝,这是要对叶氏动手了!

这样一来,叶氏及相关的人未免人心惶惶。

皇帝这次对户部的强硬,完全出乎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的预料,这样雷厉风行的彻查户部,又对户部进行了大换血,明显是冲叶氏来的,而且不留丝毫余地…就连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都为此感到恐慌,何况其余的附从以及喽啰?

太后和叶国公自然也想到了人心问题,就更不能在叶兆敏的案子上失败。

但是,叶氏安排的替死鬼,想要将事情揽在身上,却在裴诸城出示的铁证面前哑口无言,根本无法自圆自说,反而被裴诸城追查出更多的线索,坐实了叶兆敏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罪名;叶氏派去死士,想要毁灭证据,但裴诸城军伍出身,身边的亲兵和护卫个个身经百战,身手高强又机敏,不知道是不是作文官做得发闲,把战场上那套本事全用在防卫上,弄得叶氏的死士屡屡败归,不但死伤惨重,还差点被捉了活口。

叶国公恼火不已。

户部的清洗已经弄的叶氏内部人心惶惶,如果再不能在叶兆敏的案子上扳回一局的话,叶氏恐怕真的要威信扫地。但这个裴诸城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几次三番利用御史台在皇帝面前给他上眼药,却都被驳斥回去,这更让叶国公坚信,裴诸城的发难,绝对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这样一来,皇帝当然会维护他。

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和足够的罪名,根本无法撤换掉裴诸城主审官的位置!

裴诸城的棘手,自然也让太后深恶痛绝,原本以为他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刺头!如果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只怕叶兆敏必死无疑!原本太后还觉得,叶氏枝大根深,和皇帝有抗衡的能力,最多僵持不下,绝不会沦落到这般惨败的地步,但现在看起来,她似乎有些低估皇帝了,这更让太后感觉到惊恐和慌乱。

事到如今,太后不得不考虑放弃叶兆敏。

“太后娘娘,堂老爷和叶国公府的关系,天下人皆知,而现在皇帝要对付叶氏的心思,也已经被众人知晓。如果在这时候,我们不能庇护兆敏安然无恙,反而让他被处死,那叶氏的声威何在?以后还有谁敢投靠叶氏?”听到太后这样说,世子夫人莫海芋一下子就急了。

叶国公夫人更是满脸反对。

“如果有办法,哀家也不像这样。”太后有些疲惫地道,“这段时日,能想过的办法哀家都想过了,你们也都试过了,但裴诸城掌握了铁证,真的是无能为力,恐怕只有牺牲兆敏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叶氏能够过去这个坎儿,哀家定然会厚厚地补偿兆敏的家人。”

莫海芋仍然道:“太后娘娘,不能这样!”

“海芋啊,哀家知道你不甘心,哀家自己也不甘心。”或许是唇亡齿寒,太后对莫海芋多了几分耐心,仔细地教导道,“这些年来,哀家一直致力于让叶氏掌握兵权,你可知道为什么?不是单纯地为了扩张叶氏,而是因为有了兵权,叶氏才真正能够硬起腰杆,才能真正让皇帝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这就好比打架,有利刃的一方,总会更有威慑力,如果双方手中都有利刃,那就不敢轻启战端,因为利刃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兵权,就是那把利刃,而现在,我们叶氏手里,没有这把利刃。”

莫海芋咬咬唇,不甘心地道:“照太后娘娘这样说,难道叶氏只能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是!只是皇帝隐忍许久,突然发难,兆敏的事情又被裴诸城逮住证据,铁证如山,这才无法可想。”太后摇摇头,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只是,就像哀家说的,咱们叶氏没有兵权,势力范围都是在文官之中,所以不能跟皇上硬碰硬,只能互相制衡,彼此博弈,让皇上意识到,叶氏仍然根深蒂固,不是他能够轻易撼动的,除非他想动摇国本!”

莫海芋摇摇头,神色迷茫:“妾身不明白!”

太后心中暗暗叹息,她很不喜欢皇后,也不喜欢叶氏里的这些晚辈,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些人眼界狭窄,心思愚钝,在宅门或者后宫的争斗中,偶尔还能出些主意,但遇上大事,尤其牵扯到政治,就开始犯晕,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敏锐度。

“元歌,你能明白哀家的意思吗?”太后转头问道。

虽然对兆敏下手的是裴诸城,这让太后很不悦,但经过几次三番的试探,太后发现裴元歌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让太后十分欣慰。而为了表示她对裴元歌的信任,在商议叶兆敏的案子时,她也让裴元歌在旁聆听,好确定她不会因为裴诸城而迁怒于她。

裴元歌稍加思索,犹豫着道:“小女似乎明白,却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太后点点头,鼓励道。

裴元歌想了想,道:“小女觉得,这就像是小女和身边的丫鬟的关系一样。虽然说丫鬟们的命都掌握在小女手中,但如果小女肆意打骂丫鬟,甚至杖毙发卖,也会落个残忍刻薄的名声,对小女并没有好处;而丫鬟虽然卑微,但如果联合起来使绊子,和小女作对,打扫的人不认真扫地,梳头的人不好好梳头,管金银首饰的人,那小女就没有饭菜可吃,没有衣服可穿,生活在污乱之中,诸事不成章法,也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她用宅门之中的事情来比喻,倒是立刻让莫海芋明白过来。

但莫海芋又立刻反驳道:“若奴仆这样反天,就全部发落出去,再买新的用就好了。”

“小女不是说了吗?你把所有的奴仆都发卖出去,首先是名声问题,掌家不严,刻薄狠毒,都会让人诟病;其次,新的奴仆进来,又不可能立刻接手各种事物,必须一点一点教导训练,才能慢慢上手,可是,小女的府邸周围并非诸事皆顺,还有强盗在虎视眈眈,想要进来抢劫,如果府邸乱成这个样子,不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吗?”

这就说的是大夏的周边诸国,毕竟,大夏地域广阔,土地肥沃,正如一块上好的肥肉,自然引来周围群狼的虎视眈眈。

世子夫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见裴元歌能够迅速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能用这样通俗易懂的比喻将事情说明白,太后赞许地点点头,道:“元歌说得很对,所以即使皇帝想要对叶氏动手,也要拿到确实的证据才行,兆敏这次是咱们措手不及,才会弄得这般被动,难以还手。但接下来我们却能够有所防备,皇上想要再抓我们的把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世子夫人莫海芋思索着道:“可是太后娘娘,这样一来,叶氏难道就只有被动招架的份儿吗?”

“当然不是!”太后叹了口气,元歌已经把事情说得这样简单明了,怎么这个海芋还是没开窍?“哀家不是已经说了吗?咱们叶氏的势力在文官,所以不能跟皇上硬碰硬,只能暗中较劲,让皇上明白叶氏不好惹。再拿宅院的例子来说,即便管事妈妈知道主子看自己不顺眼,难道会明摆着跟主子杠上?那不是授人以柄,更让主子有理由有借口动手了吗?真正聪明的管事妈妈,这时候会在表面上毕恭毕敬,私底下暗暗使绊子,让主子的事情难以顺利进行,只要让主子意识到这个管事妈妈不好惹,这时候管事妈妈再陪个笑脸,让主子知道,她并无僭越之心,只要主子不想着对她赶尽杀绝,她也会尽力为主子办事。这样,两边都各退一步,不久皆大欢喜了吗?”

太后再次拿宅元的事情打比方,总算让莫海芋和叶国公夫人有所了解。

毕竟,后院斗争,是她们最熟悉,也最清楚其中诀窍的。

“可是,太后娘娘,若是寻常的管事妈妈,能够两下和解联手自然最好;但如果说这个管事妈妈和妾身有深仇大恨,妾身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表面和解,私底下却在暗自积蓄力量,时间越久,主子的实力越大,对这个管事妈妈的依赖就越小,到最后,管事妈妈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吗?”莫海芋仍然道,毕竟,这次事端是皇帝挑起的,是为了给景芫报仇,记挂了近三十年的恨意,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太后横了她一眼,这才道:“哀家说了这许久,有些口渴了。”

裴元歌立刻明白太后的意思,乖巧地道:“那小女去为太后娘娘准备些茶点。”说着,起身退下。

虽然说太后对她颇为宠信,但毕竟她不是叶氏的人,太后不可能把所有秘密都告诉她,之所以关于叶兆敏的事情让她聆听,也只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她的父亲,太后对她表示信任和大方的手段而已。

等到裴元歌离开,太后才道:“你若是这个管事妈妈,知道主子肯定会收拾你,难道就只会坐着等死吗?哀家方才已经说过了,兵权,这才是叶氏真正能够和皇帝相抗衡,让皇帝忌惮的保证。所以,在这段时间,叶氏必须想办法拿到兵权,而现在,哀家最大的希望,就是李明昊!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李明昊拿到兵权!”

正文 219章 叶氏覆灭,暴露!

明面上裴元歌毕竟是太后的人,这会儿皇帝已经跟太后撕破脸,因此裴元歌几次奉太后之命求见,都被皇帝给拒绝了,为了不被太后察觉到她早就投靠到了皇帝那边,裴元歌也没再私底下见皇帝,而是透过赵林将她所知道的太后这边的消息传过去。

现在叶兆敏的事情,太后有了决断,这样重要的事情自然要禀告给皇帝。

赵林将消息传出去后,带回了皇帝的口谕,却是要见裴元歌。

经过缜密的安排后,裴元歌随着赵林来到了御书房,将当时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皇帝。皇帝听完后,微微陷入了沉思,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朕一直都知道,太后是个很有大局观,很敏锐的人。果然,她比所有人都冷静得更快,一下子就看透了局势,做出了最有利叶氏的决定。”

今天早朝,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出列,声称叶兆敏身负皇恩,如果当真做出这等祸国殃民之事,应当要严重处置,不能因为他是太后的娘家人而加以宽恕,同时上折请罪,说自己身为叶兆敏的堂弟,未能加以规劝,请求他的处置,同时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以及叶兆敏的妻子都向柳贵妃递了请罪折。

如果叶氏执意要保叶兆敏的话,就会在这桩案子里越陷越深,牵扯越来越多的人和事,到时候他要动手就有足够的理由。

但现在,太后决定抽身,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得慷慨激昂,情真意切,又口口声声说身为太后的娘家,却为太后抹黑,。之前户部的清洗手腕铁血,固然能够震慑群臣,现在又是吏部卖官鬻爵的案子,同样牵扯到整个吏部,短短数日,六部之中有两部都被清洗,难免让群臣有唇亡齿寒之感,再经过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的这番表态,以退为进,皇帝反而不好太好穷追猛打。

毕竟,叶氏是太后的娘家,再怎么说,还有个孝字在上面压着。

若是做得太过,一样会被诟病。

“裴元歌,你也觉得朕做得太过急切了吗?”许久,皇帝抬头,看着裴元歌。

这话,已经不止指后宫,也包括了朝堂的政事。若是平时,裴元歌绝不会插手,但现在她和裴诸城都已经搅了进去,如果皇帝在和叶氏的争斗中落败,或许皇帝不会有事,但父亲绝对会成为牺牲品,这是裴元歌所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想了想,裴元歌含蓄地道:“小女觉得,如果太后不知道皇上的意图的话,或许不会这么快冷静下来。攻其不备的情况下,叶大人的案子原本能够得到更好的果实。”

“你觉得朕不该跟太后摊牌,是吗?”既然授意裴元歌去惊吓太后,对于她可能会知情,皇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说起话来也就坦白了许多。

裴元歌沉思了会儿,道:“如果从理智上说,是这样。毕竟,太后既然知道皇上记着当年的事情,有对付她和叶氏的心思,就会有戒心,以太后的精明,以后想要再抓到叶氏的把柄,恐怕会很难。而且,因为废后的事情,太后和叶氏已经有了二心,但现在,有皇上的威胁在上,太后和叶氏反而捐弃前嫌,携手共度难关,叶氏的势力都在文官上,这种朝堂之上的角逐,正是他们所擅长的,若是处处都跟皇上作对,恐怕会动摇国本,接下来的事情,皇上需要三思而后行。”

听出了她语意未尽,皇帝道:“继续说。”

“从理智来说,是这样的。可是,”裴元歌微微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什么,迅速地道,“如果从感情来说,皇上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有些事情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褪色,但有的事情,埋藏得越久,就越无法释怀,总会有冲动而难以抑制的时候。皇上这样,反倒让小女觉得多了几分真实感。”

或许是想到了锦绣良苑里,面对章芸,她突然的爆发,裴元歌的这番话,不知不觉地便带了些感同身受般的情绪,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僭越,忙道:“小女胡言乱语,若有冒犯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这种说法朕还是第一次听到,倒是新鲜。”皇帝并没有恼怒,反而饶有趣味地道,“照你这样说,人反而是鲁莽些更好吗?”

“小女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永远都能够清楚地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永远表现得无可指摘,无论大事小事,从来都不犯错,那这样的人,小女一定会离得远远的。是人,就有属于人的情感和思绪,一个人如果能做到永远不被情绪所引导控制,必定是心思深沉而冷血的,并且善于伪装的。”裴元歌沉吟着道,“这也只是小女的一家之言,皇上随意听听就好。当然了,如果一个人永远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不合时宜的事情,那这样的人,小女也会离得远远,因为这样的人固然不会有太深的心思,但有时候行事也能把人气得半死!”

前面的话让皇帝有所触动,但听到后面,却忍不住微微失笑。

“朕原本以为,你这个孩子镇静机敏,没想到原来是个性情中人,看起来你的伪装也不错嘛!”皇帝微带调侃地道,“不过想想也是,若真是足够镇静机敏的人,秋猎上就不会横冲直撞,差点自己把自己撞死了!”

听到“孩子”这种称呼,裴元歌心中一动,更确定皇帝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那位景芫的替身,反而是以一种看待晚辈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想到这里,心中一松,裴元歌忍不住抱怨道:“还说呢!小女回来后,皇上命太医给小女诊断,小女还以为是皇上关心小女,没想到原来是为了让父亲能够狠下心来责罚小女,结果小女却还往钉子上碰,跟父亲装可怜,一下子就被父亲拆穿了!”

听她说得委屈,皇帝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活该!”

“皇上!”裴元歌抗议。

这还是裴元歌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如此孩子气的表情,皇帝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又想起了景芫,以及他和景芫的女儿永和,原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里又划过一阵疼痛。

如果永和能够长大,或许就是现在像元歌这般模样?或许也会像元歌这般聪慧,也会跟自己撒娇,有时候或许也会惹是生非,然后巴巴地等着他去给她善后…皇帝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到最后却是化作一声叹息,隐含着深深的伤痛。

都只是虚妄而已,永和早就死了,阿芫和腹中的孩儿也死了,还有很多原本很亲近的人,都死了…

“皇上?”裴元歌轻声喊道。

皇帝微微回过神来,迎上裴元歌那种微带探究,却又带着抚慰和关心的眼神,心中微微感到暖意,摇摇头,失笑道:“没事,朕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说着,转开话题道,“这段时日,朕不曾见你,对太后来说,你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可你还能够得到太后的信任,为朕传递消息,真是委屈你,也辛苦你了!其实,现在就算太后察觉到你已经投到朕这边来,也已经没有关系。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冒险逞强,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别的。”

这样的感性,对皇帝来说是少有的。

裴元歌察觉到他言语之中的真诚,心中微微一动,道:“小女记住了。”

“如果没事,你就先退下吧!在太后那边…”皇帝顿了顿,斟酌字句道,“小心!”

裴元歌福身道:“是!”

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又被皇帝叫住。裴元歌转过头,微带疑惑:“皇上还有什么事吗?”

皇帝审视着她,忽然微微一笑,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头上那根金镶玉衔珠凤钗,还有手腕上的赤金嵌红宝彩蝶绕花手镯,是太后赏赐给你的,应该是御制监新出的首饰款式吧?倒是很有眼光!”又顿了顿,道,“朕曾经说过,你助朕除掉皇后,分化离间太后和叶氏,大功一件,在朕允许的范围内,朕可以应允你一件事。裴元歌,现在,你想好了吗?”

裴元歌心猛地一顿,思索了会儿,道:“小女现在只希望能够尽快除掉太后和叶氏的威胁。”

“想想吧,如果想好了,就来告诉朕!”皇帝微微颔首,“好了,下去吧!”

裴元歌再次福身,转身离开御书房,猜度着皇帝最后这番话的用意,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太后的确曾经赏赐给她金镶玉衔珠凤钗,以及赤金嵌红宝彩蝶绕花手镯,但是她现在所佩戴的,却并不是太后上所赏赐的两样东西,而是泓墨在离开京城前送给她的。皇帝和叶氏宣战,京城以及皇宫形势诡谲,泓墨又必须离开京城,实在放心不下她,就送给她这两样东西。因为她住在萱晖宫,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如果突然出现从前没有的东西,说不定会引人怀疑,所以泓墨干脆寻了这两样首饰在御制监的图纸,另外找人打造。

这两样首饰看起来与太后所赏赐的无异,却是暗藏玄机。

手镯中间被掏空,左右各藏有三枚涂了迷药的银针,以及三枚涂了毒药的银针,两只手镯加起来个六枚,只要手触到花叶之中的机关便能启动,危机关头可以用来救命;而凤钗只要扭动凤头,就会弹出利刃,可以当做短匕使用。而且凤身亦是中空,藏着一枚精致的烟花信号,用来和泓墨留在皇宫的暗卫联系。

这两样东西,都是泓墨留给她,在紧急关头保命的东西。

而她身上所佩戴的簪环首饰之中,除了这两样东西外,还有身上佩戴的玲珑玉络子,耳垂上的白玉水滴耳坠,也是太后同时赏赐的,一样精致美丽,皇上却单单点了泓墨送给她的凤钗和手镯,这不能不让她疑心,皇帝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尤其,在提了这两样首饰之后,皇帝又提到之前允诺她的一件事。

难道说,皇帝已经察觉到她和泓墨的事情?而又提到那件事,是不是意味着,对于她和泓墨的事情,皇帝并不反对,并在暗示她,事后可以借皇帝的允诺来达成心愿?想到这里,裴元歌的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眼眸突然绽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因为被皇帝最后的话语牵动了心神,也因为相信皇帝要私下见她,定然会安排妥当,所以裴元歌没有察觉到,就在她拐弯的瞬间,御书房前正好走来一道身影,应该是正要来拜见皇帝的官员。

虽然转瞬即逝,但那道身影的主人却是一眼就看到了拐弯处的裴元歌,眼睛陡然明亮起来,粲然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

“太后娘娘,不好了!”

最近这段时日,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经常进宫,一来将宫外的消息禀告太后,而来也要就各种事情的处理请示太后,以免有所疏漏,被皇帝逮到破绽。当今皇上铁了心要对付叶氏,叶氏可谓处在风口浪尖,必须步步谨慎,绝不能再走错一步。

见她们神色慌乱,太后微微皱眉,竭力平静下来:“怎么了?”

“太后娘娘,妾身僭越,裴四小姐现在在哪里?”环视殿内,见裴元歌并不在,莫海芋微微松了口气,仍然不放心,追问其裴元歌的行踪。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记着跟元歌丫头那点恩怨?见莫海芋对裴元歌穷追不舍,太后心中难免有些烦躁,竭力忍耐下来,淡淡道:“那丫头说到御花园去摘些早梅花,用来泡茶喝。怎么了?为什么特意问起她来?”

莫海芋这才放心,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吩咐众人都退下,却见莫海芋和叶国公夫人身后仍然有个身着灰衣,身材高大,被披风遮着头脸的身影站着,心中更加不悦。她萱晖宫的心腹都已经退下,莫海芋身边居然还留着一个人,这成何体统?根本就是藐视她这个太后!

莫海芋这才急切地道:“太后娘娘,妾身这次和母亲入宫,有两件大事要向太后娘娘禀告。第一件就是,皇上并不如太后娘娘所想,因为我们叶氏退让,见好就收,等待着日后慢慢较量,而是想要将我们叶氏连根拔起;第二件事则是关于裴元歌的。太后娘娘,妾身早就说裴元歌居心不良,您不该相信,现在果不其然,裴元歌根本就是皇帝派到您身边的奸细,她是皇帝的人!”

这两个消息都让太后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你有什么证据?”

莫海芋向后微微侧身,道:“李侍卫,请你向太后娘娘说清楚整件事吧!”

太后这才察觉,那个身材高大的灰衣身影,并不是莫海芋或者叶国公夫人的丫鬟,而是刚被封为一等侍卫的李明昊。李明昊那样高傲的性子,居然这样来见她,显然事关重大,再联想到李明昊近来在皇帝跟前的得宠,以及世子夫人方才的话语,顿时如坠冰窟,浑身一片冰冷。

李明昊脱掉披风,露出他桀骜的脸,道:“臣李明昊参加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太后匆忙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解释太后娘娘的疑惑之前,臣有件事要先询问太后娘娘。”李明昊依然不改那种嚣张的姿态,泰然自若地道,“听说裴四小姐是太后娘娘为皇上准备的人,敢问,在皇上和太后娘娘翻脸后,对配裴四小姐的态度又如何?可曾召见裴四小姐?太后娘娘不必好奇臣怎么会得知这些内情,世子都已经坦然相告,毕竟,想要合作,首先就得彼此坦诚,不是吗?”

太后终于领教了李明昊传说中的嚣张自负,目中无人,微微冷静下来,问道:“既然李侍卫知道,叶氏如今正处在危难关头,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能够呼风唤雨,还愿意投靠叶氏吗?”

“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嘛!如果叶氏平平稳稳,仍然呼风唤雨,我就算投过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相反的,现在也是正在危难之中,我如果能够为叶氏多出一份力,帮叶氏渡过难关,这种情分自然不必寻常。以叶氏的底蕴,我觉得我这场赌,不会输!再者——”

李明昊若有所思地一笑,正要说话,却被人打断。

“李侍卫,无关紧要的话就不要多说了。”莫海芋唯恐他会说出对裴元歌的企图,说不定会触怒太后,反而不肯相信李明昊接下来的话语,急忙打断他的话,又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在这种时候,李侍卫肯站在叶氏这边,已经无可怀疑,时间紧迫,还是先听他说重点吧!”

思索着李明昊的话语,太后倒觉得颇为可信,以李明昊的这种性格,的确会做这样的赌注,点点头,道:“李侍卫在也是危难关头肯加以援手,日后定不忘大恩大德。”说完,这才道,“李侍卫这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太后娘娘临危不乱,果然是女中豪杰,懂得如何拉拢人心,这倒是让我觉得,我这场赌更多了些赢的筹码!”李明昊笑着道,随即面色微肃,道,“昨天我蒙皇上召见,皇上吩咐给我一件差事,正与眼下叶尚书的案子有关。皇上吩咐我暗中查找吏部贪污卖官案与叶国公府的关联,还吩咐说,只要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能够定罪叶国公府就够了!除此之外,还吩咐说,要我暗中寻找与叶氏有关的官员名单,以及罪证。”顿了顿,又道,“和叶国公府相同,只要有证据就足够了。”

太后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只要能够有足够的证据,真假不论。

换而言之,就算这证据是假造的,只要能够环环相扣,陷叶国公府于罪就够了!而且,还有和叶氏有关的官员名单及罪证,这是要将叶氏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太后连连打了几个寒颤,她早就知道,皇帝对景芫情深意重,而她当初和叶氏联手,谋害景芫以及永和,还有那些人,如果被皇帝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时隔三十年,都没能渐渐抹去皇帝心中的仇恨吗?难道他都没有想过,叶氏根深枝大,如果他真的要将叶氏连根拔起,会引起怎样的朝野震动?甚至可能会动摇国本!尤其,现在还有荆国在边境开战,还有其他外族虎视眈眈,如果大夏再内斗,内忧外患,说不定就有亡国之虞。

皇帝素来精明,顾全大局,也有这么疯狂的时候吗?

这正是太后之前所设想的最糟糕的结果。

“皇上他这是疯了!”太后咬牙道,随即想起方才莫海芋还提到裴元歌,心头越发慌乱起来,“裴元歌呢?这事跟裴元歌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奉诏进御书房时,正好看到有道身影离开御书房,认出那正是太后娘娘所宠信的裴四小姐。而且,在皇上吩咐我的过程中,隐约听出皇上言语极为肯定,似乎认定了叶氏会退让,正可以趁机加以铲除!”李明昊缓缓地道,“还有,我还认出,当时陪着裴四小姐离开御书房的那位公公,正是往日一直追随着裴四小姐的那位公公,听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所说,应该是叫赵林!”

裴元歌?!

赵林?!

太后如遭雷击,面色一片惨白。

正文 220章 叶氏覆灭,密谋!

赵林,那是她信任了十几年的贴身太监;而裴元歌更是她这段时间信任倚重的新宠,如果说他们都是皇帝派来的细作…可是,如果说不是的话,明明这些日子,皇帝都没有再见裴元歌,为何李明昊会看到裴元歌出现在御书房?旁边还有赵林!如果这都是真的…

太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坐不稳。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看着太后的反应,心中暗道,这真是天助我也!她们原本还在思索,要如何才能抹杀太后对裴元歌的信任,除掉这个祸患,没想到裴元歌却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