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知道——”裴元容还要抱怨,看到裴元歌扬起的手,分明是再说,只要她再说话,裴元歌就敢继续打。在看看四周,所有人都用恼怒的目光看着她,竟没有半个人拦着裴元歌,显然再多说话也只是白挨打,裴元容咬着唇,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裴元巧看了眼裴元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论人脉,论聪慧,论对时局的判断,裴府没人能跟四妹妹比,她是父亲和裴府最大的希望。这时候不想着让四妹妹好好冷静下来想办法,就只知道闹事,当真没脑子!

“管嬷嬷,把三小姐打下去,好生看管起来。如果让她离开采薇园半步,我就唯你是问!”裴元歌冷冷道,冰激玉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违逆的威势。

管嬷嬷心神一颤,急忙将裴元容带下去。

经此一事,原本还有些凌乱的偏厅,立刻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裴元歌扶着舒雪玉坐在上座,环视众人,冷冷地道:“现在裴府的情形大家都清楚,俗话说得好,乱世用重典,谁若是要在这时候浑水摸鱼,惹是生非,非要往刀口上撞,就别怪我裴元歌翻脸无情,不顾着你们时代的体面!”见众人面色沉凝,肃穆安定下来,这才道,“当然,若在这时候大家还能够各安其事,等到父亲出来,自然也会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众人!”

胡萝卜加大棒,顿时将凌乱的人心安定下来。

张副总管仗着和裴元歌关系亲近,仗着胆子道:“四小姐,这么说,老爷不会有事?”

“那是自然。”裴元歌点点头,神色平静地道,看了看身后,忽然不满地道,“咱们裴府也算大家,不过遇到点儿挫折,怎么就连最基本的行事章法都没有了?赵公公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站着这么长时间,怎么没人给赵公公上茶?一点规矩都没有!”说着又向赵林让座。

赵林急忙推辞,几经推诿,这才坐下,却依然不敢拿大,只坐了半边身子。

众人都认得赵林,见他仍然恭恭敬敬地跟在裴元歌身边,终于放下心事,立刻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很快就有婢女恭恭敬敬地为赵林奉上茶来。

舒雪玉在旁边看着,心中感慨,这番话她自然也是说过的,但绝不如元歌这般有效,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元歌原本身在皇宫,深得太后和皇帝的喜爱,她既然说裴诸城会出来,自然更容易取信于人,尤其她身后还带着萱晖宫的赵公公,更加有说服力。这一点,是裴府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等到府内诸事又井井有条起来,正好赵景也赶到了。

“赵统领,你原来是跟着父亲的亲兵,想必对父亲在边疆的事情很熟悉,我且问你,父亲在西北任驻军统领的时候,军饷可有什么问题吗?”将诸人打发回去,这时候厅内只剩裴元歌、舒雪玉以及赵林,裴元歌这才问起了军饷事情的原委。

赵景自然知道裴诸城被拿下狱,罪名是贪污军饷,却不知道详情,只以为是得罪了叶氏,被污蔑下狱,现在听裴元歌提到西北,才知道是西北驻军那边出了问题,思索片刻,摇摇头道:“不可能的,裴将军为人耿直,待下豪爽,怜惜士卒拼死拼活,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想着,忽然间神色一动,犹豫道,“除非是…。”

“什么?’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裴元歌立刻追问道。

”若是如此的话,那四小姐和夫人不必担心,裴将军绝不会有事的!“赵景的脸上浮现起崇敬和感动的神色,道,”裴将军在西北驻军时,的确曾经从军饷中提出一部分,挪作他用。但是,这件事当初是经过西北诸君所有将领和士兵的认可的,这部分银两裴将军也没有私吞,而是用作军驿、刻碑,以及抚恤死伤士兵家属之用。四小姐和夫人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在镇守边疆的人来说,这几件事有多重要!“

军队之中,克扣军饷,吃空额都是惯例,正常情况下,士卒们能够领导军饷的十分之四五已经难得。

但是从裴将军任职驻军统领开始,军饷却几乎都是如数发放到士卒手中的。因此,当他提出要从军饷中挪出部分以做他用时,没有人反对,因为裴将军挪出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他们得到的军饷,仍然比别的军队要多得多。然而,裴将军挪出的这部分军饷,却并没有进任何人的口袋,而是立了公开的账目,每一笔支出都是透明的。

而那些支出,笔笔都让他们窝心。

一座巨大的墓碑,立在西北驻军的军营正中央,上面刻着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兄弟的名字,见那些名不见经传,默默死去无人知晓的士卒的名字,用这种方式留了下来,让每一个新入军的人都铭记着那些死去的前辈;

军驿制度,专门建立了为军中传书的驿站,派了专门的驿员,为那些不会写字的将士家属写信,传信,烽火连三月,家书值万金,对于常年驻守边疆,无法得到家里消息的士兵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

死伤抚恤制度,拿出银两在各地买了田地,分发给那些战死战伤的士兵家属,虽然不可能让那些人富贵无忧,但至少给了他们存活的依靠,有田有地,即使不多,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真正要建立起来其实很困难,裴将军为此欠了无数的人情,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一切安置完毕,而花费如此多的心血,裴将军却全部都是为他们着想,对他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的利益。

荣誉,亲情,身后事和后路…裴将军为他们做了他们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为了保证这笔钱不会被私吞,被挪作他用,裴将军特意从各军之中调出能管账的人,共同管理这笔钱的支出,而为了保证这些人不会起贪念,账目完全公开不说,负责这笔账目支出的人每年都会轮换…。虽然说人都贪念,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边疆那种随时都会死亡的地方,又都是从底层出来的兵卒,将心比心,谁也不会去贪这笔昧心的钱。

因此,西北驻军对裴将军的爱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也因此,裴将军被召唤回京后,他原本已经能够升为偏将,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甘愿在裴将军府里做个护卫统领。

”四小姐,夫人,如果裴尚书真是为了这笔钱而被拿下狱的话,卑职愿意去联络西北驻军,联合起来为裴将军请命,而且卑职可以担保,整个西北驻军都会为裴尚书说话的!没有道理,裴将军这么为我们兵卒着想,到最后反而落个贪污军饷的罪名,这太不公平了!那些钱的支出都是账目的,有专人保管,一定能够还裴将军清白的。“赵景激动地道,神情义愤。

”别急!“裴元歌摇摇头,露出释然的神色,”放心吧,父亲不会有事的。“

虽然确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赵景叫过来询问了一番,确定这件事的内情,以及有能够证明父亲清白的账目后,裴元歌终于完全地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果然,所谓父亲贪污军饷,所以被拿下狱,只是个幌子。

既然有这个账簿,父亲肯定知道,不会不告诉皇帝,而若非迫不得已,皇帝也不会真的将父亲拿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整件事,都是父亲和皇帝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让叶氏以为,父亲已经如他们所愿的被扳倒。

如果说,皇帝贸然告诉太后景芫的事情,是因为这件事在他心底积压了许久,终于爆发,还算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明知道她身份败露,梅林听密整件事可能是叶氏设下的圈套,故意污蔑王敬贤,却又用一个万金油的罪名将王敬贤撤职,换上了身份可疑的李明昊,这就太不合常理了,何况现在居然还将听命于他的父亲捉拿下狱…。明明裴元歌都已经提醒了他,若皇帝还如此行事,那就可以说是昏聩了。

但是,连她头上发簪,和手镯的异常都能注意到的皇帝,怎么可能昏聩?

非但不昏聩,相反,皇帝很精明,很冷静,正在一步一步地走着棋局,如他所愿般的走着。

就像裴元歌所说的,叶氏的势力在文官之中,最擅长在朝堂上和皇帝暗中对抗,操纵朝政,彼此抗衡。这一点,皇帝绝对清楚,所以,想要彻底根除叶氏,要么就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将叶氏的羽翼逐渐剪除,直到再也无法威胁皇帝,然后加以根除,要么…。就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叶氏的核心彻底摧毁,再慢慢收拾那些残余势力。

就像她之前的静姝斋一样,所有的人手都是章芸安排的,要么她就在两三年内慢慢寻借口将人一一逐出静姝斋,要么就像她所做的,安排一出魇镇的事件,为所有人扣上叛主的罪名,名正言顺地将这些人踢出静姝斋,而且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反而会认为她这样做很对。

但是,想要给叶氏找个这样的罪名,却不容易,因为太后。

太后久经世事,通晓朝政,精明而冷静,深知叶氏的长处和短处,懂得怎样扬长避短,有她为叶氏掌握大方面,皇帝最多能够动到枝枝叶叶,却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将叶氏连根拔除。所以,皇帝向太后透漏了景芫的事情,让太后知道他仍然记得景芫,并因此记恨着叶氏和太后。

身为当事人,没有人比太后更清楚,景芫对皇帝的重要性。

正文 226章 叶氏覆灭,震慑!

王敬贤被褫夺职位,李明昊接任禁卫军统领,裴诸城被拿下狱…所有的事情正如同所预期地进行着,但是太后心中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那是谋逆!

成了自然最好,但若是有差池…

毕竟还是冒险啊!

“太后娘娘,这时候您千万不能犹豫!”世子夫人莫海芋急切地道,“您别忘了,李统领现在能拿到兵权,是因为皇上不知道他是叶氏的人,把他当做器重的心腹。倘若在哪里露出破绽,被皇上察觉,皇上随时都能撤掉他的兵权,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一场空了!不趁这时候一搏,难道要在将来坐以待毙吗?您该知道,皇上是不会放过我们叶氏的!”

知道她说的是景芫,太后心中一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看来她的确是老了,胆子也小了,才会这样犹豫不决。虽然说叶氏能够和皇帝相抗衡,但皇帝毕竟是皇帝,是正统,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的位置会越来越稳固,而叶氏则会越来越衰弱,这是可以预期的。何况现在宇泓墨离京,李明昊拿到的又是禁卫军统领这样紧要的位置,裴诸城也被拿下狱,还有更好的机会吗?

“明昊,禁卫军那边如何了?”太后沉声问道,眼眸恢复了锐利。

李明昊眉眼如鹰隼般锐利,笑容自得:“我才刚接任禁卫军统领,短短数日,绝不可能让近卫军上下一心,完全听由我指挥调度,更不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去做逼宫这样灭族的事情。不过,我以熟悉事务为借口,清查禁卫军内部,抓到了不少人的把柄,到时候威逼利诱,让他们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只要造成既定事实,这些人不反也得反,因为后退已经没有了道路!说起来,还要多谢太后娘娘和叶氏的协助,不然也不可能这样顺利。”

太后点点头:“只要安排得宜,将该调开的人都调开,未必需要多少人手,再加上叶氏的死士,应该够了。到时候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尽快乾坤落定。”

叶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照太后的计划,到时候必然是扶持宇泓哲上位的,原本被废掉的皇后肯定也能恢复身份,成为太后。到时候新帝是她的外孙,太后是她的女儿,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够压得过她?就算现在的太后也不行!想着,心中极为渴盼,忍不住问道:“太后娘娘,不知道定在什么时候好?”

太后思索着,举事的时间自然很重要。

“太后娘娘,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宜快不宜慢,且不说我这个禁卫军统领的位置,单说离京的九殿下就是个不定时的威胁,只要稍有风声泄露,皇上也好,柳贵妃也好,将离京的九殿下调回京城,那可是数十万大军!”李明昊分析道,“而且,裴诸城被拿下大狱也未必就安稳,听大理寺的人说,这桩贪污军饷案另有内情,似乎正要去西北找什么证据,如果裴诸城能够证明清白,无罪开释,有他在,也是个很大的变数!”

太后点点头,很认可李明昊的话语。

自从李明昊献计,利用裴元歌扳倒王敬贤后,她就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当初她也曾经打过王敬贤的主意,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腹死胎中,而这个李明昊不但察觉到王敬贤的重要性,而且能够扭转乾坤,将原本不利的情形化为对自己有利的刀锋,这一手很让太后赞叹,就此对李明昊以为肱骨。

“你说得对,这件事宜快不宜慢。”太后缓缓地道,“明昊,这件事的成败就在你的禁卫军身上,你觉得哪天比较合适?”

李明昊思索了片刻,道:“如果最快的话,我觉得三天后最好,因为那天正好是我轮值,而新提上来的禁卫军副统领石国明则在那天轮休。太后娘娘应该知道,石国明本事一般,但是对皇帝忠心耿耿,所以才会在王敬贤被撤职后提拔上来,如果要举事,这个人最麻烦,所以最好能够避过他。我再想些办法,试着将其余部分刺头的人调开轮值,到时候也好方便我们行事!”

“好!”太后点点头,神色凝重,“那就定在三天后!”

“还有一件事。”李明昊眼眸中忽然闪过异样的光彩,“太后娘娘,我认为裴元歌这个人很要紧,如太后娘娘所说,这个人和景芫太子妃容貌相似,又是皇上的心腹,不然不可能派来做眼线,那么在皇上心中必然有着特殊的地位,必要的时候或许有大用处,不如届时先将她带入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太后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节外生枝?现在裴府正乱着,哀家突然派人去接她,她定然会生疑;而她在裴府,听说裴府的护卫都是裴诸城的亲兵,本事不同寻常,想要将她强行带入宫中并不容易。”

“不,太后娘娘,您要相信我,这个人很重要!”李明昊笃定地道,“至于要如何带她入宫,以我的意思,不如…”说着,将心中所想缓缓道来。

见李明昊在这件事上如此坚持,太后想到他在皇帝身边,被皇帝倚为心腹,或许能够察觉到什么痕迹,而且他的计策也很高明,便点点头,道,“哀家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去做!”

闻言,李明昊嘴角勾起了深深地笑意。

他坚持要裴元歌入宫,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大局,所谓的对皇上非同寻常,能在特殊的时候有所作用,不过是利用太后的心理促成这件事罢了,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裴元歌,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的成功,我的辉煌,我如何成为比宇泓墨更耀眼更尊贵的焦点,如何…。将宇泓墨彻底踩在脚底下!

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最后的赢家,真正的赢家!

宇泓墨,根本什么都不是!

★☆★

“四小姐,请您去看看大小姐吧!”年轻的护卫苦着脸道,“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让大小姐知道老爷被拿下狱,如今正闹个不休!好说歹说,那总是大小姐,卑职沾不得碰不得,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裴元舞?

裴元歌眉头微皱,围场秋猎时,裴元舞被送回裴府,就被父亲看押起来,不许她踏出雨霏苑半步,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见过,原本以为断了太后那边的线索,她应该死心了,会安分点,没想到居然又闹起来?这个人,可比裴元容棘手得多,眼下又是紧要关头…。

“带路吧!”裴元歌淡淡道。

雨霏苑内,裴元舞正在和护卫争执不休,看到缓缓到来的裴元歌,像是忽然看到救星一样,猛地冲出来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道:“四妹妹,我知道我从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或者你要生气,你骂我,你打我都好。可是眼下的情形,你——”

“大姐姐,有什么话到里面去说吧!紫苑,楚葵,你们在外面候着!”裴元歌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率先进了院子。

裴元歌一怔,但见裴元歌身上有着越来越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莫名地觉得心中一虚,再想到自己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裴元歌,不敢再耍横,急忙跟了进去,进了主屋,甚至还亲手给裴元歌倒了杯茶:“四妹妹,眼下裴府的形势你我都知道,如果不把父亲救出来,只怕真个裴府都要遭殃。四妹妹,我知道你聪明伶俐,人脉又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也是裴府的女儿,一定会尽力的。”

“哦?大姐姐说的尽力,指的是什么?”裴元歌静静地问道。

“四妹妹,事到如今,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想要求人帮忙,把父亲救出来,无非就是钱财和美色。父亲得罪的是叶国公府的人,我打听过了,叶国公世子极爱美色,为了父亲…我愿意帮忙!只要咱们裴府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叶国公府想必也不会强追不舍,何况,四妹妹在太后跟前又是有颜面的,到时候…到时候…”看着裴元歌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裴元舞渐渐地有些说不下去。

可是,想到裴府现在的处境,她又不甘心就这样为裴府陪葬。

围场秋猎,她被太后算计,被送回了裴府,裴诸城当即就将她看管起来。裴元舞知道,当初为了攀着太后,入宫做贵人,她和裴诸城已经撕破了脸,从今往后,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得到裴诸城的欢心,婚事和前程必然惨淡,唯有靠自己。但这次裴诸城看管得极严,又是下了死命令,那些护卫油盐不进,半点空隙都寻不到,知道最近几日,看管突然松懈起来,她才得到消息,知道裴诸城弹劾叶兆敏,以及被拿下狱的事情。

裴元舞当即就急了,裴诸城真是昏了头,叶氏的人也是能够得罪的?

她知道,裴元歌在太后面前的崛起,以及废后的事情,必然会得罪叶国公府的人,现在裴诸城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是得到太后允许的,绝不会有好结果。或者太后会伸手拉一拉裴元歌,可是她却不同,裴诸城是吏部尚书,她这个不得宠的女儿已经不会有好的婚事,何况现在裴诸城被拿下狱,到时候她就是罪人之女,那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翻身的深渊!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裴府任何好处,却要就这样随着裴府这艘船沉下去,她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裴元歌!

“四妹妹,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现在救父亲最要紧,对不对?”裴元舞小心翼翼地道,“四妹妹人脉广,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忙,让我和叶国公府世子见一面,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把父亲救出来的!或者,四妹妹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或许可以去求五殿下?”看着裴元歌无动于衷的模样,裴元舞越来越忐忑,“四妹妹…。”

裴元歌冷冷地看着她,终于明白这位大姐姐在打什么主意。

她被软禁在雨霏苑,得到的消息并不完全,再加上她以为叶氏能够只手遮天,所以认为父亲必死无疑,裴府这条船就要沉下去了,所以,这位裴大小姐,想要在裴府彻底沉下去之前,借着她的势,跳到权贵身边为妾,至于能不能为父亲说情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她裴元舞可以置身事外,可以安享荣华富贵,不必随着裴府陪葬。

叶国公世子,五殿下…真是…。!

“大姐姐,我知道你生性薄凉,热衷权势,但是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还很愚蠢!”裴元歌眼眸带着深秋的凉意,“你以为这样的话语就能欺骗过我,拿我做跳板,跳出裴府吗?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这样的言语就能够说动我呢?能够让我为你做嫁衣裳?”

“四…四妹妹?”被她看穿心思,裴元舞怯怯地喊道,忽然间有些失控地道,“裴元歌,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好歹我们是姐妹,我容貌美艳,又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如果我能有好结果,也能拉扯你,不是吗?我愿意做你的棋子,任你摆布,难道连这样也不行?我已经不敢再和你抢太后的信任,皇上的宠爱,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上绝路才肯罢休呢?”

裴元舞…她真是已经疯了!

裴元歌摇摇头,淡淡道:“我没工夫在这里看你发疯,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裴元舞,在这种时候,你最好安安分分给我呆在雨霏苑,不要妄想出任何花招,否则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本来并不想见裴元舞,但是想到她的心思和手段,以及那股不要颜面的薄凉无耻,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这才过来。果然,到这时候,居然还想要和宇泓哲搭上,甚至连叶国公府世子都当做目标…当若真被她得逞,到时候叶氏谋逆,被牵连出来,就算她和父亲帮着皇帝对付叶氏,也会颜面无光,备受牵连!

看着裴元歌眼眸中的杀气,裴元舞微一瑟缩,但随即又觉得她只是在虚言恫吓。

“孙护卫,钱护卫,你们给我进来!”裴元歌出了正房,将护卫叫如院中,斩钉截铁地道,“现在父亲不在府内,裴府由我做主。你们给我好好地看着裴元舞,不许她踏出雨霏苑半步,伸出一只手,就给我剁了她的手,伸出一只脚,就给我剁了她的脚,她要真的纠缠不休,你们就给我杀了她!这是我的原话,到时候有什么责任,只管来找我,我来担!”

两名护卫从来没见裴元歌这样冷凝肃杀的模样,隐隐约约间,似乎看到了战场上的裴诸城,当即不由自主地单腿跪地道:“属下谨遵军令!”等到话语说完,才察觉到自己竟然被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震慑成这样,心中难免羞惭。

裴元歌站在原地,对着锦帘半掀,露出半张俏脸的裴元舞道:“大姐姐,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出来试试!”

裴元舞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目露寒光的裴元歌,只觉得脚底发软,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裴元歌不再理会她,转身对护卫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心里也该有数,若是任由裴元舞出去闹事,牵连到裴府,到时候谁都没有好下场!我刚刚的话,不是戏言,是真的,如果裴元舞出了雨霏苑,要么是她变成尸体,要么是你们两个变成尸体!这番话,你们给我一字不漏地转告给接下来看守雨霏苑的人!”

裴元歌为人严谨缜密,但是心思却是好的,这些护卫们都知道。

现在,这位四小姐好好的进去,出来后却突然勃然大怒,甚至说出这样的话语,甚至下了格杀令,想必大小姐方才的话语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甚至可能会引得裴府为之覆灭,这才如此大动肝火!想到这里,两名护卫立刻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朗声道:“四小姐放心,属下知道轻重,绝不会让大小姐离开雨霏苑半步!”

裴元歌这才转身离开,紫苑和楚葵都急忙跟上。

走到半步,裴元歌忽然驻足,冷冷地道:“紫苑,去给我查,到底是谁给裴元舞通消息的,但凡找出来,统统杖毙,让裴府所有人都去观刑!”

能够知道父亲的事情倒也罢了,这时候还能够知道叶国公世子性好美色,显然有人出去给她打探消息。父亲刚被拿下狱,她就回府,下了严令,不允许任何随意进出裴府。在这种情况,裴元舞还能够得到消息,若再让她肆意妄为下去,说不定真的弄得整个裴府都跟着她陪葬!

“是,小姐!”见裴元歌声色不同寻常,紫苑不敢怠慢,立刻着手去查。

自从太后知道她的身份后,绝不可能再在她面前透露真正的盘算,而在她离宫前夕,太后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表露,要忍耐,要想办法以图后计,这就说明,太后真正的盘算应该与此相反。太后和叶氏唯一的依仗,就是接任禁卫军统领的李明昊,而李明昊这个位置,却又是在他与叶氏关系隐秘的情况下拿到的,为了不泄露风声,太后和叶氏举事之事,宜快不宜慢,看朝廷的风向,应该就在这几日。

所以,这段时日,她一定要将裴府稳住,不能让裴府出任何乱子,影响到皇帝的计划。

只要能够撑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

这天傍晚,裴元歌正在和赵景商议着裴府的护卫事项,因为宇泓墨的关系,裴诸城曾经特意加强裴府的守卫,而裴府的护卫又都是浴血沙场的将士,经验丰富,身手也了得。裴元歌再三向赵景询问,确定能够应付危急状况,这才放心。

就在这时,忽然有护卫进来,道:“四小姐,门外有人求见,属下再三询问他的身份,他却不肯说,只说将这个给四小姐,四小姐自然知道他是谁!”说着,双手将一块玉佩递给裴元歌,随即又悄声道,“来人共三人,一直都是其中两人说话,不过,据属下观察,不说话的那个人有些奇怪,似乎是位公公。”

这么说,是皇宫的人?

裴元歌眉头微蹙,接过玉佩,忽然神情一震。

简简单单的白龙玉佩,出了玉质格外通透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特殊,但是,这块玉佩,裴元歌曾经在皇帝那里见到过。这么说,来人的确是皇宫的人,而且是皇帝派来的。眼下皇帝和太后叶氏的角逐成败关键,就在裴元歌的身份上,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看出破绽,难怪来人会如此隐秘。

“请他们进来吧!”裴元歌点点头,想了想,又对身边的赵景道,“来人是皇宫的人,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请赵统领暂时隐身在屏风后面,以备万一!”

赵景本就对裴元歌极为信服,经过这几日,更是崇敬有加,当即闪身过去,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裴元歌刚将屋内众人遣退,就见三人进来,后面两人身材挺拔魁梧,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而当前一人则面容白净,没有胡须,虽然竭力掩饰,但言行举止都有些女性化。见屋内并无他人,当前那人点点头,道:“裴四小姐果然行事缜密,难怪皇上对您如此赏识。”

果然是皇帝派来的人!

裴元歌福身道:“既然公公行事如此隐秘,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知道公公这次来,所为何事?”却并没有搭那个公公的话,也没有承认自己与皇帝有关,虽然来人有

“奴才奉皇上之命,请裴四小姐入宫一趟!”那公公低声道,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道,“有些事情,皇上需要询问裴四小姐,毕竟,裴四小姐在太后身边许久,对太后的很多事情都很清楚,所以只好麻烦您入宫一趟!”

这么说,是和太后有关?或许是有什么线索,皇上无法确定,所以需要问她,加以佐证。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现在皇帝和太后叶氏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在这时候,任何一点错误的判断,都可能让事情前功尽弃,不得不小心!裴元歌思索着,点点头,正要答应,忽然眼眸微凝,审视着那个公公,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公公好生面生,以前从未见过!”

正文 227章 叶氏覆灭,重逢!

那公公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即道:“裴四小姐也知道,眼下情形敏感,皇上宣您入宫的事情,最好还是别让太后知道,就是因为奴才平日只在御膳房帮忙,从来没在太后跟前露过脸,这才挑了奴才来传旨,还吩咐奴才行事要隐秘,别张扬,免得被人察觉。”

“这倒也是。”裴元歌点点头,道,“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

那公公陪笑道:“奴才姓闵,叫做闵长青。”

“原来是闵公公。”裴元歌笑吟吟地道,“这么说,闵公公和太后娘娘从来没见过面?您身后这两位是大内侍卫吗?”

闵公公点头哈腰地道:“可不是吗?奴才能够为皇上效力,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再没有福分见太后娘娘。说起来裴四小姐的眼神倒真好,这两位正是才进来的三等侍卫。这也是宫里的规矩不是,但凡传旨的太监,总要带两个大内侍卫,一来明证身份,二来这会儿兵荒马乱的,也免得出事!”

“闵公公说得是!”裴元歌点点头,依然笑意盎然,却是慢慢陷入了沉思。

原本这位公公带着皇帝身上的玉佩过来,行事也缜密,裴元歌并没有太大疑心,但就在刚才,她却从这个闵公公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迦叶香的味道,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沾染到的。而迦叶香,则是南方进贡的贡品,因为味道清淡悠远,颇有禅韵,不太得宫中妃嫔的喜欢,只有太后喜爱它能够凝神静气,因此每年进宫的迦叶香都全部送到了萱晖宫,别处都不会有。

若是皇帝派来的人,又如此隐秘,身上怎么会沾染上萱晖宫里的迦叶香?

因为时局不稳,裴元歌变多了份心思,随意询问几句,结果这人一下子就说漏了嘴,居然说从来没有在太后跟前露过脸,简直是欲盖弥彰。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敢说见过太后?而且面对她的询问,处处都解释得详尽,似乎唯恐她生出疑心,一点都没有皇帝使者的做派,像是从来都有过传旨的经验。若真是皇帝宣她,又行事周密,不欲被人发现,皇帝应该要找信得过的人才对,绝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就来宣旨。

再者,这个闵长青声称他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是大内侍卫,可是,在闵长青传皇帝口谕的时候,两个人却并没有躬身垂首,面露敬畏,若真是大内侍卫,怎么可能在这种细节上出错?

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三个人很可疑。

说不定根本就是太后派来,想要将她骗进宫的!

但是,裴元歌也有些疑惑,按理说,这时候太后的满盘心思应该放在举事这件大事上,怎么这时候还有闲心来理会她这个皇帝的眼线?这样费尽心机,要将她骗入宫中又所为何来?若是稍不小心,被她看出破绽,闹讲起来,定然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若是因此引起皇帝的警戒,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元歌想着,忽然想到闵长青方才说的“兵荒马乱”四个字,忽然心中一震。

难道说,今晚就是太后的举事之期?

“裴四小姐?”见裴元歌迟迟没有动静,闵长青有些着急,忍不住道,“裴四小姐还是快些入宫吧!看皇上的表情,事情似乎很紧急,拖延不得。”

“哦,我知道了,闵公公且稍带,我去换了衣裳就来。”裴元歌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笑着道,心中已经暗暗拿定主意,绝不能随这些人入宫,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将这三人扣在裴府,若今晚真是太后的举事之期,自然没有关系,就算不是,她也可以借口说这些人形迹可疑。既然如此,不如就借着更衣的借口,先离开这间屋子,然后让护卫将屋子围起来,将这三人拿下,死活就不必论了!

闻言,闵长青有些焦虑,道:“裴四小姐,实在是这事要紧,皇上吩咐了,要您尽快入宫,依奴才看,您就不必再换衣裳了,就这样随奴才去,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闵公公此言差矣!”裴元歌正色道,“皇上乃是万乘之尊,按规矩来说,我接旨就该穿正装才是,只是因为看公公行事隐秘,害怕更换衣裳,泄露了消息,这才穿着寻常衣裳接旨。如今既然要入宫面圣,我自然要郑重其事才是,不然,岂不是对皇上的不敬?闵公公既然是皇上的心腹,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裴元歌言之有据,闵长青也无法辩驳,只能心中暗暗焦虑。

而他身后的两人本是叶氏的死士,压根就没将裴元歌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早就不耐烦闵长青蝎蝎螫螫的模样。不就是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吗?既然是皇帝的眼线,直接拿下带进宫中就是,何必这么麻烦?想着,已经暗中蓄势,准备将裴元歌拿下。

见那两人神色不对,裴元歌暗自警戒,下意识地走到屏风旁边。

就在这时,舒雪玉忽然进来,神色焦虑道:“元歌,听说你突然将人遣退,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说着,已经进了屋子,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隐约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异常,正自疑惑,却见一个彪形大汉眼眸微动,突然身形一晃,竟然到了她的身后,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自己脖颈上,顿时大惊失色,忍不住失声惊呼。

“母亲!”裴元歌面色大骇,喝道:“闵公公,这是做什么?”

屏风后的赵景虽然从裴元歌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异常,在暗自警戒,但谁也没想到舒雪玉会在这时候进来,尽管已经及时跃出想要拦阻,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横剑挡在身前,先护在四小姐的身前。

见那死士行事鲁莽,闵长青原本也有些恼怒,但看到从屏风后面跃出的赵景,顿时惊觉到,这位裴四小姐只怕早已经察觉到异常,索性不再这样,摊开了讲道:“裴四小姐好利的眼!奴才还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裴四小姐早有警戒,难怪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对裴四小姐赞不绝口!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裴夫人在我们手里,裴四小姐若是不想裴夫人有什么意外,还是乖乖地随我入宫吧!”

看到这些人的做派,舒雪玉哪里不知道此行的凶险,当即道:“元歌别去!”

“给我老实点儿!”制着她的死士,见舒雪玉这般强硬,顿时恼怒起来,将长剑往她脖子前逼了逼,道,“你再多话,老子先给你来道血口子!”

锋锐的刀锋划过,鲜红的血顺着雪亮的剑身滴落下来。

“母亲!”裴元歌更是大急,看看那个挟持舒雪玉的死士,再看看旁边气定神闲的闵长青,忽然深吸一口气,道,“闵公公,你不过是来请我入宫,何必这么剑拔弩张?放开我母亲,我随你们入宫就是!”

“元歌!”